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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三卷冰山底下绽放的玫瑰--杨逵和他的文学世界 作者:石一宁-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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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台湾文艺》,《台湾新文学》更富有写实精神和社会主义倾向,更注重中文作品,选稿原则也比较开明。杨逵与叶陶用心血生命来培植这块文学园地,他们分工协作,配合得十分默契。以叶陶爽朗、健谈的性格,她更多的主“外”,跑出去接洽杂志的印刷、发行等事务;而杨逵则常在家中写稿、编辑,同时兼顾煮饭、洗衣、照顾孩子等家务。这种夫妻角色的“互换”,又被朋友们戏称为“叶陶兄”、“杨贵嫂”。 
  从创刊号到1937年6月15日,《台湾新文学》一共发行十五期(其中第一卷第十号被查禁),另出版附属刊物《台湾新文学月报》两期。从第一卷第八号(1936年9月发行)至第二卷第四号(1937年5月发行)这七期,由于杨逵夫妇操劳过度、双双病倒,编辑工作改由王诗琅临时负责。《台湾新文学》发行到第十期时,台湾文艺联盟的机关刊物《台湾文艺》已告停刊。这时的文坛上,只剩下《台湾新文学》独自担负起推动台湾新文学工作的使命。 
  1936年9月2日,日本政府派出海军大将小林跻造取代台湾文官总督,恢复了军人兼任总督的体制。1937年6月4日,近卫文麿内阁上台,完成了全面发动侵华战争的准备。为了消灭台湾同胞的民族意识,日本殖民当局下令废除所有的中文杂志报刊。到七七事变爆发前夕,《台湾日日新报》、《台湾新闻》、《台湾新民报》、《台湾新文学》等报刊,或被迫废除汉文版,或被迫停刊。 
  创办《台湾新文学》之际,也是杨逵文学创作及文艺评论写得最多的时候。从小说《水牛》、《模范村》、《顽童伐鬼记》、《蕃仔鸡》……到多处发表的随笔、评论、杂文,杨逵的创作生命力蓬勃而出。作家杨逵的登坛,与赖和等人一同开创了台湾30年代的新文学运动;杨逵编辑生涯的展开,为台湾新文学园地培植了创作的有生力量;而《台湾新文学》的被迫停刊,不仅是杨逵与叶陶遭遇的沉重打击,也象征了30年代台湾文学黄金时代的结束。 
第一章 风雨人生:世纪台湾的长跑者(上)  
六、首阳农园的抗争“隐士”  
  杨逵的一生中,从事过五花八门的职业。从送报伕、清道伕、挑土工、小贩、苦力、工人,到园丁、编辑、作家,其中以园艺为时最久,可以说大半生都在做园丁。而每一种职业的变迁背后,都有着杨逵生命历程的足迹和时代风雨的投影。1937年至1945年期间,杨逵在贫病交加和殖民统治高压的环境中,是以他对首阳农园的艰难开拓和创建,完成了一个园丁/“隐士”曲折抗争的时代形象。 
  1937年卢沟桥事变之后,日本帝国主义相继发动了侵华战争和太平洋战争,并把台湾当作南进的基地和跳板。为了达到他们称霸亚洲、建立所谓“大东亚共荣圈”的侵略野心,日本殖民当局把台湾的政治、经济、文化都纳入了“战时体制”,拼命掠夺台湾的物质资源,以支撑其侵略战争;另一方面,则更加厉行暴政,疯狂地推行“皇民化运动”。 
  “所谓皇民化,就是以八纮一宇的团体精神,对新附领土台湾的土地居民,从物与心两方面,彻底去除从前的思想信仰与物质等状态,而成为完完全全的皇国土地与居民。”戚嘉林:《台湾真历史》,中国友谊出版社2001年1月版,第152页。如果说,这之前日本殖民统治者在台湾推行的“同化政策是意指成为日本人。则‘皇民化’的意思是‘成为忠良的日本人’。但日本统治者所企望之的‘皇民化’的实态,不是台湾人做为日本人活,而是做为日本人死。因此,‘做为忠良的日本人’的意思是指发现‘做为日本人死’的道理,并为它奋进”。(尾崎秀树:《战时的台湾文学》,见王晓波编《台湾殖民地的伤痕》,(台北)帕米尔书店1985年8月版,第212页。) 
  日本殖民统治者在台湾推行的“皇民化运动”,分为两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是1936年底到1940年的“国民精神总动员”,主要通过各种思想宣传与精神动员,致力于消弭台湾人的“祖国”观念和民族意识,大力灌输日本臣民思想。为了推行所谓皇民化“国语”运动,1937年4月1日,台湾总督府正式下令废止在台发行报纸的汉文栏,所有杂志禁止使用中文,台语广播停止,台湾民众被剥夺了使用母语的权利。而日本殖民当局推行的“国语”讲习所,则从1937年的四千三百六十七所,跃升到1939年的一万五千一百二十六所。接踵而来的,是强迫台湾人改换日本姓名,烧毁祖先牌位、废弃中国寺庙,并大力建造日本神社,禁止中国年节风俗,禁演台湾戏剧等等,范围相当广泛。第二阶段是1941年到1945年的“皇民奉公运动”时期,其主旨在于彻底落实日本皇民思想,强调挺身实践,驱使台湾人为日本帝国尽忠。1941年4月,台湾总督府下令成立“皇民奉公会”以后,还于全台各地纷纷成立各种外围组织,诸如“奉公壮年团”、“皇民挺身队”、“商业奉公团”、“报国挺身队”、“奉公挺身队”等等;并通过志愿兵制度、义勇报国队等形式,把台湾人驱赶到战场上去充当炮灰。 
  在“皇民化运动”的狂潮中,不仅20年代曾经盛极一时的台湾政治斗争和社会运动遭到禁绝的命运,30年代前半期刚刚走向高潮的台湾新文学运动也陷入困境,进步知识文化界的命运被压制或封杀。一方面,日本殖民当局通过对汉文栏目的废弃,直接剥夺了台湾作家的文艺生存园地和母语言说权利;另一方面,他们又强迫作家成立“文学奉公团”、“挺身演剧队”等各种组织,企图把作家纳入御用写作的道路上来。遭遇如此巨大的政治压力,作家们失去了创作的空间,文学活动也急遽减少。老作家王诗琅在战后回忆此时的台湾文学界,曾这样说道: 
   
