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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长江文艺 2006年第02期-第12章

小说: 长江文艺 2006年第02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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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村头开始响的。“噼哩啪啦”一阵,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停顿。人人都支起了耳朵,也都误以为那是路过村子的婚车。在人们的想象中,婚车披红挂绿,一道彩光掠过,就驶远了,但鞭炮声重又响起,声音更大,更近,就像在每个人耳朵边。耳朵都要震聋了。
  男女老少都跑到了街上,就像一股股的潮水,交叉着在葵花大娘家院子和爱小家院子之间涌动。“噼哩啪啦,噼哩啪啦,噼哩啪啦……”有腿快的跑了两三个来回,声音才止。龙二奶奶拄着根简易拐棍,也蹒跚了出来。龙二奶奶瘪着嘴,连声说:“多年了,才听这一回响儿,啧,真热闹,真喜庆!”正巧爱小经过,就大声对龙二奶奶说:“等着,还有一场!”
  爱小没哄人。被邀的人七七八八到得差不多了,看见官道口李庄“美好未来”饭店的餐车也到了村头,爱小喝令一声:“放!”
  葵花大娘和爱小两家院子的上空,顿时升起两团巨大的闪光,又白又亮,持续悬停在那里。
  其实整个村子都被罩在了这白亮的闪光之中。闪光锐利地穿透了人们的身体。每个人都明晃晃的,都像一个个雪人,都跟洁白的雪地连成了一体。忽然,都愣神了,什么也看不到啦。看到的都是虚无缥缈的白,白,白……村子没有啦。村里人也没有啦。连自己都没有啦。……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先是看到了自己的眼皮,蓝莹莹的,再看到那些飘落在雪里的纸屑,鼻子里也随之闻到了正在消散却依旧很浓郁的火药味儿。不少人在等待爱小走过来,好问他放鞭炮花了多少钱。两千?三千?怕不是两万,三万。似乎听小鱼儿说过,女英雄白齐格身上那件貂皮子大衣,就值两三万。还没看见爱小,却看见了白齐格。
  乔尚七勾着头,弓着背,从葵花大娘家的屋子里跑出来。白齐格像头豹子,紧跟在后面。白齐格上前扯住乔尚七的胳膊,嘴里说:
  “大哥,大哥,好大哥,你是村长嘛!”
  乔尚七挺直了身子,还要往院外走。白齐格索性抱住了他的腰。原来乔尚七要去爱小家里。那里摆了两桌,安排的人都跟白齐格同辈分,不是哥哥就是弟弟。葵花大娘家里摆的这一桌,是几个长辈。乔尚七今天不想跟那些长辈在一起。乔尚七说:“齐格妹妹,饶了我吧。”
  白齐格还在说:“你是村长嘛!好大哥,你是村长嘛!好大哥!”
  乔尚七说:“我愿意跟兄弟们一桌。”
  
  白齐格回头叫:“小州!”
  小州早出来了。白齐格一看见背后的小州,就松开了乔尚七的腰。乔尚七往常稳重惯了,这时却像个小伙子,一个箭步跳到了院门外。白齐格站到门口时,他已经跑得没影儿了。白齐格对街上的人眯眼笑了笑,才返身往屋里去。白齐格看见了院子角落的马蜂大叔,就高声招呼:
  “马蜂大叔,入席吧!”
