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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七卷林海音评传 作者:周玉宁-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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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婚姻故事,林海音让我们看到了那个时代的一个个人物,这些人物也许与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有隔膜,但林海音以她质朴的笔触还是让我们体味到了他们的痛苦与喜乐。这里面的主角还是女性,同情的也还是女性。比如在写完“我”的同学傅的母亲的故事,即是短篇小说《烛》的原型,写傅的母亲为丈夫娶了姨太太而在床上瘫了一生的故事后,林海音感叹道:“姨太太,是某些时代很自然的产物,给男人们写下了多少艳丽的人生的史章,他们多得意!但是也唱出了不少人生悲歌吧?”这里林海音也给了傅的母亲的情敌兰娘以极大的同情,林海音是站在女性的角度来看她们之间的竞争的:“为了一个男人,两个女人过了这样的一生,这是多么奇特的事情呢?她们共同的目标死了,留下两个残弱的女人,本来是敌对的地位,反而变成相依为命了。先是一个女人抢了(固然不一定是她主动的)另一个女人的丈夫,后来两人共同的丈夫死了,她反而伺候为她而残废的女人一辈子。当她们老姐儿俩谈旧日往事的时候,会说些什么呢?如果知道有这样结果的话,傅伯母又何必当初呢?但是她又怎能知道呢?”这里没有将两个敌对的女人置于你死我活的境地,而是如实地叙说了现实中人的关系的奇妙的一面,敌对变成了相依为命,人的感情人的关系毕竟是复杂而多维的,不是简单的平面化的,林海音写出了这一点。同样的写作深度与思考深度也表现在林海音对公公、婆婆、姨娘的关系的观察与表现上。比如婆婆与姨娘的互相嫉妒,中秋节分月饼的有趣一幕,观察仔细而又体味人心;姨娘的晒皮货,说明她在这个大家庭没有什么可凭恃地只有积攒财产,处境也并不一味地如公公在诗里写“携曼姬游”那般浪漫。好小说应当多层面地展示生活而不仅仅给出一种答案,《婚姻的故事》写的虽是婚姻家庭,但展示的生活蕴涵却是丰富的。这说明林海音是一个成熟的小说家。 
  《孟珠的旅程》写一个歌女的幸运人生。周孟珠自幼失去父亲,后来又失去母亲,靠在歌场唱歌养活自己和供养在南部上大学的妹妹。歌场中的姐妹各有一份苦衷,与孟珠最要好的雪子因被男友抛弃而做了歌女,她玩世不恭、自己糟践自己,后来在一份真情面前觉得自己配不上而跳楼自杀。在污浊的环境中,孟珠洁身自爱,从不逢场作戏,还得到一位年长的男性刘专员的爱慕与呵护,但孟珠并不爱刘专员,她爱上了在房东韩老太太家结识的年轻的英语教师许午田,许午田有知识有修养并且有德性,也是一个失去母爱的有次弟需要护持的苦命人,但他的自持与毅力,让他有一种人生的坚定性,也正是这点吸引了孟珠。然而就在孟珠想象着与许午田结婚,过幸福日子的时候,她得知与妹妹通信多年、妹妹恋慕的老师正是许午田,于是痛苦地南下台中去寻找刘专员,富有阅历的刘专员看出了她的痛苦,安排妹妹与许午田同来,妹妹很懂事地退让了,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地请姐姐与许午田结婚,自己则到夏威夷留学去了,小说以孟珠与许午田结婚后怀孕作为喜剧的收场。这篇小说有言情小说的元素,与她的另一部长篇《晓云》一起可以看做是台湾言情小说大流行的前奏之一。但这毕竟是林海音版本的言情,人物相对而言比较严谨、人物性格相对温柔敦厚,人物的情感进程也不是要死要活的煽情,是比较舒缓地严谨地讲述一个可以流行的故事。