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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亨廷顿_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第45章

小说: 亨廷顿_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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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元文化主义者与西方文明和美国信条维护者之间的冲突,用詹姆斯?科斯的话来说,是西方文明美国部分之中的“一场真正的冲突”。美国人无法回避这样的问题:我们是西方人,还是其他什么人?美国和西方的未来取决于美国人再次确认他们对西方文明的责任。在美国国内,这意昧着拒绝造成分裂的多元文化主义的诱人号召。在国际上,则意味着拒绝要求美国认同亚洲的令人难以理解的、虚幻的号召。不论亚洲和美国社会之间存在着怎样的经济联系,根本的文化差异将使二者无法同居一室。在文化上,美国是西方大家庭的一员;多元文化主义者可能损害甚至破坏这种关系,但却不能替换它。美国人如果要寻找其文化根基,他们会在欧洲找到。
90年代中期,人们就西方的性质和未来展开了新的讨论,再次认识到这是一个现实存在的问题,对如何确保其继续存在也更为关切。这部分是由于认识到了扩大西方的重要机构北约、将东面的西方国家包括进来的必要性,部分是由于西方内部在如何对南斯拉夫的分裂作出反应的问题上产生了严重分歧。它也更广泛地反映了,在苏联威胁已不复存在的情况下,人们对西方未来的统一,特别是它对于美国对欧洲承担的义务意味着什么,感到忧虑。随着西方国家与日益强大的非西方社会的相互作用日益增强,西方人越来越意识到将它们联结在一起的共同的西方文化核心。大西洋两岸的领导人都强调恢复大西洋共同体活力的必要性。1994年末和1995年,德国国防部长、英国国防大臣、法国外交部长和美国国务卿、亨利?基辛格以及各类其他重要人物都对这一目标表示了拥护。英国国防大臣马尔科姆?里夫金德对他们的观点作了总结,他于1994年12月论证了建立“大西洋共同体”的必要,并指出它将建立在四个支柱上:“北约框架内的防务和安全”;“对法治和议会民主的共同信仰”;“自由资本主义和自由贸易”;“从通过文艺复兴而继承的希腊和罗马的共同欧洲文化遗产,到我们本世纪的共同价值观、信仰和文明。”1995年欧洲委员会启动了一个“更新”跨大西洋关系的计划,使得欧盟和美国签署了一个内容广泛的协议。同时,许多欧洲政要和商界领袖都支持建立跨大西洋自由贸易区。尽管美国的劳联…产联反对北美自由贸易区和其他贸易自由化的措施,但是其领导人却热情地支持建立一个跨大西洋自由贸易区的协议,认为它不会使美国的就业机会受到来自低工资国家的竞争。它还得到了欧洲保守派(玛格丽特?撒切尔)和美国保守派(纽特?金里奇)以及加拿大和其他英国领导人的支持。
正如第二章所论述的,西方的发展和扩张经历了持续几个世纪之久的第一个阶段欧洲阶段,接着在20世纪又经历了第二个阶段美国阶段。如果北美和欧洲能够更新建立在文化共性基础上的道德生活,并发展紧密的经济和政治一体化形式来补充其在北约内的安全合作,它们便能够创造出西方经济富裕和政治影响扩大的第三个阶段欧美阶段。富有意义的政治一体化在某种程度上能够抵销西方在世界人口、经济生产和军事能力中所占比率的相对下降,并使其他文明的领导人看到西方力量的恢复。马哈蒂尔总理警告亚洲人说:“由于其贸易影响,联合起来的欧盟和北美自由贸易区可能对世界其他地区发号施令。”但是,西方能否在政治和经济上走到一起,主要取决于美国是否再次确认自己的西方认同,并把自己的全球作用确定为西方文明的领袖。