  中日事变爆发,随着日人侵华战争的扩大,台湾也跟著实施战时体制,思想统制日见加强。台湾的文艺工作者在这种情况之下,以过去的文学理念已无法再事写作,况且很多的文艺工作者相继到中国大陆去,就是留在台湾的,也都把笔暂时搁起,静观时局的演变。王诗琅:《日据时期台湾新文学》,原载《台湾文艺》1卷3期,1944年6月;收入《台湾新文学重建的问题》(王诗琅选集第五卷),(台北)海峡学术出版社2003年5月版,第134页。 
   
  对于作家杨逵而言,战时环境氛围的高压和个人遭遇的艰难,使他重新陷入了困境。七七事变前夜,为了拯救濒临危机的《台湾新文学》命运,杨逵于1937年6月再渡东瀛,以谋求日本进步文学界的支持。他四处奔波努力,会见了《日本学艺新闻》、《星座》、《文艺首都》等杂志的负责人,建议设置台湾新文学专栏,为《台湾新文学》提供合刊发行的合作前景,以便在台湾报刊中文专栏被废弃的危机形势下,保存一份台湾文学的种子。这种建议获得日本进步文学刊物界的同意和支持,杨逵又看到了希望的前景。 
  然而,随着七七事变的爆发,杨逵所谋求到的希望前景终归破灭。杨逵到日本不足一个月,日本军国主义就发动了侵华战争,并加强了对国内文化界的压迫和控制,形势骤然紧张起来。一次,因为日本天皇的出行,沿途地区皆被日本警察加以突袭检查。此时住在本乡小旅社的杨逵,由于是黑名单上的人物,遂被拘捕押往警察局。多亏原来与杨逵相识的《大势新闻》主笔的极力保释,方得脱脸。恢复自由后的杨逵隐居于鹤见温泉,以摆脱日本警察的追踪。这期间,他将自己原来的《田园小景——摘自素描簿》这篇小说扩充为《模范村》,经《文艺首都》主编保高德藏之推荐,送往改造社的《文艺》编辑部发表。 
  9月返台,杨逵一路被日本特务跟踪回来;10月20日得悉报载,日本开明知识分子被捕百余人,杨逵与日本进步刊物合作的计划完全落空,《模范村》也因文化界大检举被退稿。在“皇民化运动”的封杀下,《台湾新文学》被迫停刊,杨逵夫妇的心血与投资化为泡影;从东京返台就患了肺病的杨逵,债台高筑,贫病交加,遭遇了一生中最为艰苦的岁月。 
  即使面临如此困境,一生特立独行的杨逵也不屑于同日本殖民当局妥协,去充当御用作家。杨逵说: 
   
