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6年第02期-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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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福城的注释
福城始建于明万历年间。原叫腐邑。一条河从邑中穿过，“腐败腥气浮于水，枯枝烂叶横于河。”是明末秀才赵虞在一座桥头碑石上刻出的一句诗。清初腐邑改为福镇。福镇与直隶、蒙古族科尔沁草原三地相交，曾成为很大的骡马交易集市。
清朝廷藏本《野典》记载：“福镇烟尘蔽日，非战事，乃京东骡马大交易。福镇出奇兽，以豹骡为奇绝，乃为楚界棕驴与西域俊驹交媾而出，其力如豹也。攀山如燕，驮物如羽……”（摘自作家白炽的小说《雌月季》开篇）
1931年，此地发现乌金，后日本人在此开矿，大批关东劳役在此牵骡驮煤。
后抗战爆发，此地又有红色骡子队，与日寇浴血奋战，人与骡共建奇功。
解放后，此地为福城市。其特产除煤外，还有玛瑙、麦饭石、沙棘果。城市人口为一百三十万。民族为汉蒙满等三十九个民族。
32004年5月9日政府工作会议纪要
会议地点：市政府四楼A会议室
参加人员：市长韩先渝、市委宣传部长程书怀、 副市长鲁永林、福城日报总编辑杜可以、文化局局长关横宾、城市建设局局长刘文秀、市文联主席马一骏、著名歌手蔡莉莉、著名作家白炽、诗人宋小么。
会议主持人：副市长鲁永林。早八点三十分，会议开始。
会议纪要如下（录音纪要）：
副市长鲁永林（以下简称鲁）：现在开会，根据上一次市长工作会议精神，我们讨论并落实三件大事的可行性方案，主题是：为了使福城能够迅速与世界大都市接轨，我们讨论如何办好一张晚报，建好一座剧院，建好一座城市雕塑，现在请大家展开讨论……老杜，是不是你先说？
总编杜可以（以下简称杜）：我们已经将晚报改版的具体方案上报了政府，不知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是不是看了。我现在要补充的是，我们的晚报要想好看，要想有好的发行量，要想办成有影响的晚报，关键的问题是，要增加晚报的娱乐性，
我们改版后的晚报将增加几个重点栏目：（1）刘医生夜晚悄悄话，主要是夜生活的种种暗示，当然是健康的暗示。（2）白作家荒诞解毒，请作家白炽先生每期给我们写一篇荒诞故事，是通过荒诞故事来消除人们思想中的小毒。（3）天天都过愚人节，主要登一些当代笑话……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发行量不足，而是担心我们的报纸一旦火起来，怕收都收不住。
作家白炽（以下简称白）：老杜的想法很好，福城晚报将会诞生出一大批后现代主义作家。人类共有的经验告诉我们，人们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能够意识到我们生存环境的美好。为了更好的给晚报写稿，我将停止一部长篇小说和一部长篇电视连续剧的写作，为了我们的物质家园和精神家园，我可以作出任何牺牲。
鲁：对晚报的改版我非常满意。
市委宣传部长程书怀（以下简称程）：不要忘了报纸的主旋律。第一版一定要紧跟时代精神，第二版不要忽视国计民生的大问题，第三版是文摘，胆子可以大一点，思想可以解放一点，因为不是我们的原创，三版四版只要不犯忌，读者喜欢什么，咱们就登什么，五版六版是副刊，应该是报纸的大餐，生猛海鲜，整吧（会场上响起掌声）。