世界之中的西方
一个以文化认同——种族的、民族的、宗教的、文明的认同——为中心,按照文化的相似和差异来塑造联盟、对抗关系和国家政策的世界,对于整个西方,特别是对于美国来说,有三个广泛的含义。
首先,政治家能够建设性地改变现实,只要他们承认并理解它。文化政治正在形成,非西方文明的力量正在上升,这些社会日益伸张自己的文化,已得到非西方世界的公认。欧洲领导人曾指出,文化的力量既可以使人团结,又可以使人分离。相反,美国的精英们在接受和把握这些正在形成的现实时却反应迟纯。布什和克林顿政府支持多种文明共存的苏联、南斯拉夫、波斯尼亚和俄国的统一,却无力制止造成分裂的强大的种族和文化力量。他们推动多文明的经济一体化,然而这种一体化要么像亚洲太平洋经济共同体那样没有意义,要么就像与墨西哥搞在一起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那样带来未曾预料的巨大经济和政治代价。它们试图与其他文明的核心国家发展紧密关系,与俄罗斯建立“全球伙伴关系”,与中国建立“建设性接触关系”,即使在美国和这些国家之间存在着天然的利益冲突。与此同时,克林顿政府并未全心全意地让俄罗斯参与在波斯尼亚寻求和平的努力,尽管作为东正教的核心国家,俄罗斯在那场战争中有重大的利益。为了实现波斯尼亚多文明国家的幻想,克林顿政府拒绝给予塞族和克族这两个少数民族自决的权利,却在巴尔干扶持了一个伊朗的一党专政的伊斯兰伙伴。同样,美国政府还支持穆斯林服从东正教国家的统治,坚持认为“毫无疑问,车臣是俄罗斯联邦的一部分”。
虽然欧洲人普遍承认,在以西方基督教为一方、以东正教和伊斯兰教为另一方之间的分界线有根本的重要性,但是美国国务卿却说:美国“不承认欧洲的天主教、东正教和欧洲伊斯兰教之间的根本差异”。然而,正是那些不承认这些根本差异的人,注定要为这些差异而灰心丧气。克林顿政府起初好像没有看到美国和东亚社会之间力量对比的变化,因而一再提出有关贸易、人权、核扩散和其他根本无法实现的目标。总体说来,美国政府在适应受文化和文明潮流影响的全球政治的时代时遇到了非同一般的困难。
其次,美国的对外政策思考也因不情愿放弃、改变,有时甚至是重新思考适应冷战需要的政策,而深受困扰。在一些情况下这表现为,仍然将苏联的复活视为潜在的威胁。在更多的情况下,人们倾向于认为:应尊重冷战时的盟友和武器控制协议;北约应保持其冷战期间的状态;日美安全条约对东亚安全至关重要;反弹道导弹条约不可违反;欧洲常规力量协议必须遵守。显然,所有这些和其他冷战遗产都不应轻易抛弃。但是,继续保持它们在冷战期间的形式,也不一定符合美国或者西方的利益。多文明世界的现实表明,北约应当扩大,将愿意加入的其他西方社会包括进去,还应当承认,让两个互为最坏的敌人、而且都与其他成员国缺少文化共性的国家作为成员国,实质上毫无意义。反弹道导弹条约的签定是为了满足冷战的需要,确保苏联和美国互不伤害,从而阻止苏美核战争,但它也会极大地削弱美国和其他社会保护自己不受预想不到的核威胁、恐怖分子和无理性的独裁者攻击的能力。日美安全条约是为了威慑苏联对日本的进攻。那么在冷战后时代,它的目的又是什么?遏制和威慑中国?推迟日本对崛起的中国的顺应?阻止日本进一步军事化?日本人对于美国在日本的军事存在,以及美国人对其为防卫日本而承担的非互惠义务的必要性,都产生了越来越大的疑问。欧洲常规力量协议的签定是为了缓解北约和华约组织在中欧的对抗,但这种对抗已不复存在。目前这一协议的主要影响,是给俄罗斯在对付来自南面穆斯林国家造成的安全威胁时造成了困难。