  
  你得承认乔尚七的选择是正确的。算上马蜂大叔,葵花大娘家的这一桌,拢共五六个人。除了吃菜喝酒的声音,没别的动静。小州身为贵客,但也不适合长辈来陪他。小州该坐爱小家那两桌。爱小家也只有起初的那会儿规规矩矩的,有板有眼,谈了两件天下大事。酒过三巡,就闹翻了天。同辈人嘛,没什么顾忌。乔尚七的大嗓门传到街上,都说他这是喝高兴了。乔尚七一喝高兴,就容易忘记自己的身份,就常常跟任何人没大没小,没轻没重。都说:“瞧着,这熊家伙,非得尿到爱小家锅里不可。”
  眼见得女英雄白齐格怕她男人吃亏,先是提出来让他跟自己去葵花大娘家给那些长辈敬酒,乔尚七嘴一撇:“急个屌!”两桌的男人,除了乔尚七,都在三十岁上下。乔尚七也不太老。乔尚七这时候像个少年捣蛋包,这么多人数他闹得欢。有他带头,其他人深受鼓舞,对小州轮番轰炸。反正是心照不宣,就是要好好捉弄这个新姑爷。看出来他没多大酒量,也不饶他,他说什么话都装听不懂,让他干着急没办法。白齐格要替他抵挡,就都起哄,嗷嗷叫。
  白齐格又暗暗给小州丢眼色。小州会意,悄悄起身,却被乔尚七一把按住,喝道:“哪里去!”小州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方便方便。”
  乔尚七却听懂了,红着眼睛,猛张大了嘴:“尿我嘴里!”看他大牙后面黑咕隆咚的喉管,别说小州,其他人也都发懵了。熊家伙却神色郑重地说:“小州兄弟,你可能以为我这人粗鲁,可是在这种场合,我就是粗鲁那么一点,也没有什么!”大嘴还张着。旁边的人都认为小州不尿不行了。
  小州的手在身上乱摸,眼看就要摸到裤腰带。
  白齐格急坏了,白齐格竟顺手端起一只碗,朝乔尚七跟前举着。大伙儿也都盯这只碗。
  碗沿儿圆圆的,闪一圈柔和光晕。
  小州好机灵。小州趁机跑了。乔尚七重重合上嘴,重重说一句“鸡巴玩意儿,还能跑了你”,跳起来就追。白齐格手上的碗被他撞飞了,在地上发一声脆响。
  街上那些还没回家的村里人,就看见小州姑爷从爱小家院子里狂奔而出,后面的乔尚七紧追不舍,再后面还有女英雄白齐格。乔尚七到底是喝了很多酒的,脚下就不如小州麻利。但乔尚七知道这是在村子里。乔尚七就踉跄着,对街上的人大叫:
  “群众,抓住他!”
  还真有几个人闻声从路边站到了路中间。小州姑爷发现前面有人,略一迟疑,但他确实不愿落在乔尚七手里,就又不管不顾直着冲过来了。乔尚七还在喊:
  “群众,抓住他!”
  白齐格却喊:“小州,快跑!”
  白齐格脸上还带着团笑呢,但灿若云霞的笑容,掩盖不住她心底的焦急和担忧。
  要抓住小州并不困难。谁都看得出,这个年轻人没有多少力气。他没跑断腿,倒像快把腰板儿跑断了。随便哪个人,一伸手就能将他拦住,轻轻一个扫堂腿,就能把他扫趴下。村里人已经拉出架式,却又不由得站直了。他们袖起手来,任由小州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留下一路粗粗喘息声。
  乔尚七“哈哈”笑着,停了脚步。
  人们不看小州,只看乔尚七。
  乔尚七一点儿也没生气。他“哈哈”大笑,左右摇晃一阵,就往回走。白齐格也没生气。白齐格看乔尚七像要摔倒,还紧着上前扶他。见他抑起了涨红的脸,对白齐格说:“便宜他啦,便宜他了,小鸡巴玩意儿。”白齐格认真说:“老大哥,我要问你,便宜谁了?今天你喝不醉,老大哥,可就是便宜自个儿了!”顺势在他背后一推,就将他推进爱小家院子。
  白齐格没有跟进去,里面重又热闹起来。白齐格斜身子倚着门框,一只脚尖儿跐着门枕石,两手一下一下拽着条小帕子,微微晃着个头,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女英雄白齐格到底没有再进去。白齐格穿过空无一人的村街,回了葵花大娘家。街上的村里人都走光了。看到小州在前面狂跑,乔尚七在后面猛追,每个人都感到这跟自己没一点关系。乔尚七没追上小州,又转回去喝酒了,但街上的村里人还要回自己家吃饭。鞭炮不会总放,遍地的雪也的确没什么好看,肚子也的确“咕咕”叫了。白齐格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葵花大娘家屋门口,就让里面的人蓦然一惊。
  里面的人手拿筷子,不吃了,手掂酒杯,不喝了。扭着头,只看她。她就紧皱着双眉,说:“有这样闹的吗?”里面的人都是长辈,都慢慢说:“喜庆的事儿呗。”就见她笑逐颜开了,进来说:“我给各位长辈端个酒。”从上位起,一直到马蜂大叔,都端了,“健康长寿!”
