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百年商业巨子txt-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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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的几天“束囗”,若是一家十口呢?岂不是爹爹一两个月的“束囗”,也就是说得一个十口之家一两个月的不吃不喝不穿不用才行!反过来,如果不是被人抢夺了去,那么所有的十口之家,特别是那些不得温饱之家,不是至少可过上一两月的好日子么?——非得强大起来不可!
接下来就是八国联军进北京大肆烧杀,且逼迫清廷订下了《辛丑条约》,索取的所谓《庚子赔款》(“杀人放火掠夺费”!)更高出《马关条约》多多,这些对吴蕴初爱国图强的心理的形成都具有重大作用。
原本就具有良好素质,再受了良好的教育与影响,怀有奋发向上的志向,所以在当时当地的一干学童中也甚是不凡与出众,还在未满十周岁时,也就是光绪二十七年辛丑(公元一九0一年)《辛丑条约》签订前,即考取了“童生”。旧制中“童生”是取得做官资格的最初级“学位”,得了“童生”就可入“库学”,进一步考取“秀才”;得了秀才即可“入监”、“人贡”,再参加“秋闱”的乡试考举人,而进一步参加会试考“进士”。中举即可做官,此时秀才也较其他人好捐官。因此,得中“童生”,就等于有了做官的最基本的基础条件,是“官苗子”了。所以有人与十岁的吴蕴初开玩笑说:“阿贵大人还没得扫帚长,就进得学了,好聪明啊!”可是“阿贵大人”,家不足贵,而且属于“贱”类,那学校的执教者不堪为“师”,以门楣变脸色,歧视贫寒,屡屡侮辱吴蕴初,气得吴蕴初采取少儿恶作剧的手段反抗:从屋上掏洞撒尿。因而,被逐出了学堂。
不去考那捞什子秀才、举人,学点本事,找个出路,至少可以赚两个钱添补添补家用。就是出于这种心理,在吴蕴初十四岁时(一九0五年,光绪三十一年乙已)进了广方言馆。由于光绪已于前几年接受了张百熙、张之洞等大员的奏请,厘定了公学各级学校章程与学制,基本上以张之洞提倡的“旧学为体,新学为用”的原则,兴办了不少学堂,上海的广方言馆便是这一时期与这一指导思想下的产物。广方言论几乎相当于现今的外语学校。进这所学校,祖父是反对的,老人家出于爱国心理一向不喜外国的东西,而且也觉得国家太弱,即使外语学得再好,也难得与洋人平等待遇,所以他阻止这个他最喜爱也最寄厚望的长孙说:
“读洋书,学洋文,到头来国人不喜,外人不用,还不得给洋人去倒夜壶?”
可十四岁的吴蕴初以为,学,他就要也必然学好,学好了,也就学懂了洋人的东西,“我学好了,有了作为,说不定还叫洋人给我倒夜壶呢!”于是,他坚持着进了上海广方言馆。也果如其想,工夫是不负有心人的,何况他又十分聪明,没多久就学得很不错了,再加深造下去,那么纯熟起来是不成问题的,可父亲箫舫公的那“五斗米”已填不饱渐已长大的五弟、妹的肚子了,他是长子、长兄,不能不分担家庭之重。于是只好于学了刚刚一年就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洋书本,仍回到了嘉定县西门的家中,到嘉定第一小学,凭他学的那点儿“ABC”,做起了英语教师,收入虽说不多,可也于家计不无所补。但是,时局的变化,又使他渴望学习的劲头大大地增长了。张之洞等大臣会订的“学章”,已得正式颁用,决定丙午(光绪三十二年,一九0六年)一科之后,“俟各省学堂办齐有效,各科学额分别停止”。并改“管学大臣”为“学务大臣”,以孙家鼐充任。丙午会试以后,各省学堂已“办齐有效”,故于当年(一九0六)八月初四,清廷正式颁令废止了科举,推广学堂。上海兵工学堂就是在这种背景下组建的,相当于稍高于中专的档次。毕业生多数安排去向是上海制造局,待遇自比小学教师好得多。科举一废止,上海兵工学堂便开始传出了招生的消息,吴蕴初听了跃跃欲试,便向其父箫舫公提出了报考的要求。箫舫公虽深觉家用开支愈来愈大,自己已独力难撑,可仍为儿子的前途着想,略一沉吟,便应允了。可是有两个条件。今年考不取以后就不要考了——那么点儿底儿,考上与否,实是未知之数;考上了,家里是无力负担的,须一边学习,一边打工,争取自立。吴蕴初信心十足,也十分乐观,他表示一定要考取,也一定自立,甚至说:“父亲大人放心,孩儿不但在经济上会自立,还要多赚点钱来贴补家用!”
