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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春华梦之一萼红-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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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箫本是不动声色的瞧著,这时也忍不住边笑边点头。这点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所结识的那些女子,多是平时温柔贤淑凶时猛如狼虎,有时甚至比男儿还坚韧刚强,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大抵也不过如此。

  只是话不逢时不待多讲,小侯爷问道,“素商呢?可是被人捉去了?”

  沧海垂眉含笑,苏七“呵呵”了一声,抬手朝船下指了指。“正是正是,现在刚刚好,被人虏上小船了。我就说这里风景最好吧,看得最清楚。”

  几人俯身一看,就在离他们最近的一艘黑蓬船上,秋素商抱著琵琶被人推桑著正往船舱里走。

  秋素商走得极慢,好似脚下有千斤重,明明是几步的距离也被拉得老长。他身後的人嫌他磨蹭看不顺眼,就又推了他一把。他脚下一个踉跄,怀里抱著的琵琶就不慎落在了甲板上,断成两截,里面有晶莹发亮的溶液流了出来,琴弦还嗡嗡作响。

  正在这时,秋素商暴然发力,旋身一刀刺入身後那人的腹部,又借势推倒另一人,翻身入水。

  沧海的手中握了柄精巧的弓弩,这是小侯爷转送给她的,弩箭上已点了火,一箭射中那滩溶液处,燃起一片火海。接著就听见“哗啦”一声巨响,伴随著一阵震天的欢呼,那几根铁索也被抛入河中,船身脱险了。

  胜负以分,对方也不欲恋战,摇著剩下的两艘黑蓬船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徒留两道水痕和一艘燃烧著的小船还障现著方才的激烈。

  碧莲这时才被拉上船,他嘴唇冻得发乌,面上却藏不住笑意。这招偷天换日使得十分成果,纵是他面上老成,此时内心欢喜也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

  14。

  船是一定要换的。

  船底除了约莫碗口大小的洞之外,还另有七八处鸡蛋大小的破口,只是幸而发现的及时,一并都被用木板堵死了。而舱里舱外、甲板、船弦也各有多处破损,勉力撑到下一个渡口,还有伤患要包扎休养,这前去金林的行程就不得不慢了下来。

  越角是乡,也是村。乡户不过百家,却是代代同出越氏一族,乡长亦是族长,民俗风情也俱是一族内所特有的。而越角四周皆是深山密林,与四邻八镇来往不密,这片方寸大点的地方就俨然成了自治的小国。

  越族人原是栖於桂粤一带,祖祖辈辈以渔纺为生,後来横生寇患,狼烟四起,这才流离失所,族人四散。其中一部分人死於祸乱,一部分人参军後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们这些侥幸生还的人就内迁至湘鄂一带,渐渐在越角这个地方扎了根,此後过了数十年,也就彻底安顿下来。

  越族人民风淳良,乐善好施,但独独厌恶两类人,一为官兵,一为流寇。这许是受了祖上的教诲,对此多有戒恶,不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小侯爷原打算要到船的当天就出航,不想进村留宿,免得徒生事端。不料赵潜手下中有几人因伤口料理不及时而引发高热,又不能真的将人撇下不管,这一来二去天色已晚,小侯爷即便是有心想走,也不得不等到天明了。

  不过与传言不同,越族人待他们十分和善,又是主动帮忙治病又是安排膳食,甚至几家争著邀人到家里做客,一番热情到令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族长越明已经应诺了另备一艘船,又将人安排在自己府上先住下,与各地官员一样,完全是以贵客之礼相待,只是少了些曲意讨好,多了几分真诚。

  饭菜都是各家做好後送来的,揭开盖来还冒著腾腾热气,俗称百家饭。饭是用竹筒焖出来的,清香腻口,又令有荷叶蒸肉、干煸豆角、清烩白菜、白玉丸子等家常小菜,菜都是新鲜的才从自家田地里摘来的,因而格外水嫩清脆。

  凤绮罗一向饭量不大,这晚也是吃完了一碗再添一碗,直呼美味。他自小吃惯了山珍海味,侯府里的大厨少不得都是御厨出身,哪怕是一块糕点也要讲究味色形俱全。只是精细地东西吃得多了,就比不得这村野糙食来得吸引人。

