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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破壁记 陈登科-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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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凳,就差上电椅了……揍一顿,就送你走路。你回去报告好了。俺郑老九决不装弄!如果不是,你也讲清楚,别看俺长得象阴间的判官,断案赏罚,比阳间的判官强二十倍……唔——?!”
  郑荧此时也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盯着昔憬。
  昔憬心里暗自思忖,这一路上遇到多少想不到的事情,面对这个局面,他该如何对付?想了想,便毅然决然地说:“老九叔!对你实说了吧!我就是当今在全国通缉的犯人!现在既然落到你手里,就由你发落……”
  一听这话,郑荧大吃一惊,手一哆嗦,怀里的孩子也哭了起来。
  郑老九也是暗暗一愣,他掀掉了昔憬头上的旧礼帽,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说道:“当真?”
  昔憬回答道:“只要走几步,把车站上的通缉令揭下来,对对我的脸,就知道了。”
  “那你不是玩命么?”
  “现在我的命就在你手里!”
  “好!痛快!不过你还要说清楚,你为什么被蒋介石通缉,是你偷了保险箱?抢了银行?睡了他的女人?还是……”
  昔憬看他的目光已不是火辣辣的了,声音也温和了些,便镇定地说:“我放跑了一个共产党员!”
  郑老九又问道:“你自己是不是共产党?”
  昔憬想了想,决不能暴露自己的身分,便道:“我……不是!”
  郑老九又大笑起来:“好罗!只当俺没有问,你也什么没有讲。反正你还要搭俺的火车。你敢捣鬼,俺就把你塞进锅炉里烧了……”
  郑荧一面高兴地哄着孩子,一面接着她叔叔的话说:“俺叔,你救了他罗!”
  郑老九一瞪眼:“俺救谁呀!走着瞧罗!”说罢,转身便走出了小屋,把门带上了。
  昔憬心想,自己真象是《水浒传》里的林冲,一步一个坑洼。现在反正也走不了罗,就干脆等着看这个老九叔如何发落吧!
  郑荧心里也在埋怨:“俺叔把一男一女撇在这黑洞洞的屋里,算个啥!”她不由得红了脸,一个劲儿地哄着孩子,除了孩子时断时续的哭声,只剩下他们两个不时吐出的焦急的叹气声。
  足足一个时辰,郑老九进来了。把一套铁路员工的黑制服甩在昔憬脚边,命令道:“穿上!从现在起,你便是俺的司炉。司炉——懂吗,就是火夫,上煤烧火……”
  昔憬顿时发现这张老是绷紧的脸庞下,藏着一颗非常善良的心,他感激地拉着郑老九的手:“老九叔!谢谢你……”
  郑老九甩开了他的手,凶狠狠地说:“谢什么!有你罪受的,几十斤重的一锹煤、一锹煤,不把你这胳膊抡断才怪!”
  郑荧吃吃地笑了起来,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这么高兴。她轻轻地拍着孩子,念叨道:“好罗!乖乖,就要跟爷爷上火车,去看爸爸罗……”
  天黑时分,一列货车从新浦站开出,到了徐州已是深夜。货车没有让进站,停在站外一个岔道上。
  郑老九坐在司机座上,一只膀子靠在了望窗口,眼睛盯着前面的信号灯,左等右等,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放行的信号。他呸地吐了口唾沫,朝已充当司炉的昔憬喝了声:“压上火!他娘的,如今的铁路都成了剁成一段一段的猪大肠了。俺下去看看……”
  还没有等他跳下火车头,坐在守车里的郑荧赶来了:
  “俺听一个扳道工说,从南京来的命令,朝西陇海开的火车,不问是客车还是货车,统统要检查……”
  正说着,只见手电筒一亮一亮,走过来一大帮子人,跳上这列货车,挑开了一节节车皮上的油布,旮旮旯旯都用手电筒照到了,碰到软货,还用刺刀七戮八戳,一片吆喝声,闹得鬼哭神嚎。
  一个便衣,带着四个全副武装的宪兵,冲着车头走来了。这时,郑老九突然抓住了昔憬的膀子。昔憬一惊:这家伙在这节骨眼上真要把他卖了?!哪知道郑老九抽手就在昔憬脸上唰了两个耳光,昔憬顿时眼里金星直冒,连忙抬起胳膊来挡,搜查的人正好走到火车头前,开始爬进司机舱。
  郑老九把昔憬一推,昔憬跌倒在煤堆上,司炉的活又累又热,只穿一件汗衫也早已浑身汗透,跌在煤堆上,汗水沾着煤灰,把昔憬染得黑不溜秋……
  郑老九劈头劈脑地骂道:“你这小杂种,敢偷老子的酒喝……还赖!俺闻到你嘴里的酒气了……就凭这条,俺也要揍死你!”他转过脸望望刚上来的那个穿西装的便衣,伸出黑黝黝的手就去抓他的衣袖:“把俺这个司炉送到宪兵司令部去!”