箫舫公听了深觉对不住这么小的儿子,至于“贴补家用”,他相信这个长子不是随口说说,定会当回事去做,可他才只十四五岁呀,内疚与欣慰之下,他唯有苦笑。
他考中了!进了上海兵工学堂的化学专业!
“兵工”不“兵工”,对他并无大的影响,这“化学”却自此为始与他结下了不解之缘,使他得入了科学殿堂之门,直接关系了他终身的事业!
他凭他的特有的智慧,坚定的信心与努力,实现了他“一年考取”的誓言,也凭着他顽强刻苦吃大苦、出大力、耐大劳的实际行动实现了他另一个诺言:自立并贴补一些家用。他入学伊始,就挤出尽量多的时间去打工赚钱,而且很快就获得了奖学金。虽是几块钱,可对于一个穷学生来说,特别是他这个无家人负担却要负担家人的穷学生,无疑是非常重要的,起码认真节省着够他的学习费用了。另外,一方面是他学习勤恳,成绩突出,另一方面是校长体恤学生,富有同情心,很快就安排他到兵工学堂的附属小学兼教算术学。可得到六两白银的报酬。这对于他来说又是一个很可观的数目。可他仍不满足,仍是挤出时间去打工做苦力。无论是酷暑还是严寒,他都不畏寒热,不辞劳苦,出去寻求几文可以补贴家用的小钱!并在外白渡桥边找到了这种出大力挣小钱的“基地”。外白渡桥位于交通要津,是运输生活物资进入上海的要道,又距兵工学堂不远。很快地十几岁的吴蕴初就凭他特有的观察力发现了这个特点,那桥高,人力车辆,甚至驴马车通过时都要加大力度,他就选中了这个可以出卖力气的场所,一得闲便等待于桥下,发现上桥吃力的车辆就奔上去帮人推、拉,然后得几文“回谢”。
夏日炎炎的黄浦江,上晒下蒸,令人目眩气滞;朔风凛烈的白渡桥,冷风寒浪,中人刺骨钻心。但凡有点办法的人谁不在此刻或树下纳凉或家中纳福呢?可对吴蕴初来说,最冷最热的时候,却恰是学业较轻可以抽出更多的时间的日子,而愈是最冷最热,过桥的车辆才愈需人助力,“回谢”也会多那么一文两文!酷暑中,那破皱的汗衫不能蔽日,皮肤多处晒红,甚至晒破;严寒里,那在实验中被烧得遍是孔洞的棉袄,绽着一处处的棉花,亦即张着一个个风洞,那得避寒?往往令他瑟索不已!上海的瘪三、痞子几乎与十里洋场并生,像阴湿屋角的跳蚤般到处择人而噬,拖人下水。因而,也曾有那么几个这种东西,见吴蕴初身强体壮欲将其拉去。“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吴蕴初只感到委屈,丧气,对这些人只是不屑一顾地避开。
吴蕴初从十四岁起,真正地自立了,而且十分自强。能考入兵工学堂的学生多为富有子弟,一些清门寒族也还是供得起的,无须去自谋生路,而且,课业之紧,之重要,也使其他学生就是想去打工也不得功夫。而吴蕴初却身兼三务:化学专业学生、附属小学教师、外白渡桥苦力!却又都做得那么好:坐在课桌前是好学生,站在讲台上是好教师,走在桥板上是好苦力!教学、苦力都没有累及他的学业,而且成绩优异,校方嘉奖,老师喜欢,同学佩服,德籍教师杜博尤为赏识。这位异国良师深感吴蕴初是个素质甚佳的可造之才,格外重视,分外关心,毫不保留地谆谆施教,在吴蕴初身上倾注了不少心血。
自幼的诗书传家加以勤劳的教育再经在兵工学堂的“三务一身”的刻苦的学习与锻炼,使吴蕴初幼而少,少而青,踏踏实实地培育起并形成了良好素质,掌握了进入科学殿堂的钥匙,这就是他唯一的也是最雄厚的资本。
救国自强是他职业追求的唯一标准
满清政府闭关锁国老大自居的结果,终于被帝国主义的大炮打得墙颓户倒,被动地弄个门户大开。帝国主义者如强盗——比强盗更强盗,连一些痞子流氓式的传教士、奸商们也来作威作福,任意地践踏掳掠,弄得主权殆丧,国格被侮,种种屈辱不堪言状。这固然是帝国主义列强可恶,可你自身呢?倘若强大,倘若先进,倘若富足,泱泱大国,芸芸众生,相对而言,列强不都成了“小国寡民”,他们想欺侮,敢么?能么?
