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斗智-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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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墉一听,乐了:
“和中堂,人中长一寸,寿活一百年,此言差矣!想当初,彭祖寿高八百八,那么他的‘人中’就八寸八啦!人中八寸八,那脸该多长啊?再说,如照此理,我主圣上,称为万岁,人中是一丈,那脸可就(比长脸状)……”
乾隆一琢磨,赶紧说: “行了,行了……,你别比划啦。”
心说,你一比划,我比驴脸还长啦!
这个气呀!问和申:“和申!”
“奴才在。”
“人中长一寸,寿活一百年。这话你从哪家经典里查出来的?”
“啊,并非出自史书纲鉴,乃我听鼓人所说。”
“古人?你如何能见到。哪位古人啊?”
“啊……鼓人……就是乐班里打鼓之人。”
噢,这么个古(鼓)人哪?这不捣乱嘛!
刘墉说了:“我主善保龙体,定能益寿延年。到于长寿之法,容臣再思。”
刘墉走了。
和申一琢磨:刚才抖机灵说看“人中”,嘬个瘪子,招惹的龙颜不悦,我得给想个能长寿的主意呀!嗯……这……哎,有了!
“主子,奴才有一长寿之法,奏请圣上试之!”
乾隆这气儿还没下去哪:
“什么法儿啊?又是‘人中长一寸,寿活一百年’哪!”
和申心说,您怎么还没忘这碴儿啊?!
“万岁,当年汉武帝曾设‘铜仙承露盘’,我主何不效仿?如取天明前之甘露,拌以玉粉,连饮七七四十九天,定能延年益寿!”
乾隆一听,哎,这主意不错。好!立即传旨:修建“铜仙承露盘”。
有人问了:什么是“铜仙承露盘”呢?
您现在逛北海就可以看到,在“甘露殿”前边,有一根雕龙石柱,柱子顶上,站着个铜人儿,双手托着铜盘子,这劲儿(学铜仙托盘状)。哎,那就是“铜仙承露盘”。
干什么用呢?接露水,把露水接来,拌上玉石粉,喝下去!照理说,和申出的这馊主意,不可信哪。没人信。谁信哪?哎,也别说,乾隆信啦!要不怎么说迷信哪。迷信,迷信,一迷糊,他就“信”了!
乾隆还真虔诚,整天嚼一嘴石头渣子,也不嫌牙碜。还说哪:
“饮用甘露拌玉粉,七七四十九天,怕不够吧?嗯,我得喝九九八十一天!”
哎,这不是倒霉催的吗?
乾隆连气儿九天没上朝,囚在甘露殿,净等着一早喝露水啦!
刘墉一琢磨:皇上整天喝露水就石头渣子,这不没病找病吗?再说也耽误朝政大事啊!不行,我得找他去。哎,这天晚上,刘墉带着张成、刘安就去了。
来到甘露殿外一听,嗬!里边儿还真热闹,是连弹带唱,和申弹弦子,乾隆唱。唱什么呀?岔曲儿!
您说什么?噢,什么叫“岔曲儿”啊?
这是当时乾隆年间,有个叫宝小岔的,他编的曲儿,所以叫“岔曲儿”。一般的达官贵人都拿它自我娱乐,全会唱。就好象现在的流行歌曲似的,差不多的人都会哼哼。
这“岔曲儿”,全是些吉祥如意,歌功颂德的词儿。反正,什么好听,什么喜相,唱什么。也难怪,要什么别扭、什么倒霉唱什么,那……乾隆就不唱啦!
乾隆正唱岔曲儿哪,刘墉不敢惊动啊,等着吧。和申弹弦儿,乾隆唱,还没结没完了。是“树叶儿青”、“树叶儿黄”、“树叶儿高”、“树叶儿长”……
刘墉一听,得!今晚上皇上跟树叶干上啦!
都“定更”啦,乾隆还唱哪。刘墉一琢磨:得了,我启奏吧。不然,得跟这儿耗一宿啦!铆足了劲,给一嗓子:
“臣,刘墉——有本!”
乾隆正唱的起劲儿哪。一听“刘墉有本”,当时眉毛就——八点二十啦!耷拉成这相儿啦。(学眉毛耷拉状)
乾隆这份儿腻味。怎么呢?心说,朕喝甘露拌玉粉,以求长寿,得九九八十一天,才能事成功满哪,这刚九天啊,你罗锅儿就追这儿启奏来啦,这不成心添乱吗?!
