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岛提尼安+-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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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叫战争的年轻一辈的队员们,也脱下军用手套,光着手把一块块的遗骨拣起来,小心地拂掉沙子,把它装进挂在腰部的口袋里。在洞窟里边随便一找,哪一块岩石后边都倒着无数的白骨。他们一个也不看漏,认真在意地收集着遗骨。在微弱的光线中,忽然看见头颅骨在动,队员在一瞬间吓了一跳。原来那是椰子蟹在搬动头颅。从这第一个发现的洞窟里,发现了刻着“正武”和“田村”姓氏的饭盒。
第二个发现的洞窟,是离第一个洞窟约有一百米,在靠近西南的丛林里。上部呈竖穴式,从那里进去,尽里头通着峭壁的半腰。在那里可以望见卡罗利那斯海角那边的海原。这个洞窟里也散乱着遗骨。在洞窟的半腰上发现了一台大型的收发报机。让人想到这也许是最后的前线指挥部。还发现了刻着猜着读“富泽”名字的饭盒等六件东西。
第三个发现的是个最大的洞窟,那里的遗骨、遗物最多。这个洞窟从山梁用结组绳下降三十米,挂上固定座绳,有足够全体队员来作调查的那么宽阔。入口正面宽度有三米,高度有三、四米。往里走,是个有二十米和二十五米长的两个平行的双子洞 ' 注:两个并列的洞窟。 ' 。
左侧那个洞窟的里边,被炸了个大洞,张开个大嘴。瓦砾的散乱,说明着当时轰炸的凶猛。队员们一一搬掉打碎了的岩石之后,在石头下面发现了一堆堆的白骨,刺痛着队员们的心,从一块块搬开的瓦砾底下,挖出了写着“拓子 昭和十九年 塞班岛”的饭盒内盖和在紧挨在下面的一个略小的头颅骨。在那旁边发现了半边已经烧焦了的一只小小的护士用的帆布鞋,还发现了装着注射器、药物的安瓿,以及发现了还有气味的消毒水,从散乱着医疗器具和药品的情况来看,也许这里是野战医院的遗址吧。
发现的第四个洞窟,是在一个微微倾斜的平缓的岩壁上,从约往下二十米的洞窟的边缘下去,再往下走十五米就可到达洞窟的入口。使人感到象竖穴,不怎么宽,在这里也是一样,发现了相当数量的遗骨和遗物。
发现的第五个洞窟,是离山梁约有四十米,用结组绳下去,在坡度较缓的地方有入口的双子洞。在这个洞窟里,也和前边四个洞窟一样,没有饭盒、水壶、兵器等东西,只放着一些锅和炊釜。也收集到一些遗骨,但与前头那个洞窟相比,数量很少。
遗骨少是因为移动到别处去了呢,还是让美军救出去了呢,真假难辨。
第六个洞窟,是调查队从狮子岩用结组绳沿峭壁上下来。这里和前面一些洞窟漆黑不同,是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在峭壁的半道上,白骨挂在盘根错节的草根和灌木枝子之间的。二十七年来,它们挂在这峭壁上。这些骨头经强烈的阳光照晒,激烈的风雨剥蚀;已呈灰色、褐色和绿色。一想到这些白骨的惨痛遭遇,令人心碎。队员们一只手拽住结组绳,另一只手把一根根骨头象祈祷似地收进了腰上的袋子里。
在峭壁的半腰的岩石阴里,发现了用片假名写着“森”字的饭盒和比较完整的一具遗骨,以及用片假名雕刻着“牛”字的印章。
峭壁遗骨收集队共收集了遗骨三百一十具,能判明姓名的遗物三十三件。遗物很多,只把写有名字的收集起来带回了日本。
在收集遗骨中,从四肢的比例来看,头颅骨显得少。那也许是允许被抓进美军收容所去的家属去收集遗骨时,只把头颅骨拿回去了呢,还是让椰子蟹弄去做巢去了,抑或是被风吹到哪里去了?至今情况不明。
