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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失魂引-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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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装少女轻轻一笑,道:“这个你不用着急,我自然有办法伸手一掠鬃发,转身从怀中
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玉盒来,纤指轻轻一按玉盒的边沿,玉盒中便突地跳出一粒碧绿的丹
丸,落到她其自如五的手掌中。
  管宁生长在钟鸣鼎食之家,自幼见到的珍奇玩物,何止千百,却从未见过这玉盒一般精
巧的东西,一时之间,望着这精致的玉盒,不觉望得呆了,只听这翠装少女又自“噗哧”笑
道:你看什么?”
  手腕一缩,将一只似春葱欲折的手,隐入袖里。
  管宁不禁为之面颊一红,心中虽然委屈,却又不能分辩:“我是看你的手。”
  翠装少女转身走到床前,含笑又道:“可惜你不是武林中人,不然你见着我手上的这粒
丹丸,定会吓上一跳——”腕肘一伸,纤掌突地电射而出,在这白袍书生下额一拍一捏,巧
妙地将掌中的丹丸倒入他的嘴里,翠袖微指,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接着又道:“告诉你,
现在我给你这朋友吃下的就是名闻天下的黄山灵药‘翠袖护心丹’,这种药要采集七十二种
以上的灵药才能炼成,炼的时候,又要耗去七十二天的时间,我师父炼它本来以为可以解救
普天之下的所有毒性的,哪知炼好之后,才知道这种丹丸只能护心,对于解毒却没有什么太
大的效果,是以一共只炼一炉。”
  管宁忍不住插口问道:“既不能解毒,为什么还能称得上是名闻天下的灵药?”
  翠装少女掩口一笑,道:“我说你笨,你真是笨的可以,这丹丸虽然不能解毒,但只要
有它,普天之下任何一种毒性便无法攻心,毒不攻心,中毒的人就不会死了。”
  她语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我师父以前一个最好的朋友在勾漏山中了‘勾漏七鬼’的
‘七毒神砂’,我师父虽然将他救了出来,又费了千方百计,找齐了七种解药为他疗毒,可
是等到解药找齐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师父一怒之下,将勾漏七鬼杀了一大半,可是人死
不能复生,我师父虽然替他复了仇,心里还是伤心的很——”管宁心中一动,忖道:此人想
必是那黄山翠袖的爱侣了。”
  却听这翠装少女幽幽长叹了一声,轻轻坐到床侧,接着又道:
  “从此之后,我师父便走遍天下,想炼制一种能解天下万毒的灵药,但是普天之下,毒
物何止百种,每一种毒,都只有一种解药,你若将一百种毒物合在一处,制成的毒自然是奇
毒无比,可是你要是将这一百种解药合三处制成的灵丹,却未必有什么灵效,是以天下能施
毒的人虽多,能解毒的人却少,而每一千议喝萨成名的武林高手,也只能解自己制成的毒
性,若是他中了别人毒药暗器,一样地也是束手无策,‘四川’唐门的毒药暗器,垂名武林
将近两百年,盛名一直不附,也是因为他们家里的人所成的毒药暗器的解救方法,直到此刻
为止,天下还没有一个知道!”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话声方自微微一顿,管宁暗叹一声,只觉这少女有真无知,但对江
湖中事,却知道的不知要比自己多出若干倍,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了俱是管宁生平闻所末闻
之事,只听得他神驰意往,再也插不进一句话去。
  翠装少女稍微歇息一下,使又接道:“我师父后来炼成了这‘翠袖护心丹’,虽然因为
它不能解毒而灰心得很,可是武林中人知道了,却将这种丹丸看成无价之宝,为了此事,四
川唐门,还特派人送了一份厚札到黄山来找师父,请师父不将这种灵药的秘方流到江湖中
去。”
  管宁剑眉一轩,脱口问道:你师父可曾答应了吗?”