  更不用提苏七之流,吃相如同饿殍鬼再世,恨不得吞舌头咬筷子,毫无雅相可言。好在饭桌上都是自己人,也不会叫人笑话到哪去。

  越角有俗语,饭後一杯香茶,快活似神仙。这茶叶不算太好,不过水是好水,全是取自地下甘泉,煮沸了先泡过野菊枸杞,再来泡茶。

  凤绮罗饮下半杯茶,才见与他相约的越明姗姗来迟,而且面相燥红,额前是汗,显然是跑动过了。

  越明是来告知小侯爷船已备好,只是明日还下不得水。原来越族人信奉风伯飞廉,明日恰逢飞廉归天,如果有船出航,定会引来飞廉相助,若扰了归天吉日,就会招致天谴。

  这等信奉小神的风俗凤绮罗自是不以为然,不过客随主便,尊重还是必要的。况且仅仅只是多停留一日,权当调理休憩,也不是什麽坏事。

  隔日凤绮罗是被一阵热闹地铜锣、竹笛声给吵醒的。他晃晃悠悠地下了床,随手披了件外衣出了门急欲一探究竟,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及时赶至的杨箫给带回了房内,重新穿衣梳洗过後,先去了前厅用过早膳,才被允许出门。

  场面十分热闹。全族老少都出了门,穿著崭新的衣物,臂膀和腰上绑著蓝白相间的棉绳,跟著奏乐的队伍到了村头的风伯庙前,恭恭敬敬的给里面的飞廉像磕了三个响头。瞧那虔诚的模样,怕是皇帝在此,也未见得能得到如此心诚的叩首。

  凤绮罗在人群後眺望了一阵,总算是看清了那飞廉像,鹿身,头如雀,有角,蛇尾豹纹,样貌著实怪异。若非曾在一些描绘民俗杂异的书卷中看过类似的描述,小侯爷还真要当越族人信奉的是化外异神了。

  不过越族人不忌讳他们的存在公然祭神,就不知是否是出於信任,还是什麽别的缘由。但无论是出自哪种,都是冒著极大风险,若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就是杀头灭族的重罪。小侯爷心下感念,他记著这一饭一宿的恩情,若他日真有祸殃於此的一天,他定当竭力保全。

  祭神过後,就是对歌,男女各站一边,以歌传情。凤绮罗细细听了一阵,就歪倒在杨箫身上,可怜他有心想见识下,却苦於言语不通。越族人唱歌用的都是家乡语,昨日与他们说话时才用的是相通的话。

  不过听不得歌,听听意境也好,小侯爷舍不得离开,杨箫也就陪著他。凤绮罗的头枕著杨箫的肩,两人十指相交,心意相通,连言语都省去了,只消一个眼波流转,便能知晓对方的意思。如此情真意切,倒也羡煞旁人。

  最先眼红的是苏七,不时哼哼两声有碍风化之类,转头又与要送他荷包的少女谈笑风生,但到底是没敢真把那权做定情信物的荷包收下,最後不得不又是抓耳又是挠腮的赔不是,惹得旁人嗤笑连连。

  越族的女子奔放而胆大,看中了谁就以送上自己亲绣的荷包示爱,若是对方收下了,当天就成婚的也不是没有。

  赵潜就一连拒绝了好几位妙龄少女,这位出身骁骑营的副将迎阵杀敌从不手软,可面对这样的架式却是落荒而逃。碧莲和秋素商也被人示了意,不过以男子居多,叫两人好不尴尬。

  沧海则戏称这是各花入得个人眼,何必害羞露怯。而几人之中,也唯有她一人应对最为得体,面若桃李的将人都拒了去。

  凤绮罗和杨箫全然不曾遭此盛情,这里任谁都看得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平白省去了不少麻烦。不过小侯爷倒是找了一位手巧的越族女子讨了两个荷包,分别在上面歪歪斜斜地绣了一个凤字和一个杨字,再把其中一个塞进了杨箫的衣襟里。

