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6年第6期-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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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安大队就是不一样。袁涛带了六个警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小伙子,他自己穿便服。
服务员把老板叫来了。袁涛一本正经地对茶座老板说:“有群众打电话举报你们香茗居包房有人聚赌,我们要进行治安检查!”
那几个年轻小伙子立即就往包房里冲。二对一,一会儿就结束了战斗。
逮了现场老板也不好说什么。袁涛他们把人押出了茶座。第二天下午袁涛打电话叫我到他办公室去。
“兄弟,你发了一笔小财,昨天下午收缴的赌资带今天的罚款一共一万六呢。”他甩给我一个信封,“这是你的信息费,你签个字,随便写一个名字,不要写真名。”
我打开信封一数,我的天,整整二千四百块!
“这太多了吧”,我给吓住了,“我只要一千块”。
“怕什么?这是你该得的呢!我们队长已经在你领条上把字都签好了,你心安理得地拿钱。”
果然那领条上签有“同意支”的字样,金额也写好了,就是名字那里给我空着。
“这一千块归你吧”,我把信封里装了一千块钱甩到袁涛的办公桌里,“今天的事又不是我一个人办的,还是你请客喝茶喝来的呢。”
“不,这钱我不能拿!”袁涛把钱塞进了我的口袋,“我是真警察呢,拿了犯规,得丢饭碗!你不同,你是线人,拿你正当的钱。再说你现在家里也正缺钱呢,今后记得我的好处就行了。做得好的话,叫你老婆别在超市里站了,让女人那么辛苦,男人没面子。”
真是一个好警察!这些年我混得差,同袁涛交往得少,想不到他是一个这么正直的人!
我说:“我都得了二千四,你们警察得了不少吧?”
袁涛说:“你用脑子想一想吧,一共才一万六千块,你得了二千四,剩下不到一万四千块呢,我们七个人能得多少?我跟你说实话,要直接讲我得不到一分,要间接讲我大概能得三百到四百块钱。这还要看跟他们开的是罚款还是赞助票。”
“我不相信。”我实话实说。
“我们搞的任务考核制。”袁涛解释,“按完成任务的百分比拿工资。我一个月任务一万,二千是完成五分之一。我一个月工资加福利大约一千八,完成五分之一可发三百多元四百不到。”
“这与开什么票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罚款票财政要扣百分之三十,给你们线人开了百分之十五,我们单位只得了百分之五十五呢。赞助票财政不扣,所以一般能开赞助票的尽量少开罚款票。”
难怪他们上次给我开的赞助票。
“那你们上面不管吗?”
“不好管。皇粮吃不饱,不开发怎么运转?真要给你吃饱了,检察、法院怎么办?人大、政协、纪委、其它部门怎么办?其它执法机关怎么办?哪一个该吃饱哪一个该挨饿?手心手背都是政府的肉呢!”
原来这么深,我只晓得我们企业下岗职工不好过,没想到警察也这么难做呢。
“得了。”袁涛说,“甭想那么多,你只当是一种谋生手段,赚你的钱去吧。我做警察也是在谋生呢。”
我拿起钱准备出门,袁涛叫住了我,“对了,以后不要在那些大宾馆、大酒店、大洗浴中心里搞,要搞场面小一些的地方。”
我又想到钱上面去了,“要搞就要搞那些高档场所,有钱人多,来钱才快。”
袁涛说,“听我的没错,你以后慢慢就明白了,做线人这一行也有很深的套路的。”
我拿起钱出门了。不知为什么,拿了那二千四百元钱后我的眼皮跳了好几天,我以为会出事呢。还好,没事。
以后我跟袁涛搞了几次。有几次他一次给了我一千五,还有几次他又一分都没给,说是事没搞成。
我相信袁涛他不会吃我的诈,我甩给他的钱他都不要呢。可抓了嫖娼的他给我付一千五,这账我就算不明白了。这一行干得多了,那几个法律条款我也就都背得下来了,嫖娼最多罚五千,赌博最多罚三千,一个人嫖娼怎么会付给我一千五呢?
袁涛给我解释,“这你不明白了吧!男的五千,女的五千,碰上好整的主儿男的女的他一个人交了,是不是一万?主要是那些怕老婆有单位又有钱的主儿。”
“原来这么好搞。”我说。
“也不好搞,你是运气算好呢。”袁涛说,“我给你算这么一个账吧:以嫖娼来讲,这个城市每天晚上在宾馆、酒店、发廊、洗浴中心、歌舞厅乱搞的如果算一百成,估计只有一成被你们发现了报到我们这里。报到我们这里的人中只有四成材料问得齐可以报处罚,刘胡兰多着呢,你不也是?搞得齐材料的人中有三分之一是狠人,关系宽路子广,我们罚不到钱也得罪不起;有三分之一是青痞一个,他没单位没老婆也不怕出丑,任你怎么整就是没钱,我们也没辙,拘留了事。所以算总账你们线人搞的事有三分之一的机会得到信息费就是运气不错的啦!”
