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中情局的二十二年-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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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不复存在了。
我害怕的是影响整个行动,辜负了上司和同事们的期望,也怕我的妻子和家庭
受到牵连。我能想象到,如果我走出门不巧碰上对手,被人认出,那就会像是打开
了潘多拉魔盒一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导致整个事情的全面崩溃。首先会惹恼日
本政府,然后是美国大使馆和美国政府,还有可能引致与对方有关的国家的攻击。
何况我已经感到,自从在法兰克福为我们打掩护的官员失言于那个德国私家侦
探后,这个活多拉魔盒实已半开。
虽说我可能有点神经质,但我的确有些相信神秘主义,心里莫名其妙地,总是
觉得一出门就会出事。“背运”,我总是这样说。这在我的生活中却每每应验。
我很容易想象,在一个像日本这样的国度里,各种媒体十分活跃。一旦有一点
丑闻或“间谍”之类的话题曝出,山姆的日本妻子和我妻于的家庭就会马上被过分
热心的媒体所包围。如果那样,作为主角的我和山姆就别无他路,只有撤出日本,
而给家人带来难以想象的苦楚。
这是我一辈子里最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爱妻和子的真实性格。
和子十分讨厌情报工作,但她对我说:“麻烦终于来了,这是你已选择的工作,
打起精神来,拿出你的信心!”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刻我的愧疚之意,也永远为爱妻的坚强而自豪。
两周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终日藏匿在一间小公寓内,一定会使人得幽闭综合
症的。我不得不时时出去走走,但只是一个人,以防真有不测发生时,可以随机应
变。
在后来的几天里,每当我出门散心时,只能专拣小路走,还下意识地用报纸遮
住自己的睑,仿佛自己已经成了通缉犯一样c 我那时的神情一定惶恐不安、滑稽可
笑,但我确实无法自制。
我想我一定要找机会向山姆请教,在这样的情形下如何超脱和放松自己。山姆
在这方面是出类拔革的。
1995年电影《阿波罗13号》推出,披露了一段极严重的航天事故,在全世界都
引起了很大的震惊,也使我感到疑惑。我一向对新闻十分关注,且以自己出色的记
忆力为自豪。奇怪的是,我党对这起几近灾难的事件一无所知。这是为什么?不久
我就从回忆中找到了答案。原来在过去我曾有两段时间无心关注其它事情,一段是
在1973年我母亲去世的日子里,另一段则是在1970年,即我和山姆开始这项“杰作”
行动之时。
我查阅了当时自己用密语写的工作日记,上面确实有关于这起事故的记载。阿
波罗13号发射升空,实施登月行动的那一个星期,我和山姆正开始对对方的据点进
行探查。在那两个星期里,我对报纸和电视新闻竟漠不关心,这的确有些令人难以
相信。后来阿波罗13号终于脱险,安全返回地球,而我和山姆还未完成探查行动。
直到现在,我都难以回味当时那种专注和紧张的精神状态。
两周后,行动进人最为关键的第二阶段:将容易拉拢的目标人选约出来,请他
们吃饭,培养他们,如果可行的话,就将他们发展为我们的特工。
每迈出一步都是很艰难也很危险的。一旦选错了目标,选错了时间,甚至言辞
不当,都有可能铸成大错,引发我们不愿想象的灾难性后果。被我们约出来吃饭的
第一个目标人选,就是一个非常难对付的角色。现在回忆起来,由于我们当时缺乏
相关经验,这一个目标是选错了。虽然难对付的角色每每也是最有价值的人选,但
人不能连游泳都不会就去学潜水,也不能连猎物是鹿是狼都不知道就盲目追逐。
我们初次选择的目标人选是对方的一个经理,我们怀疑,就是他所在的公司雇
佣那个德国私人侦探,到法兰克福查我们老底,并几乎酿成灾难。他头脑灵活,精
明干练,是那个年代日本人中的姣姣者。他曾到过很多国家,与我们原先对他的猜
测大相径庭。
我们字斟句酌,约他到一家豪华酒店吃午饭,言日“随便谈谈”,丝毫不敢用
“生意”一类的字眼。午饭开始很顺利,我和山姆像演员一样,很好地进人了角色。
山姆流利地用带德国日音的英语,海阔天空地侃开了,还时不时地夹杂着德语口头
禅“呀(是的——译者注)!”和“耐恩(不是的——译者注)。我则给山姆充当
翻译,并时时注意场上的动静。
吃了一会儿后,我突然被山姆的举动惊呆了,急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发现山姆吃饭时竞然把餐叉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只有美国人才改换右手执叉
吃饭!
因为我在欧洲生活过,所以我知道这一细微差别。而山姆在美国生活,不知道
这一点。我不禁开始出汗了。
接下来我竞又浑身冰凉。我发现山姆左手手指上竟还戴着一枚美国海军学院的
纪念戒指!真他妈的活见鬼!他为什么一定要戴这玩意儿?任何一个对美国生活有
所了解的人,都有可能认出这是一枚大学纪念戒指,我甚至还看到戒指上面刻的字。
我暗自咀咒山姆,心里急得直发慌,只好离桌去洗手间,以调整一下心情。
在洗手间里,我看到自己脸色苍白,觉得视线模糊。吃饭时用餐巾擦脸,有一
颗假痣也被擦掉了一半。
还好我算细心,出发前就怕发生这样的意外,随身带了化妆用具。我重新在脸
上粘土一颗痣。瞧,我依然是个“完美主义”者!
