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市场国家-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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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所可能产生的反应,有着敏锐的理解。
在我所描述的这种人的思想观念中,对集体行为很少有或者根本没有肯定的评价。共同体感无任何必要,对社会团体、国家或诸如此类组织的团结的关心也无任何必要。这种人之所以是一个社会主义者,只是因为他强烈地反对资本主义。从真正的意义上讲,他的社会主义恰恰来自他的自由主义。拒绝那些专横的“金融家”、“强盗富商”、“华尔街巨头”、“苏黎世财阀”和“东部权势集团成员”的异想对他个人命运的控制,用什么作为替代组织呢?“把这些恶棍拉下台”,谁来取而代之呢?这个自由社会主义者在某种民粹党式民主的形式下几乎是绝望地退缩了。不论怎样,他是料想在革命到来后,他将运用潜在的平等权力,即等于其他人所运用的权力,塑造自己的命运。我所描述的这种人决不可能超出他的否定主义多远。他实际上并不关心如何组织一个真正民主的社会主义等这样一些实际问题(在这里,再次看到马克思的天才在于对革命后的组织问题保持沉默)。
现在,考察一下这种人在面对经济理论的实际论点时,以及在终于理解了市场经济自然秩序的原理时会有何种反应。考察一下在受像弗兰克·奈特——他的知识的真实性和完整性是无可置疑的——这样的人的思想熏陶后,世界观会受什么影响吧。现在他明白了,市场选择不是任意的,它对人剥削人的潜在可能性是有严格限制的,市场是倾向于从政治控制中使人们的自由极大化的,始终作为人们的基本价值观念的自由在允许市场发挥主要作用的社会制度里是受到最好的保护的。这种人如在道德上是一贯的,在知识上是诚实的这时他就会经历向市场拥护者的明显转变。他真正看见光明了。
现在我把刚才讨论的自由社会主义者的思想同反自由社会主义者的思想进行比较。描述第一种思想毕竟是在描述我自己以前的思想,因此对于我来说,描述第二种人的思想要困难得多。但让我设法深入其他人的思想深处。反自由的社会主义者不是个人主义者,他不会对个人自由赋予最高的评价。他决不可能铭记和赞同“别触犯我”这句美国革命者们的口号。他最初的反市场或反对资本主义的思想,并不是来自他人对他行使专横权力所激起的愤怒和厌恶,也不是来自他人对他个人自由的明显限制。这种人反对市场秩序,有着更基本的原因。他认为个人不应该选择他们自己的命运。因此,不管他了解还是不了解市场运行方式,不管市场是有效的还是失败的,他都一样反对市场。反自由社会主义者对经济的理解水平和老练精明极少能或完全不能对他的反市场秩序的思想观念产生影响。
反自由主义者的社会主义与其说是消极的,不如说在本质上是积极的。由于反自由主义者并不认为应该允许人们支配他们自己的生活,应该对他们自己的自由有所限制,因此他积极支持由集体控制人们的生活和自由。有一种“较好”的方式。共同体、社会、有机统一的团体、国家——所有这些统一体都要求他的忠诚。反自由主义者也许是,但不一定是家长统治论者。他也许认为,但不一定认为他应该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他人。这种思想的核心,是反对这样一种意见:应该允许个人摆脱或许正在引导他探求“真理”和“美德”的集体而自行决定他们自己的价值观念(参见第5章)。
设想这种人对经济理论家的教导会有何种反应吧。这些教导对于他犹如耳边风。他也许完全理解市场的逻辑结构,而同时又仍然是一个社会主义或集体精神的热烈拥护者。这种人基本上不受经济理论的观点的影响。市场所确保的权力分散和权力限制,正是他反对而不是拥护这种组织形式的理由。反自由主义者仍然是反自由主义者。
可是,令人感兴趣的是,正是这种人,倘若他在知识上仍然是诚实的,就会受公共选择理论教导的影响。如果他最终认识到,理想的集体主义实际上是不存在也确实不可能存在 的,政治领域中的人也如包括市场在内的其他领域中的人一样追逐私利,一样的卑鄙,他就会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放弃对集体体制的支持。不过,由于这种人实际上不可能期望成为市场的热情拥护者,所以这种放弃的程度将是不明确的。尽管排除了某种从国家形象产生的浪漫成分,真正的反个人主义者是不会变成市场秩序的拥护者的。社会主义之神可能因反自由主义者而死亡,但不会有其他神祇出现。趋向虚无主义的诱惑是强烈的;而在我看来,这就是80年代世界许多迷惘的社会主义者的情形。
