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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七卷林海音评传 作者:周玉宁-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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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白波后来在上海《立报》画漫画专栏“蜜蜂小姐”,林海音一直都很关注,他们到台湾后还有一段交往。 
  林海音和何凡刚交往时,报社一位男编辑结婚,找林海音当伴娘,林海音问他伴郎是谁,那位编辑说是另一位男同事,林海音不乐意,那位编辑便说找何凡,林海音便答应了下来。夏祖丽:《从城南走来——林海音传》,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1月版,第67、68、69页。这对情投意合的情侣经过一段时间的恋爱,也步入了婚姻的殿堂。1939年5月13日,林海音和何凡在北平东单三条的协和医院礼堂举行了新式婚礼: 
   
  两家家长把婚礼交由他们自己做主,他们请了三位音乐家朋友在婚礼上伴奏,老志诚弹管风琴、关紫翔拉小提琴、魏守忠拉大提琴。九十岁的老志诚在北京回忆说,当时他常为朋友婚礼伴奏,大家上他住的中南海练习,然后到中南海划船。许多年后,老志诚写的《牧童之乐》,风靡一时。不过协和礼堂的管风琴,却在“文革”时被砸烂了。 
  婚礼的证婚人是仁虎先生最亲密的老友,旧文学家赵椿年先生,“赵椿年”这三个字在北京的许多书籍、古玩店的招牌匾额上很常见。女方介绍人是含英表舅张我军,男方介绍人是仁虎先生担任财政部次长时的亲信部下、担任过司长的王槐青。王槐青的儿子王光超和夏承楹是附中同学,两人是好朋友。王光超有个弟弟王光英、妹妹王光美,王光美也是附中的,后来嫁给刘少奇。伴郎虞积刚是夏承楹中学同学、排球队友;伴娘许业云是学艺术的,是含英的好友。男花童是爱珍牌友、眼儿胡同王姨太太的孙子;女花童是夏家大房的大女儿夏祖芳。夏祖丽:《从城南走来——林海音传》,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1月版,第74、76页。 
   
  婚后,林海音进入了一个有着四十多口人的大家庭生活。 
第二章 求学、工作与结婚  
第四节 大家庭的儿媳妇  
  林海音出嫁时,她的表舅张我军曾对她说:“英子,婚姻的事不可预料,谁想到小小的英子,有一天会嫁到有一个公公两个婆婆,八个兄弟的四十多口人的大家庭去做儿媳妇呢!老夏家虽然是忠厚老成的书香人家,但无论如何,它和你现在的寡母姊弟相依为命的家庭生活迥然是不同的,处处要注意啊……”林海音:《家住书坊边?闲庭寂寂景萧条》,(台北)纯文学出版社有限公司1987年12月版,第109页。事实上,长辈的担心是多余的,林海音进了夏家,不仅上下相处很好,还得到了公公的格外疼爱。不仅何凡对于林海音自幼失父,凭着积极乐观的坚强意志,协助母亲抚育弟妹,打心底佩服,连公公夏仁虎先生也很敬重林海音的坚强自立。何凡欣赏林海音的才华、美丽、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和明朗的性格,两人兴趣相投、琴瑟和谐。 
