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引-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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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安排的。
哪知他身形方自转过山弯,目光动处,只见山路右侧,树荫之下,竟一排站着七、八个
锦衣佩剑的彪形大汉。一眼望去,似乎都极为悠闲,其实个个面目之上,惧都带着忧郁焦急
之色。尤其是当先而立的两个身材略为矮胖的中年汉子,此刻更是双眉紧皱,不时以然急的
目光,望着来路。似乎是他们所等待着的人,久候不至,而他们也不敢过来探看一下。
管宁脚步不禁为之略微一顿,脑海之中,立刻升起一个念头:
“难道这些人亦与那‘四明山庄’昨夜所发生的惨事有关。”
却见当先而立的两个锦衣佩剑的中年汉子,已笔直地向自己走了过来。神态之间,竟似
极为恭谨,又似极为踌躇。而目光中的忧郁焦急之色,却更浓重,这与他们华丽的衣衫与矫
健的步履大不相称。
管宁暗叹一声,付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这些人又要来找我打听四明山庄之事
了。”
心念一转,又付道:“这些人看来俱是草莽豪强一类人物,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和那些死
尸中的哪一个有关系。”
动念之间,这两个锦衣汉子己走到他身前,躬身行下礼去。管宁怔了怔,亦自抱拳一
揖,只见这两个汉子的目光在自己腰畔已经空了的剑鞘上看了两眼,方自抬起头来恭声道:
“阁下可是来自‘四明山庄’的?”
管宁微一额首,却听右侧的汉子已接着说道:“在下于谨,乃是罗浮山中第七代弟子,
此次在下的两位师叔,承蒙四明山庄主宠召,由罗浮兼程赶来兴会,在下等陪同而来,唯恐
四明庄主怪罪,是以未上山打扰,还望庄主原谅弟子们不敬之罪。”
管宁又自一怔,方自恍然忖道:原来他们竟将我当做四明山庄中人,是以说话才如此恭
谨,唉——这些人一个个俱是衣衫华丽,气宇不凡,但对四明山庄,却畏惧如斯,看来这
‘四明红抱’倒真是个人物了。”
一时之间,他对这四明庄主之死,又不禁大生惋惜之意。
这锦衣汉子语声一顿,望见他面上的神色,双眉微微一皱,似乎甚是不解,沉吟半晌,
接着又道:昨日清晨,在下等待奉两位师叔上山,两位师叔本命弟子们昨夜子时在山下等
候,但弟子们久候不至。是以才斗胆上山,却也末敢冒犯进入四明山庄禁地,阁下如是来自
四明山庄,不知可否代弟子们传送敝师叔一声☆—”管宁剑眉徽轩,长叹一声道:“不知兄
台们师叔是谁?可否告诉小可一声。”
这锦衣汉子微微一怔,目光在管宁身上扫动一遍,神色之间,似乎对这少年竟然不知道
自己师叔的名头大为惊异。与身侧的汉子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目光,便又垂首说道:“弟子们
来自罗浮,敝师叔便是江湖上人称的‘彩衣双剑’的万化昆仲,兄台如是来自四明山庄,想
必一定见着他们两位吧!”神态虽仍极为恭谨,但言语之中,却己微带疑惑之意。
管宁俯首沉思半晌,忽然想到那个手持长剑,死后剑尖仍然搭在一起的锦衣胖子,不禁
一拍前额,恍然说:“令师叔想必就是那两位身穿锦衣,身躯矮胖的中年剑手了。”
这两个锦衣胖子不禁各自对望一眼,心中疑惑之意,更加浓厚,原来那“彩衣双剑”,
本是江湖中大大有名的人物,武林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罗浮剑派中,有这两个出类拔草的剑
手,此刻管宁如此一问,哪里是听过这两人的名头,这两个锦衣汉子不禁暗自寻思到:“他
如是‘四明红袍’的门下弟子,又怎会不知‘罗浮彩衣’之名?”