同样的故事架构在琼瑶手里可以写成厚厚的一本,但在林海音手里则只写成了一个中篇。原因是林海音没有琼瑶的煽情与眼泪,也没有琼瑶的缠绵。但她比琼瑶更多了一些对人生与人性的思考,使她的作品多了一些文学性与高雅。比如,在雪子自杀后,孟珠到她的家乡看望她的母亲与妹妹,小说设计孟珠与她们没有更多的交谈与交往,这就更像是一个纯文学作品的情节设计而不是流行小说的品像。在流行小说里,这种地方正是要大做文章或抖包袱的地方,而林海音的安排,虽没有推进情节,却让读者体味到人生的苍凉与隔膜。再比如,妹妹线索的安排,妹妹的单纯与生存环境的高雅愈发衬托出孟珠生活环境的嘈杂与混乱,而这也正说明孟珠的出污泥而不染与意志的坚强,她对许午田的爱情也正是她的人生追求与正面力量的胜利,这也是一种纯文学的写法,妹妹是来自主流社会的典雅的典型女性,孟珠则是世俗社会的有着坚韧生存力的女性的代表,小说营造了一个爱的世界,从孟珠的房东太太到刘专员、许午田没有一个看不起她的职业,都要给她一份呵护,以致使她最终成了正果,这里暗含的意味却是深长的。许午田从一开始对孟珠的爱的游离,读完全篇读者当然明白是因为与妹妹的通信的缘故,事实上,这种安排喻示着来自主流女性的对许午田的吸引,而许午田最终与孟珠的结合固然是爱情的结合,更意味着主流社会对在堕落环境中自强的孟珠的彻底救赎,是一种爱的给予。林海音在这里并没有看低歌场中的女性,而是分析她们堕落的原因,比如对雪子,同情她们的不幸遭际,比如对其他歌女命运的描写,都是为说明这是一些不幸的人们。当然,对歌女这样的看法还是一种比较传统的看法,小说中这种意识是有的,比如孟珠自己的叙说就常常透着这种意识,但不是全篇统一的,小说中描写周围人们对歌女的宽容与平等,即已透着社会的进步,而小说多次提到孟珠本可以上电视,她到外岛演出时小喇叭提议可以让妹妹参加演唱出名,都说明着大众娱乐业正待兴起时,人们价值观念即将到来的彻底变化,当歌女也是一种可以成名的手段,成为娱乐明星,也是一种令普通人羡慕的事。如果从知音的角度看,刘专员才是孟珠的知音,他不仅像父亲般地呵护她,还对孟珠的歌产生共鸣,为她写下一首首诗,这是一个孟珠事业与人生的导师形象,也因此他成不了孟珠的爱人;而许午田年轻有活力,对孟珠来说既代表一种高尚的精神力也代表一种性的诱惑,许午田并不欣赏孟珠的歌,总是以高雅的音乐来指点她,而这点上妹妹则与许午田有精神的共通处,孟珠没有太多的文化,她并不太懂许午田的一些深奥的文字,她有的只是自己的洁身自好、供养妹妹的德行、美貌与温顺,就是这些让她最终得到了许午田的爱,这也是世俗战胜精神的一个象征,即女性的世俗存在的长处,比如美貌、温顺与德行战胜了男性对精神生活的需要,这亦可以从《婚姻的故事》中方先生与方太太的故事看出精神恋的不可靠,所以,妹妹的退出亦是情理之中的。这两个男性,一个温文儒雅,一个充满诱惑与吸引,这两个异性的设计,会引起女性阅读者的兴趣,这是两个很符合女性接受心理的男性角色,所以,孟珠与他们的感情纠葛是具备言情流行小说的元素的,只是林海音在此没有大加发挥而已。 
  《晚晴》是林海音为数不多的以男性做主要角色的小说,写一个年老的单身公务员对一个年幼的女孩以及她年轻的妈妈所产生的爱恋。姚亚德的妻女被留在了大陆,住在机关的单身宿舍中,一次黄昏的散步使他注意到了巷口的安晴、心心母女,后来他得知同事巴文是安晴丈夫的同学,从巴文那里他知道安晴的丈夫是一个海员,常年在外,并不把她们母女放在心上。通过巴文,姚亚德与心心母女自然地来往了,逐渐地对她们怀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愫,并勾起他对大陆妻女的怀念,他托人打听妻女的下落,还没得到消息就病了,而心心也突然病了,安晴让女仆来请姚亚德帮忙,姚亚德带着病去了,帮她们母女找了医生,安顿好她们才回到宿舍,结果自己大病了一场,病中的呓语中表露了自己对心心母女的感情。