灭秦-第3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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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想象中,“贝者”既然是如此神秘的一个组织,它所约定见面的地点一定也非常隐密,至少不应该在这种闹市。可是纪空手细细一想:龙隐隐于市,“贝者”的选择未必就没有一点道理。所谓隐密,只要是别人难以想到的地方就自然显得隐密,倒也不强求它是在山野,还是闹市。
“其实我对‘贝者’的了解,也仅仅限于它的一些传说。所以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坐在这里静静等待。”陈平苦笑一下道,目光从酒楼移向窗外。
窗外不时传来小贩的吆喝声,夹杂着一些讨价还价的买卖声,构成了小城特有的基调,伙计端上几杯香茗,闻着那缕缕冒出的茶香,几人只觉精神一振,顿时忘记了赶路时的单调和几分倦意。
不知为什么,每当纪空手见到这种小城风情时,心中总是倍感亲切。他甚至在想,假如能够携妻儿住于其中,那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至于争霸天下这些在别人眼中看来是头等大事的东西,他反而看得不是太重,因为走到今天的这一步,并非是出自他的本意,而是五音先生的死让他担负起了其未遂的责任。
在这个世界,无论是君王,还是百姓,在他们的一生之中,都很难做到事事顺心,所以才有了“不如意事常八九”的感慨。每一个人降临于这个世界后,并没有一个固定的规律与程序让他走完一生,更多的是一种无法预见的未知,也正是这份对未知的憧憬,才让每一个人的人生变得充满希望,充满精彩。
纪空手的人生已是非常精彩,同样的,他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也无法预料,正是基于这种心理,所以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酒楼的门框——他很想知道最先自门外走进的人会是谁,会不会就是“贝者”派来接应的使者?
门上有帘,静静地垂悬。透过帘缝,隐约可见街上穿梭的人影,就在纪空手几人有几分失望时,却听得门外有人叫道:“老爷,就是这里了。”
“希聿聿……”一阵马嘶过后,是车轮与石板磨擦的“嘶嘶……”声,纪空手听出有一辆马车正停于酒楼门口,却没有听到这车上的半点动静。
纪空手心中顿生诧异,因为,他已从门外若隐若现的气机中感觉到了车中不但有人,而且还是一个高手,此人似乎并不急于下车,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是谁?是‘贝者’派来的使者,还是‘贝者’邀请的客人?”纪空手的好奇心已被勾起,无论对方是谁,他都可以从中了解到一些有关“贝者”的事情。毕竟迄今为止,他对“贝者”的了解也仅限于传说,所以他需要通过一些实质性的东西估算对方,做到知己知彼。
当来人掀帘而进时,陈平的脸色霍然一变,显得极是吃惊。纪空手的眼中不经意地闪出一丝诧异,虽然他不认识来人,却从此人进门时所摆下的『bbs。sept5m 九月 论 坛)地球来客整理排场与陈平所表露出的神情中看出了一点端倪。
鲜花遍散,红毯铺地,八名长得玲珑剔透的少女各捧一尊檀香炉,簇拥着这位年龄不到三十的华服汉子入楼,人未至,香满地,一举一动,尽显富家作派。
纪空手目送着华服汉子坐下,两人的目光在刹那间在虚空中相触,随即而分,同时露出一丝优雅而淡然的笑意。
“你认识他?”纪空手压低声音,向陈平问道。他踏入江湖已有数年,自问天下有名之人他纵然没有亲见,也必听说,却没有料到在这黄沙渡口遭遇这样一位人物,自己竟然不知对方的底细。
“我只见过他一面,却一辈也不会忘记。”陈平苦涩地点了点头,整个人似乎变得沮丧起来。
纪空手相信陈平是一个坚强的人,更从陈平那精密的头脑与行棋所表现出来的完美,了解到陈平永不服输的个性。可是,当陈平一见到来人时,脸上竟然有几分绝望的神情,这让纪空手感到了震惊。
这种绝望的神情,是一个人遇上他永远无法超越的人或事后,自然流露的一种神情。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神情,只能证明陈平不再拥有往日应有的自信。
“能让陈平不再自信的人,当然是一个不简单的人,那么,这个人是谁?他凭什么让陈平感到绝望?”带着这个疑问,纪空手的目光紧盯在陈平的脸上,希望他能说出一个清晰的答案。
陈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尽量平静下来,这才缓缓而道:“我们此行只怕要空手而归了,有了他的出现,这次赌赛已显得没有任何意义。”
“你说什么?!”纪空手几乎是惊叫出声,他之所以在大战将临的时候抽出时间前赴“贝者”的赌赛之约,就是期望有所收获,不至于让自己攻城的日期限定在一个月之内,此刻陈平的话显然让他感到大为吃惊。
“我也不想说出这种绝望的话,但是我又不得不如此说,因为若是让我和他赌上十局,基本就没有赢盘的机会。”陈平轻轻叹了一口气,显得甚是无奈。
纪空手冷冷地看着陈平,听着他继续说道:“其实赌也是一种行业,是一种永远不会萧条的行业。与其它的行业一样,它也有技艺高低之分,也有自己的王者,而近百年来,赌之一道分作南北,以‘贝者’和‘易博府’为代表的两大组织一统天下赌业。我们陈家虽然在夜郎是名门望族,更操纵了夜郎的整个赌业,但若是与他们一较高下,实是以卵击石,不值一提。”
纪空手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似是不经意地又看了那华服汉子一眼。在他看来,陈氏家族在夜郎国中的赌业如此庞大,肯定有超人的赌技在支撑着各个赌馆的正常运作,如果一切真的如陈平所说,那么这华服汉子的赌技岂不达到了骇人听闻之境?