没想到他把分数用得这么好!我就天天只会数整数,越多越好。
我内心还是经常有不安的感觉,觉得自己有点像电影里演的汉奸,不道德。可这钱来得太快太容易了,我收不了手。
利用转悠观察的机会我偷偷去打了两回野食。现在我不用太担心小姐的小费了,来得快去得快嘛。尽管我是挑的漂亮小姐,可那事总是几下就完事了,找不着感觉。还不如给我洗澡的那次爽快呢。
自己一边乱搞一边捉别人。我觉得我这人变得卑鄙可耻。可我还是止不下来。我在开头就说了,男人做那两件事有瘾。
8
连续三个月我每月交给老婆一千五百块,交多了怕她起疑。我把多的钱偷偷存起来了。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她还是起了疑心,“你不会是在哪里干坏事吧?要不就是哪个来投资的富婆相中了你,每月这么多?我们穷也要穷得安稳些,不出事才好。”
她是穷怕了,胆子穷小了。女人就是这样,没钱的时候做那事都想着钱,现在真要有钱了,她又怕了。她哪晓得除去我喝的花的玩的,每月才分一半给她。
“我的身体哪是做鸭子的料。”我说,“袁涛你认识不?我的同学,现在县公安局治安大队的副大队长,他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跟兼职差不多,在社区做综治专干。”我编了一套话哄她。
“综治专干?一个综治专干能有那么多钱?哪里跟你们发?你又不是公安局的人,只怕社区也发不起呢。”她还是不放心。
“你一个女人晓得啥?人家公安局找那些企业老板要的钱呢,我们给他们老板维护秩序,就跟原来的联防队员差不多。”
“哦,”老婆让我糊住了,“人家袁涛真是好人呢,咱得谢谢他。”
“你们社区就你一个综治专干吗?”女人就是爱盘根问底,烦。
“唔。”我含含糊糊的,把手伸到老婆的身上。
这一夜我感觉很好,老婆也很热烈,一张旧席梦思弄得吱吱乱响。
“这床要换了。”完了老婆说,“女儿大了呢,让她知道不好。”
“就是。”我翻了一个身,“以后我真的捞到钱了你就不用到那个鬼超市上班了,我养得起你们母女俩。”
老婆幸福地挽着我的手睡着了。
9
晚上十一点多,我在街上晃的时候,碰上了还在卖烤羊肉串的老颜头。
老颜头是我们印刷厂的一个老班长,挺乐观的一个人,一天到晚都笑得乐呵呵的一个老头儿。印刷厂垮台后这几年,他一直和老伴推着一个铁皮炉子烤羊肉串。街上的孩子们都认识他了,也叫他“老颜头”。
“伍主任,这么晚了还在街上玩哪?小心让小姐给拉进去了。”这些年他就一直这么称呼我,一见面就拿我开涮。
“这么晚了还不收摊?”我说。
“虽说印刷厂关门打烊了,可我这生意不打烊呢!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夜猫子,我正好做生意。”老颜头说。
“少赚一点吧。”我说,“你那么大年纪了,要那么多钱干嘛?”
“不急不急,我这把年纪也是这才开始过夜生活呢,收摊的时候还要去喝二两烧酒的。”
“真羡慕你呀,老颜头。”我对他跷起了大拇指,说的是真心话。
“没有过不去的坎。伍主任你是有文化有路子的人,一定会有出息的。”末了他塞给我一把用纸包好的羊肉串,“拿着,给你女儿带回去吧。”
我推辞不要,老颜头急了,“不是一家人了不是?”
我道谢走了。他举着一把刷子跟我招呼:“有空的时候过来跟老哥聊几句啊。”
10
听袁涛的话,我在一些小地方守了几次。可最近结果老不理想,多是一些青痞和条件差的,搞不到钱。
抓赌博也行不通。大的赌博场面我自己也没见过,我们那些小的他们根本看不上。
我决定还是到场面大些的地方去搞。
社区内有一家宏源宾馆,三星级的,我去过那里几次,熟一些,就在那里边转。
晚上十点多钟,一辆银色小别克进了宾馆。下来一男一女,我从花园里凑近去看。因为树挡住了,男的夹着个公文包,脸相没看清,女的正是王子洗浴中心那个让我遭罚款的叫英子的小娘们!
我一直对我那天在王子洗浴中心的事感到怀疑,肯定有人卖了我!不是那个穿米黄色夹克的就是这个英子!还有让我气愤的呢,洗浴中心八十元的不包给洗那儿,一百三的就是洗那儿的,小姐已经得五十元小费,这小娘们欺我的生又多收了我一百块!
我今天要让她尝一尝被整的滋味!
袁涛说过不想搞大场子,于是我给马主任打电话。
马主任问我在哪里,我说宏源宾馆。马主任说他正在和朋友打牌,脱不开身,算了。
他算我不能算,我又给袁涛打电话。
“喂,袁大队吗?这里有大生意你做不做?”
“哪里?”
“宏源宾馆,”我说,“生意大,有车呢。”
“老兄,我跟你讲的不要到那些大场子里搞,不好搞呢。”
我说:“怎么啦?你不是有那么多兄弟吗?”