  夏家人口虽多,并不复杂,当然大家庭也有大家庭的趣事,林海音身历其中,若干年后记述下来,变成了《闲庭寂寂景萧条》、《难忘的姨娘》等几篇散文。在林海音的叙述中,婆婆张玉贞不识字,一生不知道丈夫的学问有多高,官做到多大,钱赚了多少,她只知道要使丈夫儿女吃饱穿暖;她没有娱乐,一年就看一回戏,七月牛郎会织女的天河配,一年就打一回牌,三十晚上的对对和,其余的时间就全是忙吃的。婚前林海音就与婆婆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每次去夏家,未来的婆婆知道儿子房里来了女朋友,并且会留下来吃饭,她小小的个子登上一只小板凳,自己打电话叫天福号送清酱肉来添菜,上了堂屋的饭桌,她也会凑上前来,看儿子与女朋友多吃饭夹菜,她才高兴。除了何凡的亲生母亲,林海音还有两位婆婆,一位是在南方的五婶,因为何凡名义上过继给没有子嗣的五叔为子,这位婆婆林海音没有见过,但有书信往来,《闲庭寂寂景萧条》一文对她有专门的记述;另一位就是夏家的姨娘、夏仁虎先生的爱妾林佩卿了。林佩卿是旗人,北京城南游艺园唱老旦的坤伶出身,十八岁嫁给夏仁虎,一生无所出,她很得夏仁虎的宠爱,却与张玉贞关系微妙,林海音在上述文章中对两位婆婆及她们的关系有生动的记述。林海音与姨娘很谈得来,“在大家庭时,她就住在我楼下,我下楼见她屋门敞开着,就进去聊聊天。她也喜欢吾儿祖焯,在要来台湾时,她正好住娘家,我带了焯儿向她辞行,她把收集的旧中交票、河北银钱局崭新的拾枚、二十枚票送给焯儿,我至今还保留着。”林海音在台北如是叙说。 
  林海音很善于处理家庭关系,夏家二房夏承栋的老四夏祖煃回忆当年说:“六婶不管是婆媳、妯娌之间,都善于相处。她和蔼、关心别人,对人热情,这种人很容易交到朋友。她也平等对待仆人。那时的老妈子人身依附的情况严重,受雇于人,低人一等,但对这些人态度最好的是六婶,没有人对她有意见。”夏祖丽:《从城南走来——林海音传》,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1月版,第81、82页。 
  林海音婚前婚后这段时间,正值抗战爆发,时局动荡。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日本人进入北平,同年7月31日,《世界日报》关闭,林海音和何凡都失去了工作。抗战时期,何凡赋闲在家,读书写作,翻译了不少外文作品。而林海音则于1940年由公公介绍到师大图书馆工作,被分配到编目部门。几年的图书馆工作,养成她搜集资料、保存资料以及编目的兴趣和习惯,半个世纪之后,她在台湾出版六百万字的《何凡文集》,书后的五千五百多篇“玻璃垫上”专栏分类编目,就是她一个人在一个多月内完成的。有一次她在师大图书馆看到一本佛教杂志《海潮音》,很喜欢,就选了其中“海音”两个字做笔名,在报上写些文章,这就是享誉华文文坛的“林海音”的由来,她的本名林含英反倒不被人提起。林海音当时也常向《西风月刊》投稿,当时《西风》的顾问编辑是林语堂,编辑是黄嘉音、黄嘉德,1941年7月号上刊登了林海音以“茵音”为笔名写的《女记者的生活》,得到稿费20元,林海音利用这笔稿费,托上海《西风》编辑代购《生活的艺术》、《浮生六记》等书,余款就捐给“西风清寒读者基金”。夏祖丽、应凤凰、张至璋:《何凡传》,(台北)天下远见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11月版,第100页。 
  沦陷时期,夏家的日子开始紧了起来,因为夏仁虎拒绝为敌伪做事。夏仁虎,字蔚如,江苏江宁(今南京)人,在清光绪二十四年进京赶考,就留居在北京。辛亥鼎革后,曾游宦关外。1926年秋冬,曾相继任北洋政府杜锡珪、顾维钧内阁的财政部次长、代部长。1927年、1928年间,又先后任潘复、顾维钧两届内阁的国务院秘书长。北伐成功,夏仁虎自宦海退隐,在宣武门外永光寺街自己设计建造了一所宅院,门牌一号,这也就是林海音的于归之处。夏仁虎不但宦场得意,且擅长诗词曲赋,文采风流,著有《啸庵诗词》、《和姜白石词》、《枝巢四述》、《珠鞋记传奇》、《旧京琐记》等书,他六十岁前为文多署名“枝巢子”,六十岁后则署名“枝巢老人”了。据林海音猜想,“枝巢”二字当引自《古诗十九首》“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句,是不忘故土的意思。王景山:《旅人随笔》,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11月版,第112、113页。