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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失魂引-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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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宁含着笑点了点头,但是这笑容却仍不能掩伎他眉宇间的忧虑之色,他笔直地冲进
去,一面焦急地问:“师父可在?”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他双眉略展,极快地穿过那片细沙铺地、积雪也打扫得极为干净
的演武场,一个精神里烁的高大老人,已从屋中迎了出来,哈哈一笑,微带责备地说:“回
来多久了,怎地现在才来看我?”
  如此严冬,这老者仍只穿着件丝棉短袄,腰板也能挺得笔直,丝毫不见老态,他正是管
宁学剑的启蒙师父,京都中赫赫有名的武师,一剑震九城司徒文。
  多日来的惊骇与不安,使得管宁再也无法专心研习,考虑了许久,他终于打定了主意—
—带着那白衣书生去找那位武林中的一代神医,治疗他的伤痕,这样,自己一离开,便不会
有大到家里来骚扰了。
  此刻,他随着自己启蒙的恩师,并肩走人宽敞宏大的厅堂,想到自己以前在这里练剑的
日子,心中真是有万千感慨。
  他闪烁着、迟疑地将自己半年来的遭遇,大约地说了出来。
  虽然他讲的并不清楚,也不完整,却已足够使得这老武师惊异了,因为他再也想不到这
个富家公子的徒弟口中说出的名字,竟会连自己也只是耳闻,从来未曾眼见的武林一流高
人。
  这一切,几乎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他俯首沉吟良久,他方自抬头,沉声问道:“宁
儿,你的遭遇的确是值得惊异的,若非为师一向深信你的为人,唉——你说的事,确是令人
难以相信。”
  他语声微顿,长叹一声,道:“但是你知不知道,此刻已牵涉到一件极为诡秘复杂的武
林仇杀之中,你虽然回到家里,只怕别人也不会将你放过……”
  管宁心头一懔,暗忖:师父果然是个老江湖,对任何事都看得这样清楚。”
  一面微微领首,把“昆仑黄冠”的来访,那枯瘦道人临走时的话,以及最近数日所遇的
两件奇事,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司徒文长眉微皱,沉声道:“那枯瘦道人想必就是‘昆仑’门下的掌门弟子,‘昆仑云
龙三大剑客’中的‘啸天剑容’了,唉——此人到了北京城里,老夫怎地都不知道——”司
徒文目光一张,眉峰却皱得更紧,接着又说道:“只是,那三口兵刃,两只人耳,又是怎么
一回事?”
  管宁皱眉道:“弟子亦被这两件事弄得莫名其妙,若是以为想以此示警,但又有谁会用
自已人的耳朵来示警呢?因为弟子在家中查看了一遍,家里并无异状,更没有人失去耳朵,
弟子在外面一向都没有什么恩怨缠结之事,这两只人耳岂非来得太过离奇?”
  司徒文俯首沉吟半晌,突地一击双掌,恍然说道:“此事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有人想
在暗中对你不利,却被另一个暗中保护你的人杀退,并且割下耳朵——宁儿,你此次出去游
历,结交到不少武林异人,此事倒并非没有可能。”
  管宁又自皱眉道:“弟子此次虽然相识了一两个武林异人,但以弟子的身份,又怎能与
他们谈到‘结交’二宇,他们万万不会在暗中保护弟子呀,除了——”他心中一动,突然想
起凌影来:“难道是她,她还未离开我,却又不愿和我相见——”一时之间,凌影的婷婷俏
影,又复涌上心头,他越想越觉此事大有可能,不禁长叹一声,暗中低语:你又何苦如此
呢?难道你不知道我多么盼望再见你一面?”