“人多顶个屁用,给你一百个人你敢不敢查美国大使馆?大的宾馆那是上了保护名册的,政府卡得严,不准随便进去查呢。”
难怪马主任说来不了,这老狐狸。
我还是不想放弃,“你们治安大队都这么没用吗?情况准得很呢,那女的我见过,是一个专门做那事的。”
“那就搞一次吧。”袁涛说,“你盯在那里,我们不进去,他们出来了你就给我打电话,出来人我们抓人出来车我们拦车,在宾馆外面搞。”
“那他们晚上不出来呢?”我问。
“你当然也得守着呀,线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呢。”袁涛说。
线人真不是那么好当的。我躲在宾馆花园的树底下,像电影里接头的地下党一样。我真想回家算了,但想一想英子那天逼我要钱的那德性,我就咽不下这口气,再说搞成功了我还能得到一笔钱呢。
守到天亮就守到天亮吧,我坐在树下的地上盯着宾馆的大门口。
时间到了半夜两点多,我的眼皮渐渐打起架来。
突然睁开眼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看见几个人在往外走。那个叫英子的和那个男的也在往外走。男的还是夹着个公文包。
他们不是有车吗?怎么不开车呢?我来不及细想,一边给袁涛打电话一边贴着墙边跟了上去。
“没开车?”袁涛说,“没开车还好搞些,你吊着他们,不要跟丢了。我们就来。”
出了宾馆大门英子和那个男的也贴着墙边走。夜深了路灯大都关了,不容易看清他们。我心想你一个专门卖的婊子还怕别人发现,用不着那么躲躲闪闪吧。一边跟他们一边和袁涛联系。
袁涛他们开着警车到了。
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英子和那个男的分头走了。
“就是那个男的和这个女的!快点!”我分头指给袁涛。
“你带一个兄弟去抓那个女的,我去抓那个男的。”袁涛对我和他的手下人说,“抓到人了你们打的回队里,不要让男的女的会面,审的时候好审些。”
我和一个警察赶紧去追那个女的。到底是常做那事见过风浪的,她一点都不配合,连推带拉搞了好半天才把她装进的士车里。的士司机还以为街头混混呢,愣在那里没动,听到我们说到公安局才发车起步。
可能是平时接的客多了,这个叫英子的没认出我。
我和那个民警带着英子进了袁涛的办公室。
一进门我愣住了。袁涛的班椅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他的公文包放在桌上,我肯定他就是我刚才盯的那个男的,也就是我第一次到王子洗浴中心见过、后来又在马主任办公室见过的那个人!现在他正坐在袁涛的办公椅上和袁涛他们亲热得兄弟一样。
英子完全不顾那么多民警在场,坐到班椅上找那年轻人撒娇:“黄哥,这两个家伙好凶的,把我手都捏痛了,你帮我揉一揉吧。”
袁涛出来介绍:“今天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伍哥,我的兄弟,原来在企业当过科长的。这是黄药师,专门卖药的。伍哥你要跟黄药师多学点,以后就跟他跑。”
我说:“我又不搞传销,怕跟卖药的跑你们抓人呢。”
袁涛和几个警察都笑起来了。袁涛说:“他是专门给嫖客喂药吃的药师,你们的编外队长,也是我们市赫赫有名的大律师。你以后跟他学着点。”
我跟这个黄药师握了手,说:“跟你学好呀,我是法盲呢,就是没那么高的志向,当不了律师。”
“不是要你学律师。”袁涛说,“黄律师是全县有名的律师,可他也是你们做这一行的头呢,老师傅!我们叫他黄药师,你还是叫黄律师、师傅的好,以后跟他学着点。药师,伍哥是我的铁兄弟,也是见过世面当过领导的人呢,你以后要多关照关照他哟!”
“那是。”黄律师接了话,“袁队长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伍哥今天盯了我这老师傅的梢我都没发现,这个徒弟比我水平还高,我认了。”
他又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我和伍哥扯平了,我把他送到马主任手里整了一次,他今天把我送到袁队长这里吓了一次,不打不相识,这个朋友我交了!只可惜今天一笔好业务没了,我正在盯别人呢,让伍哥一搅,事黄了。”
现在我才弄明白我在洗浴中心是怎么栽的跟头。
可我还是不大明白,律师是高收入的职业,他也做线人?他妈的,我今天是小鱼咬到大鱼了。
“我的车让你们丢宾馆里了。”黄律师说,“袁队你开车送我到宾馆里去吧,伍哥今晚就跟我到宾馆睡算了。”
看样子黄律师真是跟我们不一样。袁涛二话没说亲自开着警车,把那个英子送到洗浴中心,又把我和黄律师送到宏源宾馆。
在宾馆黄律师问我,“伍哥你玩不?玩就跟你单独开一个房。”
我说:“不玩了,让你那次吓成阳痿了呢。”
他说:“哪有那么容易阳痿的,只怕你是玩多了阳痿。那就咱俩住一个标准间吧。”
在宾馆客房里,我们洗了澡睡在床上闲扯。
我说:“真不好意思,今天搅了你和英子的好事了。”
他说:“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