我回到桌边刚坐下,就立刻发觉山姆脸色暗淡。他没有按我们原先所计划的将
话题渐渐引到谈论金钱、利益等“刺激”上,而是在无聊地谈论香港的脱衣女郎!
同时对方也用磕磕碰碰的英语回应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山姆显然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偷空低声告诉我:“这狗娘养的到过布达佩斯…
…他会说一点匈牙利语……”
噢,不,黑尔·安顿·诺维克,你不会说匈牙利语!!?
我笑了。要是在平常,我一定会大笑起来,可现在却不行。我和山姆一样,心
里暗自着急。我们不得不当天就中止针对那家伙的计划。
我们强打精神坚持吃完了那顿难受的午饭。
客人一走,我就冲山姆大声咆哮起来:“你他妈的简直是土包子!竟连欧洲人
怎么用刀叉都不知道?你还算运气,没有点盘整鸡用你的肥手撕着吃!你那么大的
牛皮,还戴着戒指?是不是想让人知道你老人家是美国海军军官哪?任何一个额头
上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到戒指上刻的字!”
山姆承认“错用”了餐叉,保证他以后会改正。(他的确改正了。)但他不想
脱下他钟爱的那枚安那波利斯(美国马里兰洲首府、海军学院所在地)戒指,坚持
“没有人会注意我手上的戒指”。可我注意到了。
在以后执行任务时,山姆依然戴着那枚戒指。他知道我对这事很紧张,每当看
到我无可奈何的神情,他脸上就会流露出恶作剧似的笑意。
再说说山姆鲁莽的个性。在以后的行动中,他竞然还同会德语的日本人“讲”
德语!
我对日本人很了解,事前已经告诫山姆,在我们所要对付的这一代日本人中,
很多人所学的第一外语即是德语。信不信,后来我们真遇到一个能操流利德语的日
本人。
想象一下我们亲爱的诺维克先生会怎么说吧。
“啊!好极了(这是山姆所会的10个德语单词中的一个)!您会说德语!但你
的发音还要再纠正纠正!”
那个可怜的日本人竟然真的感到自悲,登时闭口无语,山姆不禁洋洋自得地瞥
了我一眼。
虽然差一点酿成大祸,但我们并没有终止对那个难对付的角色做工作。
我们认为难对付的角色一定价值也高,于是决定在那个狗娘养的家伙身上再下
一次赌注。
我们将他请到了我们的套间里,他坐在那儿,智慧的脸上满是问号。我们已无
路可退。在和他谈所谓“利益”、“刺激”和“合作”之前,必然要首先面对他的
提问。
这次约会还是一无进展,但快要结束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特意拿出
了一个记录本,打开放在膝上。那情形和手势,就像是日本歌舞伎的表演一样。
然后,像是电影里放慢镜头一样,他又拔出一枝笔,放在笔记本上,说:“好
吧,请告诉我你们的银行资信。”
在我的间谍生涯中,这是我记忆最深的情景之一。我觉得我的心脏都停止了跳
动,几乎要衰竭。
我开始咳嗽以拖延时间,给自己和山姆以思考的余地。大约过了10秒钟,我不
得不停止咳嗽,故意慢慢地将他的意思翻译给山姆听。
山姆当然明白对方作如此要求意味着什么。他毫不犹豫地大声说:“啊,好,
好!我们印有精美的小册子,介绍我们的公司及银行资信情况。我们会尽快寄一份
给您。好!陈先生,你留心不要忘了这件事!”