  司徒文目光动处,只见他突地呆呆地落入沉思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足以令他心动神
驰的事。
  良久良久,方自抬起头来,像是自言自语,却又非常坚定地道: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留在家里。”
  抬起头来,缓缓又道:“弟子离京之后,家中之事实在放心不下,但弟子如不离开,只
怕烦恼更多,唉——弟子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主意,师父——”司徒文两道已然花白的
浓眉,微微一转,哈哈大笑着,说道:
  “宁儿,在老夫面前,不可说拐弯转角的话。”
  管宁面颊一红,却听这豪迈的老人接着又道:“你离开之后,你家中的事,老夫自会料
理,绝对不让歹徒煽动了令尊令堂两位老人家,若是有一些武林高手寻访于你,老夫也可以
有话将之打发,你只管放心好了。”
  管宁双目一张,喜动颜色,脱口道:“真的?”
  一剑震九城司徒文一瞪目道:“为师数十年来闯荡江湖,成名立万,就仗着这一诺千
金,难道到了老来,还会骗你这娃娃不成?”
  一时之间,管宁望了望他苍老的面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钦服,只见自己的师父纵然
武功不高,却不愧为顶天立地的英雄,凝注半晌,“噗”地跪倒地上,却不知该说什么感激
的话。
  司徒文含笑地将他拉起来,这老人心中又何尝不知自己这个应诺,将会替自己带来多少
麻烦,只是他只觉自己年华已老去,却始终没有做出一件真正足以惊动武林的事来,此刻管
宁所说的这件奇诡的的雄心和兴趣。这正是老骥伏枥,其志仍在千里,只要一有机会,他还
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千里脚程的。
  管宁反手一把握着这老人家宽大粗厚的手掌,顿然良久,缓缓道:“师父,此次弟子离
去,归期实不能定,家里的一切,就……就都交托给你老人家了。”
  司徒文轩眉一笑道:“好男儿自当志在四方,你只管去吧,江湖之中,尽多你们这些年
轻人值得闯荡之处,只是……”
  他目光在管宁身上微微一转,接着又道:“只是你这样的装束打扮,在江湖上太以引人
注意,此刻你既已卷入一件武林的恩怨仇杀之中,行踪是仍应稍微避人耳目——”司徒文又
自长叹一声,缓缓接道:“这也许是为师到底年纪大了,才会说出这种话,若是换了当年,
唉……”他又长叹一声,倏然住口,管宁目光抬处,只见他—手持着长须,目光遥遥望在院
中一片被寒风卷起的黄妙上,这虽已暮年,雄心却仍末老的老人,似乎在这片黄沙之中,又
看到了自己昔年闯荡江湖的豪情往事,是以萌生感概,不能自已。
  雪虽住,风却大了,一剑震九城门下刻苦练武的弟子,在这寒冬的清晨,仍不放弃自己
练武的机会,捧着几筐细砂,撤在积雪已打扫干净的广场。
  于是寒风已卷起广场上的黄沙,而黄抄又激起了这老人的旧梦。黄沙,黄沙——在这里
风沙之多,风物之美,人情之厚,文采之盛,名闻天下的北京城里的道路上所飞扬的,除了
白雪,便是黄沙。
  而此刻一声尖锐的马鞭呼哨过来,由城内急驰出城的一辆乌篷大车后,所激起的却是混
合着白雪和黄沙的飞尘。
  车辆滚滚,车声磷磷,扬起的鞭梢再一次划过凛冽的寒风,马车出了北京城。
  赶车的车夫,一身厚重臃肿的粗布棉袄,一顶斑痕污渍的破毡帽,毡帽的边沿,掩佐他
宽阔的前额,厚重的棉袄,囊起了他顾长的身躯,但是一阵风吹过,他张开眼睛,目中的光
采,却是清澈而晶莹的,这种目光和他的装束,显然是一种不能调和的对比,只是碌碌寒风
道上的行人,谁也不会注意到罢了。
  从城里到城外,没有一个人会对这卑微的车夫看上一眼,于是他笑了,笑的时候,露出
他一排洁白如玉的牙齿。
  他是谁?