第三,文化和文明的多样性对西方,特别是对美国的西方文化普世信念形成了挑战。这一信念是以诠释和规范的方式来表达的。用诠释的方式说,它认为所有社会的所有人民都想接受西方的价值观、体制和实践。如果他们没有这种愿望并坚持自己的传统文化,那他们便会成为“错误意识”的牺牲品,这与马克思主义者在那些支持资本主义的无产阶级中发现的“错误意识”相类似。用规范方式说,西方的普世主义信念断定全世界人民都应当信奉西方的价值观、体制和文化,因为它们包含了人类最高级、最进步、最自由、最理性、最现代和最文明的思想。
在当今正在呈现的存在民族冲突和文明冲突的世界中,西方文化的普世观念遇到了三个问题:它是错误的;它是不道德的;它是危险的。它是错误的,是本书的中心论题,迈克尔?霍华德爵士对此作了很好的总结:“西方的一种假设是,文化多样性是一个特殊的历史现象,它正在迅速地受到一个共同的、西方取向的、以英语为基础的世界文化的侵蚀,这种文化造就了我们的基本价值观……这一假设是根本不真实的。”如果一个读者迄今尚不能信服包含在迈克尔爵士这番话中的智慧,那他一定是生活在一个远离本书所描绘的世界里。
认为非西方国家的人民应当接受西方的价值观、体制和文化,是不道德的,因为实现这一目标是不道德的。19世纪末欧洲国家几乎遍及世界的扩张和20世纪末美国在全球的主导地位,使得西方文明传播到世界的大部分地区。然而,欧洲人在全世界的扩张已经结束。美国的霸权也正在后撤,因为它仅仅是为了在冷战期间保护美国不受来自苏联的威胁,而这种需要已不复存在。正如我们所论证的,权力的扩大带来文化的传播。如果非西方社会再次受到西方文化的塑造,那只能是西方权力扩大、部署和影响的结果。帝国主义是普世主义的必然逻辑结果。此外,作为一个成熟的文明,西方已不再具有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干其他社会所需的经济动力或者人口动力,而且,以此为目的的任何努力都有悻于西方的自决和民主价值观。随着亚洲文明和穆斯林文明开始越来越坚信其文化的普遍适用性,西方人将日益认识到普世主义和帝国主义之间的联系。
西方的普世主义对于世界来说是危险的,因为它可能导致核心国家之间的重大文明间战争;它对于西方来说也是危险的,因为它可能导致西方的失败。苏联的崩溃使西方人认为自己的文明处于空前的统治地位,而与此同时,较弱的亚洲、穆斯林和其他社会正开始积聚力量。西方人可能被引导去应验布鲁图”众所周知的有力逻辑:
时机已熟我兵强,
敌势日增需谨防,
纵处高峰防滑落,
潮涨潮落有文章。
随潮进取操胜券,
错过机缘引恨长,
而今正是适航日,
抓紧时机旌旗扬。
然而正是这一逻辑导致了布鲁图在腓利皮的失败。对于西方来说,明智之举不是试图制止权力的转移,而是学会在浅水中航行,忍受痛苦、减少冒险和捍卫自己的文化。
所有的文明都经历了形成、上升和衰落的类似过程。西方文明与其他文明的不同之处,不在于发展方式的不同,而在于它的价值观和体制的独特性。这些特性包括最为显著的基督教、多元主义、个人主义和法制,它们使得西方能够创造现代性,在全球范围内扩张,并成为其他社会羡慕的目标。这些特性作为一个整体是西方所独有的。正如小阿瑟?施莱辛格所言,欧洲是“个人自由、政治民主、法制、人权和文化自由思想的发源地,是唯一的源泉”,“这些思想是欧洲的思想,而不是亚洲、非洲或者中东的思想,除非被它们所接受。”这些特性使得西方文明成为独一无二的文明。西方文明的价值不在于它是普遍的,而在于它是独特的。因此,西方领导人的主要责任,不是试图按照西方的形象重塑其他文明,这是西方正在衰弱的力量所不能及的,而是保存、维护和复兴西方文明独一无二的特性。由于美国是最强大的西方国家,这个责任就不可推卸地落在了美利坚合众国的肩上。