但他两眼见了管宁气宇轩昂,说话的神态,更似乎根本末将自己两位师叔放在心上,又
不禁对他的来历大生惊异,他们也怕他是江湖中什么高人的门下,是以便不敢将自己心中的
疑惑之意表露出来,他们却不知道管宁根本不是武林中人,“罗浮彩衣”的名头再响,他却
根本没有听过。
却听管宁又自追问一句:“令师叔可就是这两位吗?”
那自称“于谨”的汉子便额首道:“正是!”
稍顿一下,又道:“阁下高姓大名,是否四明庄主门下,不知可否见告,如果方便的
话,就转告敝师叔一声。”
管宁又自长叹一声,截断了他的话,沉声说道:在下虽非四明山庄之人,但对令师叔此
刻的情况,却清楚得很——”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措词,极为不妥,目光转处,却
见这两个彩衣汉子面上却已露出留意倾听的神色来。
沉吟半晌,不禁又为之长叹一声,接着道:不瞒两位说,令师叔…。·唉,但望两位闻
此噩耗,心里不要难受……”
他心中虽想将此事很婉转地说出来,但却又不知该如何措词,是以说出话来,便觉吞吐
得很。
这两个锦衣中年汉子面上神色倏然一变,同时失声惊道:“师叔他老人家怎样了?”
管宁叹道:“令师叔在四明山庄之中,已遭人毒手,此刻…。。
唉!只怕两位此后永远也无法见着他们两位之面了。”
这句话生像是晴天霹雳,使得这两个锦衣中年汉子全身为之一震,面色立刻变得灰白如
死,不约而同地跨前一步,惊呼道:此话当真?”
管宁缓缓额首道:“此事不但是在下亲目所见,而且……唉,两位师叔的遗骨,亦是在
下亲手埋葬的。”
却见这两个彩衣汉子双目一张,目光突地暴出逼人的神采,电也似的在管宁身上凝目半
晌。那自称“于谨”的汉子右肘一弯,在右侧汉子的肋上轻轻一点,两人齐地退后一步,右
腕一翻只听“呛啷”一声,这两人竟然齐地撤下腰间的长剑来。
刹那之间,寒光暴长,两道青蓝的剑光,交相错落,缤纷不已,显见这两人的剑法,俱
都有了惊人的造诣,在武林之中,虽非顶尖之辈,却已是一流身手了。
管宁剑眉一轩沉声道:两位这是干什么?”
于谨脚步微错厉叱道:“敝师叔们是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上?
哼哼,难道四明山庄里的人都已死尽死绝?敝师叔就算真的死了,却也毋庸阁下动手埋
葬,阁下究竟是谁?若不好生说出来,哼,那我兄弟也不管阁下是何入门下,也要对阁下不
客气了!”
一时之间,管宁心中充满不平之气,他自觉自己处处以助人为本,哪知却换得别人如此
对待自己,他助人之心虽不望报,然而此刻却自也难免生出气愤委屈之意。
望着面前续纷错落的剑光,他非但没有畏缩,反而挺起胸膛,膛目厉声道:“我与两位
素不相识,更无仇怨,何必危言耸听欺骗两位,两位如不相信,大可自己去看一看。哼哼,
老实告诉两位,不但两位师叔已经死去,此刻四明山庄中,只怕连一个活人都没有,若非如
此,在下虽然事情不多,却不会将四明山庄数十具尸身都费力埋葬起来。”
此刻他对此事的悲愤惋伤之心,已全然被愤怒所代,是以说起话来,便也语锋犀利,远
非方才悲伤叹息的语气。
语声方了,眼前剑光一敛,那两个锦衣汉子一起垂下手去,惊道:你说什么?”
此四字语声落处,身后突又响起一声惊呼:“你说什么?”
这两个锦衣汉子不禁又为之一惊,旋目回身,眼前人影突地一花,听听“哩”然几声,
管宁身前,便又已多了四个高髻蓝衫的中年道者,将管宁团团围在中间,八道利如闪电的目
光一起凝注在管宁身上,又自齐声问了一旬:“阁下方才说的什么?”