冲和申就说了:“和申!”
“奴才在。”
“传朕口谕,不见!”
“嗻!”
和申抱着弦子就出去了。一边儿走,一边儿琢磨,心说,嗯,这回可该我气气罗锅儿啦!
“啊,刘中堂,天到如此时候,您尚未安歇,仍为国事操劳,实在令人敬佩呀!”
“唉,在其位,谋其政,理所应当嘛!”
“不过,万岁命下官代传口谕,哈哈哈……(笑后猛收)不见!”
嘿!捧得高高的,一撒手,把刘墉扔那儿啦!
刘墉说:“和中堂,请转奏万岁,事关重大,急需面圣。”
“好吧。”
和申抱着弦子进来了:
“主子。刘墉言道,事关重大,急需面圣。”
“问他何事?如此紧急?”
“嗻!”
和申又出去了:
“万岁有谕:问你何事?如此紧急?”
“上殿面君,方能启奏。”
“行了。”
和申又进来了:
“刘墉说:上殿面君,方能启奏。”
“嗯?让他把折本呈上。”
和申又出去了:
“万岁命你,折本呈上。”
“未写折本,当面口奏。”
和申又进来了:
“他说:未写折本,当面口奏。”
“朕已困倦,改日再议。”
和申又出去了:
“圣上困倦,改日再议。”
“刘墉今夜,在此候旨。”
和申又进来了:
“主子!刘墉今夜,在此候旨。”
乾隆一听,嘿!跟我泡上啦!
“别……别候旨啦!让他进来吧!”
和申心说,嗯,进来进来吧,这么会儿我跑八趟啦,腿都跑细啦,他要再不进来,我就累趴下啦!
刘墉进殿,跪倒朝上磕头,口称:
“臣,刘墉见驾,愿我主万寿无疆!”
乾隆心说,“万寿无疆”啊,不错,是“疆”了,你早晚得把我折腾“僵”了!
“刘墉,你见朕有何奏章?”
“万岁,顺天府所辖二十四县,阴雨连绵,灾情甚重,请圣上降旨,开仓放粮,解救万民!”
乾隆一听就烦啦,噢,追我这儿要钱来啦!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得容易,开仓放粮?那是往外舍银子,钱哪!
一赌气,故意把眼一闭,不理他了。
刘墉一琢磨:噢,我这儿跪着说了半天了,你装着听不见,不言语,合着是生西瓜——把我墩这儿啦!
和申抱着弦子在旁边儿一瞅,皇上把刘墉晾那儿啦。心说,行了,拍马屁的机会又来了。
“啊,主子,奴才给您弹个牌子,解解闷吧?”
乾隆一听,睁开眼瞪了和申一下子,心说,你乱搭什么碴儿啊!
哎,得!这下拍马蹄儿上啦!
和申吓得也哑吧了。仨人儿都不说话。殿里显得特别静,这时候,就听殿外头……
(学蛤蟆叫声)“呱、呱、呱……”
什么呀?蛤蟆叫唤。蛤蟆这玩艺儿,有个毛病,只要有一个叫,其他的也跟着叫。全聚到一块儿,鼓着腮帮子,一通叫唤。
(学蛤蟆叫声)“呱呱呱呱……”
俗话说,“蛤蟆吵坑”嘛!
乾隆本来就烦着哪,让刘墉刚才那番话,说得脑仁疼,正愁没法儿打发他哪,一听蛤蟆叫唤,心说,行了!
“刘墉!”
“臣在。”
“你听,殿外何人喧哗?”
刘墉一听,嘿!这个气呀。心说,这不是起哄吗?!黎民百姓受灾的事儿你不管,管蛤蟆吵坑干嘛呀?不过皇上既然问了,就得回奏呀,刚想说“蛤蟆吵坑”,一琢磨,不行。怎么?怕皇上找碴儿啊,什么叫“蛤蟆吵坑”啊?这么折的官,说话这么俗气?!得,又漏子啦!怎么说呢?嗯……眼珠儿一转,哎,有了!
“启奏我主万岁,那是水军童子唱曲儿哪!”
“啊?!”