  杨箫借机牵了他的手往回走,走到一半又忍不住抱住人亲了亲。凤绮罗双臂环在杨箫腰上,紧贴在杨箫怀里蹭了蹭。他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从背後攀上杨箫的肩头,冰凉的指间碰触杨箫的颈项,添了三分诱惑,三分迷醉。

  杨箫哭笑不得,有些後悔自己不该在半道上就挑起,只是情欲来了,是怎样也压不住的。他不敢再多耽搁,抱起凤绮罗就回了房,便是身後再有什麽隐忍的笑声,也全都不予理会。

  一番云雨,两样风情。若说平日里的凤绮罗美而凌厉,那此时窝在杨箫怀里的他就只能用餍足的小狐狸来形容了。他将两个荷包并排摆在杨箫心口,翻了一面,再翻一面,除了凤杨二字有些入不得眼外,其余的都是美好的。

  杨箫拉起被子盖在凤绮罗身上,嗅了嗅他清香地发丝,才把趴在自己身上不安分地人揉进了被子里。“歇会儿吧,你早上不是没睡好麽。”

  凤绮罗团在被子里打著哈欠,迷糊地喟叹了一声,“真好,什麽也不用想,真好。”

  杨箫心中一悸,也品出些酸涩无奈来。待哄著凤绮罗睡下,他披衣下床,在窗前默伫了一会儿,这才磨墨提笔,一蹴而就。

  15。

  换船从越角到金林,又去了两日,这还是顺风顺水的,加之先前在越角耽搁的两日,抵达金林时,仍是晚了一日半。

  金林那边早得了消息,此时已有人来迎,小侯爷却以不得扰官为由,叫对方吃了个闭门羹。

  其实他们这一路走到哪处不是由官府前迎後送左右安顿的,现在提什麽不扰官,纯粹是无事生非,捏著鸡毛当令箭使。但小侯爷就是著恼,就是存心要叫上头难堪。

  如今太子与三皇子两党之争,已渐渐趋於明朗,眼下天下士林莫不三分,要麽仍持观望,要麽各入一方。而凤绮罗不过是为保全自己家人才与三皇子有协作之意,太子一党就屡屡设伏动手脚,这口怨气叫他怎能咽的下。再则他既是替三皇子办事,又怎能不叫那人多出些力,至少也得压压对方的气焰才不愧对於他出京时的雨中之约。

  不过既不入官家,也不能随意扰民,好在金林城大,不愁找不到一间上好的客栈包下。当然,这钱还是由官府出,小侯爷是不会自掏荷包的。

  用过晚膳又洗漱过後,凤绮罗嘱了碧莲另选一处歇息,自己则钻进了秋素商的房里。他自觉这几日都没能和秋素商多说说话,总叫些七七八八地杂事给耽搁了,这晚才特意舍了杨箫来陪秋素商。

  秋素商自得邵阳噩耗传来,就愈发不喜言语,人也望著清减,似乎全凭一个信念撑著。倘若秋蒙所托之事一直不能得解,只怕秋素商的下半生都要在了无生趣的绝望中度过了。

  不过得了小侯爷来陪,秋素商即便是面无喜色,心里也是感激的。尽管小侯爷从来都是被人呵哄,并不善於劝慰之术,不过这番关切之心,他人岂会不知。

  两人说了会儿话,又逗了会儿猫,才一同上了床,并肩而卧。那黑猫在塌下喵呜了几声,见无人理会,也跟著跳上床,隔著被子在两人身上踩了一阵,最後贴著凤绮罗的面颊蜷成一团,到底还是念旧主。

  小侯爷睡觉不算老实,自己一人睡时蹬了被子挤掉了枕头也是常有的事。往常都有杨箫顾著,再不济也有沧海看著,这一晚却不知是怎麽睡的,醒来时竟然连房间都换了。

  正自疑惑著,沧海打了水进来,见著凤绮罗衣衫不整赤脚站在地上茫然四顾,免不了又是一通好嚼。

  “侯爷是越大越活回去了麽?!这都什麽天气了,起床不知披衣,下床不知穿鞋,要是病著了可怎生得好。外面又不比侯府,样样都备齐全了,要是只是个头痛脑热还好,乡野村医治这些还是拿手的,可万一犯的是寒症臆症什麽的,还不得把人给活活急死。要我看,还不如早早回京算了,这差事丢给谁都做得,何必一定要由侯爷你揽下。”

