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现场2009年第5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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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红绸带!我沮丧极了。
从公社回来时,小姑正倚着门框,眼巴巴地等着我,见了我就急急地把我拉进房里,问:“大伟叔叔在吗?他收到东西说什么没有?”小姑的眼里充满着希望和恐惧。
我撇撇嘴,说:“大伟叔叔正在学骑自行车,他拿了包只打开看了一眼就往口袋里一塞,啥也没说,又忙着骑车子。”
小姑不再说话了,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眼泪从小姑的手指缝流出来,我急了,使劲地摇着小姑的手问:“小姑,你哭了啊?你为啥哭了?”
小姑用袖子在脸上擦了几把,说:“美子,大伟叔叔不和小姑好了,他要回城里跟一位上班的女的结婚了。”
我松了一口气,说:“这有什么呀,队里那么多叔叔,大伟叔叔不跟你好,你再找一个就是了。”
想了想,我又说:“我好担心你把那根红绸带还给大伟叔叔哩。”
小姑听我说红绸带,她大吃一惊,问:“美子,你怎么知道我有红绸带?”
我说:“我都瞧见好几回了,你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舞着那根红绸带唱戏玩。小姑你舞得真好看啊!”
小姑又擦了几把泪,摸着我的头,说:“美子,那根红绸带不是大伟叔叔给的,它是小姑的命根子,你莫告诉别人,也千万莫动它,好吗?”
我点了点头,半懂不懂地。是谁给了小姑红绸带呢?看着小姑伤心的样子,我不敢问,也不敢找她要。
几天后,我家里来了一位婶婶,那位婶婶长得肥胖肥胖的,穿着红花衣服,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她跟爷爷嘀嘀咕咕说了好久的话,吃午饭时,爷爷对小姑说:“菊香,袁家把日子定下来了:明天是十月初二,是个好日子。”
小姑当时一口饭正在口里,一听这话,急得一口吐了出来,说:“明天!明天!又不是卖牲口,这才几天?说嫁就嫁了?”
爷爷像是做了亏心事,低着头,说:“孩子,早几天迟几天都得这样的。为你二哥想想吧,过了十月初三,你哥他就吃三十岁的饭了。”
小姑把手里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扔,哭着说:“我哪里是个人,我是你们杨家的一只狗。明天就明天,我一个人去袁家,你们谁也不要送我!”
说完这句话,小姑跑进自己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在里面号啕大哭着。我的心被小姑的哭声扯得生疼生疼。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就把我从床上拉起来,给我穿上过年才能穿的好衣服,妈妈说,今天不光是小姑出嫁的日子,二叔也在今天娶亲。妈妈把我弄好了,又忙着到了上屋,我看到妈妈给小姑扎了条大辫子,用红毛线在辫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又给小姑的棉袄外面套了件红色的罩衣,小姑脸上红红的,两个酒窝一闪一闪。
我想,现在小姑要是肯笑一笑,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二叔一早就带着队里的几位叔叔去袁家坝接新娘子去了。小姑一句话也不说,闷闷地在房里清理她的东西,我围在她旁边转来转去。
小姑从箱子里拿出个纸盒子,打开,取出一根长长的红绸带子,用手捧在胸前发了一会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把红绸带小心地放进纸盒里,放进木箱里锁好,对我说:“美子,这根红绸带不能放在送亲的箱子里,先放在家里,你帮我看好它,谁也不许碰。回门时我亲自带到袁家去。”
十点来钟,袁家迎亲的人到了,他们一共来了五个人,其中最矮的一个男人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这个男人脑袋长得像一只西瓜,上面绕着一圈头发,肯定是出门前在头发上面抹了点猪油,显得比他的脸皮还亮。他的两个腮帮子像是吹足了气,鼓鼓的,让我老是注意他什么时候会把这口气吐出来。
妈妈让我喊这个西瓜脑壳“姑父”,我撇了撇嘴,跑开了。
因为小姑再三说不准家里人送她,所以一家人站在一起看着她孤零零地出了门,跟着那几个人上了路,我看到爷爷哭,爸爸哭,妈妈哭,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一起哭了。
小姑跟着那几个人走到坪里,回过身看了看,朝着我招招手,喊:“美子,你送送小姑吧。”
我看见妈妈朝我点了头,连忙答应一声,跑过去就牵住了小姑的手。小姑的手冰冷冰冷的。
路过公社的时候,我们碰到了二叔的娶亲队伍。小姑一眼也不朝二叔那边看,眼睛一直盯着公社的大门,一直盯着,身子走过去了,眼睛还使劲往公社里看,一句话也不说。公社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阿姨在学骑自行车,她们的笑声很清脆,飘出了公社大门,飘出很远很远。
小姑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住地滴下来。我拉着小姑的手,心疼得轻轻喊:“小姑,小姑……”
我也不知走了多久,总算走到了袁家坝的屋场,一栋刷了点白灰的土砖房门口传出阵鞭炮的响声,接着酒席就开始了,一大群人分别围着几张桌子,不停地大吃大喝。
突然,一个红鼻子男人端着酒杯来到我姑父身旁,把一只脚踏在凳子上,阴阳怪气地说:“袁根生,恭喜你呀!”