面对西方力量的衰落,保护西方文明对于美国和欧洲国家是有利的,为达到这个目的,它们需要:
加强政治、经济和军事一体化,协调政策,以防止属于其他文明的国家利用它们之间的分歧;
把中欧的西方国家,即维谢格拉德集团国家、波罗的海各共和国、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纳入欧洲联盟和北约;
鼓励拉丁美洲的“西方化”,并尽可能地使拉丁美洲国家与西方紧密结盟;
抑制伊斯兰和华人国家常规和非常规军事力量的发展;
延缓日本脱离西方而顺应中国;
承认俄罗斯是东正教的核心国家和一个区域大国,承认确保南部边界的安全是俄罗斯的合法利益;
保持西方技术和军事力量相对于其他文明的优势;
最为重要的是,认识到西方对其他文明事务的干预,可能是造成多文明世界中的不稳定和潜在全球冲突的唯一最危险的因素。
冷战后,美国就正确的对外政策展开了大规模的辨论。在这样的一个时代,美国既不能统治也无法逃避世界。不论是国际主义还是孤立主义,不论是多边主义还是单边主义,都不能很好地为美国的利益服务。只有避免这些极端的做法,采取与其欧洲伙伴紧密合作的大西洋主义政策,保护和促进它们共同拥有的、独一无二的文明的利益和价值观,才能够最有力地促进美国的利益。
文明间战争与秩序
涉及世界主要文明核心国家的全球战争很可能不会发生,但不是不可能发生。前面已经提及,这样的战争可能由不同文明集团间的断层线战争升级而引发,特别是当一方为穆斯林而另一方为非穆斯林之时。如果推心勃勃的穆斯林核心国家竞相为其参战的宗教亲族提供援助,战争就更可能升级。如果第二和第三层次的亲缘国家认为不深入地卷入战争符合自己的利益,战争升级的可能性就小一些。引发文明间全球战争的一个更为危险的因素,就是各文明之间及其核心国家之间均势的变化。如果这种状况继续下去,中国的崛起和这个“人类历史上最大竞争者”的日益自我伸张,就将在21世纪初给世界的稳定造成巨大的压力。中国作为东亚和东南亚支配力量的出现,与历史已经证明的美国利益相悖。
鉴于美国的利益,美国与中国之间的战争将如何发展?假设在2010年,美国军队撤出了已经统一的朝鲜,在日本的驻军也极大地减少。台湾和中国大陆已和解,台湾继续保持它事实上拥有的大部分独立,但明确承认北京的宗主权,而且依照1946年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的模式,在中国的倡议下进入了联合国。南中国海石油资源的开发进展迅速,大部分区域是在中国的保护之下,而越南控制的一些区域则由美国公司开发。中国因拥有新的兵力投放能力而信心大增,宣布它将建立对整个南中国海的控制,中国对整个海区一直宣称拥有主权。越南开始抵抗,中越之间随之发生海战。急于雪1979年之耻的中国人入侵了越南,越南求助于美国。中国人警告美国不要插手,日本和亚洲其他国家则惊恐万状。美国人表示不能容忍中国对越南的入侵,呼吁对中国实行经济制裁,并将少数仅存的航空母舰特混舰队中的一支派往南中国海。中国谴责美国的行动侵犯了中国的领海,于是对特混舰队发动空袭。联合国秘书长和日本首相为推动停火协议所作的努力失败,战火蔓延到东亚的其他地区。日本禁止美国使用美军在日本的基地从事反对中国的活动,美国无视禁令,日本宣布保持中立并封锁美军基地。中国人从台湾和大陆派出的潜艇和陆基飞机重创美军舰队和在东亚的军事设施。与此同时,中国的地面部队挺进河内,占领了越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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