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格勃全史-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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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尾炎手术一再推迟。1938年2月8日,他的老病再次剧烈发作,这次再也无法拖下
去了。埃季延便帮着说服谢多夫,让他相信,不在法国的医院,而在一个俄罗斯侨
民开的私人小诊所中做手术,就能避开内务人民委员部的监视。尽管谢多夫没有起
疑心,但毫无疑问,那里也有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间谍在活动。埃季延在叫急救车之
前,就急忙将此事首先告知了内务人民委员部(他后来承认了这件事),谢多夫当
晚就做了手术,此后几天他有所好转。似乎是出于安全考虑,埃季延没有将这家诊
所的地址告诉在法国的托洛茨基分子(而他早已告知内务人民委员部了)。来看望
谢多夫的只有他的妻子然娜和埃季延。2 月13曰,病情突然神秘地恶化了。人们找
到谢多夫时,他正在走廊里说着胡话。医生对谢多夫的状况十分震惊,甚至问谢多
夫的妻子,他会不会是想自杀。听了他的话,然娜失声哭了起来,她说可能是内务
人民委员部的人对她丈夫下了毒。尽管输了好几次血,谢多夫的情况还是在急剧恶
化;2 月16日他在痛苦中死去。那时他只有三十二岁。
常规检查确定他的死因是术后并发症,心力衰竭和抵抗力差。尽管没有证据表
明内务人民委员部同谢多夫之死有关——这也确实不奇怪——但很显然,正是内务
人民委员部做的手脚促成了他的死亡。内务人民委员部里当时已有一个用药品和毒
物进行试验的医务小组。它的名字叫“暗室”,是由曾经学过药剂学的亚戈达组建
的。毫无疑问,谢多夫也和他父亲一样,是内务人民委员部一个别动队的目标。很
难想像,内务人民委员部在把谢多夫诱骗到那个很可能已潜伏有间谍的诊所里之后,
会不下手毒害他。
谢多夫的死,为内务人民委员部提供了进一步控制托派组织的机会。埃季延接
手了《通报》的出版工作,并与那些从斯大林统治的俄罗斯逃出来的、试图与托洛
茨基进行联系的人保持着联系,事实上,埃季延成了联结欧洲的托洛茨基支持者的
重要环节。他玩弄阴谋,使托洛茨基和斯亲利特发生争吵,使然娜与托洛茨基的关
系更加恶化,并悄悄地为托洛茨基分子各派之间已有的分歧火上浇油。埃季延毫不
怀疑地认为,托洛茨基对他是完全信任的,他甚至还直接向托洛茨基询问对他本人
的看法。要知道,当时斯奈弗利特(且不只是他一人)怀疑埃季延一直在为内务人
民委员部工作。托洛茨基的回答非常明确,建议请那些中伤他的人向“独立委员会”
提交指责的证据。显然,托洛茨基本人对埃季延的信任从未动摇过。
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下一个目标,是负责为托洛茨基第四国际的成立做准备工作
的德国人鲁道夫·克勒门特。7 月13日,克勒门特在巴黎自己的住宅中神秘地失踪
了。大约两周后,托洛茨基收到从纽约来的似乎是克勒门特写的信,信里指责他和
希特勒相勾结,并罗列了其他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在法国的许多托洛茨基的支持者
也收到了信的复件。托洛茨基并未对这封信太在意(这样做也是正确的),他认为,
这或是内务人民委员部搞的伪件,或是克勒门特在枪口的逼迫下写的。内务人民委
员部的计划大概是想让克勒门特在进行这样无端的“揭露”之后就消声匿迹。然而
他们未曾料到,在大家收到信后,不久,有人在塞纳河畔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两