在为展开论述作准备的本章里,我只不过叙述了我是如何解决了开始提到的那个难题的。我发现这对于澄清自己在各种反市场思想方面的混乱是有用的。我并不想论证我所描述的这两种思想以其纯粹的形式存在于何处以及何人——不管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仍活着的还是已死去的。我们都是许多人的混合体。因此、那些反市场秩序的人也许充分反映出我这里所描述的这两种抽象状态的思想以及可能创立的其他思想的某种混合。进一步说,即使在我们这些市场秩序的基本支持者中间,也仍然存在我所描述的这两种思想形式的残余。就我而言,更易与那些对垄断资本主义提出似马克思主义批判的人相通,而较难与那些提出国家具有潜在仁爱作用的观点的人相通。
最后,我写这些文章的最终理由是:我希望理解那些与我们不同的人的思想,使之成为在政治哲学这个最基本层次上展开对话和讨论的第一步。
注释:
①本章内容最初是1983年7月在弗吉尼亚州费尔法克斯举行的自由基金会系列讨论会上的一次特邀讲演。
2 政治经济学:1957…1982年①
一 导言
我慎重地选择了“政治经济学:1957…1982年”为本章标题。1957…1982年恰好构成四分之一世纪。但是我的选择并非仅取决于这种时间上的对称,而是取决于这段时间的首尾年份里的事件。正是在1957年,我和沃伦·纳特在弗吉尼亚大学创建了托马斯·杰弗逊(Thomas Jefferson)政治经济学研究中心。也正是在1982年,我进行了一场维护政治经济学的制度背景的新的斗争,而沃伦·纳特是会热情赞同这场新的斗争的。我要追溯一下1957—1982年这两个年份之间的联系。在这样做的过程中,我将大量地提到,那些学术界人士是谁,他们在做什么,以及他们是如何说明自己在社会、科学和哲学中的地位的。我不必因为这种对学术界人士的强调而向我的非学术界的读者们致歉,我始终坚信,在学术界发生的事对思想观念的发展和传播,以及最后对这些思想观念转变为现实,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二 政治经济学:1957年
1957年,反自由社会主义者(见第1章)在学术界中处于优势。我指的是那些从意识形态上主张由国家对一切经济事务实行仁爱领导的人(在法语中有个更恰当的词:dirigistes,即统制经济论者)。而在1957年从凯恩斯学说在大学里被接受的程度衡量,凯恩斯学说“对本题的偏离”——这是借用利兰德·耶格尔(Leland Yeager)的一个贴切的措词——仍在加速。那时候斯大林主义的恐怖还未完全渗入当代知识分子的思想意识。战后其他地方的社会主义实验的失败也还没被人们真正认识。在学术界里,统制经济论者占居支配地位,统治着我们的生活。他们控制了各系主要课程的设置;决定着人们的聘任、聘期和提升;审批出版他支配备主要基金会的资金使用,而那些基金会当时已偏离了捐款设立者之初衷 当我和沃伦·纳特于1956年底1957年初进弗吉尼亚大学任教时,我们惊奇地发现,由于弗吉尼上州独特历史对学府的影响,弗吉尼亚大学有一个截然不同的学术环境。在斯内夫利(T.R.Suavely)的领导下,受大卫·麦科德·赖特(David McCord Wright)和拉特利奇·瓦伊宁(Rutledge Vining)的富于想像力的思想之影响,弗吉尼亚大学的经济学课程设置已经与众不同。我们宣称的目的就是要更明确地努力反击1957年前后经济学和政治经济学的主流派势头,而对次大学当局并非是消积地加以接受(几乎可以肯定,表达此种目的的任何言论在当时美国大部分主要大学都会立即遭到反对 )我至今仍能生动地回忆起我同当时艺术和科学学院院长威廉·杜伦(William Duren)以及当时弗吉尼亚大学校长科尔盖特’达登(Coigate Darden)那次会面的情景。当我有些犹豫地提出我和沃伦打算建立一个政治经济学中心的想法时,得到的简单回答是“干吧”。既获许可,我们的热情便逐渐高涨,终于建立起这样一个中心。
在我和沃伦共同起草的第一本关于托马斯·杰弗逊政治经济学和社会哲学研究中心的小册子里,我们陈述了我们的目的,是要建立一个“希望维护以个人自由为基础的社会秩序的学者团体”。我们几乎没料到,在当时知识界和学术界那种氛围中,“个人自由”这个词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困难。一个主要基金会的官员公开告知我们,小册子所宣称的要明确鼓励那些信奉个人自由的学者,是“特别令人不愉快的”,并指出托马斯·杰弗逊中心的目的清楚地反映出一种既定的思想倾向。就因为宣布目的是要研究关于自由社会的问题,我们被置身于明显的怀疑之下。
回顾以往,我可以认识到,以为理论辩论就可以有效地反击当时占统治地位的思想,这种想法未免过于天真。但我们还是进行过这种辩论,并且我仍然欣赏在我给我们的主要论敌克米特·戈顿(Kermit Gordon)的一封信中的一段话:
我无条件地拒绝承认或相信,我们这样一个计划在最细小方面也违背了杰弗逊精神。这个计划之所以是独一无的,只在于它要考察自由人们对社会问题所持的态度,并以为人们能公开、充分和自由地讨论一切问题。
但是,详述这一切需用很大篇幅面这在本章是不相宜的。
因此,我还是放弃作这种论述,只简要地说明我们建立托马斯·杰弗逊中心的想法。我们当时头脑里设想的计划有什么不同?我和沃伦·纳特想使弗吉尼亚的政治经济学课程设置具有何种特点呢?