那两个锦衣汉子面上候然恢复了冷冷的神气,目光向左右膘了一眼,于谨便自干笑一声
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武当门下到了,好极,好极,四位道兄可曾听到,这位仁兄方才在
说,此次前来四明山庄的人物,此刻已经全都死了,哈哈——”他又自干笑数声,接道:
“峨嵋豹囊,四明红袍,终南乌衫,武当双残,太行紫靴,少林架袋,罗浮彩衣,居然同时
同地,死在一处,四位道兄你听听,这是否笑话?”
他边说边笑,但笑声却是勉强已极,甚至已略带颤抖,可见他口中虽说不信,心中却非
完全不信,那四个蓝衫道人冷膘了他一眼,其中一个身材颀长的道者微微一笑,冷然道:
“原来是于谨、费慎两大侠,难道此处四明之会,令师也到了吗?”
于谨手腕一翻,将手中的长剑,隐在肘后,一面含笑道:“此次四明之会,家师虽未亲
来,但在下的两位师叔全都到了,而且到的最早。”
他语声微顿,另一锦衣汉子费慎却已接道:“在下等恭送敞师叔等上山之际,曾经眼见
终南山的乌衣独行客,四川峨嵋的七毒双煞,篙山少林寺达摩院的两位上人,太行紫靴尊者
座下的‘四大金刚’中伏虎、移山两位金刚,以及太行双残中的公孙二先生公孙右足,都相
继到了四明山庄,此刻四位护法已都来了,想必武当的蓝衫真人的法驾,也到了四明山,那
么——”他于笑几声,眼角斜瞟,冷冷瞥了管宁一眼,道:“这位仁兄竟说四明山庄中再无
活人,普天之下,只怕再也无人会听这种鬼话。”
管宁剑眉再轩,怒道:“在下所说的话,两位如若不相信,也就罢了,在下也没有一定
要两位相信之意。”一方才费慎所说的话,他每字每句都仔仔细细地听在耳里,再在心中将
他所说的人,和自己在四明山庄后院之中,由院中小径一直到六角亭上所见的尸身对照下,
不禁为之一切恍然,暗中寻思道:
“我最初见到的中年壮汉和虬髯大汉,想必是那‘太行紫靴尊者’座下的两位金刚,而
那个矮胖的锦衣剑中,自然是‘罗浮彩衣’,三个蓝袍道人,定是武当剑客,两位僧人便是
少林达摩院中的高僧了。”
他思路略为停顿一下,又忖道:“亭中的红袍夫妇,自是‘四明红袍’庄主夫妇,一身
黑衣的枯瘦老者,是终南的‘乌衫独行客’,跛足丐者,顾名思义,除了‘君山双残’中的
公孙右足外,再无别人,而我方才所见跛丐,自也便是‘君山双残’中的另一人了,只因他
来的稍迟,是以侥幸避过这场劫难。”
想到这里,他却不禁皱眉,自付道:“但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四川峨嵋的‘七毒双煞’又
是谁呢?该不会是那已经丧失记忆的白袍书生吧。他身畔既无豹囊又只是孤身一人……那
么,此人又是谁?”
须知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这费慎一面在说,他便一面在想,费慎说完,除了这最后一
点疑问之外,他也已想得十分清楚。
但是费慎的最后一句话,却又使他极为愤怒,是以费慎话声一了,他便厉声说出那句话
来。
费慎冷笑一声,道:“如不相信,也就罢了’——哼哼,阁下说话倒轻松得很,如果这
样,那岂非世上之人,人人惧可胡言乱语,再也无人愿讲真话了。”
管宁心中,怒气更加浪涛澎湃而来,响响地傍了半晌,竞自气得说不出话来。
费慎面上的神色,更加得意,哪知那瘦长道人却仍然满面无动于衷的样子,伸手打了个
问讯,竟自高喧一声佛语,缓缓说道:“无量寿佛,两位施主所说的话,听来都是极有道
理,若说这些武林中名重一时的武林人物,在一夜之间,俱都同时死去,此话不但令人难以
置情,而且简直有些骇人听闻了。”
于谨立刻干笑一声,接口到:“就算达摩尊者复生,三丰真人再世。只怕也未必能令这
些人物同时死去,当今武林之中,武功虽有高过这几位的人,譬如那西门——”“西门”两
字方一出口,他语声竟自倏然而顿,面上的肌肉,也为之剧烈地扭曲了一下,仿佛倏然之
间,有条巨大的蜥蜴,钻入他的衣领,沿着他背脊爬过一样,使得他隐在肘后的长剑,都不
禁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半晌之后,他方自接道:“他武功虽高,但若说他能将这些人一举杀
死,嘿嘿,却也是万万无法做到之事。”
他强笑两声,为的不过是压下心中的惊恐而已,他却还是没有将“西门”之后的名字说
出来。
管宁心中一动,忖道:“听他说来,四明山庆中的这些尸身竟然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
但那‘西门’却又是谁呢?怎地他对此人竟如此惧怕?”