乾隆心说,哟嗬!好你个罗锅儿啊,竟敢含沙射影指责我,蛤蟆吵吭你说“唱曲儿”。刚才我也唱曲儿来着,也是蛤蟆吵坑?噢,合着我成蛤蟆啦!嘿!可气啊。嗯……好。
“刘墉,既是唱曲儿,速将水军童子抓来见我!”
嘿!他让刘墉逮蛤蟆去!
刘墉一琢磨,去吧。
“臣,遵旨。”
刘墉出了甘露殿,叫:
“张成、刘安!”
“嗻!伺候中堂。”
“把灯笼点上。”
“噢,中堂,咱们回府啊?”
“回府干嘛呀,不回!跟我上水边儿——逮蛤蟆!”
“啊?逮……逮蛤蟆?!”
张成、刘安一听,我们中堂什么毛病啊,吃多了是怎么着?黑更半夜不回家,逮蛤蟆玩儿!噢,多半儿是馋拉,想吃蛤蟆啦。
“中堂,您要是馋啦,想吃蛤蟆,明儿咱们上菜市买二斤多好啊!”
“哎,我怎么那么馋哪!想吃蛤蟆干嘛呀?这是奉圣上旨意——逮蛤蟆。”
“噢,万岁爷馋啦,想吃蛤蟆!”
“嗐!什么乱七八糟的。少说废话,点上灯笼,走!”
“哎,走!”
仨人儿顺着蛤蟆的叫唤声儿,就过去了。来到水边儿,张成把灯笼举头顶儿上,刘安挽裤腿儿、扒袜子,刚往前一迈步,就听,咚!咚!咚!全蹦水里啦!多新鲜哪,逮它,它还不蹦。没有趴那儿不动窝儿的。有,那……那是傻蛤蟆!
刘墉一看,蛤蟆全蹦啦,这怎么办呢?为法子交旨啊。正着急哪,水边儿杂草一动,拿灯笼过去一照:嗐!是王八!在那儿直咕拥。刘墉一琢磨,得了,干脆就是它吧!拿手一捏脖子,给提拉回来了。
“臣,刘墉交旨。”
乾隆一瞅,刘墉提拉个王八,四个爪儿还乱动弹,想乐又不能乐,刚要问……
和申抢着搭碴儿啦:
“主子,您瞧,他怎么弄这么个玩艺儿来呀?乃有意欺君哪!”
乾隆一琢磨,行了。这回看你怎么说。
“刘墉!水军童子可曾抓到?”
刘墉拿眼瞟了一下和申,然后说:
“启奏万岁,水军童子唱曲儿惊驾,为臣奉旨捉拿,晚去一步,没找着唱曲儿的,我把弹弦儿的给逮来啦!”
金殿斗智之十五、早朝撞轿
刘墉提拉着王八,说把弹弦儿的逮来了。嘿!可把和申骂惨啦。从打这儿起,和申算恨死了刘墉啦。心说,刘罗锅儿啊,刘罗锅儿,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等哪天赶对了脚步儿,非让你认识认识我和申不可!
这叫肚子里头拴绳儿——把扣儿系到心上啦!
您想,常赶集准有碰见亲家的时候啊。哎,可巧有一天,让和申碰上机会啦。
怎么个机会呀?
刘墉啊,每天上朝,是头一个儿。是不是刘墉住得近哪?也不算近。在哪儿呢?在东四牌礼士胡同。叫白了就是,驴市胡同。刘墉府就在那儿。和申住哪儿呢?在前海西街三转桥儿。俩人都坐轿子,按远近来说,道儿差不离。怎么?那时候,文武百官上朝,必须走东华门……。
什么?您不信?
哎,您从东华门的门钉上,就可以看出来。在封建时代,门钉也分等级。皇宫的门钉,全是九九八十一个;王府就降格儿啦,七九六十三个;公侯四十九个;官员二十五个;到老百姓家一个门钉没有,要不怎么管平民百姓叫“白丁儿”呢。哎,就是打这儿留下来的!