  七七事变后,整个台湾的文化运动几乎被“皇民化”运动淹没了,于是我只有放弃一切,全力垦殖首阳农场(取自首阳山典故,自勉宁饿死也不为敌伪说话),一直坚持了八年。杨逵:《日本殖民统治下的孩子》,原载《联合报》1982年8月10日;收入《杨逵全集》第14卷(资料卷),(台南)国立文化资产保存研究中心筹备处2001年12月版,第28页。 
   
  首阳农园的创建,颇为周折。当时,因为不忍心让三个孩子挨饿,杨逵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向米店赊欠,以至于欠债二十元。在日本警察的唆使下,米店老板竟将多年主顾的杨逵告上了法庭。这时,朋友健次因建议杨逵种花,并在火葬场后面,为他代租了一块两百坪的土地。这片土地在今天台中市五权路附近的旧时火葬场旁边。当时人们都称这火葬场为“烧死番仔”,因为它是专为日本人用的。然而,要开辟这块土地,租金就需要三十元。一贫如洗的杨逵,四处奔波借贷,却连连碰壁。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平素喜爱文学、早有结识杨逵愿望的日本警官入田春彦,在友人的陪伴下前来拜访。目睹杨逵家徒四壁的困境,入田春彦当即拿出一百元救助。杨逵盛情难却,心中百感交集。平日里总被日本警察跟踪、骚扰,今日竟然有如此奇遇!杨逵与入田春彦,也由此成为肝胆相照的生死至交。 
  靠了这笔钱,杨逵还清了米店、杂货店的债务,用剩下的钱付了土地租金,最后连一把一块多钱的锄头也买不起,只好向人家借用。这时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晚间敲门,原来是东京时的老同学林怀古。林君当晚邀请杨逵上酒家喝酒,杨逵因为心情郁闷,喝得酩酊大醉。隔天早晨,林君再度造访,说要观赏杨逵的花园,但看到的却是杨逵用借来锄头开垦了一半的荒园。林君感慨万分,便捐了二十元来相助。杨逵用这笔钱买来水壶、锄头和种子,在新开垦的土地上播下花种,心中充满了对朋友们的感激之情。以首阳山的故事而命名,杨逵由此开创了“首阳农园”。 
  遭逢乱世,面对日本殖民统治的强权,不同的人做了不同的选择。一些人跟随日本去做驯服的“皇民”,也有个别作家充当了“皇民文学”的御用工具;但更多的人则以自己的方式选择了疏离或反抗的态度。 
  杨逵于乱世中当了花农,走上隐居的归途,这本身就是对日本殖民当局强令台湾人民“归顺”和“趋同”的一种无言的反抗。而将新开垦的农场命名为“首阳农园”,无疑是表明心志,彰显精神,它充分体现了杨逵不与日本殖民者妥协的民族气节,从中也可看到中国人文传统和爱国精神在台湾岛上的血脉流传。古人有伯夷叔齐义不食周粟,宁愿饿死首阳山的壮举,今人则见杨逵开荒园以种花、避乱世则明志的人格风范。 
  在“皇民化运动”的喧嚣中,一些缺乏民族志气的人,也不时劝说杨逵何不立定志向,为“国家”效力?每逢此时,杨逵便苦笑答道: 
   