  马蜂大叔也喝干了。她身子一晃,扶着额头,笑着说:“头有点儿晕。”马蜂大叔咂着嘴,说:“嗯哪,累的。”她转身走向侧身躺在床上的葵花大娘,柔声问:“娘,好些了么?”葵花大娘不动,就听马蜂大叔说:“葵花嫂子这是睡着了。”白齐格回头对马蜂大叔看一眼,笑了笑,又对所有人招呼:“吃好,喝好啊。”
  白齐格就去了里间。白齐格一进去,立刻没了声息。
  看时候不早,喝酒的几个人对对眼,就要默默散席。
  白齐格走出来,身上还是那件貂皮子大衣,神情举动好像一直就跟大伙儿一块坐着。客客气气送人走远,白齐格才回屋。
  爱小家那两桌上的人,一口气喝了仨小时,乔尚七是被爱小等人抬回家去的。爱小从他家出来,碰上了“美好未来”饭店的两个人。他们骑了辆三轮车,说是专来收拾餐具的,爱小明白是要顺便结账,就陪着来找他姐。酒菜是他姐那天进村之前预定下的。
  饭店来人在院子里等。爱小进屋看见他姐躺在床上,没点儿动静。他看得出他姐在装睡,免不了暗暗有些猜疑。
  他姐很突然地坐起身,带出一阵风。他姐死盯着他看,眼白都露着。他扛不住那种眼神,就把头转一边。却听他姐静静说:“爱小,姐求你一件事,你去问问咱娘,姐都把你姐夫领来了,咱娘还要她闺女怎么做?”
  爱小哑哑的,只是不停张嘴。
  他姐说:“娘是要我死吗?”说着,背过身子去。
  半天,爱小才低声说出口:“姐姐,李庄饭店来人了。”
  院子里传来不紧不慢的说话声,那是饭店来人在谈论雪。他们说,过了年还下这么一场大雪,真是少见。
  白齐格接着就让爱小深深惊住了。白齐格顺手拉过来她的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一只鼓囊囊的小皮包,转身递给他。白齐格说:“爱小,别问这是多少钱。去把钱付了吧。还有一件事请你记住,剩下的钱,好歹帮咱娘把这屋子翻盖一下。”爱小的手止不住打颤。
  爱小好像不敢看那只小皮包。爱小说:“姐 姐……”
  白齐格往外推他。
  他叫:“姐姐!”
  白齐格摸了摸他的脸。
  他叫:“姐姐!”
  白齐格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
  他说:“姐姐,你别生娘的气。”
  白齐格笑笑:“傻不傻,说这个!我怎么会生娘的气?”
  
  他说:“姐姐,你别走。”
  白齐格说:“谁说我要走?”白齐格从床上下来,边穿鞋子边说:“谁说我要走?嗯?”她推推爱小:“出去吧,别让人家等着。”
  爱小退了出去。爱小如数付了账。没等饭店来人离开葵花大娘家院子,他就一个人走出来,一路上把那红棕色小皮包抱在胸前,怕人夺了似的。快到他家院门了,才略微垂了胳膊,用神情告诉别人,自己并没带回什么好东西,腿脚却依然快着,“嗖”,蹿进了门。
  
  三轮车拉了餐具和空酒瓶,丁丁当当出了村。都想,热闹了一天,村子也该安歇下来了。天上还亮着,但那颗太阳在西边已是一团昏黄,飘飘悠悠,好像再没有多少力气走完自己一天的旅程。
  女英雄白齐格却再次出现在葵花大娘家院外。在街上碰到村里人,就大声问看没看见小州。没人看到小州,都摇摇头,说:“咱可没看见。”白齐格就问自己:“咦,小州哪儿去了?”她笑着说,像对傍晚的空气说:
  “他要看雪就看去吧。”
  白齐格在村里还有事要做。白齐格拜见过多年不见的老长辈,宴请了部分村里人,但还有部分人家没走到。白齐格自己拎了大包小包的礼物,要看望那些没被宴请的村里人。乔尚七叫他们“群众”。白齐格嘴儿巧着呢:“东西没多少,也没好的,就为给小孩儿们留个嚼头!”走一户,又走一户。都是没被邀请赴宴的人家。都是“群众”。白齐格记得清楚着哩。姑爷也不带身边儿了。白齐格就这样走一户又走一户。