皇宫之中唯独东华门的门钉,少九个,是八九七十二个。因为这门是给文武百官预备的。
为什么单走东华门呢?是取“紫气东来”的意思,为讨吉利。别看俩人都是走东华门,可每逢早朝老是刘墉先到。
那位说了,我知道了。刘墉这轿子,一定是抬轿的轿夫,年轻力壮,腿脚利索,把轿子一抬,步履如飞。所以哪,每天刘墉这轿子先到。
哎,您还真说错啦。给刘墉抬轿子的轿夫,四个人,最年轻那位,都五十七啦!还有俩五十九的,轿夫头儿?六十一啦!
嗬!
这人一老了,就添毛病。什么毛病啊?有这么几句话嘛——
;;人老头发白,
;;嘴碎记性坏,
;;迎风就落泪,
;;咳嗽痰准来!
哎,您瞧!
不过,这是一般规律,也不都这样儿。老年人当中,也有身体健康、精力充沛的。就拿今天到这儿听相声的老年人来说吧,一位有这毛病的都没有!
我说的是刘墉那四个轿夫。就这四位,还抬得动轿子吗?抬得动。抬了几十年了。别看全都眼花、腰弯、腿不直,一迈步儿脚底下打晃儿,哎,走半道儿还没趴下过一回哪!
有人问了:刘墉干嘛弄这么四个抬轿的呀?
这四个人,资历可够深的。是当初抬刘墉他爸爸,老中堂——刘统勋的。您想这多少年啦!老中堂刘统勋临死的时候说过,咱们家里的这些底下人哪,跟咱家多年,有功无过,忠心耿耿,啊,哪一个也不许辞退,只能把他们养老送终……。刘墉是遵从父命。既然是养老送终,那就别让他们抬了。六十一啦,还抬?刘墉啊,是不管什么事儿,得能凑合就凑合。不用说轿夫,就连那顶轿子也是凑合。搁别人,早当劈柴烧啦。他想,这是先父遗留之物,不可损坏。是能修就修,得补就补,轿帘儿破了,缝块补丁;轿杆儿折了,绑上根儿扁担。后来轿底掉啦,轿底掉啦怎么办呢?他还有主意,找了个破八仙桌子,四条腿儿朝上一捆,哎,接碴儿凑合!
这顶轿子老往上添东西,它越来越沉哪。轿夫头儿实在没办法了,带着三个轿夫上去了,给刘墉请安:
“请中堂安。”
“请爷安。”
“请中堂安。”
“请爷安。”
刘墉倒挺客气:
“来、来,坐下,什么事呀?”
轿夫头儿说啦:
“跟中堂回。小的在您驾前不敢说岁数大。嘿嘿,我还小哪。六十一啦!我这三个老兄弟呢,也都五十九,五十七啦。我们这个……这个腰腿儿……实在……实在是不利索啦。万一走半道儿摔个跟头,摔着我们倒没什么关系,要是把中堂您给磕着碰着的,我们可实在担罪不起呀!”
“啊,嗯……好吧,你们先回去,等一会儿,我下条儿。”
“下条儿?”
噢,开个条子。这是准假了,行啦。四个人回到轿房,往炕上一坐,轿夫头儿说:
“怎么样?让你们说呀,你们不会说。看我这么一说,他也怕磕着碰着,要下条儿。咱们先收拾好东西,等着吧。”
工夫不大,刘墉的俩管家,张成、刘安,拿着条子来了:
“嗯……轿夫们听着,中堂有谕……”
嗬,这四位赶紧站起来了,还站得挺齐,心里这份儿高兴。嗯,今儿总算辞下来啦。等张成念完了,四个人儿一听,气得眼睛都直啦。怎么?是这词儿:
“……轿夫们听着,中堂有谕:你们年老目花,腰腿不健,但念你们效劳多年,现在恩施格外,今后抬轿之时,每人准许拄拐棍儿一根!”
“啊?”
嘿!这叫什么主意呀!有柱着捌棍儿抬轿子的吗?走在道儿上多寒碜哪!哎,刘墉跟底下人也净开玩笑,爱诙谐。
四个轿夫一琢磨,那什么……没别的法子,得了,还接碴儿抬吧!以后留点儿神就是了。
您别看,轿子这种交通工具,还是咱们中国独有的,外国没有。而且历史悠久,年头儿够早的了。有多早啊?跟您这么说吧。打有豆腐那年月,就有轿子啦!什么时候有豆腐呢?嗯……两千年前吧!
您先别乐,我有根据。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有记载:汉朝淮南王——刘安,发明的豆腐。轿子也是汉朝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