为了躲避这段感情,姚亚德请调到台中,这时他也得到了大陆的妻子已死、女儿可以接来的消息,而他在台北的同事又张罗着给他介绍女朋友,而这时也传来安晴的丈夫失踪的消息,小说就在这样一种无限的可能性中结束。小说写一个中老年男子晚来的情愫,他是把安晴母女当做自己妻女的情感替代者来照顾的,因为有了安晴母女他才深深地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对不起在大陆上的妻女,他痛惜安晴的海员丈夫对妻女的薄情寡义,心疼柔弱的安晴幼小的心心,不由自主地担负起照顾她们母女的责任,在这种照顾中,感情自然产生。这种感情不像年轻人的爱情那样浓烈似火,而是一种渐渐加深的责任与义务,而这恰恰是很多年轻男子没有意识到甚至不愿承诺给女性的,包括年轻时期的姚亚德,姚亚德对安晴母女的照顾,是对自己年轻时期对妻女的忽视的一种补偿心理,也是年纪渐长后对自己寂寞的单身生活的一种调剂,然而人毕竟是有感情的动物,就在这种补偿与照顾中感情产生了,而这种感情不是姚亚德所能承受的,他回避了。然而感情是扯不断的,他依然是那么地惦记她们母女,就在同事要给他介绍女朋友的宴会结束以后,他走向了巷口的心心家,他要问安晴的意见,而此时安晴的海员丈夫业已失踪,他与安晴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小说便在这种可能性中结束,给读者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姚亚德所能给予安晴母女的是一种安全感与责任感,这是安晴从海员丈夫那里得不到的,姚亚德与她虽然有年龄的差距,但姚亚德所能给予她的安全感与责任感给了他们充足的理由来接近,他们的接近是从心心开始的,这使他们一开始的接近就很自然,在姚亚德成了逐渐地有意识,而在安晴一切还处于一种懵懂阶段,所以,这段“晚晴”,姚亚德的主观因素比较强烈,而他“晚晴”的对象还未有强烈的回应,小说的结尾,只是给了一种可能性,结果却没有写,毕竟从各个方面来说,这两个人之间是有距离的,如果没有心心这个纽带的话,也许他们会毫不相干。这篇小说展现的是许许多多的大陆来台人士的情感困惑,反映的是两岸隔绝以后的一种特有社会现象,即许许多多的抛妻别子的单身男性的情感问题,这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台湾社会特有的现象,林海音写了一个姚亚德,而在当时的台湾的确有千千万万个“姚亚德”。这是《晚晴》的社会意义。 
第九章 林海音的中长篇小说与名篇《城南旧事》  
第二节 长篇小说  
  林海音的长篇小说主要有两部,它们是《晓云》和《春风》,如果从篇幅上来看,它们其实是较长的中篇和较短的长篇,题材也是写女性的恋爱婚姻事业追求等。无论从篇幅还是从题材来看,都不属于长篇巨制。但这两部小说在林海音的创作中,是比较重要的,也是拓展她的创作思路之作,值得研究。 
  在林海音的女性题材作品中,主角多是已婚妇女,写她们的爱恨与婚姻家庭观念,而以未婚少女的恋爱经历为主题的是很少见的,《晓云》便是一部,这也造成了研究者理解的困惑,所以有了《晓云》虽是写少女恋爱的,但主题仍是母爱的胜利的观点。中国现代文学馆研究员李今在《林海音对于女性文化角色的选择》一文中这样认为:“林海音有一部中长篇小说《晓云》,写的是母女两代都充当了第三者插足婚外恋的故事。作者既没有站在传统的立场,把晓云和她的母亲描写成害人的妖精,也没有以现代的意识,张扬惟爱情独尊的精神,她在婚外恋的老套故事中一反常规,歌颂的是母亲的情怀。”“林海音却从这个习见的‘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世俗故事中升华出母性的力量和光辉。