  那个便衣生怕弄脏了衣裳,连忙朝后闪让,几个宪兵也在舱门口劝道:“嘿!你也不要打他呀!”
  郑老九虎起眼:“师父打徒弟,自古以来的王法。你们管得着?要管,就把他拉下去……”说着,又蹬了昔憬一脚,昔憬刚爬起来又被蹬在煤堆上,背朝着来搜查他的人,转过半片脸,脸上,黑色的汗,已流成了一条条沟……
  便衣皱皱眉头,用电筒扫了扫……连忙掏出手绢,捂着鼻子,向宪兵挥挥手,下去了。
  等宪兵走远了,昔憬从煤堆上站了起来。他捂着脸,笑道:“老九叔!你这手真重!”
  郑老九又叼上了烟斗,哼了一声:“哪一个司炉象你这样细皮嫩肉的!”
  郑荧捂着嘴,生怕笑出声。
  这列货车放行了。
  火车缓缓地驶过徐州车站的站台,昔憬看见灯火通明的站台上,站着许立,额头上一个洋钱大的血疤被灯光照得闪亮。
  昔憬心想:“这个许立真是货真价实的老牌特务,他居然能把我的行踪判断得大致不差。看来,一路上还有不少关卡……”
  哪知道过了徐州,一路顺利,第三天清早,就到了西安。
  铁路上的人都认识郑老九,昔憬和郑荧跟着他大摇大摆地出了车站。到了一个荒僻的地方,昔憬换上原来的衣服,想道一声谢。还没有等他开口,郑老九便堵住了他的话头,拍拍昔憬的肩膀,说道:“好罗!但愿俺郑老九没有看错人!山不转路转,后会有期!”说罢,头也不回,甩开大步走了。
  昔憬望着郑老九的背影,从内心里发出一声喝采:“嗨!这真是个好人!”
  郑荧笑道:“还没有把你折磨够!你怎么不说俺也是个好人!……老实告诉你吧!那天,俺回去拿身分证,看见站上查人,那些便衣拿着一张照片,俺膘了一眼。进候车房,看见你孤零零地守着俺的包袱,一抬脸,俺吃了一惊,不就是照片上那人嘛……”
  昔憬诧异道:“我和你们素昧生平,你们为什么豁出命来救我呢?”
  郑荧道:“只作兴你一个人放共产党……”
  昔憬“啊”了声,仔仔细细看着这个普通而又奇特的妇女。
  郑荧问道:“你下一步怎么走?”
  既然心己沟通,昔憬也就不隐讳了:“到陕北去!”
  “怎么走法?”
  昔憬被她问住了,一时竟答不上来。
  郑荧笑道:“俺叔已把送佛上西天的法子教给俺了……你就跟俺上西北军的营房,让俺男人给你办一个路条……”
  昔憬踌躇了一下,点点头。
  郑荧关照道:“俺就说你是俺表哥,陪着俺来走亲戚的。”
  昔憬道:“也不能空着手走亲戚呀!”
  郑荧把红布包袱朝他手里一塞:“这不就是么!”