  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他便是为了避入耳目,掩饰行藏的世家公子,九城才子,潇洒倜傥
的管宁。
  辞别了一剑震九城司徒文,他心里便少了一份沉重段负担,对那豪情如昔的老人,他有
着极大的信任之心,因之他放心地离开了家,开始了他闯荡江湖的征途。
  此刻,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他再也不回头去看那北京城雄伟的城墙一眼,对于这淳朴
的古城,他心里有着太多依恋,因之他不忍回头去看,也不敢回头去看,生怕太多段留恋借
别之情,会消磨去他扬鞭快意,闯荡四方的壮志雄心。
  “上一次离开北京城的时候——”显然上次离开北京城的情景,他此刻仍历历在目,但
是,他却不敢再往下想了,因为,那样他又会想起囊儿,想起杜宇,想起和杜宇有着一段难
以化解的恩怨的凌影,想起她那翠绿色的婷婷身影,想起她娇因上如花的笑容,想起她在上
一次寂寞的旅程上所给予自己的温情低语。
  他知道,这一切又将带给他一份难以难消、铭心刻骨的相思之口。
  缰绳一放,车行更急,他口中随意地低咏道:“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
杜康。”
  心中却在暗地寻思:“我该先上妙峰山上去,寻得那位一代神医,解去这个神秘的白衣
人身上的毒,唉——那‘翠袖护心丹’的确神奇,竞能使得一个毒入膏肓的人,毒虽末解,
仍然昏迷,却始终不死,看来此人再过百十年还未获得解毒之药,却也未必会死哩!”
  他开始觉得世界之大,事物之奇,确不是自己能够完全揣测,自己自幼及长,读书何止
万卷,所得的教训经验,都不及在四明山中的短短一日,一念既生,百感随至,从这“翠袖
护心丹”,他方自长叹—声,暗中再次低咏:“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咏声未了,前面
突地传来玲冷一声断喝:“瞎了眼的奴才,还不让开!”
  管宁斜眉一转,抬目望去,只见前面一辆车,亦自扬鞭急驰而来,跟看便要和自己的马
车撞在一起。
  他心中虽然一惊,却仍不禁为之怒气大作,暗付道:“这车夫怎地如此无礼,开口便骂
人‘奴才’,哼哼,自已是个奴才,却骂人奴才,这岂非荒唐之极。”
  他自幼锦衣玉食,被人驾做奴才,这倒是平生首次,再加上骂他的人也是个赶车的车
夫,当下不由气往上冲,亦自怒喝道:“你难道不会让开,哼——真是个瞎了眼的奴才。”
  两人车行都急,就在他还骂一声的时候,马首忽昂,两边赶车的人心中齐地一镣,力带
缰绳,两辆马车同时向一边倾,冲出数尺,方自停住,却已几乎落得个车低马翻了。
  管宁微一定神,自觉拔着缰绳的手掌,掌心已满是冷汗,若非他此刻功力已然大进,腕
力异于常人,此刻结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另一辆大车赶车的车夫,似乎也自惊魂方定,忽地跳下车来,大步走到管宁的车前怒喝
道:“你这奴才,莫非疯了不成。”
  喝声未了,手腕突地一扬,“呼”地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笔直向管宁头胎抡去。
  管宁大怒之下,轩眉怒喝道:“你这是找死!”