晓云的母亲为了要等到女儿有一个好的归宿才肯放心地离开她,毅然拒绝了她所倾慕的林教授的求婚。晓云在面临未婚先孕,情人又不可能和她结合的尴尬处境中,没有怨天尤人,反而感到无比的坚强,林海音让她自豪地想到:‘我既然像世人所责备的,没有珍惜我的灿烂的时代,但是它却给了我生命的最深的意义。我的经历,使我成长,看,纤弱的我,竟孕育着另一个生命。爱,应当怎么解释啊!’她挺着大肚子喂着一群鸡仔,看着‘母鸡带小鸡来啄食一阵,吃饱了就昂然举步,踌躇满志地又领着她的小儿女们走了,’不由得感慨,‘她真了不起,又厉害,又慈爱,在母翼下,那群小鸡是最安全的。’因而,当她偶然看到思敬赴西德就任新职,由日返国述职的消息时,也毅然放弃了去找思敬解释一切的冲动,而决定迎接为还未出生的婴儿采购东西的妈妈的归来。小说在晓云坚信‘生命不是就此了结,而是永恒的’感觉中结束。在这里,作者把女人生命的传统象征——爱情置换成了生命的延续——孩子,赋予他以生命的最深意义,林海音对为人妻与为人母的价值选择也可以由此昭然若揭。晓云决定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的选择,似乎成为女人,更准确地说是母亲间的‘同谋’,她们以母亲的纽带联结在一起,因母性的力量而放射出让世俗道德黯然失色的光彩。从这点看,林海音并不缺乏反叛性,她同样是以女性的立场,只不过是以女人母性的立场,而不是以女人自我的立场反叛以家庭、以男人为中心的男权社会。”舒乙、傅光明主编:《林海音研究论文集》,台海出版社2001年5月版,第206、207页。李今的观点新颖而又不失为一家之说,颇有道理。那么,《晓云》究竟讲述了怎样的一个故事呢?让我们来看一下: 
  夏晓云和母亲相依为命,因为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也没有事情做,便来到梁家为梁晶晶补习功课、做家庭教师,因而结识了梁晶晶的妈妈梁太太和爸爸梁思敬,并对梁思敬产生了好感。夏晓云的身世颇为特殊,她从小和姥姥在一起,因为爸爸妈妈的结合不属于明媒正娶,妈妈早年是爸爸的学生,爱上了已有家室的爸爸,不顾世俗的冷眼与爸爸结合了,并生下了晓云,抗战开始,妈妈随爸爸到了大后方,将晓云留在北平姥姥身边,抗战胜利,爸爸妈妈才回到北平,后来姥姥去世,晓云才随爸爸妈妈来到台湾,过上了真正的家庭生活。然而不几年,爸爸病逝,家里只剩下晓云与妈妈两人,一晃儿就七年过去了。晓云身体瘦弱,多愁善感,但是有青春,美丽迷人。她的妈妈和好朋友美惠都希望她嫁给文渊,一个有前途的青年,然而晓云对文渊就是没感觉,文渊在对晓云示爱未得回应后,赴美留学去了,晓云则继续在梁家的家庭教师生活,并对梁思敬产生了一种不可遏止的感情。后来晓云听说梁太太比梁思敬大了八岁,梁太太家族很有势力,梁思敬是靠了梁太太的家庭背景才有了事业的基础,梁太太很会经营丈夫,但梁思敬并不爱梁太太,在日本期间与一个日本女人同居,生下了梁晶晶,梁太太是个厉害角色,赴日本抱回了只有一岁的梁晶晶,晶晶的生母自杀,梁思敬也跟着回了国,现在晶晶已有十二岁了,一家三口在台北生活。知道这些后,晓云更加同情梁思敬,并与梁思敬不停地约会,最后梁思敬到台中出差,晓云追了去,与梁思敬有了一夜情,梁思敬并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性,他打算请调到日本,把晓云也接了去。但这时晓云的妈妈和梁太太都已知道了这件事,妈妈背着晓云见了梁思敬,希望他不要耽误晓云,梁思敬误会了晓云的失约去了日本;梁太太也约见晓云,告诉她自己准备和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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