  昔憬望望郑荧那利索机灵的样子,寻思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设想得周周全全的计划,遭到了飞来的灾难。
  半个月之前,郑荧的男人在一次执行任务时突然失踪了。过了几天,有人发现了他的尸首,背上中了三颗子弹,倒在西安市郊的水沟里,分明是被人暗杀的。有人说是被共产党暗杀的,大多数人肚里都有数……
  杨虎城亲自接待了郑荧,对她说:“你男人是吉鸿昌的老部下,在我手下干得也不错,是个有血性的中国军官。你也不要追问咋死的,我一定要查清……”他给了郑荧一笔抚恤金,“现在这里局势很不稳定,我也不留你了。你好生回去,这个仇,就交给我来替你报……”
  郑荧从杨虎城那里出来,抱着孩子,哭得死去活来,西北军里她男人生前的朋友都来看望她。
  第二天一早,孩子又发了高烧,可郑荧想了想,毅然决然地要走。
  昔憬劝她道:“这时候你怎么走?”
  郑荧说道:“你不想想看,这么多人来看望我,问这问那,难保里面没有几个混帐东西。你!……认出了你,我更担待不起了……”
  昔憬看她在这种时刻还顾着他,不由得敬佩万分。可人情上也不能让她抱着发烧的孩子在风里吹、路上颠呀,便道:“大嫂!如果这样,我就走,决不能连累你和孩子!”
  哪知这一说,惹得郑荧圆睁双眼,气乎乎地用被子裹起了孩子,拎起包袱就冲出了门。这动作就象她的老九叔……
  昔憬连忙跟着她出了营房大门。
  上了路,两个人半晌不说话。走到郊区没有人的地方,郑荧又瞪了昔憬一眼:“俺能看你出了虎口又进虎口么!”
  昔憬道:“那你……”
  郑荧道:“俺叔嘱咐让俺叫俺当家的把你送到陕北,如今……俺当家的没了,那就由俺来送!”
  昔憬顿时明白了,但又不明白,他几乎脱口叫一声:“同志……!我们是同志,对吗?”
  但没有讲出口,就手抱过了她手里的孩子。
  安东把昔憬这一段故事,讲得如此具体,小赵都听呆了。夏雯说:“小赵,你瞧,连安东都能把昔憬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得象小说似的……”她笑了笑,“我这老头子的记性真好,打从一九三七年一月,他俩在延安见了面;昔憬对他讲了怎样脱险的经过之后,他呀,节节环环都记得滚瓜烂熟……”
  小赵忙不迭地问道:“那郑荧呢……?”
  安东道:“她为了护送昔憬同志过封锁线,牺牲了!临终,才透露了自己的身分。她男人和老九叔都是我们的同志。她男人就因为在杨虎城身边不断宣传我们党的主张,鼓动杨虎城起义,被蒋介石的特务打死了的。昔憬把郑荧的一个女儿带到了陕北,在保育院里养大了,取名郑虹,后来参加了娃娃剧团,现在在北京一个乐团里搞音乐……”
  小赵点点头:“这我知道。”
  安东笑道:“看来,对昔憬的每一个关系你们都查过了!我在狱中,至少被审问了五次,每次我都讲了上面的故事。嘻,人家说我是编的,我对他们说别费这个劲了。解放后,审干的时候,早就把昔憬的这段经历查得一清二楚,连那个拉黄包车的和撑船的夫妻都找到了。他们写的材料不都放在昔憬的档案袋里么……”
  小赵吃惊道:“有这等事?!太……太气人了。许立当上了顾问之后,把这些材料都封起来了……”
  安东说:“其实许立最清楚。天下就有这等巧事,西安事变后,昔憬和许立又见过面了……”
  三六年十二月,东北军和西北军趁蒋介石来西北视察的时候,张学良和杨虎城发动了兵谏,软禁了蒋介石,要求抗日联共。这就是有名的“西安事变”。
  我们党派周恩来同志去调停,昔憬跟着去了。
  当穿着红军军装的昔憬出现在周恩来身边的时候,蒋介石和宋美龄大吃一惊。
  蒋介石呐呐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暗暗自语道:“唵……那个……那个人不是昔憬么?”