  我哪里有此种才能?我自己认为该做的是,向蔬菜与花朵浇水、施肥,让它的嫩芽长高。如果蔬菜与花朵遭到虫害,就将害虫一只一只地捏死,若长出杂草就要除掉,这就是适合我的志向了。当然,这些工作只能在我稍微能自由活动的首阳农园里做。杨逵:《首阳园杂记》,原载《台湾新闻》1937年3月30日至4月2日;收入《杨逵全集》第9卷(诗文卷·上),(台南)国立文化资产保存研究中心筹备处2001年12月版,第486页。 
   
  在这段不同寻常的日子里,杨逵常常意味深长地引吟东方朔的《嗟伯夷》,并以此作为支撑自己的精神动力: 
   
  穷隐处兮窟穴自藏 
  与其随佞而得志 
  不若从孤竹于首阳 
   
  杨逵虽然归隐,但他并非遗世而独立,而是在冷眼看乱世的同时,保持了一种内在的人生进取精神。杨逵执着守望的是伯夷叔齐的精神,并不是要仿效他们心甘情愿地饿死;他认为,“虽然同是首阳山,但是有觉悟、肯奋斗、求生存的人未必就会饿死,我想起了被我们祖先赶进山里头的同胞们,他们就是仍然生存着,并且保持了比平地人更为健壮的身体”。(同上,第497页。)虽然避乱世于首阳农园,杨逵却始终在等待机会传达自己的人生奋争;他一心一意建设的首阳农园,并非陶渊明式的世外桃源,而是标志着他对健康大地的拥抱,对活生生世界的创造。 
  从文化斗士到归农园丁,在这种非文化生活方式的转换面前,一方面,杨逵是以清醒而达观的眼光,将其视作春夏秋冬的周期性循环交替,以现实的态度坦然面对现实。另一方面,杨逵所眼见的文坛悲剧,令他哀伤震惊。这一时期,在政治高压和贫病交加的环境中相继自杀或病逝的台湾作家,就有一打以上,而且多在二三十岁的青春年华。著名诗人杨华,因为“治安维持法违犯被疑事件”被捕入狱,受尽折磨。出狱后身患肺病,穷困潦倒。在杨华最困顿的日子里,杨逵曾于1936年5月4日的《台湾新文学》杂志第1卷第4号上发出紧急呼吁:“优秀白话诗人杨华,因过度的诗作和为生活苦斗,约于两月前病倒在床,曾依靠私塾教师收入为生,今已断绝,陷入苦境,期待诸君捐款救援,以助其元气,病倒于屏东市一七六贫民窟。”这个紧急呼吁发出不到一个月,杨华最终于1936年5月30日悬梁自尽,年仅三十岁。文友们的英年早逝,让身患肺病的杨逵百感交集,痛心扼腕,也更坚定了他拥抱健康大地,以生命的坚持来抗争黑暗现实的决心。当他一面吐血一面拿着锄头垦荒时,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杨逵说:“不管怎样:我还不想死,总想多活几天,使我的身体变成耐得住西北风。耐得住大台风吹打般的强壮。这是目前惟一的希望。”杨逵:《首阳园杂记》,原载《台湾新闻》1938年3月30日至4月2日;收入《杨逵全集》第9卷(诗文卷·上),(台南)国立文化资产保存研究中心筹备处2001年12月版,第496页。 
  杨逵于乱世中选择了归农,每天早出晚归,栉风沐雨,一寸一寸地新翻泥土,一颗一颗地撒下生命的种子。当时杨逵也看了许多种花的书,多是日文的。但台岛的风土毕竟与日本不同,靠书本经验去种植,始终长不出好花来。因为缺乏实际种植经验,不熟悉风土、气候、季节的耕作规律,第一年几无收成。于是杨逵带着叶陶四处走动,参观别人的花园,借鉴花农的经验,也订购一些相关的园艺书籍,期待来年的花园丰收。叶陶由此向别的花园取花来卖,开始了卖花婆的生涯。她从前从事抗日活动,四处演讲,知名度高,认识的人也多。靠了朋友们的帮助和照顾,卖花的生意得以维持。更没想到的是,终日与泥土为伍,田野里空气新鲜,又兼体力劳动,杨逵的体重竟然增加了二三斤,面目黧黑,苍白尽失,肺病渐渐不治而愈。杨逵常跟人开玩笑,说他是以一根锄头治好了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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