鲁：剧院的总体方案我们看了，和悉尼歌剧院是同一个风格，现在我所担忧的是，歌剧院竣工以后，如何使用，总不能闲着吧。
文化局局长关横宾（以下简称关）：歌剧院建得确实很有水平。但是我们的能力有限，我们也不可能拿出一台高质量的剧目，在歌剧院落成时演出。我们和北京一家中介公司联系过，如果举办一次全国明星汇聚的晚会，需要动用五百万元的资金。而回收肯定不会超过三百万元。我想，我们的歌剧院虽然是歌剧院，是不是可以考虑新的命题，比如叫二人转大舞台，或者叫福城竞艺场……
诗人宋小么（以下简称宋）：关局长，我打断你，请你原谅。让魔鬼到天堂上去表演，这很荒唐。歌剧院还不如叫工人俱乐部，或者叫人民群众激情广场。歌剧院是高雅文化的标识，雅就雅到翡翠钻石，俗就俗到酸菜缸。我建议歌剧院可以叫红蝎子剧场，因为剧院的建筑地就是原来的红蝎子沟，百姓们可以理解这个剧场是土生土长。这个命题又充分体现了后现代主义的艺术思想。这个剧场不是专为演艺和歌唱准备的，可以每月举行一次诗歌朗诵会或演讲。让我们这座城市成为诗的海洋。伟大的导师列宁说过，如果一个国家没有诗人，就像一座城市没有灯火一样。
歌手蔡莉莉（以下简称蔡）：我刚刚和一位著名歌星通过电话，我们正在思考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们现在的歌曲正走向颓废，我们的民族化的音乐本质正在受到外来音乐的侵蚀，这是非常可悲的。面对中国音乐的绝望，我们必须学会懂得放弃。我们都打算向地方戏曲倾斜。这几天我正在思考一个大问题，那就是，我要创建一个新剧种，在我们的大剧场首演。这个剧就叫福城剧，简称为福剧。
鲁：这个创意太好了，我非常支持你。会后，你写个方案给我，我们马上成立一个福剧领导小组。
建设局局长刘文秀（以下简称刘）：大剧院是我们请省设计院参照国际著名建筑资料设计的，现在已经动工九个月，计划明年十月一日竣工。我不是文化人，也不能在什么剧呀什么演唱上出什么主意，可我自豪地告诉大家，福城大剧院绝别是经典建筑，为啥说它是经典哪？因为它的外形非常像悉尼大剧院，而内部结构也体现了机动灵活的作用，就是说，它很有实用性。如果演出，那是没问题。
如果没有演出，空闲下来，那用处可大了，一层左侧可以卖家具，右侧可以开快餐店，二层可以搞服装鞋帽展销，对了，底层还可以卖蔬菜海鲜、水果批发……瞧好吧，不热闹才怪。
白：舞台如果空下来，能不能变成宠物市场，在上面卖狗卖猫？
刘：老白，你讽刺我，你看我没文化是不是？老白，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我操……
白：刘局长，我服你了。
鲁：我们是在开会，开重要的会。剧院的事儿就谈到这儿，下面我们重点就城市雕塑问题展开讨论。马主席一直没有发言，这回轮到你了。
市文联主席马一骏（以下简称马）：韩市长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在认真落实。
我们已经召开了四次会议，讨论选题。参加讨论的人员有师范大学的许宣教授、史志办高主任、民间艺人刘大嘴、僧人虚嗟和尚……我们对福城城市雕塑有四个创意：（1）人物。福城有一位英雄人物就是当年抗日游击队红骡子队队长周丙发。
周丙发为解放福城做出了重要贡献，他在解放战争中牺牲。周丙发的形象也很有特点，冬瓜脑袋，大饼子脸，连鬃胡子，眼睛很小，这种形象雕刻家们喜欢。（2）植物。福城盛产沙棘果。可以塑成一个少女，手中握着一把沙棘果。据资料载，沙棘是非常珍贵的药用植物，现在国际市场上出售的沙棘油，一盎司十美元左右，几乎和黄金的价格差不多。（3）抽象。将福城的英文字母打乱，撒在一块黑石头上。充分体现福城民族和现代的融合，传统和时尚的融合。（4）动物。骡子。福城关于骡子的记载很多，历史上这里出过豹骡而入《野典》。还有，福城历史上的许多人事件都和骡子有关。