姑父连忙陪着笑脸,说:“强三啊,喝酒,喝酒!”
那个叫强三的人力气真大啊,他把酒杯捻在手里,一使劲,酒杯立即成了几片。
姑父有些害怕,连忙从桌上拿起另一个酒杯,为强三倒满了酒。
强三接过酒杯,把它放回到了桌上,又抬着头盯着姑父。
姑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陪着笑脸递给强三,强三却不接。
小姑一见这阵势,连忙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双手递到强三面前。强三这才把踏在凳子上的脚放下来,接过烟叼在嘴上。小姑划火柴为强三点上烟,强三深深地吸进一口,朝姑父“呼——”地吐出一口烟,说:“菊香!多好听的名字!真是一朵鲜花插牛屎上了。如果不是你家哥哥来插这一杠子,我和袁根秋的娃儿都能在地上爬了。”接着,他又朝姑父哈哈大笑:“袁根生你这只癞蛤蟆,别以为就你有艳福。你拿你妹妹根秋换了这么漂亮一个堂客,她花鼓戏唱得陶伯知都夸奖。你配得上她吗?你就不怕戴绿帽子吗?”说完,强三拿起杯子,朝墙壁使劲砸去,只听“啪”的一声,杯子的碎片落了一地。强三“哈哈哈”长笑几声,扬长而去。
姑父气得脸成了猪肝色,他朝强三的背影狠狠地吐了一口痰,骂道:“你这个杂种!以后你要是敢踏进老子的家门,老子就把你剁成肉酱j”
小姑叹了口气,问姑父:“他是和根秋谈爱的吧?”
姑父狠狠地将一口痰吐到地上,说:“啊呸——谈个卵爱!那个杂种刚从牢里出来,就缠着根秋,根秋怎么能嫁给一个劳改犯!”
2。被蛇咬的强三
日子一晃就是小半年,到了春节。正月初三这天,小姑和姑父一起回家来拜年。一起吃饭时,我婶婶袁根秋不停地站起来到一旁干呕,小姑高兴地问:“有了吧?几个月了?”
袁根秋说:“快三个月了,真磨人。你呢?还没动静吗?”
小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姑父叹了一口气,说:“我们袁家可是三代单传。老天爷不知什么时候才开眼,让菊香怀上孩子。”
姑父这话一说,一桌子人都没了声音。过了一阵子,我妈妈对小姑说:“要不,让美子去陪你住一段时间吧,带个孩子在身边,能把肚子带松动点,兴许就容易怀上了。”
小姑马上说:“好呀,干脆让美子到那边上学吧,那边的小学就在袁家坝,方便着哩。”
姑父听了小姑的话,在一旁干咳了一声,挂着个脸,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我的爷爷也咳了一声,低着头跟姑父商量说:“我看这样吧,让美子去陪她姑一阵子看看,每个月带30斤米过去,你看行不行?”