关于在炎热的提尼安收集遗骨的事,新津氏热烈地谈说着。不知不觉地夜已经很深,外边刮起了暴风雪。
第四章 镇魂之旅
石上正夫 '日本'
'出自《“玉碎”岛提尼安》' 1970
含悲航二二五○公里
忘记了笑的战后
和已死者奇迹搬的邂逅
终于来到了提尼安机场
含悲航二二五○公里
心已到了提尼安 空中一片苍色,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但是,肌肤还感到被风吹得很冷。
一九七八年三月二十六日上午九点三十分,本土的航空第六七二航班,比预定稍稍晚点飞离子羽田国际机场。喷气式飞机进入水平飞行,向着塞班岛前进。高度一万米,眼下遥遥地看到的大海,看不到涌起的白浪,一片碧蓝色。
约一百二十个席位都坐满了人,机内被愉快的假日旅行的青年和全家旅行的人们的谈笑声,无意中弄得快活起来。在,这种大声谈笑中,有一班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海原。这就是还要经塞班岛到提尼安建立“镇魂不战之碑”的人们。
同坐这六七二航班的建碑会的人共有三十三个,包括二十五日的先遣队和二十八日的后发队,总共有五十二人(内有遗属十五人、太平洋战争的生还者九人、参加义务劳动的教师二十二人、原先在提尼安住过的三人、僧侣及其他三人)。
还没见过在提尼安战死的可爱的哥哥的野本永子、川岛延枝、长岛歌子,孤寂地说“我丈夫被那么一张一钱五分的红纸征走了”的山口静子。每位遗属都是怀着对已故亲人的思慕之情,此刻一颗颗的心,已经被相距二千二百五十公里的太平洋那边的孤岛提尼安吸引过去了。一个个越想越苦恼的人的眼中,充满着强烈的对亲人的割不断的情意。
我和同行的时田功说过:“再到这里时,一定要埋下佛像,悼念死者。”丛孤单单地在卡罗利那斯海角说这番话至今,已有一年零三个月了。那时的耳语如今已经变成了这么大的一个运动,先遣队新津武和中泽直江,此刻已经开始建碑作业了。
但是,提尼安岛毕竟太远了。虽与岛上的明德奥拉市长、菊芋研究家松本博夫先生用航空信多次联系,到底把碑建在哪里才好,至今还没有充分的把握。虽然多次联系望把碑建在卡罗利那斯海角上,但因为是把碑建在异国,决不象自己想象的那样能够顺利进行。尽管如此,不论怎么说一定要建碑,事态已进展到这一步了。
还有三天就要得遂夙愿的喜悦和碑将不知建在哪里的不安,强烈地压抑着我的心。喷气机向身体传着轻快的震动,向着塞班岛方向继续飞行。
“突然给您写这封信,请原谅我如此无礼。我是住在都内的五十多岁的家庭主妇。我的姊妹很多,只有一位哥哥却战死在提尼安。去年举行第三十三周年忌时,已经成人的遗腹儿当了丧主,举行了佛事。
“去年年底,我看到了《朝日新闻》登载的记事。如果我在事前得知,也一定要求同去提尼安岛了。未能偕行,实在遗憾。
“您回来之后,会不会举行公布会或者座谈?自知失敬,恋兄之情难以抑制,特此动问。野本永子”
自从接到这张明信片已有一年了,如今这个愿望经实现,野本正坐在这架飞机上陷入沉思。得到这封信是在第一次前来塞班、提尼安两岛作战争遗迹采访归国的第六天头上。那时建碑运动还没有具体化。从这几天起不断地接到来自九州、四国、北海道等全国各地来的询问电话。
那时正是我家与全国各位遗属之间询问、鼓励、愿意捐献等书信来来往往的时候,建碑运动成为一个大浪,出现了高潮。在那书信往返之间,野本终于参加了建碑旅行。
在高喊“万岁”声中被送走了 佐藤浩是昭和十八年(一九四三年)秋三十岁时被征在久里浜以海军二等兵入伍,昭和十九年八月二日,在提尼安战死的。