个法国的托洛茨基分子根据死者手上特有的疤痕认出这是克勒门特。
第四国际实际上成了一个死胎。成立“大会”是1938年9月3日在巴黎附近一个
法国托洛茨基分子艾尔弗雷德·罗斯默家中开幕的。只有二十一个代表参加了大会。
他们分别代表了十一个国家中的很小的托洛茨基分子小组。“俄国支部”的代表是
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间谍——埃季延。因为真正的成员在此之前几乎全部被杀害。参
加会议的还有拉蒙·梅尔卡特(也就是扎克·莫尔纳尔,也叫弗兰克·杰克逊),
此人是美国的托洛茨基分子、翻译西尔维姬·阿格洛芙的情人。后来梅尔卡特国刺
杀了托洛茨基而扬名。
托洛茨基传的作者伊萨克·多依彻很公正地讲过,重建的“国际”不过是一个
无足轻重的虚设物,它对日益减少的、分裂的托洛茨基的支持者们影响甚微。托洛
茨基本人也因流落墨西哥而陷入完全的隔绝状态。意识到“我们今天的力量与明天
的任务很不相称”,他充满信心地鼓励大家并预言,“在即将到来的十年中,第四
国际的纲领会赢得千百万人的拥护,而这千百万革命者能够翻天覆地”。大概,唯
—一个认真对待托洛茨基的预言的国务活动家就是斯大林了。在内务人民委员部发
往其驻外机构、以及共产国际发给各成员党派的信中。就常对他们清除托洛茨基主
义的积极性不高表示不满。戈尔季耶夫斯基还记得一封发往斯德哥尔摩和奥斯陆的
怒气冲冲的电报,这也是保存在档案中的一系列电报中的很有代表性的一封。“贵
国对反对托格茨基匪徒的行动所持的消极态度令人无法忍受”。在斯大林之流阴谋
家的头脑中。托洛茨基成了比阿道夫·希特勒还要危险的敌人。至于希特勒,斯大
林至少在三十年代中期还看到有缔结条约的可能,和托洛茨基则要进行你死我活的
斗争。
在1938年3 月进行的战前最后一次公审之后, 苏联的大镇压开始有所收敛。7
月,外高加索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领导拉夫连季·贝利亚,被任命为叶着夫的第一副
手。到12月 8日叶若夫被撤换前,实权已经掌握在贝利亚手中。在整个大清洗时期,
斯大林都极力逃避公开承担责任。撤掉叶若夫,斯大林可以将叶着夫作为这种被称
为“叶若夫恐怖”的、且可公开的无度行为的替罪羊。叶若夫的继承人贝利亚作为
一个“本领超人、见风使舵的现代宫庭近臣、具有东方人狡诈、阿换和虚伪”的化
身,令斯大林的女儿斯韦特兰娜吃惊不已。除此之外,贝利亚还是一个极端无耻的
好色之徒。根据他的命令,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人经常在大街上抓些漂亮女士(而且
大多是些中学生)为他送去。他们对这些姑娘百般凌辱,而他们的丈夫或父母要是
胆敢上告,一般都得进劳改营。
贝利亚时期的清洗、开始时带有选择性,但是对托洛茨基的追捕却仍在全力进
行着。生活在墨西哥的现实中的托洛茨基,已越来越不像那个神话中的、不断折磨
恐怖症患者斯大林的托洛茨基。1940年5 月,墨西哥城的大街上有两万名共产党员
举行了游行,他们高举着“托洛茨基滚出去!”的口号。而此时,据托洛茨基身边
的人估算,在墨西哥积极活动的托洛茨基分子至多不超过三十人,而且他们还被分
裂成几个敌对的派别。不过,尽管互相敌视,他们还是轮流保卫着托洛茨基在考约
阿康的住宅(考约阿康:墨西哥城郊区地名,此时已成为市区)。克格勃至今还将
刺杀托洛茨基看成是曾进行的最重要的一次“特别行动”。在1979年落成的第一总
局的“纪念馆”中,可以看到谋杀者培姆(列昂尼德)·亚力山德罗维奇·艾廷根
的肖像和对他的赞辞。艾廷根参预“暗杀活动”是从1929年铲除布柳姆金开始的。
艾廷根是内务人民委员部里为数不多的经受清洗而幸免于难的犹太人之一。他的一
个同事记得他长得很健壮,秃顶,额头扁平,有着一对锐利的小眼睛、他曾化名科