姑父“嘿嘿”笑着,说:“这个,这个,米就不用带了吧……”
爷爷闷着声,说:“美子每个月带30斤米过去,就这样定了。”
我就这样住到了袁家坝。
我每天都能见到小姑,跟小姑说话,小姑很开心,我也很开心。但我不喜欢姑父,因为姑父样子很凶,不是说小姑这样不好,就是说那样不行,嘴巴上成天挂着那些脏字眼。慢慢的,小姑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开心了,连笑也不会笑了,脸上那对好看的酒窝也找不到了。
有一天中午,我发现了小姑藏在心里的秘密。
那天,小姑又像从前一样,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我扒着房门缝,看到小姑又拿出那根红绸带,那个绸带子好长呀,小姑两手拿着伸开,绸带的两头还远远地落在地上,只见小姑一扭腰肢,手一扬,那根漂亮的红绸带就在小姑的手上舞动起来,小姑像只蝴蝶一样,在红绸带的起伏中穿插跳动,小姑一边这样跳着,一边还唱着花鼓戏,真是太好看了。
两个月后,小姑也开始呕吐了,这可把姑父乐坏了。我妈妈得了消息,就来接我回去,小姑说:“嫂子,美子正上着学,我也想她做个伴儿,还是等我生了再让美子回去吧。”
于是,我又留了下来。我喜欢在小姑身边,有我在身边,小姑也慢慢露出了她美丽的笑容。
有一天夜里,小姑正在煤油灯下纳鞋底,纳着纳着,突然对我说:“美子,你姑父刚才说到上屋场去借盒烟,怎么借到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我这眼皮跳了好几下,只怕他又是在别人家喝多了酒,这黑灯瞎火的,倒在塘里淹死了都没人晓得。我去接接他。”
小姑拿了手电筒就出了门,我等了会,还不见小姑回来,正要上床睡觉,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姑气喘吁吁地背着一个男人走进来,紧张地说:“快,美子,把我床背后那个黄色袋子取过来。”
小姑将背上的男人放到我的床上,接过我取来的袋子,从袋子里掏出一把草药,塞到嘴里嚼着。我这才看清楚,这个男人就是那天在小姑的婚礼上大闹的红鼻子强三。
小姑为强三敷了药,不多一会,强三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眼前的小姑,就“呼”地一下坐起来,挣扎着要下床。
小姑瞪了他一眼,说:“别动!你在稻田里扎黄鳝,被‘青脚彪’咬了,我刚给你敷了药。”
强三低头看自己的腿肿得像根柱子,他双手握拳往自己脑袋一砸,“唉”地叹了口气。
小姑给红鼻子盖上被子,正想扶他躺下,房门突然“哐”地一声被人踢开,我抬头一看,姑父红着一双眼,双手叉腰站在门口,用手指着小姑,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臭婆娘,偷人偷到家里来了!
接着,姑父冲上来朝着小姑就是“啪啪”几巴掌,小姑的脸上顿时出现个红色的巴掌印,我吓得哭了起来。
强三朝姑父喊道:“袁根生,你他妈看清楚了,你堂客是在救人。”
姑父看见强三肿得像柱子样的腿,立即来了精神。说:“她啥人不好救,要救你这个王八蛋?再说了,救人救到家里的床上,有这样救的吗?”
强三不理姑父,挣扎着要起来离开,姑父见他这个狼狈样子,心里又壮了几分胆,恶狠狠地骂道:“强三,你这个王八蛋都这个样子了,还要来勾引我堂客!你这是活该!”
强三气坏了,挣扎着下了床,突然朝姑父扑过去。姑父冷不防被他扑着了,身子朝后一仰,脑壳磕在桌子角上,拿手一摸,手上全是血。他怪叫一声,转身冲了出去。
小姑急得朝强三大喊:“他拿刀去了,你快跑,快回去!”