“此人难道真的来自‘易博府’?”纪空手心存一丝侥幸问道,他希望陈平给他的是一个否定的答案。
然而,他失望了,陈平悠然叹道:“他不仅来自于‘易博府’,而且还是‘易博府’现任赌王,人称‘一成不变’变万千。”
纪空手没有说话,更没有绝望,他始终认为,事在人为,当任何事情都没有定论之前,一切都存在着变数。
他的手指在茶水里轻轻一醮,就着面前的桌面写了一个“杀”字之后,迅速抹去,然后淡淡一笑道:“不管他是谁,我既然来了,就不想轻易放弃。”
陈平霍然变色,改由敛气束音道:“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就是与‘贝者’为敌,因为这是‘贝者’百年以来定下的规矩,还没有人胆敢一试。”
纪空手笑了笑,不以为意。在他的眼中,无论“贝者”有多么厉害,都不足以对他有太大的震慑。一个初出道不久的少年,却敢与赵高、卫三公子这等江湖豪阀一拼,像这样的人,绝不是任何东西可以威胁得了的。
就在纪空手笑的同时,变万千抬眼看了看这边,淡淡笑道:“我好像听到你们在议论我。能成为别人谈论的话题,有些人认为是一种荣幸,但这对我来说,却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举动。”
陈平起身拱手道:“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因为不识公子,是以才多了几句嘴,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谅解!”
变万千显得极是高傲,斜眼瞅了陈平一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夜郎陈家的陈爷,当年一别,迄今算来也有五年了,陈爷一切安好吧?”
第二章 赌门奇术1
在陈平看来,遇上变万千只输了百万黄金,实在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没有输的倾家荡产,就是万幸。他不禁苦笑道,“多蒙公子记挂,当初若非公子手下留情,只赢了我陈家一百万两黄金,否则我陈家只怕已经难以维系下去了。”
变万千优雅地一挥手,似乎对这些小事并不在意,而是眼睛一眯,紧紧地盯住纪空手,半晌才道:“你这位朋友不是凡人!”
纪空手迎着他的目光,淡淡而道:“难道公子还懂得看相算卦?”
“不是懂得,而是精通。”变万千十分自负地道:“不能精通此道者,绝不可能成为一代赌王!”
纪空手似乎没有想到“看相算卦”这种江湖骗术竟然会决定一个人的赌术高低,不禁饶有兴趣地道:“这倒要请教!”
“人道:‘十赌九骗。’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赌是一种变术,是骗人的把戏。其实这种看法纯属谬论,在真正的赌术名家的眼里,赌是一门艺术,是技艺、智慧、运气三者合一的结合体,更是对未知事情提前作出预判的完美体现。在这三者之中,运气的好坏决定了一个人的赌术高低,所以真正的赌者就必须精通相人之道,惟有如此,才可以未战而知胜负,决胜于未战之时。”变万千侃侃而道,谈吐优雅,举止潇洒,不经意间已显王者风范。
“运气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不仅空洞,而且抽象,更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如此强调运气,恕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怕是另有用意吧?”纪空手淡淡笑道,依然坚持“赌乃骗术”之观点。他自幼生于市井,对街上的骗赌之局可谓是耳熟能详,深谙此道,自然不会因为变万千的一席话而改变看法。
“你说出这些话,只证明你对赌之一道仅限于下乘水平。在真正的赌者面前,任何变术与手段都已经没有秘密可言,无论你的手脚有多快,无论你的手法有多么隐蔽,都不可能在真正的赌者面前得逞。是以赌到极致时,是一种真实的境界,更是一种真实的美。人们常言,豪赌无假,就是说的这个道理。”变万千并不着恼,而是显得非常冷静,缓缓而道。
纪空手的心不由往下一沉,他与变万千只是初识,但变万千不仅冷静,而且敏锐,单从这两点来看,就足以证明变万千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他的确起了杀心,要置变万千于死地!他打拼了数年,终于等到了与项羽决战于垓下的机会,当然不能容忍有别人的加入而致使自己功亏一篑,但是,他很快就发觉,变万千的功力之深,似乎并不在自己之下,而且门外还有跟随变万千前来的数名高手,他们虽未露面,却自始至终给人以无形的威胁。