托夫将军参加过西班牙的国内战争,为国际纵队在民族主义分子的后方开展游击战
争出谋划策。在西班牙,他结识了巴塞罗纳的女共产党人卡里达德·梅尔卡特·德
里·里奥,并将她本人连同她的儿子拉蒙·梅尔卡特,即后来杀害托洛茨基的直接
凶手,一起招募为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间谍。
1937年,罗西杀害波列茨基以后,瑞士警方在他的箱子里发现的托洛茨基别墅
的平面图说明,托洛茨基刚到墨西哥,便受到了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严密监视。1948
年,后来逃到西方的弗拉基米尔。波得罗夫有机会看到了刺杀托洛茨基的一份卷宗。
这是一个有四、五英寸厚的卷本,里面有在别墅内拍的照片(照的有卫兵,围墙,
托洛茨基夫妇、和朋友一道喝茶时的托洛茨基,他的狗等等)以及许多其他的东西。
显然,不同时期在托洛茨基周围活动着的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间谍的数量也不相同,
而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也都不知道还有其他人。彼得罗夫看了档案之后,记得第
一个间谍是托洛茨基的一个女秘书。她还是在托洛茨基流落挪威时就被内务人民委
员部招募了。但是托洛茨基身边最有影响的间谍还是拉蒙·梅尔卡特。
梅尔卡特是受过精心训练的。被捕后,尽管对其进行了几个月紧张的审讯,但
他对自己的情况总是守口如瓶(他的身份到1953年才弄清),对他为内务人民委员
部效力一事只字不提。他看得出是一个绝顶聪明、受过体能训练、很善于演戏的人。
他能流利地说好几种语言,是个很冷静的人物。西尔维亚·阿格洛芙承认,直到他
杀害托洛茨基之前,她从未怀疑过梅尔卡特对她的爱。长期的心理测试表明,梅尔
卡特反应能力极快,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善于在黑暗中判定方向,能很快领会并
记住各种复杂的指示。除此之外,他能在3 分40秒内,摸黑分解并组装毛瑟枪。
1939年9 月,梅尔卡特在纽约搭上了一个托洛茨基的支持者、未来的情妇西尔
维亚·阿格洛芙。他是持着从国际纵队的志愿人员那里弄来的名为弗兰克·杰克逊
的加拿大护照来到美国的。在纽约他和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驻外机构负责人盖克·奥
瓦基米扬接上了头,并通过他得到了大部分刺杀托洛茨基的指示。根据内务人民委
员部的指示,梅尔卡特在1939年10月来到墨西哥城,打的旗号是从事进出口工作。
在那里,他和自己的母亲以及她的情人端姆·艾廷根恢复了关系。1940年1 月,西
尔维亚·阿格洛芙经不住梅尔卡特的多次劝说,就搬到墨西哥城他的住处与其同居。
阿格洛芙和自己的领袖列夫·托洛茨基很快就联系上了(毫无疑问,这也正是艾廷
根所指望的),并在两个月内履行了他的女秘书的职责。梅尔卡特每天上午都送她
到托洛茨基的别墅,下班后又接她回去。阿格洛芙在墨西哥的时候,梅尔卡特从没
有试过潜进别墅去,但他已经和卫兵们混熟了,还获得了托洛茨基的法国学生艾尔
弗雷德和玛格丽特·罗斯默的信任。1940年3 月,阿格洛芙回纽约后不久,罗斯默
便第一次将梅尔卡特请进了别墅。
在此阶段,梅尔卡特主要充当的不是凶手,而是潜入间谍。这时的别墅严然成
了一座堡垒,有铁栅栏和电网围着,装有自动报警系统一架着机枪,还有十名警察
组成的小分队,以及一些托洛茨基分子充当非正式哨兵在保卫着别墅。梅尔卡特的
主要任务,是取得策划武装袭击而必须的有关别墅及其居住者和卫兵的材料。袭击
的领导者是墨西哥著名的共产党人、艺术家达维德·阿利法罗·西凯罗斯,他参加
过西班牙内战时期的国际纵队。5 月23日晨四点左右,二十多个身着警服和军服的