市长韩先渝（以下简称韩）：马主席，你倾向于哪种选题？
马：我们搞了一次百人民意抽样调查。同意人物的占33％，同意植物的占26％，
同意抽象的占29％，同意骡子的占12％。我的想法不顺民意，我同意骡子（会场有笑声）。
程：同意人物成为城市雕塑的占了多数。如果我参加民意测验的话，我也会同意人物为城市雕塑，不过，我推荐一个人物供你们参考，福城有个大人物现在在台湾，叫朱见东，搞食品加工，是台湾的大资本家。他生产的葫芦牌生抽王，在大陆也很畅销。1994年，我们这儿旱灾严重，朱先生为我们市捐款一百万人民币。如果我们在福城为他塑一座雕像，他将会继续支持我们的经济发展。重要的是，两岸关系的发展在我们福城也得到了体现（会场寂静）。
杜：植物还是有意思。
刘：骡子，真是扯淡。骡子是不生育的。福城要成了骡子还能发展吗？
白：骡子，后现代主义的创意。体现了我们这座城市是一座有文化的城市。
关：骡子有一定难度，塑不好，容易认为是马或驴。
蔡：沙棘果真不错。齐先生创作过一首歌曲《沙棘呀沙棘》，非常像宋祖英唱的那个辣妹子辣、辣妹子辣。
宋：很悲哀，很悲怆。俄罗斯许多地方都有普希金的塑像，一位诗人成为一个城市的标识，无疑是理智和力量。我的诗获过一次国家级奖，六次省级奖，十一次市级奖。我的那首《夜晚的太阳光芒万丈》被翻译成英文、法文介绍到美洲和大西洋。我的那首《咱村的西瓜大又甜》还被谱上了曲子，被广大儿童们传唱。
我为什么不可以成为这座城市的雕像。
韩：同志们，今天的会开得很好，很多实质性的问题也得到了明确答案。晚报问题就按杜总编的意见办，不过，我要建议杜总编在晚报上增开一个栏目，那就是：福城，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众大笑，掌声四起）。
韩：大剧院的命名不变，就叫福城大剧院。大剧院竣工，就唱咱们当地的剧，
小蔡，限你在七个月内把福剧搞出来，我跟财政局说，先给你们拨去二十万。城市雕塑问题大家争议很大，但我认为，这些创意都非常好。我建议把周丙发建在市府广场，把沙棘和少女建在市中心的人民广场，把抽象派的建在师范学校门口，把骡子建在市图书馆和博物馆之间的草坪上……刚才诗人小宋的话我也听见了，小宋的雕塑也可以建。我们在城市的西出口建一座英才长廊，留出来一百座雕像的地方，每个人都可以申请雕塑，但需要对这位英才做文化价值评估，达到要求的，才可获准雕像。但申请人要出资十万元。西出口的西郊区目前正在建茄子生产基地，需要资金，英才长廊所有权归西郊区所有。这一百座雕像刨去成本，可以赚六百万……（又掌声四起）
韩：今天的会开得很好，希望大家抓紧落实。
鲁：散会。中午在后院食堂就餐。喜欢吃中餐的到鲁迅厅，喜欢吃西餐的到高尔基厅，喜欢吃海鲜的到海明威厅。另外，本次会议有纪念品，到一楼101室领取。福牌豆浆机和福牌电炒勺各选其一。
4《福城都市晚报》文摘
＇白作家荒诞解毒：狒的笑声朗朗＇
最聪明的动物应该是狒，美国动物学家里·杰克逊做过狒的心理测验，发现狒有“讽刺”、“嘲弄”这些只有人类才具有的情绪表现。据说，杰克逊是通过狒的笑观察出来的。南方某城市一个动物园，也有一只聪明绝顶的狒，因为它的笑，招引许多参观者。我在参加一次笔会的时候，听这个城市的作家杨女士给我们讲这个会笑的狒的传奇。杨女士是位知名作家，她很少写讥讽的小说，连她的杂文、随笔也透出了南方女子的温和。但她给我们讲完这个会笑的狒以后，表现出了女人少有的粗俗。她又说了一个和狒的笑相关的一个笑话：“那狒的笑声和我一个女友的丈夫的笑声一样，雌雄不分，像太监。我女友是个诗人，写过《我的夜晚和流星一样难留》，女友的丈夫一看这诗就能笑得像个太监。女友的丈夫说，你又要流产……把它写进诗里干嘛！”我们和杨女士一起笑，笑不懂诗的诗人的丈夫。