“你虽然在赌道上落入下乘,但从面相来看,你的运道着实不错,也许就在这数月之内,将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变万千似乎浑然不觉纪空手在打什么主意,深深地看了一眼纪空手道:“这是王者之相,也是天下的运道。不过,本公子必须提醒你一句,否则物极必反,这是万事万物都必须遵循的一个规律。当你真正获得成功之时,也许正是你应该激流勇退的一刻。”
“你认得我?”纪空手突然笑了一笑。
变万千哈哈一笑道:“认得又怎样?不认得又怎样?佛经有云:不能说,不可说。本公子当然不会告诉你这个答案。”
纪空手的眉锋一跳,悄然之间,已握住了袖中的飞刀。
他自从沿袭了刘邦的身分之后,就很少再用飞刀。众所周知,刘邦擅长的是剑,而并非刀。他若贸然用刀,就容易漏出马脚,但是这一刻,纪空手不再有任何的顾忌,因为对付变万千这样的高手,根本不容纪空手有任何保留。
“你想杀我?”变万千突然冲着纪空手淡淡一笑,他似乎已察觉到了空气中所流动的杀机,眼睛眯得更紧,只留下一条窄窄的线缝。
纪空手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笑变得很冷,犹如寒冬掠过的一阵风。
“可惜,你没有机会了,因为‘贝者’的人已到!”
事实上,纪空手的确没有了出手的机会。当变万千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他已自空气的异动中感应到又有几个高手正向酒楼靠近。
来人是三位老者,纪空手第一眼看到他们时,还以为是哪家店铺的伙计,可是当他仔细打量之后,却发现他们的太阳穴高高隆起,形如鸡蛋大小,正是内家高手特有的征兆。
这些人仅仅只是“贝者”手下的奴才,武功已是如此惊人,可想而知,这“贝者”的主人又将是一个怎样出众的人物。
纪空手心中生奇,缓缓地松开了握刀的手。在一刹那间,他突然放弃了击杀变万千的念头,这倒不是因为“贝者”的人已到,而是他突然想到,变万千只是六个客人之一,一个变万千已是如此厉害,那另外的五人又会是怎样的人物?
如果击杀变万千却于事无补,纪空手就只能选择放弃,毕竟,他不是一个嗜杀之人,更不想无谓地让双手沾满血腥。
“二位想必就是‘易博府’的变爷与夜郎国的陈爷吧?”这三位老者中的其中一人进得门来,用眼睛打量了一下,迅即向变万千与陈平拱手见礼道。
“你是九奴吧?”变万千“唔”了一声,显得极是高傲,微一点头,不答反问道。
“承蒙变爷还记得小人,此乃小人的荣幸。”九奴言词虽然谦卑,神情却是不卑不亢,显然也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角色。
“这倒不是我的记性好,实是你孤身一人搏杀风中双煞的那一战过于精彩,以至于十一年过去,让我犹自难以忘却。”变万千似有感叹地道。
此言一出,顿让纪空手一行数人心中生惊,他们虽然没有见过风中双煞,却对风中双煞的名头早有耳闻,这两人都是黑道中少有的用剑高手,竟然不敌于“贝者”门下的一个奴才,这不能不让他们对眼前这个九奴刮目相看。
“小人这点三脚猫的把式,哪能入变爷的法眼?倒让变爷见笑了。”九奴并不因此而洋洋自得,依然显得十分平静地道。
陈平见他毫无显耀之意,反而来了兴趣,问道:“十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倒要请教。”
九奴淡淡而道:“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足挂齿,然而既然是陈爷问起,小人不敢不答,就怕污了陈爷的视听。”顿了一顿,接道:“十一年前,我奉主人之命,前往‘易博府’请变爷作第九届赌赛的嘉宾,行至距‘易博府’不过十里的一片荒原之上,正好碰见风中双煞截住了一个气度非凡的少年……”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变万千的脸上瞅了一下,纪空手看在眼中,顿时明白这位少年正是坐在此地的变万千。
变万千微微一笑道:“我当时也是年轻气盛,看不过风中双煞在凉州道上一连劫了七宗大票,便设局与之赌了一回,赢了他们数十万两银子,他们气不过,一路追击一千里地,终于在我赶回‘易博府’前截住了我。”
“可是小人当时却不知内情,只是觉得两个高手手持刀剑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少年,未免胜之不武,所以一时冲动之下,便不顾天高地厚出手了。”九奴笑了笑道。
“那后来呢?”陈平问道。
“后来风中双煞给了小人一剑,小人就送他们去了阎王府。”九奴轻描淡写地道。
能让变万千记住十一年前的一战,自然不会如九奴所说的这么平淡,但九奴既然如此低调,陈平也不好追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