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美国女画师眼中的西太后-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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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使馆的太太们当然接受了邀请。4月19日早晨,肖像放进了漂亮的画框。太后决定自己先在御座房接待这些太太,然后让她们来我的画室看肖像。鉴于我要画到〃关键性的时刻〃,就不再去御座房了,只在自己的地方等着她们。这些太太来看肖像时太后并未陪她们来,但她差遣了皇后和公主们到我这里来帮着我接待,也以此给这一场合一个合适的规格。这肖像放在中国环境之中,以画像时的光线看,效果比处于任何别的环境中都好。这些太太当然极想见见这幅久已耳闻的画——皇太后的第一幅肖像。从来没有过的东西总使人觉得新鲜,再说来宫内看看也很有趣,所以她们对这幅画本来就有好感,发现它画得不错之后,更是表示自己对这幅作品怀有极大的兴趣。皇后和宫廷女官的称赞几乎使人有点难堪,而太监们说这跟真人一模一样,他们经过这里的窗户时,会感到在太后面前的那种敬畏。
外国太太看过、评论过太后的肖像之后,就来到跟我的画室相通的一个大殿之内,这里已遵照太后的旨意备好了筵席。这是我在宫里期间皇后第一次也是谁…一次跟外国太太们坐在一起,并充作女主人,她这个角色做得十分到家。
各使馆的太太来过之后,太后通知我说品级可以进入宫内的王公贵族将在第二天来宫里看画。因为男宾进入女人的居所(或者即使是一个外国女人的工作场所)〃不合适〃,肖像就被搬到了我的殿阁的露天院子里。
要将肖像放到它雕花的基座上,就不得不搭起一个脚手架,通过脚手架将装了框的画腾空吊起,然后再放在座架上。最后一切安排就绪,脚手架拆去了,碎屑垃圾也清除了。王公贵族个个盛服,走进院子来瞻仰太后的肖像。他们每个人都近前仔细观看,甚至用手触摸画布。不幸的是我听不见他们的评论。我小心地躲在一块窗帘后面,只能看看这场仪式。不过我可以观察他们的脸、研究他们的表情,当然我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脸和表情并没有透露很多东西。
一个在驻某国公使馆呆过、会一点照相术的年轻满族人,事先奉了太后的旨意,要为肖像拍张照片。拍照时王公贵族仍在院子里。待到照拍好、王公贵族们退出去之后,脚手架又坚了起来,画被从它雕花的木基座上吊起,又搬回了我的画室。所有这些花去了大半天时间。
太后听到有关她的肖像的评论非常高兴(当然没有人对她发表不利的评论),她决定俯从几位高官大员的请求,允许另一些大官来瞻仰圣容。为此肖像被送到了外务部,因为还有许多最高级的官员不能进入宫禁。
在外务部,不只中国的高官大员,许多外国公使和他们的属员也被邀请来观看。为了遵从中国人偏执的观念,许多外国人来时都穿了庄重的礼服。等到北京达到一定品级而能受此殊荣的官员全都瞻仰过了,画就被放进一只衬着缎子的樟木箱里,上面盖着明黄色的缎子。箱子关上的时候非常郑重其事。基座也装在一个同样的箱子里。每一只箱子都带有漂亮的青铜把手和圆形的巨锁。两只箱子外面再套上别的箱子,也是明黄色衬里。最后一切准备停当,等待启运。运送装有肖像和基座的货箱的,是一节用红黄色的绸花彩精心装点的扁平的货车车厢。箱子上蒙着绘有双龙的黄布。因为觉得普通铁轨枕木运送太后的肖像不合适,还从外务部到前门外的车站铺设了一段专用铁道。
外务部的官员和在北京的许多别的大员都盛服将〃圣容〃送到车站,肃立着眼看它踏上去圣路易斯的漫漫长途。运送〃圣容〃的专列抵达天津时,直隶总督由全体僚属簇拥着前来迎接。它在当地被极为隆重地搬上了开往上海的轮船,而且从北京到上海由一名特派的官员专门一路护送。
画到上海,受到了与在天津同样的正式而规模盛大的接待,两江总督和全体属员都到轮船边恭迎,将它隆重地转上一艘开往旧金山的太平洋邮轮。〃圣容〃从上海到旧金山的旅途是由一位大员带着随从护送的。到了旧金山,则由一节专门的车厢将它运往圣路易斯。
皇室特使、皇上和太后在圣路易斯博览会的私人代表博伦亲王殿下在那里等着肖像的到来,他为了迎接和安置肖像时能够亲自在场,特地耽搁了几天行期。6月19日下午4点,亲王殿下和特使团来到美术馆,装有肖像和基座的运货箱已在那里,只待他们到场打开。美术馆馆长、副馆长以及美艺术委员会的另外几位成员也都在。