  翠装少女轻轻一笑,道:“我师父没有答应,可也没有拒绝,这‘翠袖护心丹’的药方
却从此没有流传出去,因为我师父自从她的好友死了之后,便心灰意冷,再也不愿牵涉江湖
中是是非非,何况我师父曾经告诉我,就算这药方有人知道,可是也没有人会花费这么多的
心机来炼,就算有人会炼,可是在普天之下施用毒药暗算的人也不会让他平平安安地炼好,
说不定又要在江湖中掀起一阵风浪,药还未必炼得成,与其如此,还不如将这药方不说出来
的好,反而能够免去许多麻烦。”
  管宁缓缓点头,心中虽觉她们所说的话不无道理,可是却也并不完全同意,沉吟半晌,
忍不住又插口问道:“你说来说去,可是还没有将江湖中人将此药视成至宝的原因说出来—
—”他与这少女本无深交,然而此刻说起话来,却像是多年老友似的,丝毫没有虚伪客套,
这虽与他自幼环境的熏陶而出的性格大不相同,但他说来却毫不勉强,就生像是他对这少女
这种方式说话,本是顺理成章之事。
  翠装少女秋波一转,含笑又道:你到底不是武林中人,所以听到现在还没有听出来,这
‘翠袖护心丹’虽然不能祛毒,却能护心,无论谁中了何派的毒物,只要服下一粒药丸,那
么他所中之毒虽然未解,却绝不会死。”
  管宁又不禁插口问道:“若是他一年、两年还是不能寻得解药呢?”
  翠装少女一笑道:“他一年寻不得解药,这‘翠袖护心丹’,便能使他一年不死,他十
年寻个到解药,这‘翠袖护心丹’便能使他十年不死,他一生寻不到解药,这‘翠袖护心
丹’便能使他一生不死,但若毒性不除,他全身骨肌之尽腐也说不定,是以这‘翠袖护心
丹’虽然灵妙,但终究还是要寻得解药,才是解毒的根本之计。”
  管宁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想不到,天下竟真有这种灵妙的药物,难怪是那等珍贵
了。”翠装少女又自“噗哧”笑道:“我跟你说这些话,可不是要你承我的情。”
  缓缓回转身去,朝床上的白袍书生凝注半晌,突地一皱黛眉,接着又道:不过,你这朋
友所中的毒可真厉害,直到此刻还没有反应,真奇怪……他是在什么时候中的毒呢?”
  语声未了,那老礁夫突地在门外轻咳一声,缓步走进来,一面说道:“饭烧好了,你们
吃不吃?”
  他说起活来永远是这么简单,让你纵有心客套两句也说不出来,何况管宁此刻早巳腹饿
如焚。
  早餐既毕,管宁心念动处,忍不住又问道:“方才你与他本是一起去找暗中发暗器的
人,他何时中毒,你本该知道呀!”
  翠装少女放下手中竹筷,四顾一眼,那老年的樵夫已远远站在门外,面对着如缎青山,
满天彩霞,意兴仿佛甚是倏亲,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一双青年男女的对话听在耳里。
  她望着这悠闲的樵夫出了会儿神,突地回过头来,缓缓说道:
  “要是叫你和这老头子一样,在深山里悠闲度过一生,你愿不愿意?”
  管宁微微一楞,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来,沉吟半晌,道:此人与世无争,淡
泊名利,的确教人羡慕得很,但是他能有今日的心境,只怕也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做到的
事!”
  翠装少女轻轻一笑,垂下头去,沉思半晌,落日的余晕,映着她娇美的面庞,映着她一
袭翠绿衣衫,刹那之间,管宁突发觉这少女在刁蛮天真之中,像是还有许多心事。
  于是自己的思潮亦不禁随之翻涌而起,暗自感叹着世事之奇,确非人们能够预料得到
的。昨日此刻,他还是个一无烦恼的游山士子,正满怀兴奋地上四明山去寻觅待中佳句,又
怎会想到这一日之阂,自家竟会生出这么巨大的变化,更不会想到此刻自己竟和一个素昧平
生的绝色少女,像多年老友似的坐在这间低矮的茅屋里一起感叹着人生的际遇了。
  床上的白袍书生,呼吸突地由微弱变得粗重起来,但是在沉思中的管宁与这翠装少女,
却根本全都没有觉察到。
  直到门外落日的余晕暗淡了些,翠装少女方自抬起头来,轻轻一笑,道:“你方才问我
什么?”