那日本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了笔记本和钢笔。
他走后,我和山姆神经质地相视而笑,觉得轻松了些。我们开始回顾这次会晤
的前前后后。山姆也承认他那颗强健的心,当时也几乎停止了跳动,还好我那一阵
子咳嗽给他争取到思考的时间,终于咄咄逼人地回应了那个日本人。
银行资信是不容忽略的,但同时也难于伪造。查询一家公司的银行资信很容易,
也很快就能获得结果,通过极其普通的操作即可了解得一清二楚。如果我们的谎言
被揭穿,就会立即传遍对方所有的公司,我们已经作出的努力也会悉数付诸东流。
山姆感叹说:“那狗娘养的摆出的谱儿还真他妈的有效,有机会我也学他试试。”
我们最后作出结论,不能再去碰那家伙,应当把他从我们的名单上彻底抹掉。
我们很勇敢,有时蛮勇得甚至近乎自杀,不能再这样了。
在这次行动中,我从山姆身上学到I 一个很重要的职业技巧,把我从害怕遇见
熟人和朋友的阴影中解脱出来。
我在东京的熟人要远远多于山姆。
山姆告诉我:人总是只对自己感兴趣,而不是别人。
这可是山姆给我的真传。如果你不小心碰到熟人,只须避开和对方的目光相接
触,要完全忽视对方的存在,加快步伐离开。这样的话,即使是你的生身母亲,也
会考虑是否应该当面叫住你。(一个人能否忽视他母亲的存在又是另一码事。)
山姆曾有机会证实过这个道理。
一次他和我一起伪装后外出,碰到一个日本姑娘要和他打招呼,但对方即又顿
住了,欲言又止。山姆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例前行。
走远后山姆咧嘴笑着对我说:“知道那个’/头是谁吗?她是一家美军基地商
店的销售员,我每个星期都能见她几次。她马上就认出是我。但当我丝毫不理会她
的存在后,她应没有那么自信认定我了。”
这个经验对我非常有用,从那以后,虽然我还有些不自在,但却不像原来那么
紧张了。后来我到罗马,虽然地方比东京小,人比东京少,条件比东京艰苦,而且
对手还更难缠,但是,我也没有害怕碰见熟人这一层顾虑。
我们继续执行原定的计划,试探可能发展的目标人选。在那段雄心勃勃的日于
里,我们依次约见了3 个发展对象,分别和他们喝酒吃饭,终于成功地发展了3 个
特工。
招募有潜在价值的特工是一项很重要的成果。试对比一下所花费用(像我在前
面所述的一样,特工也是很耗钱的)和所获得的情报,就会知道这钱花对了地方,
花得值。许多情报官从未发展过特工。还有一些则虽然声称要招募特工,但却没有
付诸行动。
曾有一位女特工在结婚的同时,也劝说她的新婚夫老同她一起“搞副业”。这
几乎算不上是负责她的案官的功劳,虽然那位案官煞有介事地吹嘘这件事,但这不
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招募。这名所谓的“新特工”,倒有点像是由他妻子招募的。
山姆把我们成功发展第三个特工的消息报告站里后,副站长对他几乎是倒展相
迎,兴冲冲地说:“‘你们十得太棒了!太棒了!再接再励。”
我们并不需要鼓励。山姆和我从不耽于现状,我们已经在策划下一个目标了。
表面上看“有吃有喝”是不错,但其实我们所冒的风险丝毫不亚于其它行动。
由于心不在焉,我常常面对丰美的珍精却毫无食欲。不过,山姆却是大展雄心,他
的食欲绝不会受其它事情影响的。
在日本,最有特色的娱乐就是把客人带到餐厅、夜总会或酒吧,让女侍应坐在
身边,为客人倒酒、添菜、点烟、叫酒和淫乐取笑。据称这样有助于舒缓身心,从
一大的劳顿中解脱出来。
在那时,这种场合的消费是很高的。在我们的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的同
时,他们实际上是在花美国纳税人的钱,所以,我们不得不仔细对待这种消费。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将免税沃克黑签威士忌倒人准备好的空瓶中的原因。那时,免
税威士忌的价格仅是日本市面上同一牌于价格的1 /10)。有效地使用经费是我们
的基本原则之一。
在几年以后的一次行动中,为满足3 个目标人一小时的“娱乐”,我为3 个人
(我、目标人和介绍人)付了800 美金。
我们陪这些人狂欢作乐、培养他们时,世会碰到一些很巧合的事。
曾有一个目标人选扬言他也为我们找点乐子,以作为回报。我们立即表示欢迎,
以表明我们够朋友c 我们步出酒店套间后,我问他带我们去哪,他说出了一个酒吧
的名字,我听后大吃一惊。
在著名的银座娱乐区的众多酒吧、夜总会当中,他所说的那家是我绝不能去的。
三年前,我和和子认识的那一晚,那位贵妇人在饭后就是带我们到那间酒吧的,
她实际上是那间酒吧的股东,并把其他股东经理也正式向我作了介绍,他应当还能
认出我。我很庆幸自己还记得那间酒吧的名字。
我不得不临阵退缩。山姆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临阵退缩,他没有了我就等于
“没有喉舌”,因为他不能在目标人选前说日语。山姆禁不住又要发火了,他的脾
气就像干柴,一点就着。我只能把他拉到一边,向他说明原委。
而后我当着山姆的面问我们的目标人选那间酒吧的情况,他的回答证明了我所
说的情况属实。我的确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去那间酒吧。山姆极不情愿地接受了这
一事实。
还有一次,我们和另一个目标人选到一间有异国情调的餐厅,由女侍应陪我们
吃饭。从一开始,我就对一个女侍应很警觉,因为她好奇心很重,又很泼辣。她给
我带来了毫无前兆的麻烦,她靠在我胸前,几乎要和我脸贴脸。(你可能觉得这不
坏吧。)
可她却突然用手指点着我脸上的假痣,问我:“这是什么呀?”我觉得我的假
痣竞然滑动了。
我一言不发,马上走进了洗手间。我的假痣竟然已经移动了有几公分。要把它
再安回去已经太迟了,我只能干脆揭掉,准备以“我从香港一个和尚那学来的‘辟
邪用的护身符’”之类的借口搪塞过去。(不错的借口!)我回到自己的座位,要
山姆尽快结束会晤。
这次意外之后,我只保留了前额上的一颗假痣。没人发觉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