佐藤浩是在福岛县伊达郡挂田町经营酒类和杂货店的。家有年迈的双亲、妻子、摇摇晃晃走路的长子瞄、生下三个月的长女和妹妹永子,过着幸福的家庭生活。生下长女那天,他把妹妹永子带到小学校园里去玩,在单杠上做连续旋转给她看。野本痛切地说:“那时候哥哥那高兴的笑脸,永远不能忘记。”
紧迫的战局和强制推行优先搞军需生产,情况日益严重,能经营的商品也越来越少。就那样仍然多方筹措,家属还能够互相安慰,过上安定的生活。
特别是长女的诞生,使正处在战局的紧、物资不足、暗淡世道当中的佐藤浩,心地开朗快活起来。这一点点幸福感,谁知突然一转,一纸征集令,把他和妻子、双亲小妹妹和家业分开了。
当柿子刚刚染上黄金色的时候,他肩上斜挂着“出征·佐藤浩”吧布条,在家属、保甲、退伍军人、爱国妇女会人们的欢送下,在“佐藤浩君万——岁!”“万岁!”的狂热的欢呼声中,离开挂田站向久里浜进发。
站在月台一端,就象为了要打消那些目不转睛地看着带着两个孩子来送行的妻子三代眼睛的悲痛,那“万岁”的喊叫声格外高,那声音震荡着秋高气爽的空气。转眼之间,妻子的脸面、两个孩子的身姿,连同车站月台一起,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久里浜的海兵团,挤满了召集来的年龄不齐的人。身体检查时,因他的腿上有一火伤,两只脚也不一般大,严重的抽筋,都被军医检查出来了,要他立刻回家去。
可是在佐藤浩的头脑中,一瞬间在挂田站前的那种狂热的“万岁”声的震响,又把他拖转了回去。在车站一角上站着的妻子儿女的脸,又鲜明地浮现出来。这刺心的场景又被“万岁”喊叫声打消了。
“军医先生,这一点火伤不算计么。作为一个男子汉,不能就这样厚着脸皮回去。请批准我入伍吧。”他这样苦苦哀求道。军医盯看了他一会儿,对他这再三恳切的要求,答应再有人来时就替换他,以这个条件批准了他入伍。
本来佐藤浩可以正大光明地回到妻子儿女身边,为什么他非要再三恳求入伍呢?那是因为在“万岁”卜的后面,有着当时日本的情况,可以使他自投死路。
当时的首相东条英机曾在“把一亿人都作战斗部署”的广播中向国民呼吁说:“……(略)……一亿国民重新下定决心,在战场上,在各种私生活当中,以一大勇断,把一切都集中到战争完全胜利这一点上的紧急时刻到来了。惟在危急之际,勇敢奋战,欣然把一切都捧献给陛下之尽忠的至诚,才是本国民之特性,皇国必胜之根源。……(略)……”
佐藤浩那为火烧坏的腿,也被“捧献给陛下之尽忠的至诚”的东条英机的向国民的要求所压,使他不能下决心回乡。
“武运长久” ' 注:祈祷获胜之意。 ' 从决定入伍那天起,开始了严格的新兵教育。整天价被老兵猛赶着训练得精疲力尽。有一天,家里寄来了出征时和家属们一起照的像。他一连三个晚上在被卧里紧紧抱着孩子的照片,和孩子说个没够,一点也没有睡。到了第四天晚上竟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睡得如同死人一般。他把这情形写信告诉了家里。家属们反复传看着直流泪。
往战场上去的日子渐渐临近了吧,他写信给家里,要求家里给他寄送系在腰上的细长的袋子,里面装上黄豆。家里不知怎么回事,寄了三根装满黄豆的袋子,给久里浜海兵团的阿浩。多亏这黄豆,家人后来才得知在开往提尼安的半路上,遭到美国潜水艇的鱼雷攻击,运输船沉没漂流在海上时,使阿浩和几位战友得免饿死,帮了很大的忙。从提尼安岛的来信中,才知道士兵们是怎么活着的。
当时佐藤浩在提尼安岛说是涉及军事机密,无由得知。碰巧在构筑高射炮阵地时,他一边操着福岛土腔说话一边作业,从旁边经过的农民问他:“你家住哪里?”