  这句话使管宁也从沉思中醒来,方待答话,哪知翠装少女“哦”了一声,接着说道:
“我想起来了,你是问我追那两个偷放暗器的人,结果怎样是不是,唉——我告诉你,那才
真是气人呢,我一看到他们的人影,就追了下去,不是我在你面前自夸,我的轻功,在江湖
中已可算是顶尖人物了——”管宁忍不住微微一笑,暗道这少女的确是心高气傲之人,处处
忍不住替自己夸赞两句。
  翠装少女秋波一瞪,娇嗔道:“你笑什么?我告诉你,江湖中以轻功成名的人我已会过
不少,可是就连‘云龙九现’鄂子甲那号人物,对我都很服贴,不然为什么人家会叫我‘凌
无影’而不叫我本来的名字呢?”
  管宁虽然与她交变许久,可是直到此刻才听到她说出自己的名号,忍不住脱口道:“那
么你本来的名字是叫做什么?”
  翠装少女面颊又微微一红,低声道:“我本来叫做凌影,他们不过在中间加了个‘无’
字而已。”
  要知当时女子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本是太不轻易之事,管宁脱口问出之后,心中已有
些后悔,生怕这娇纵的少女会突然给自已一个难堪,哪知她竟如自己也在凝注着自己。
  这一次两人的目光相对,各自心中效感觉,已和方才大不相同。
  更不相同的是,他们目光一触,这翠装少女凌影便立将秋波转了开去,生像是管宁此刻
的目光与方才有些不同似的,这种微妙的变化,你在生命中若是也有过一段温馨的往事,那
么你不用我说,便也能了解得到的。
  管宁却仍在呆呆地望着她,只见她微垂螓首,忽又一笑道:“我轻功虽……虽然不坏,
可是在暗中偷放暗器的那两条人影,轻功却更高,我自入江湖以来,几乎没有看过能有一人
轻功更高过这两人的,只是我明知未必追得上他们,心里仍不服这口气,咬紧牙关,拼命地
追上去。”
  管宁暗中赞叹一声,这少女虽是女子,却有男子汉的豪气,可是在男子汉的豪气之中,
却又不失其女子的抚媚,这种女子倒真少见得很。
  却见她语声稍顿,接道:我施出全力,又追了一段,虽然没有追上,但距离却也没有拉
得太长,眼看前面绝堑深沉,似乎已到路的尽头,呀…·那时我心里真是高兴,这下子他们
可逃不掉了吧。”
  管宁剑眉微皱,沉声道:他们两人轻功既然比你更高,而且又比你人多,你虽然追上
了,又能怎的他们。”
  凌影轻轻一笑道:那时我可没有考虑到这些问题,只想把他们追上,看看他们到底是
谁,和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用那么恶毒的暗器来偷偷打我。”
  “哪知这两条人影看已走到绝路,其中一人突地手臂一挥,挥出一段长索来,另一人飞
快地接到手里,又是一挥,这条软软的绳竟被挥得伸了出去,而另一人竞借着这一挥之势掠
过了宽度达五丈的绝壑,身影方自站定,手腕一拉,便将这边的一人也拉了过去。
  这两人不但气功、轻功都妙到毫巅,而且两人配合的佳妙,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就在眨
眼之间,这两个人便都已掠过了绝塑。”
  她一面说着,还一面比着手式,说到这里,手式一顿,长长叹了口气,方自接着说道:
“我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这种惊人的身手,几乎连脚步都忘记动作了,哪知——”她话犹未
了,肩头突地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大惊之下,骇然回顾,却见那老年樵夫正自望着她沉声
笑道:“你说得多了,可要喝些茶。”
  凌影轻轻一笑,接过他手中的茶杯,望着这奇异的老人又自走出门外,半晌都没有说出
话来。
  管宁却在暗中忖道:她本来极为自负自傲,可是却对这两人的武功如此称赞,看来这两
人的武功必定是极高的了。”
  心念一转,又忖道:那么,难道这两人便是那‘峨嵋豹囊’,便是四明山庄中惨案的凶
手?”