笔会结束以后，我终于有机会去看那只会笑的狒。狒的体魄很好，由于它的机智聪明，在动物园格外受宠，因此它的发育在接近人类。狒有一张好脸，两腮皱纹是弧状，像括号把嘴括在中间，这就使得它的笑有了分量。其实这狒也不是总笑（总笑人也受不了，据考，人在大笑时血向流变明显，易发血栓，占患者的0．07％），狒笑总是突发性的，这是我观察半天得出的结论，我的发现很重要，狒的笑当然不是下意识的，是有外在诱因。实际我在狒前的思考，更多的是在窥视狒笑的诱因和对这个诱因的诠释。
狒在与我对视时笑了，我感觉到了它和我的对视。此时它的笑有明显的反讽意味。我很慌乱，但我在镇静之后，突然知道狒对我嘲笑的原因，是它发现了我脸部肌肉的异常。我看见怪物，脸部肌肉有些痉挛，这是我在知青时落下的毛病。
我一见大队书记和公社书记，脸部肌肉就痉挛。后来这个病没有好，反倒加重了，因为我后来相继见过一些非常人物……
狒不会总与我对视，它又把笼子前的人看了一遍，然后又大笑起来。我躲在笼子的背侧，尽量能与狒的视线平行，而与狒一起分享嘲讽人类的乐趣。我随着狒灵活的头部的移动，辅助狒去诠释它嘲讽的对象——左一：女性，三十岁左右，脸施粉黛，笑与哭难辨，但两眼通红，一副酒后的醉态。但此女不是那种三陪女，忽然想起一首打油诗，可与狒的笑声一起共勉：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给领导敬杯酒／你若不喝我的酒／肯定嫌我长得丑／你若喝了我的酒／今晚我就跟你走。
左二：男，四十岁左右，一脸不屑一顾，嘴角一侧抿着烟，鼻子左侧有一红毛痣。我暗吃一惊，此君我认识，他也是参加笔会的作家，只是我们从未打过招呼，但听过他侃侃而谈。是在一次席间，他坐在我的邻桌，声音刺耳：“我昨天又在街上看见我的盗版书，这已是我第十八次看见有人盗版我的书，你说可乐不，盗版者把我的祖籍写成了山西，笑死我了！”“去年我去泰国讲学，泰国王储和我共进晚餐，他会说汉语，他给我起了外号，他说我是中国的公猫，乐死我了……”
狒在笑他时很狰狞，想钻出笼子，把这杂种咬上一口。
左三：老者，五十多岁，一脸木讷，看狒时并不投入，四处张望，疑是逃犯，细看又不像，此君衣冠楚楚。此君可笑之处难觅，我细看，似曾相识，想起前几天电视上审判一个贪官，那贪官说：“我一不小心就收了人家十二万。”脸上木讷依旧。此时狒在笑他的什么呢，只有狒看得见。只是狒在笑时，有些悲怆。
离开动物园，耳畔狒的朗朗笑声犹存，此时我有个推想，假如有一天狒钻出笼子，扎在人堆里，可能不是被饿死，怕是笑死……
5福剧的诞生
蔡莉莉主抓的福剧诞生如此之快，靠的是两个重要人物：作家白炽，诗人宋小么。白炽的父亲是省城非常著名的作曲家，母亲是评剧演员，白炽小时侯曾考入戏曲学校少年班，后来他觉得没意思，就退学了，去上了正规的全日制小学和中学，后来考入了大学中文系。白炽周围的人，大都和艺术有关。白炽和蔡莉莉有说不清的关系，蔡莉莉是白炽母亲的干女儿，而白炽又和蔡莉莉在北京同居过一年。蔡莉莉现在仍然是独身，而白炽婚姻状况良好，白炽的夫人唐小雪又是蔡莉莉的表姐。福剧诞生的地点就在白炽家的饭桌上。白炽的母亲说，东北的几个剧种如吉剧、龙江剧都脱胎于评剧，更确切地说，是脱胎于河北梆子。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有地方特色的二人转，也叫莲花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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