一块肥肉,再大再美,放在一个藩篱下牢又十分败腐的环境中,招来的只能是苍蝇、野兽;且愈大愈美,时间愈长,招来的也就愈多;一棵梧桐,根深干粗,枝繁叶茂,招来的只能是凤凰与灵雀。苍蝇、野兽是不仅贪婪无厌,而且肮脏性蛮,自只能带来祸害,而且是无边的难容难忍的祸害,且不容香风吹人;凤凰、灵雀,却不仅能为梧桐生色增辉,而且那美丽的歌喉更增了无限的佳音妙境,且不许恶鸟擅临。
列强各国,自也是世界的,人类的,而凡有人群的地方,无不好与坏并存,就是说既有“苍蝇、野兽”,也有“灵雀、凤凰”,过去是这样,如今与未来的苦干年内也必是如此!
在有关吴蕴初的材料中,找不到这样的文字记载,可就他的为人与生平,却分明是这样认识的,他恨那些强盗,却也看到与亲身感受到不少洋人并非“苍蝇、野兽”,且是“灵雀、凤凰”,如他在兵工学堂的老师杜博。
正是基于这个认识,他才不单纯地怨恨列强,而是将绝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寻求救国自强的途径上,首先是他介入社会的职业。
吴蕴初是在二十周岁,即一九一一年,经过六年的艰苦学习,从兵工学堂学成毕业了。这一年也正发生了中国几千年历史上的一个极为重大的转折——结束了封建帝制,辛亥革命成功了。所以,也可以说吴蕴初是在帝制下生、长、读书的;是在新制下奋斗、前进的,晚年则做了新中国的干部,可说是跨了三个历史时期。
毕业了,家里自然要为他成亲。于是,吴蕴初便于他毕业后,被学堂安排去上海制造局实习前与戴懿小姐结成伉俪。虽非自由恋爱,却两心相投,两情笃烈。戴懿小姐娴静大方,是个难得的贤妻良母,且与吴蕴初志同道合,是丈夫事业上的不可缺少的好助手。
一年的实习期满,吴蕴初又被校方请回,做了助教。同时社博老师又格外安排他到化验室工作。这不仅使他在助教薪水之外又可得一百元的收入,而且对他化学知识的巩固与增长大有神益。“衣食足然后知廉耻”、“仓谋实然后知礼仪”,古先哲的话说得甚好。现代则说物质文明是精神文明的基础。吴蕴初则谨遵“贫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古训,别说薪水,就那化验室的一百元也绝非昔日的几块钱生活费、几两银子补贴家庭可比,有了牢靠、较多的收入,他的“后方”放心,自身也不必为了衣食再去兼课与做苦力了。他便决意静下心来,将精力集中在化学上,从中寻求救国自强之道。因而,一开始就埋头其中,几乎不问身外事。可他不问,“身外事”却来“问”他,不让他平静地埋头研究了。
帝制是推翻了,然而只是推翻了而已,整个的封建观念却根本未被摧毁,连体制也没从根本上得到改变。不久,袁大总统就又要“登基”做“皇帝”了,连“洪宪”的年号也拟了出来。而且是石敬塘般做儿皇帝!天下震怒,齐起讨袁,各省纷纷独立,动乱所及,上海制造局停产,兵工学堂也随之停办。“办”都“停”了,助教还助谁去,教谁去?想借在实验室之便,在化学方面有所进展与突破的希望落空了不说,这衣食不是又成了问题么?也幸亏了他那老师杜博,又通过朋友,凭其威信,将吴蕴初介绍到了汉阳铁厂。