林海音后来在台北曾多次著文怀念自己的公公。当时,夏仁虎在北大和师大教几门课,一方面增加收入,一方面也藉此推辞别人找他出来做事。时周作人做教育总长,多次请他出山,都为夏仁虎所拒;华北行政委员会的王克敏也找夏仁虎出来做官,找了几次,夏仁虎都没回应,得罪了对方。有一天,几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到夏家找夏仁虎,大媳妇董曼仙出面周旋,日本宪兵不满意,一间间屋子搜查,把家里三四部电话拆了,只剩下一部。当时何凡为了听听中国以外的声音,在自己的小楼上装了天线,收听英文短波,林海音很机警,跑上小楼把天线拉断了,塞在桌子底下,才躲过日本宪兵的检查。生活越来越苦,大厨房的菜越来越差,后来不得不各房分炊。就在这艰苦的岁月中,林海音于1941年11月生下了她和何凡的第一个孩子——儿子夏祖焯,1945年春生下女儿夏祖美。日子虽不如从前,但林海音和何凡住的小楼依然温暖:小楼墙上挂着浪漫情调的曼陀铃,古色古香的弩弓,还有画家蒋兆和用淡墨给林海音画的画像,她侧着脸,半仰着头,那明亮的脸庞、清亮的声音,给永光寺街四合院里的古老大家庭带来了无限活力。夏祖丽、应凤凰、张至璋:《何凡传》,(台北)天下远见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11月版,第105、106、98页。 
  1945年8月9日日本宣布投降,8月23日,全国报业复员联合会成立,林海音与何凡又回到报界工作,何凡进入《华北日报》及新创刊的《北平日报》,林海音离开师大图书馆回到复刊后的《世界日报》工作,此时,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老大祖焯四岁,老二祖美不到一岁,这回林海音主编妇女版,担任编辑,不再跑新闻,她常用林海音的笔名在妇女版上写稿,而夏承楹也开始用笔名“何凡”在《北平日报》上撰写“玻璃垫上”专栏。当时,成舍我也找何凡回《世界日报》,对他说:“你是师大毕业的,我希望你来北平新专担任教务主任,晚上在《世界日报》编教育版,你们的生活我来负责。”条件虽好,但何凡对教书的兴趣不大,而他已在《华北日报》和《北平日报》找到工作,就婉拒了。夏祖丽、应凤凰、张至璋:《何凡传》,(台北)天下远见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11月版,第115、116页。 
  此时,林海音在夏家的大家庭中已生活了六年多了。抗战结束,他们便搬出永光寺街的大家庭,在南长街28号建立了小家庭。南长街南起西长安街,北至西华门大街,就在紫禁城边上,元代时属于宫苑之地,明清属皇城,当时两侧有银作局、宝钞局、御用监署等官府衙署。南长街位于城中,地位适中,东面是中山公园,北面是通北海之路,向西去是中南海。他们住的是一所小三合院平房,南边是何凡书房,北边卧房,西边厨房,院子里有棵大槐树。周末不上班的日子,他们常牵着祖焯、推着婴儿车里的祖美,上对门中山公园去,这也是他们恋爱时常去的地方。何凡还常把侄儿、侄女们接来玩。侄儿们回忆说:六叔六婶在我们孩子眼中很有吸引力,我们最喜欢上他们家。六叔整日伏案工作,他总是戴着个用硬纸板自制的挡光帽檐儿,早年外国电影里在报社工作的编辑,就戴着这种东西。每天报社有人来取稿子,到晚上又送校对来让他校,他工作完了,就跟我们玩。六婶会做菜,她做的烫饭特别好吃,她还做一种日本冻子,放在一个个小玻璃碗里,吃时浇上琼脂果汁,酸酸甜甜的。他们还常带我们上中山公园音乐堂看露天电影,放的都是好莱坞大片。夏祖丽、应凤凰、张至璋:《何凡传》,(台北)天下远见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11月版,第116、117、118页。 