箱子一个套着一个,〃圣容〃躺在最后一个有黄缎衬里的箱子里,上面盖着一块明黄色的织锦缎。这块织锦缎被隆重地掀开,画像的〃揭幕礼〃完成了。亲王提议为皇太后陛下的健康和中国的繁荣昌盛干杯,于是到场的诸位将起泡的香摈酒一饮而尽。这次开箱和为画像揭盖从下午4点一直延续到9点。几天之后,这幅肖像所在的美术馆对公众开放时,它才失去它半神圣的性质。惟有此时,它才仅凭自己的艺术价值而存在,变得同其他肖像画一样。此时是它第一次与普通百姓见面——也惟有在此时它才像博览会的任何其他画一样,成为评论的题目。此时粗人才可以对它看个够,不敬者才可以对它冷言冷语。
博览会结束时,驻华盛顿的中国公使馆派出一个代表团来安排将画运往华盛顿。肖像和雕花的基座被重新放回缎子村里的箱子,于是它开始了前往华盛顿的旅行。肖像令太后满意地完成之后,她就认定这是件很好的送给美国的礼物。她觉得这特别合适屈为画一幅肖像去圣路易斯博览会展出是美国驻北京公使的夫人想出来的,而具体担任这一工作的又是美国画家。于是美国就收到了赠给它的有史以来为中国统治者画的第一幅肖像。
肖像到达华盛顿之后,中国公使梁诚阁下在他的秘书陪同下将它正式赠送给美国总统,罗斯福先生代表美国政府接受了下来。
第三十五章 回到颐和园
肖像被送往圣路易斯之后,我与宫里的关系并未就此断绝,因为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完成。朝廷4月底迁往颐和园,将在那里留到年底。这次搬动与往常相比已晚了一个月。乡间太美了,树上几乎长满了树叶,丁香花到处开放着,又是白又是蓝。摄政王府中我的花园里也开满了丁香花,大门上爬着满缀花朵的美丽的黄蔷薇丛。每个转角上都有野花窜出来。我们外出散步时,我的狗么拉在狂奔中常会惊起许多窝鸟,或者把野兔吓得一溜烟跑了。我回到了这府里我爱去的地方,回到了那凉亭,就是进口处的石上刻着七王爷的哀叹的。在京师呆了4个月之后来到这个美丽的地方,看到大自然处处出落得完美无假,真是件多么愉快的事!颐和园之内是一个快乐的迷宫。雍容华贵的牡丹、芬芳的丁香、庄严的木兰、发芽的榆树,全都以自己的魅力给这一美丽的地方增添了光彩,一切是那么的可爱。太后一心想再次回到所有这一切美中来的愿望不难理解。
我们回到颐和园时,一个可爱的画室已为我布置好了。太后知道了让我有一个合适的可以不受干扰地工作的地方是件这么令人满意的事,即使她看不出画室是多么有用,我想在我的请求下她也会同意拨给我一间的,因为她总是那么好心而体贴。皇上御包厢后面的一间御座房里,北侧的上层窗户都换成了玻璃的。它下面是花园里一个漂亮的平台。白昼长了,生活和呼吸真是件快事。画室安安静静的,使我的工作得以好整以暇地进行,于是我劲头倍增地把我的工作继续了下去。
我立即着手画完那幅太后想要保存的送圣路易斯的肖像的小幅素描,接着又对两幅在颐和园开始的画像进行收尾工作。现在已成了我的画室的这间御座房只有一个缺点,它离戏楼太近,在唱戏的日子,我可以听见音乐声和演员的声音。每逢那些日子,我窗外的院子里就满是太监和皇上、太后的侍从,来来去去的。我决定万…一定要去北京,就拣个唱戏的日子去。
有一个唱戏的日子我真的去了北京,第二天回到颐和园之后,发现皇上昨天趁我不在,来用过他的御座房了,因为我看到了他的戏单。这与别的戏单子不同,是写在明黄的纸上的。他还留下了几张散乱的纸,上面的字都是〃朱笔〃写的,也只有皇上才能用。其中一页纸上他显然是想勾勒满洲当时正发生战事的那部分的平面图。他还画出了一部分中国的长城,以及中国与满洲的分界线。
这么说来皇上虽面带苦行僧式的微笑,显得无忧无虑的样子,对满洲发生的事情也不是无动于衷的。他正注视着事态的发展,很可能与太后一样担心和忧虑此事给中国带来的后果。他表面上的无动于衷很可能是自我控制的结果。宫中的典礼和节庆照常进行,可是所有这些典礼和节庆的两个中心人物却各怀隐忧。皇上在关注着满洲的战事,太后很可能在策划和设想中国最可行的方针。