首先,我们关心的是正在日益发展的对经济学基础的忽视。我和沃伦·纳特都是芝加哥经济学家,而且是弗兰克·奈特、亨利。西蒙斯(Henry Simons)、劳埃德·明兹(Lioyd Mints)和阿伦·迪拉克特(Aaron Director)一代人培养出来的芝加哥经济学家。在我们看来,经济学的基础不是数学形式,而是价格理论,并且是应用于真正的现实问题的价格理论。经济组织和市场过程成为注意的焦点,通过价格机制运行的经济组织的活动成为研究对象。政治经济学正是这种隐藏在被亚当·斯密称为“法律和制度”的社会结构之中的东西。因此,在我们看来问题很简单,政治经济学不过意味着向古典政治经济学家们原来位置的返归。我们看到除了芝加哥大学之外,别的高等学府经济学课程设置所忽视的正是这种经济学的基础。
无论当时还是现在,我都公开并无歉意地承认,驱使我们的动力在于我们坚信、如果这些基础受到忽视,一个个人赖以保持其自由的社会就不可能获得人们的支持。我们坚信,对价格制度的理解会为整代人对自由制度的支持提供一条最好的道路。我们并不觉得有必要为此进行直接的思想论战。理解是带有强烈的个人性质的。我和沃伦成为经济学家时还是忠诚的社会主义者(见第1章)。我们经历的“转变”是通过对市场过程的理解而进行自我启蒙的结果,并且我们还将这种经历变成我们的同事和学生的见解。我们认为,社会主义观点唯有对那些对经济学无知的人才有明显的说服力。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启蒙将来的研究生,帮助他们达到与我们相等的理解水平,培养出了解经济学的正确研究对象的经济学家,然后通过经济学家们透彻的分析引导另外几代人达到自我启蒙。也许当时我的表述不如我现在说的这样直接了当,但我们的目的就是如此明白。我现在承认、对于50年代后期占统治地位的反自由主义思想,我们的目的确是具有破坏性的。
三 夏洛茨维尔十年:1957-1987年。
无论是以我们的标准来衡量,还是以外部的标准来衡量,在1957—1967年这十年中,“弗吉尼亚学派”取得了极大成功。托马斯·杰弗逊政治经济学研究中心得到了来自好几个非主流派特别基金会、弗吉尼亚大学和弗吉尼亚州的慷慨支持。研究生课程内容扩充了。利兰德·耶格尔、罗纳德·科斯(Ronald Coase)、亚历山大·卡夫卡(Alexandre Kafka)、安德鲁·温斯顿(Andrew Whinston)、戈登·图洛克和威廉·布雷特(William Breit)都加入了我们的行列。许多访问学者以及所有具有世界声望的政治经济学家,都来到中心作为期半年的访问。他们中包括弗兰克·奈特、F·A·哈耶克(Hayek )、迈克尔·波拉尼(Michael Polanyi)、伯蒂尔·俄林(Bertil Ohlin)、布鲁诺·利昂尼(Bruno Leoni)、特伦斯·赫钦森(Terence Hutchison)、莫里斯·阿莱斯(Mallrice Allais)、邓肯·布莱克(Duncan Black) 和0·H·泰勒(Taylor)。
我们开始吸引优秀的研究生。一个时期以来,我们的研究生是全美国首屈一指的。在众多学生中我仅提出以下十几位的名字,并预先对那些其名字也应该在此提到但没有被提及的许多人表示歉意。他们是:奥托·戴维斯(Otto Davis)、查尔斯·戈茨(Charles Goetz)、马特·林赛(Matt Lindsay)、吉姆·米勒(Jim Miller)约翰·穆尔(J0hn Moore)、马克·波利(Mark Pauly)、查尔斯·普洛特(Charles Plott)、保罗·克雷格·罗伯茨(Paul craig Roberts)、克雷格·斯塔布尔宾(Craig Stubblebine)、鲍勃·托利森(Bob Tollison)、迪克·瓦格纳(Dick Wagner)和汤姆·威利特(Tom Willett)。这些人都是“弗吉尼亚政治经济学学派”的产物。用不着我详述,仅列出这些名字就足够了。弗吉尼亚首创精神获得了成功。
回首过去,在硕果累累的“夏洛茨维尔十年”间,高等学府内外的经济学和政治经济学一直经历着变化。正如我在前面所指出的,社会主义理想作为一种知识一道德一情感的动力.大约在50年代达到高峰。到了60年代中期,这种动力便逐渐丧失。稍后出现的凯恩斯主义则是在60年代初达到顶点,而在这10年的后半期,国家对经济的有效调节已不复存在。
我们这个学科中的统制经济论者,有的思想失去原来色彩而趋向中庸,有的则加入了鼓吹爱情与和平的磨皮士的行列。在外部观察者看来,由于弗吉尼亚大学的师生提出了值得尊敬和注意的思想,弗吉尼亚大学的政治经济学课程避免了任何可能的思想污染。人们逐渐意识到制度和制度对经济运行约束的重要性。所有权经济学、法律经济学和公共选择——这三门相互联系又相互区别的分支学科出现了,就广义而言每一分支都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