  凤绮罗才睡醒本就昏晕,猛地耳边又是一阵竹筒倒豆子似的劈里啪啦,此时更是觉得晕眩难耐,一下子跌坐回床上,抚著额头直喊“哎哟”。

  他是真的被人宠惯了,稍有不适,就要拉著身边的人撒娇,三分疼痛都能被他装出个十分来,何况现下他是真的眼前一黑,脑中嗡鸣。

  沧海被吓到了,以为真叫自己给说中了,慌忙扶著凤绮罗躺下,转头就冲了出去,不多时就拉著个老大夫进来。

  老大夫号过脉,很快就开出方子,原本也不是什麽要不得的大病,无非是著了些凉,又没吃东西,气血不足罢了。

  凤绮罗目送著沧海阴沈著脸出去又进来,端了碗细米莲子羹,还有几碟时令小菜。他现在胃口大开,倒也不用人伺候,自己就利索的全吃了去。

  饭饱人舒,沧海却不许他下床,把他赶回床上,捂了个严实。凤绮罗暗自叫苦,後悔方才不该将小恙装成大病,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杨箫呢?怎麽不来看我?”小侯爷一不高兴,就喜欢连名带姓的唤著,半分温婉体贴也不讲。当然他高兴时,杨箫说什麽做什麽都是好的,便是不好也是好的。

  “夫人一早就出了门,说是得了线索,和苏七一起寻人去了。”

  他们人虽才到金林,要找人的事可不是才开始的,昨日各方的探子就都陆续送回了消息,不过都是由杨箫经手的。然而这麽快就得了线索,却是出乎意料的。

  小侯爷一激动,人又坐了起来。“怎麽不叫上我?!你们这是有意瞒著我麽。”说著就要翻身下床。

  沧海两眼一剜,双手叉腰做夜叉状挡在凤绮罗的面前。“侯爷还是躺下吧,养病最重要,药已经在煎了,待会儿就该吃了。”

  凤绮罗闷闷不乐,心道这是怎麽了,便是他一直惯著沧海的脾气,也少见她这麽对自己说话的,完全是认了死理,连通融转圜的余地都不留。

  “沧海。。。。。。”尾音拉得老长。

  “不行就是不行。”

  “沧海,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我的话你都不听了麽。”小侯爷见软磨不成,便想来硬的,只是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他是在使性子,这个中威严自是荡然无存。

  “当然侯爷你是主子,不过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为的就是伺候好主子,说的做的自然也全是为主子好。”到底是这几年长进了不少,沧海的行事作风越来越有凤素娥月明当年之遗风。

  她叹了叹,又道,“侯爷若能想得起,自己是如何回到这房中的,又为何而回来,让侯爷出门也不无不可。”

  凤绮罗怔了怔,他还真是想不起来。他只记得自己合著衣睡在了秋素商身侧,然後半夜时有些冷,就信手多扯了些被子盖了,再然後。。。。。。醒来时就这样了。

  “侯爷是在今早被夫人裹著被子抱回来的。”沧海再叹了叹,想著今早的事就颇为头痛。“我和夫人去时,侯爷身上就搭了被子一角,手足胸都露在外面。而秋公子更惨,连被子都没得盖,都冻得缩成一团了。”

  这话不言而喻,自是昨晚有人扯了全部的被子去盖,後来又自个儿蹬了去。

  “秋公子现在正病著呢。大夫说是受寒体虚引发高热,现下药已经服了一次,热度退了些,不过人还是很虚,也睡著,有碧莲在那头看顾著。”

  难怪沧海一早就这麽火大,难怪大夫来得这麽快,怕是药方子都开得与秋素商的那份差不多,连重新抓药都省了。

  小侯爷这才知道心虚,乖乖地爬回床去躺著了,不敢再提出门之事。

  晌午过後杨箫回来,得知凤绮罗还是病了,心下又气又怜,暗暗打定了主意,日後就是说什麽也不能放凤绮罗一人睡了。当然因了这事,凤绮罗也没少被教训,杨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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