  林海音与何凡这段的生活还是比较宁静幸福的,他们居住宽敞、经济有来源,日子比较舒心,何凡后来在台北为林海音写的《冬青树》作序时这样回忆道:“如论写作环境,不禁使我们十分怀念北平南长街那一所小三合院,乃至永光寺街那三间南向小楼。尤其是当风雪之夜,我们听着炉上嗡嗡的水壶声,各据一桌,各书所感。偶然回头看看床上睡熟的孩子的苹果脸,不禁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1947年春天,林海音生下他们的第三个孩子——女儿夏祖丽。 
  婚后的日子,林海音还一直照顾着娘家,她的几个弟妹都是她供养长大,大都中专毕业,学有所长。她常回晋江会馆看母亲和弟妹,她安排三妹燕珠学打字,当时会中文打字的人还很少,燕珠毕业后很快找到了工作,她又安排弟弟燕生念高工,妹妹燕玢学助产。林海音明白,林家的孩子没有机会读大学,但只要有一技之长,不怕不能生活。弟妹们都很乖,全听大姐安排。 
  日子平静有序地过着,似乎林海音一生都可以这样平静地过下去,然而时局却动荡起来。抗战以后,国共两党谈判破裂,内战打起来了。国民党的美式装备不敌共产党的小米加步枪,很快丢失东北,战火即将蔓延到北平。何凡和林海音决定去台湾。而自抗战胜利、台湾光复以后,林海音在台湾的亲属就一直希望他们回台湾,林海音的二妹秀英、二妹夫陈祥霖已先回到台湾,此时也来信劝他们赶快走并说台湾有房子住。 
  离开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北平,林海音一样也有人情上的怅惜,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她的好友吴金玉、余慧清、余慧文、吴允贞都来送行,互道珍重,依依惜别。不过,林海音心中还有一份对回归家乡的企盼。多年以后,她在《英子的乡恋》中这样描述当时的心情: 
   
  让我来告诉哥哥一个最好的消息,就是我们就预备还乡了。从一无所知的童年时代,到儿女环膝地做了母亲,这些失乡的岁月,是怎样挨过来的?雷马克说:“没有根而生存,是需要勇气的!”我们受了多少委屈,都单单是为了热爱故乡,热爱祖国,这一切都不要说了吧,让我们从今抬起头来,生活在一个有家、有国、有根、有底的日子里! 
   
  他们先期回台湾的友人女作家黄和英夫妇、亲戚张我军也来信为他们迁台提供咨询。他们决定由上海转船赴台,当时北平到上海的机票难求、上海到台湾的船位更难等。巧的是当时北平陈纳德民航队里有他们的一位朋友吕保柔,他们就托她找机位飞上海。1948年11月4日,吕保柔为他们找到了机位,林海音先带三个小孩和妈妈林黄爱珍、五妹燕玢去上海,何凡和弟弟燕生料理完一些事情后再走。林海音和家人乘坐的是一架小货机,飞机在北平上空绕了个圈子,就往南飞了。林海音在飞机上的最后一瞥是协和医院的绿琉璃瓦屋顶,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暂时避难”竟一走四十多年。11月10日,林海音终于从上海带着一家老小挤上了中兴轮前往台湾。11月12日,轮船抵达基隆,林海音又踏上了故乡的土地。11月21日,何凡和燕生也抵台,一家人又团聚了。 
第三章 台北生活  
第一节 安家  
  基隆上岸后,林海音全家都住到了台北的二妹秀英家。   
  填报户口时,含英终于在籍贯那一栏写上“台湾新竹”(当时头份属于新竹县,后来才划归苗栗县)四个字时,她想到因失去故乡所受的那些委屈,不觉满眶热泪,感触万千!那年,北平沦陷在日本人手里,在一次集会中,大家愤慨地谈到日本问题,一个朋友自以为很俏皮地对她说:“你是日本人,应当高兴啊!”她当时脸涨红了,心中充满了愤怒,但是无言以对,仅仅回答对方说:“我不会忘记你今天说的这句话。”她多么希望有一天再遇到这位朋友时告诉他,他说过的那句话是多么伤害一个爱国女孩的心,她从十三岁丧父后,就一直勇敢坚决地带着弟妹留在北京,过着艰苦的生活。如今故乡台湾虽然光复了,但那些年来的忍受、努力、期待,对一个女孩子岂是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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