却听那顾长道人已自缓缓说道:“费大侠所说的话,正是武林所俱知之事——”他目光
缓缓转向管宁,接道:“但是这位施主所说之言,贫道看来,想必亦非凭空捏造,想那四明
山庄近在胆尺,他如再说虚言,岂非立即便能拆穿,那么非但于、费两位大侠不能放过,便
是贫道,也万难容忍的。”
于谨微一沉吟,接口道:“此人明知四明山庄千步以内,便是禁地,武林中人不得允
许,擅人禁地,能够全身而退的,十年来几乎从未有道,我等又岂会为了他的几句胡言乱
语,而作出触怒四明山庄庄主之事呢?
那颀长道人一笑道:“但是如是虚言,却又是为着什么?我看还是请这位施主将自己所
见,详细对咱们说上一遍,那么是真是伪,以于、费两位之才,想必也能判断,如果此事当
真,‘彩衣双剑’以及贫道等的三位师兄,惧已死去,那不但你我要为之惊悼,只怕整个武
林,也会因之掀起巨浪。如果此事只是凭空捏造的,那么——到那时再说亦不算迟呀!”
这颀长瘦削的道人,一字一句,缓缓说来,不但说的心平气和,清晰已极,而且面目之
上始终带着笑容,似乎这件关系着他本身同门的生死之事,并未引起他的心绪激动。
但于谨、费慎,以及此时已团聚过来的另外五个彩衣大汉,却个个都已激动难安,但这
颀长道人,却正是武当掌门蓝襟真人座下的四大护法之首。地位虽还比不上已到了四明山庄
的“武当三鹤”,但却是武林名重一时,一言九鼎的人物,是以他所说的话,人家心中虽然
气愤,也只得默默听在耳里,并未露出反对的神色。
管宁暗叹一声,此刻他已知道,自己昨夜不但遭遇了许多烦恼,并且已卷入一件足以震
动天下的巨大事件旋涡之中。
这在昨夜月下漫步深山,高吟佳句的时候,是再也想不到一夜之间,他自身有如此巨大
的变化的,而此刻势成骑虎,再想抽身事外,他自知已是万万无法做到的事了。
于是他只是长叹,将自己所遇之事,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在说到那白袍书生之际,听着
的人,面色都不禁为之一变,甚至那面上永远带着笑容的颀长道人,面色竟也为之变动一
下,面上的笑容,也在刹那之间,消失于无影之中了。
管宁心中一动,但却又接着说了下来,于是又说到那两个突然而来,突然而去的奇诡怪
人,于谨立刻接口问道:“此两人腰间是否各带着一个豹皮革囊。”
管宁摇了摇头,又说到那奇异的翠装少女,费慎便脱口道:“难道是黄山翠袖门下?”
管宁播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然后便滔滔不绝地将一切事都说了出来,却未说到那白袍
书生的丧失记忆。因为他此刻已对这白袍书生生出同情之心,是以便不愿将此事说出来。
他话虽说得极快,但仍然说了顿饭时候,直说得口干舌燥。
而那些彩衣大汉以及蓝衫道人,却听得个个激动不已,不住地交换着惊恐、疑惑的眼
色,却没有一个出言插口一句。
管宁语声一顿,转目望去,只见面前之人,各备面面相觑,半晌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