  天色又灰暗多了。看不出白齐格那款貂皮子大衣究竟什么颜色儿,但看得出她头上那些明晃晃的物件。她把值钱的东西都弄头上了吧。这里闪一下,隐去啦。那里又闪一下,比刚才的还亮。贼亮。一抬腕子,里面嘟噜嘟噜的,也都是亮东西。黄的,白的,还有黑的。黑的也放光。放黑光,油油的。天暗也看得见。看得见才是好东西。
  白齐格这是要走遍全村。她究竟从外面带回多少礼物,没人说得出。她走一户又一户,好像就是为了把那东西送完。葵花大娘不吃她那东西,爱小家俩孩儿吃也吃不完。要把那东西送完,就得走人家:“东西没多少,也没好的,就为给小孩儿们留个嚼头!”每到一处,都欢天喜地。身上带着小发电机,该亮的就亮着,像点着小小的灯。有她身上的灯,别人就用不着点灯啦。她走一户又一户,天快黑了。她走得完?……她以为走得完?她还没走完,却把人心弄慌了。小姑奶奶,得了吧。该带着你那小男人待你娘跟前儿了吧。知道你是从外边儿来的啦!知道你有钱。你在村子里闹两三天了不是?……黑夜逼迫大地,终于严严合了缝,再看街上走的白齐格,就只是晃动的单薄影子。
  白齐格坐葵花大娘身边时,一句话也没有。她不看葵花大娘,葵花大娘也不看她。爱小推门进来,先问他娘吃了没有。他娘低低“嗯”一声。他示意他姐出来。到了院子里,就悄悄把什么东西塞他姐手里。他姐手一碰就知道是什么。他扭头往院外走。他姐紧跟上,叫他:
  “爱小,爱小。”
  他姐拦住了他,说:
  “我真的有钱。我开了个店。”
  他姐又把小皮包还给他。他姐紧紧拉着他的手:
  “就给别人说,我开了个店。”
  他姐笑微微的,雪光照得见。
  他姐要拉他回屋,他只跟了两步,好像有话要在院子里说。他姐随他。
  他小声说:“姐,我不瞒你啦。娘是觉得没脸。没脸出这个家门。”他姐静静的,忽然长长地吸了口气。过了半天,又长长地吐了口气。他说:“姐,这些年里,特别是爹死后的这两三年,娘就不愿跟人说话了。娘也不是专跟你过不去……”他姐没听他言毕,就融雪似的,软软地往下矮。
  他姐蹲在地上,又突然坐在雪里。
  他姐低头抽泣起来。他想劝她,又不知怎么劝。
  他姐抽泣着说:“人家不就是开了家店么?”反复说了几次,嘴里、鼻子里,一股股往外冒白气,散射一缕缕微弱的幽蓝的星光、雪光。
  他担心屋里他娘听见他姐抽泣,站着干着急。
  他姐又抬头说:“不信你问小州,小州会告诉你。”他姐高声叫:“小州!”没人应。他姐短促地叫:“小州!”
  他姐像只皮球,一下子从雪地上弹跳起来,跑到院门口,顺街巷看看,猛回身抓住爱小的胳膊,慌慌张张说:“快把小州找回来!说什么也要把小州找回来!”爱小也不由慌了。他姐说:
  “快去,别让你姐夫掉进雪坑里!”
  
  夜气冷冽,像半空中结了厚厚的冰。爱小正往前走着,他姐“咯吱吱”踩着积雪追上来。他怕他姐冻着,让她回去。才走了十几步,他姐又追过来。他说:“姐呀,我担保姐夫没事。”心里却觉没底,就说,“我们分头去找。”自己还是往前走。他清楚哪里的壕沟最有可能将人陷入。可是,围着村子转了三圈,也没有新的发现,却一眼看见村口通往田野的路上踯蹰着个人影,不由暗喜,忙赶过去,嘴里叫着“姐夫”。那人影回过身来,却是他姐白齐格。他很惊奇,问:“姐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他姐不回答,抬腿就走。他又问了一声,他姐才站住。他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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