  腰身微拧,左手屈指如风,电也似地往鞭梢抓去。他学剑本已稍有根基,再加上数日的
苦苦研习,所习的又是妙绝天下,武林中至商的内功心法,虽苦于无人指点,而密笈上载的
武功招式又太过玄妙?是以未将遇敌交手时应掌握的招式学会,但是其目力之明、出手之
快,却已非普通的一般江湖武功,能望其项背的了。
  再加上他中有绝顶的天资,此刻意与神会,不但出手极快,而且攫鞭的部位、时间,亦
自拿捏得恰到好处,哪知——在这赶车的车夫手中的一条马鞭,鞭梢有如生了眼睛一般,管
宁方自出手,鞭梢突然一曲,“呼”地一声,竞变了个方向,抡了过去,风声激荡,手势如
电,竟是抡向管宁身畔的“玄珠”大穴。
  若是换了数日之前,管宁立时便得伤在这一鞭之下,而此刻他也不禁为之大吃一惊,左
手手腕一反,一转,食中两指,突地伸得笔直,并指如剪,电也似的向抡到自己耳这一招由
心而发,虽然看来乎平无奇,但其中变化之快,部位之准,在内家高手之中,却已弥足惊
人,普通的武林高手,便是苦练一生,恐怕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施出这种“平乎无奇”的招式
来。
  大怒挥鞭的马车车夫,此刻似也吃了一惊,鞭梢一垂,斜斜落下。
  这数招的施出及变化,俱都快如闪电,而彼此心中,却齐地大为吃惊,在动手前,谁也
不会想到对方一个赶车的车夫手中,会施出如此精妙的招式来。
  管宁大喝一声,扑下车去,方待喝骂,目光抬处……
  那也是穿着一身厚重臃肿的棉袄,也是戴着一顶斑痕污溃毡帽的车夫,鞭梢方才垂下,
又待扬起,目光抬处——两人目光齐地一抬,看着对方面目,竞齐地呆呆怔住了,口中的
骂,不再骂出,手中的鞭,也不再扬起。
  因为,被此目光接触到,都是一双晶莹清澈的眼睛,而他们各自心中,更是谁也没有想
到对方是一个如此英俊挺秀的男子。
  两人目光相对,各处心中,都生出惊奇之感,愕了半晌,管宁轻咳一声,沉声道:阁下
行路怎地如此匆忙,幸好此番是我,若是换了别人,岂非要被阁下的马车撞死,何况,在这
辆车上,坐的还是个伤病之人!”
  他到底阅历太浅,而且自幼的教育,使得他的言语谈吐,都有了一种不可变移的风格,
而此刻说起话来,便也如此斯文,他却末想到此刻乔装的身份,在一赶车的车夫口中,怎会
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面站着的那“车夫”,目光之中,似乎微微闪过一丝笑意但也沉声道:“阁下如此匆
忙,幸好此番遇着的是我,若换了别人,岂非要被阁下的马车撞死。”
  他竟然将管宁方才所说的话,一字不移地照方抓药的说了一遍,说话的神态语气,也学
得跟管宁完全一模一样。
  管宁剑眉一扬,心中虽然很是气恼,却又不禁有些好笑,暗自忖道:“是呀,我又何尝
不是太匆忙了些!”他见对方的面目,便已生出惺惺相惜之心,再加上他本非蛮不讲理的
人,此刻一念至此,心中怒火便渐渐平消,哪知那少年车夫的鞭梢向后一指,接着又道:
  “何况,在我的那辆车子里坐的,又何尝不是伤病之人呢!”
  此刻两人心中,各自都已知道对方绝非赶车的车夫,到底是为什么呢?
  管宁沉吟半晌,心中突地一动,忖道:“我麻烦已经够多,自家的事还未料理得清,又
来管别人的闲事作啥,何况他也没有撞着我,我也没有撞着他!”
  一念至此,他抱拳一揖,朗声道:“既是如此,阁下自管请便。”
  转身一技马车的留头,便待自去。
  哪知那少年车夫突地一个箭步,窜到他身前,拎冷道:“慢走,馒走。”
  管宁大奇,诧声问道:“还待怎的?”
  少年车夫一手拾起鞭柄,一手招着鞭梢,缓缓说道:“阁下先且暂留,等在下看着车中
病人有没有受到惊吓,若是没有,阁下自去,若在下车中的病人受了惊吓而病势转剧的
话……”
  这少年车夫说起话来虽然口口声声惧是“阁下”,“在下”像是十分客气,但言语之
中,却又咄咄迫人。
  他话犹未了,管宁已自勃然变色,忽道:“否则又当怎的?”
  少年车夫冷冷一笑道:“否则阁下要走,只怕没有如此容易了。”
  管宁目光一转,忽地仰天长笑起来,那少年车夫神不变,冷冷又道:“阁下如此狂笑,
却不——”管宁笑声一顿,截断了他的话,朗声道:“在下如果惊吓了阁下车中的伤病之
人,便要被阁下如何如何,那么,在下却有一事无法明了,要请教阁下了。”
  少年车夫剑眉微挑,冷玲道:“怎地?”
  这两人初遇之时,各中自待身份,谁也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及至此过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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