  西安事变时,许立作为侍从室的副官,没有被打死,却做了俘虏。当他被放出来时,正好又碰到了昔憬。
  许立额头上那块洋钱大的疮疤,又红又亮,正说明他此时又羞又恼。他狠狠地瞪了昔憬一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姓昔的,你别神,我许立迟早要抓住你!审你!毙了你!一刀一刀地剐了你!”
  昔憬冷冷一笑:“许立上校!请你不要忘记额头上这块伤疤!”
  室外的雨越下越大。
  安东也越讲越激动:“唉!这个许立,自己也决不会想到,在他当蒋介石的上校侍从时,调动了千军万马也没有抓到的昔憬,竟会在三十几年之后,在我们执政的年代,落到他的手心里。难道这几十年的历史竟会倒过来转了吗?……小赵,昔憬同志一定受了不少折磨!我恨不能腋下生出翅膀,立即飞到他身边!”
  小赵说道:“他一直被关在一个秘密的山洞里,连我们都不晓得,前年才转为军管……”
  夏雯道:“那也一定是什么油水也榨不出来了!”
  小赵道:“没有榨出油水,可是人却快成渣子了。”
  夏雯道:“他们是成心想把昔憬折磨死?”
  小赵沉思一下,道:“这些年,他受的罪,可比你们多得多呵!”
  安东道:“他向成跛儿屈服了?”
  小赵道:“没有屈服。可是人已被折磨得不成样了,支也支不多久啦!”
  安东将桌角一拍,突然站起来,大声吼叫起来:“这批流氓!……”
  小赵忙伸过手,拽拽安东后衣襟,轻声道:“首长,你要冷静,这里是人武部。”
  安东恍然,走向窗口,伸头向窗外探望,又转身在小赵对面坐下,伸过头轻轻对小赵道:“你替我转告他,无论如何,我们要争取活下去,看看那帮流氓的下场。”
  小赵也低低地回道:“两天前,已把昔憬放出来了。”
  安东一听,忙伸手抓住小赵的膀子,道:“放出来了?在哪儿?你能不能……”
  小赵道:“你想去看他?”
  安东道:“我们是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当然希望能早一点见面了。”
  小赵默思了好久,劝道:“首长,你是明白人,你们是同一个案子……”
  安东未等小赵说完,哈哈大笑起来,道:“你怕我们串供?”
  小赵道:“不是我怕。我是想,‘内控’这两个字,你比我懂得多,把你从监狱里放出来,不等于你的行动就不受人监视了。我的意见,在这时候,你不应乱跑,更不应去看昔憬。你去了,对你是很不利的。”
  安东道:“有啥不利?我与昔憬的关系,党是了解的。再说这七、八年,成跛儿集中上百号人专整我和昔憬的材料,起码也有几大箱子了。”
  小赵又沉默了好久,道:“首长,我可以告诉你昔憬的地址,但是我不敢领你去。因为成主任为着从你身上能钓到鱼,不仅派我冒充运输公司的司机,把你送到夏雯同志这儿来‘摸敌情’,还有很多穿着各种各样服装、以不同的面孔散布在你周围的人在监视着你的言行。”
  “好吧,我这条鱼偏要去试试他的钩子有多大。我明天就去北京。”安东说着,霍然而起,向门外走去。
  第三章

  昔憬被送到这个山边小县城来之后,第一件使他吃惊的事是周围都是讲的“阿拉,阿拉”的冒充上海口语的宁波话,来往的车辆一大半也都是上海的车号,要不是地图上确实标着这个城镇的位置,他真以为自己到了上海郊区。
  文化大革命后,关了那么六、七年,真是一切都陌生了。原来这座小县城现在是属于上海的一块“飞地”——只要是在这块“飞地”的保密工厂里干活的,连供给标准都是上海的。既然是“飞地”,又是那么多的保密工厂,一定是相当机密的了,为什么却偏把他这么一个“特务分子”送来呢?纳闷了几天,才算看出了一点苗头:这种地方,这种工厂,谁都不准互相问的,而且又是“一月风暴发源地”直接管辖的,谁敢多管闲事!昔憬明白,他毕竟是“要犯”,理应受到“特殊照顾”了……
  就象小赵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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