人在西凯罗斯的率领下用机枪将别墅的卧室狂扫一番,打得卫兵们惊奇不已、措手
不及。而后,西凯罗斯做了一派胡言的声明,说袭击的目的不是想刺杀托洛茨基,
而是对其逗留墨西哥进行积极有效的抗议。保释之后,西凯罗斯在智利的一个共产
党人、诗人帕布洛·涅鲁兹的帮助下逃离了墨西哥。
袭击发生五天后,梅尔卡特第一次见到了托洛茨基。和平常一样,出于友好,
他送给托洛茨基的孙子一只玩具滑翔机,并教他怎么放飞。在以后的三个月里,他
十次来到别墅、每次待的时间都不是很长,有时也带一些小礼物来。他只见过托洛
茨基两、三次。很可能,他还去了纽约两次,去和奥瓦基米扬见面讨论完成刺杀准
备工作的事宜。8 月20日,梅尔卡特带着自己的一篇文章来到别墅,因为托洛茨基
答应过给文章做评述。他随身还带着把匕首,缝在外套衬里里面;一个衣袋里装着
把手枪,另一个衣袋里放着登山运动员用的冰镐。他后来用的凶器便是冰镐。梅尔
卡特为什么还要带匕首来那就不得而知了。可能,他把它藏在外衣里是以备其他凶
器一旦被发现时用的。
内务人民委员部以前用过类似方法。1938年一1939年冬,贝利亚将内务人民委
员部一名叫博科夫的军官叫去,问他,有没有足够的力气将一个人一下打死。“能,
委员同志,”博科夫回答说。贝利亚解释说,驻中东的一个苏联大使,据内务人民
委员部所知,想请求政治避难。博科夫和一名助手被派去出差,任务是”除掉大使
这个祸害”。来到该国后,博科夫从内务人民委员部驻该地机构负责人那里拿到一
根细金属条。他把金属条藏在衣服里,然后和助手一起去拜见大使。博科夫找准机
会转到大使身后,然后给了他致命一击。他和助手一起将大使的尸体用毯子卷起来,
以便不留下血迹,然后将他塞进汽车里拉到城外给掩埋了。与此同时,大使的妻子
被告知,她的丈夫被“紧急召回”莫斯科,走前他嘱咐说,让她和孩子坐火车紧随
其后。 不难想像, 他的家人在去莫斯科的路上就被从火车上弄下来,送进了关押
“人民之敌”的集中营。
梅尔卡特也想一下击中托洛茨基的后脑勺,把他打死,然后在尸体被发现前逃
之夭夭。当托洛茨基坐在办公室的桌子前看文章的时候,梅尔卡特从衣袋里掏出冰
镐,两眼一闭,用尽全身力气朝托洛茨基的头上砸下去。但是托洛茨基并未当场死
亡。他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惊然的、刺耳的尖叫声”(“这一声尖叫我将终生不能
忘却”,梅尔卡特后来讲道。)并转过身来,咬住凶手的一只手,在力气耗尽之前
还抓住了冰镐。他是在第二天,即1940年8 月21日,在医院中去世的。
在克格勃的档案中,对杀害过程描述得十分详尽。。里面讲到的和后来彼得罗
夫回忆的一样,对其造成致命伤的不是冰镐的锐头,而是钝头。梅尔卡特被判处二
十年监禁,而他的母亲和艾廷根,从事先计划好的路线逃到了苏联。在莫斯科,贝
利亚接见了梅尔卡特夫人,她还被介绍给了克里姆林宫的斯大林,并被授予列宁勋
章。但几年后,她开始受到良心的折磨,在共产国际总部里她曾对西班牙共产党代
表说:
“他们(内务人民委员部)再用不着我了,国外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再
用我就很危险了。但他们也知道,我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女人了……”
“卡里达德·梅尔卡特已不是普通的卡里达德·梅尔卡特了,而是一个万恶的
凶手。我不仅走遍了欧洲,寻找那些脱离乐土的肃反委员会工作人员,无情地杀死
他们。我做的甚至超过了这些!……我还为了‘理想’把自己的儿子变成了一个凶
手。尽管我看到了他被绑着,浑身血迹斑斑地从托洛茨基的房子里走出来的情形,
但却无法与他接近,我和列昂尼德(艾廷根)还不得不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