汉阳铁厂是“洋务运动”的产物,是“官督商办”的当时中国第一大铁厂,是“洋务派”的重要人物张之洞督办起来的。
张之洞(一八三七—一九0九),字孝达,又字香涛,晚号“抱冰”,直隶南皮(今属河南)人,同治二年(公元一八六三年)进士,授编修。光绪十年(公元一八八四年)累官至两广总督,力主“洋务”,设广东水师学堂,创枪炮厂,开矿务局,立广雅书院。光绪十五年(公元一八八九年)调任湖广总督,筹办卢汉铁路,开办汉阳铁厂、湖北枪炮厂,设织布、纺纱、缫丝、制麻四局。汉阳铁厂是张之洞很重视的实业,曾下大力扶其发展,可是,在他于光绪二十一年(公元一八九五年)代刘坤一督江后,即渐为德国人所控制,变成了德商的附庸了。尽管他不久后又回来再任总督,也无力改变了。
吴蕴初到汉阳铁厂是做化验师的,薪水也颇可观,虽说远离嘉定老家,以数日船程方到汉口,衣食是不用愁的。只是,不愁衣食,哪怕是锦衣玉食也并非他的目的。他要的是一个救国图强的途径与手段。在汉阳铁厂可以不愁一家生计,甚至做个几年还可望生计更好,可他要的是“兼济天下”,汉阳铁厂的化验师就不适于他了。因为推荐他的杜博,只是个教师,在德商眼里不算什么人物,因而对吴蕴初很不重视,只让其做些单项的、次要的化验。清闲算什么?主要是期望在学术与实际上有所深造,那是宁愿受大累的。既与自己的目标相违,吴蕴初便果决地离开了这里,去另谋新路。不料,却撞了个钉子。
到了1915年的冬天,天津有几个人想集股办个硝碱公司,通过人约了吴蕴初去一同筹办。吴蕴初觉得硝碱当时在国内还没个像样的厂家,办好了是为国家民族增添了一分实业,他也大有用武之地,就欣然答应下来,并知会了汉口铁厂,整装北上了。岂知满怀热望、千里迢迢地赶到天津,却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股东们不干了。于是他就被困在了天津卫。客居外地,举目无亲,又没了工作,自也没了收入,实是度日艰难。可他仍不死心,仍想在天津找找出路看。天津的冬天不似上海,是较冷的,而他所住的房子里又连个火炉也没有,实在是苦不堪言。直到1916年春,接到汉阳的来信,它才重又南返。
为了提高生产效率;汉阳铁厂决定试制在国际上已采用于筑炉的效能很好的矽砖与锰砖。而所有的有关技术人员施出了周身解数也试制不成,花费不少,毫无结果,怎么向厂方交代?正自进退维谷,突闻吴蕴初已返回武汉,便如获救星。吴蕴初虽说当时只有二十五岁,可他是上海兵工学堂化学专业的高材生,在汉阳铁厂的一年多化验中也甚为称职,料必有些把握。即使不成功,那也可以从旁证明一下,试制不出来,并非完全是他们无能。于是,就把这项试制的担子推给了吴蕴初。
吴蕴初是有备而来的,矽砖与锰砖他虽未制过,也没读过有关的技术资料,可凭他的化学知识与分析,觉得这个难题虽大,他还是比别人有些把握的。何况国内矽砖与锰砖基本上还是空白,一旦攻下这个难关,不仅于汉口铁厂,对全国的冶炼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