强三扯起一块床铺板,把小姑和我往身后一扒拉,喊道:“菊香,你躲开,他要是敢进来砍人,老子就劈了他。”
姑父冲进来,看见强三凶狠的样子,又生了胆怯,把刀往桌面狠狠一砍,指着强三骂道:“你敢偷老子的堂客,今天老子先砍了你,再砍这个臭婆娘!”
接着,姑父又指着小姑喝道:“你这个婊子,你是老子的堂客,躲到他背后干什么?你给老子过来!你滚过来——”
小姑望着疯子一般的姑父,一动也不敢动。
强三问姑父:“你到底想干什么?”
姑父嚷道:“老子今天不是砍你一只脚,就砍她一只手!”
强三一瘸一拐走到姑父跟前,把那条伤腿往桌上一搁,说:“你砍吧!”
姑父咬牙切齿地举起菜刀,小姑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喊道:“根生,别这样——”
趁姑父一愣神,强三一把抢过姑父手中的刀,往桌子猛一砍,菜刀深深扎进桌面。强三说:“要不是看你堂客可怜——”
小姑又朝强三喊:“你走吧!我求求你,你快走吧。”
见强三还不走,小姑朝他也磕起头来了,边磕边说:“你走吧,求求你快走吧。”
强三这才一瘸一拐走出去,走到门口还回过头,朝姑父吼道:“袁根生你听着,你敢动菊香一根毫毛,老子扒了你的皮!”
见强三走远了,小姑把门死死地拴上,任姑父踢着门在外面狂骂,就是不开门。
第二天早上,小姑煮好了早饭,正要我去喊姑父吃饭,姑父从门外进来,把手里提着的三副中药往桌上一扔,说:“煎药。”
小姑没说话,乖乖地把罐子洗干净,把中药煎好,端给姑父。
姑父说:“你喝,是给你煎的药。”
“我喝?我又没病喝什么药?”
“把这药喝了,孩子在肚子里长得好!”
这时出工哨响了,姑父匆匆扒了一碗饭,临出门还对小姑说:“你记得把药喝了。”
小姑端起碗,正要喝下,突然又放下来。拎起剩下的两副中药,对我说:“我去一趟卫生院。”就出了门。
小姑从卫生院回来时,把手里的两副药狠狠扔到了屋旁的池塘,扑到床上哭起来。
中午姑父出完工回来,进门就大声喊:“饭熟了没有?”见小姑没有做饭,气得一把抓住小姑的头发,大声喝道:“你哑了?老子都要饿死了。你给老子戴了绿帽子不说,连饭也不做了?”
小姑直直地盯着姑父,说:“袁根生,你还是人吗?我肚里是你的亲骨肉,你竟然连他也不放过。”
姑父说:“我的亲骨肉?强三那王八蛋在婚礼上就说要给我戴绿帽子,他是个说到做到的家伙,现在跟你勾搭上了,那骨肉还会是我的吗?”
小姑看着姑父气得鼻子都歪了的样子,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了,还停不住。
姑父被小姑笑得愣了,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婆娘是不是疯了——”
我也被小姑的狂笑吓坏了,扯着小姑的手边哭边喊:“小姑,小姑!”
小姑歪着脑袋看着我,嘴巴张得大大的,问:“你是美子吗?美子饿了吧?妈妈给你做饭去。”
小姑扭着腰,像花鼓戏里的小姐那样张着兰花指,移着碎步,到灶屋给我做饭去了。
到了下午,小姑从床背后的袋子里拿出一包粉末药,把我喊到身边,用花鼓戏里的采茶调唱道:“美子呀——你帮妈妈送包药,送到上屋的强三家,强三他昨日被蛇咬,没有这药他活不了,活呀活不了——”
我接过药,跑到强三家,强三正坐在门槛上盯着自己红肿的伤口发呆,见我来了,马上高兴地问:“你小姑呢?你姑父没有打她吧?”
我把药交给强三就哭了,强三连忙问:“怎么啦?你哭什么?你小姑她怎么啦?”
我说:“我小姑她好像疯了。她要你把药快敷上,她说你不敷这个药就会死的。”
强三像一头公牛一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