  却见凌影俯首沉思半晌,浅浅D7了口杯中的茶,接着又道:“我看他们的背影正在发
呆,哪知身后突地风声微拂,一条白衣人影,电也似地从我身后掠到前面,掠到绝望之边,
身形根本没有停顿一下,双臂微张,便自冲天而起,这一纵之势,竟然高达三丈,我不禁为
之脱口叫了出来。”
  “只见他身形凌空之后,突然转折一下,头下脚上,竟像一根箭似的朝对岸掠去,唉—
—”她轻轻长叹一声,接道:“我方想那两人的轻功已妙到不可思议,哪知你这朋友的轻功
更不知比他们高出多少倍,我望着他们的身影一个个在山荫中消失,自知凭我自己绝对不能
飞渡这片绝壑,便只好走了回来,哪知我追人的时候根本没有留意方向,退回来的时候,竟
然迷了路。”
  她稍微变动下坐的姿势,又道:“我在深山里兜了半天圈子,碰到大雨便又寻了个山洞
躲了半天,等到雨停了才找到正路下山,看到这里有间茅——”她正自娓娓而谈,管宁正自
凝神而听,哪知她语声竟突地一顿,就像是一匹在织着的纱布,突然被人切了一样。
  管宁心中一震,抬目望去,只见她常笑的面庞上,突然露出一种惊恐的表情,不安地深
深呼着气,一面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突地长身而起,电也似地掠出门外。
  管宁心中惊异交集,呆呆地楞了半晌,缓步走到门旁,却见她又惊鸿般地掠了回来,暮
色之中,她面上的惊恐之色像是越发浓厚,一言不发地掠回房间,拔起了头上一根银簪,轻
轻向那老年樵夫好心送给她的茶水中一探——刹那之间,她手中的这根光亮的银簪,竟突地
变为乌黑。
  管宁面容骤然而变,一个箭步,掠了过去,惶声问道:“这杯茶里有毒?”
  凌影缓缓点了点头,沉重地叹气一声颓然坐到床上。
  管宁心中又急又惊,大喝道:那老头儿呢?”
  转身走到门口,门外夜色将临晚霞已消,那老年樵子方才坐着的竹椅,还在门旁,但是
他的人,却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这一日之间,他虽已经过许多次凶杀之事,但却没有哪一次比此刻更令他心乱的,惶急
地扑到椅边,一把拉住她的肩,惶声又道:
  “你中了毒?”
  凌影又自缓缓颔首道:“我中了毒。”
  管宁长叹一声,心中满是自责自疚之意,不住顿足叹道:“我真该死,竟没有看出这老
匹夫居然是个歹徒,唉……这该如何是好,达诊如何是好……”
  凌影凄然一笑,道:“这又怎么怪得了你,我也做梦也未想到这老头子会在茶中下毒,
唉——我们不但和他素无冤仇,甚至连他是谁,我都不认识呀!”
  管宁心神交急之中,突地心念一动,面上候然泛出喜色,急声道:“你赶快将那‘翠袖
护心丹’吃上一粒,然后我们再想办法。”
  他方才听了这“翠袖护心丹”的妙用,此刻想到此物,心中便自一定。哪知凌影却缓缓
垂下头去,生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娇弱的身躯,缓缓向椅后倒下,那一双明如秋水的眼
睛,也紧紧闭成一线——暮风吹来,微有寒意。
  管宁机伶伶打了冷战,双手搁在她的肩头,颤声道:“难道那‘翠袖护心丹’你盒中只
有一粒?”
  凌影无力地将身躯倚在他的手掌上,仰面凄然一笑,缓缓点了点头,此刻她已察觉到管
宁对自己关切的情意,是那么纯真而坦率,因此她便也毫不羞涩地将身躯向管宁倚了过去。
  人们的情感最最难以隐藏的时候,便是在患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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