5月份,太后又为各国使馆的太太们举办了一次露天招待会,这她像往常一样也叫我参加。当我为此稍稍比这些太太提前了一点到达朝会大殿时,太后招呼了我之后,打量了一下我那身一色灰、无半点色彩的服装,从花瓶里取出一朵品红的牡丹,别到我的衣服上,说我得有一点儿色彩才行。我刚刚完成我在颐和园所画的另外三幅肖像中最大的一幅,太后对我说她非常喜欢这幅画,决定把它在这次露天招待会上向外国太太们展示。我因为当天早晨离开画室之前没听说过这个计划,所以未作任何准备。那幅画在我的画架上,未装框,我对太后说我还是喜欢展示这幅画之前先将它放在画框里。这画框是宫里的工匠做的,制作精良,雕刻细致,看上去很漂亮,也是太后设计的。它呈抽木的本色,色调宁静,极好地衬托了袍子和摆设的鲜明色彩,极大地改善了画面。太后听说了我的想法之后,说她会设法让画装进框子的。于是决定,我一用完午餐马上回画室,亲自照看一切,并按照我的想法安排那幅画。
接见像往常一样顺利结束,午餐之后外国太太们立即被请到画室去看肖像。太后显然忘记了我想先去那儿,一反惯例地领头走,外国太太们都在后面跟着,这么一来我当然不能走在她前面了。我没想到她会有这种亲自陪外国太太们去画室的创新举动,很有点受宠若惊,但也担心太监们未必会将一切安排妥当,而有太后在场,我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做。等到我跟在太后和外国太太们后面走了进去,一眼之下,不禁懊恼万分。肖像虽然如我所希望的那样被放进了画框,却到了狭长的大殿的中央,两边的窗户被打开到了最大限度,几面的光线一起过来。先前我遮断了大殿内所有的光源,仅留下北边的两排窗户,就是我把上层窗户换成玻璃的地方,画的位置就应该在这里;可是因为太后的宝座总是在御座房中央的,太监们显然以为展示太后的肖像时也该放在这个位置了。这些大殿就长与宽的比例而言都是窄的,所以没有人与这幅真人大小的肖像的距离能超过4英尺,再加上光线四面八方而来,真叫人欲哭无泪。我完全绝望了。太后在这里,我又不好叫太监把肖像换个位置,再说每个人都已经看到了。画的人和被画的人都在面前,这些太太除了表示赞叹之外能做什么呢,于是她们就对肖像称赞起来。太后知道这幅画在合适的光线下是什么样的,这时只不过瞥了一眼,根本没意识到它正处于一种多么不利的地位,仍然对结果非常满意。
在这些太太看画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有趣的小事。太后在这种光线下粗略地观看时,注意到袍上部分装饰物的花纹未完全表现出来。这时我跟一些太太站在一起,她走到我面前,将缺陷指了出来。她把我的手抓在自己手中,几乎恳求似地说道:〃那装饰还有一点儿没画好。柯姑娘,你会给我弄妥的,是吧?〃她不愿将任何东西留给别人去想像,总希望每个细节都能完完全全地反映出来。
这幅肖像被极为成功地拍摄了下来,太后认为自己对这幅比对送往圣路易斯的那幅喜欢多了。她说这幅画会让我〃出名〃的。但当我想到我曾经有可能将这位极为吸引人的女性在她所处的独特环境之中画出来时,就意识到〃曾经有可能'其实是〃口中和纸上最为伤心的语言〃。
先例建立起来了,让全世界看到中国君主的丰采这一观念被接受了,绘制太后的首幅肖像并未带来中国人预言的可怕后果,传统的偏见被克服了。当太后看到将肖像摄制成照片多么快,照片的效果又是多么好,就决定要让摄影师为她自己照一次。但她并不是个仅仅满足于试一次的人。我知道等了68年才见到自己的容貌被复制出来的她,现在是会完完全全地沉溺于这一新的异想天开之中的,也许有什么画家会在什么时候以西方的观念画她,在最理想的环境之中表现她吸5队的个性。但这里总会有拓荒者,就是那个经历千辛万苦为他人开路的人。未能按自己的愿望画大后的我,看来就只能从这里汲取一点宽慰。太后〃允准〃为她画一幅像,没等画完第一幅她告诉我她要〃许多〃,提出要我在北京过一辈子。我画了4幅。接下去谁来画呢?
我感到我不能永远按照中国传统和成规为太后画肖像。我不能将自己的一生抛掷在同东方繁华调情上。宫门之外的世界在召唤我。我急忙着手结束我的工作。最后一幅画像正在接近完成,我在宫中的逗留到了尽头。尽管我盼着去一个能较为自由地画画的地方,我仍然对将要离开宫里感到非常遗憾,尤其是将要离开太后和皇后,因为我真心实意地爱上了她们。我发现我有幸如此近距离研究的人中,太后的个性魅力远远超过其他人。皇后是可爱而好心的人,既可敬又可怜,我为她祈祷,但愿她将来会比现在有更大的幸福。我在中国皇太后陛下的宫廷之中的逗留;我与她本人和她的宫廷女官们的交往,这些将作为我一生中最美好的经历留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