他答道:“福岛。”“那么是什么郡,什么町?”对方一个劲儿地问。原来这个人也是挂田出身的,名叫营野忠七。两个乡亲在远离日本的中部太平洋孤岛上相逢了。同生在一个地方的两个人,心被乡情系在一起,一时忘记了擦汗,亲热地谈了起来。
从提尼安寄来的信,都是在这一天遇到的营野忠七的处置下寄来的。开始的时候,还有很多“请祈愿武运长久,平安无事地回去吧”的字眼儿,也许是战局越来越紧迫的缘故吧,竟变成了这样一些词儿:“我一个人的生死不算什么,请为皇室的繁荣和国家的悠久而祈祷吧。”
连日来的空袭和舰炮射击震撼着全岛,谁都感觉得到美军的总攻击开始的时间已经迫近了。七月二十三日,在美军开始大举登的前三天,营野忠七钻轰炸的空子来看佐藤浩来了。他对佐藤说:“我们要往卡罗利那斯逃命。希望你多保重……”在轰炸声中分手,这就是最后一面。
有组织的战斗结束的那一天,营野忠七也在美军的枪弹下,失去了双眼和孩子,他领着活下来的叫做高桥节子的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去他想到的地方找佐藤浩,终于连对方的生死都没法弄清。
当“佐藤浩战死”的公报从镇公所送来的那一天,老父亲避开人的耳目,一个人走到厨房连喝了几杯冷酒,抖动着肩膀抽泣着。老母亲走到漆黑的庭院的角落里,用很小的声音老是叫着:“阿浩,阿浩!”眼看着快要发疯的双亲的那种样子,野本悲痛和愤怒得心身都在激烈地颤抖。
在白木箱子里,只用一张写着“佐藤浩之英灵”的纸,帖在骨灰盒上。尽管他是军医让即刻回乡亡身,他却自己志愿为“天皇﹦国家”的安泰而战死。但对这样的佐藤浩,“天皇﹦国家”却只用一纸“英灵”作为回答。
骨灰盒里的一张纸条 川岛延枝给弟弟做完第三十三周年忌的佛事之后刚刚过了一年时,她看到了《朝日新闻》上关于“在提尼安也建立慰灵碑”的报道。她一连读了几遍。她一面为“在弟弟喜佐夫的死去的提尼安岛”建立慰灵碑而心潮澎湃,一面抑制不住地提出了申请:“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弟弟战死的地方,这次我无论如何都想去看看。”
川岛用电话向报纸上登载的深川小学我这里联系。川岛说非去不可,说要是不带我去,哪怕我一个人也要飞去看看。
她弟弟川岛喜佐夫出生于东京都京桥区(现在的中央区),曾作为住在雇主家里的店员,在筑地本愿寺附近的一家大日本点心店里干活。一九四二年征兵检查甲种合格。也许因为他曾经常给海军省送点心时常在那里进出的缘故吧,因他偏爱海军,使他得遂夙愿加入了海兵团。为此他很高兴。
弟弟在横须贺海兵团入伍时,双亲已经故去,姐姐延枝也因病弱,让弟弟一个人就到横须贺报到去了。两年以后,太平洋战争风云日急,战局渐次恶化。说不定什么时候城镇会遭到空袭,这种不安重重地压在市民的心上。
有一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身着海军服的弟弟来了,从不太爱说话的弟弟嘴里得知,这是最后一次外出假。这姐弟俩平常就不大爱多说,只短短的一句:“姐姐,我从横须贺猛劲儿跑回来的。”只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就已包含着对姐姐的感情。
关于出发到提尼安岛去的事,他连一句话也没说。然而川岛说,这也许是军队里的最后一次外出,“到明天早晨为止,许可自由行动”,让年轻的水兵作个纪念,能够到花街柳巷走一走。
当时还很纯朴没有摆脱童心的弟弟。放弃了这个机会,专程奔驰夜路跑到青山来看姐姐。那时已经过了下半夜一点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弟弟说:“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