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的胡适:他和影响了那个时代-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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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和媒介的“华法教育会”和“留法勤工俭学会”在北京成立,蔡元培等人号召“勤于作工,俭以求学,以增进劳动者之智识”。1919年,赴法勤工俭学运动进入高潮。 对于此运动,胡适从一开始就不大赞成,他在日记里有这样的记述: 1921年7月15日 …… “留法俭学”一个运动真是无意识的盲动,我起初即不赞成,只因为提倡的人如蔡先生,如吴稚晖先生,都是绝好的人,或不致太坏,故我不曾明白的反对此事。 当初华法教育会会长蔡元培等人创设勤工俭学运动时,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法国的工厂对华工的需求量很大。那时中国人到法国很容易找到工作,而且工价甚高,以此俭学绰绰有余。自“一战”以后,法国经济开始萧条,工厂开工不足,又加上大量军人从战场上下来,也急于工作,对华工的需求急速萎缩。然而此时,国内的勤工俭学运动正值高潮,学生情绪高涨,赴法者更是络绎不绝。到1920年底,在法的勤工俭学学生已近两千人。原先他们到法后,由华法教育会安排进入中学或一些语言学校就读,一部分人直接进入工厂做工。后因经济原因,大部分人无力维持学习费用,遂进入工厂做工以赚钱谋生。随着法国经济危机的爆发,物价飞涨,法郎不断贬值,失业人口倍增,别说华工,就连法国人自己都难觅工作。 找不到工作意味着无法俭学,甚至连基本生活都成问题。有的学生因为没有固定的住所不得不四处流浪,有的因病无钱医治而客死异国,更多的学生不得不挤住在“华侨协社”。因为人太多,房子不够,只能在院子里搭布篷,每个布篷里往往要挤进去几十人。 既然自找工作困难,学生们便将希望寄托在华法教育会。华法教育会起初经费充足,也能满足勤工学生的要求,后因经费逐渐紧张,又被内部职员营私舞弊和贪污私吞,非但拒绝学生们的恳请,还认为他们做苦工的行为有辱国体,借口他们“既无做工之志趣,又无做工之能力”而主张将他们驱逐回国。 这时候,学生们将余下的一点希望寄托在会长蔡元培身上。谁知,蔡元培签署了两份通告,以“一年以来,借贷学生之款,亏空之数甚巨,本会原无基金,又无入款,挪借之术,有时而穷,而告贷之学生,方日增无已,今则亏竭已极,万难为继”为由,宣布“华法教育会……脱卸一切经济上之责任,只负精神上之援助”。同时宣布无论如何给学生们的维持费只再维持两个月,两个月以后全部截止。 这两份通告无异完全打碎了学生们的希望,故而引起轩然大波,他们认为当初是受到华法教育会的蛊惑而不惜千辛万苦来到法国,如今却被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在绝望之际,他们自然无法如“通告”中所云“谅解本会无源源而来之底款之苦衷”,转而向中国驻法公使馆申诉。北洋政府接到公使馆的电呈后,复电称:国务会议议决,现时国库奇绌,在法学生之无钱无工者,惟有将其遣送回国,并责成使馆办理。自此,勤工俭学学生与华法教育会、公使馆、北洋政府的矛盾终于激化。 胡适1921年7月15日的那篇日记,就是在获悉此事后的有感而发。从他的日记里可知,早在前一年勤工俭学运动矛盾初现时,他就表示了极大的关注,曾经收集了有关资料。他这样写道: 去年留法俭学的黑幕已揭穿了,我才动手收集材料,想引起大家注意此事的非计;蔡先生听见此事,打电话告诉我,要我做成此文时先给他一看,然后发表。我答应了他,但不久我就病了,文章竟不曾做;况且蔡先生又往欧洲去了,既不能先给他看了再发表,我索性不做了。后来蔡先生在欧洲,也竟无法可挽救这许多学生,他大概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方才有那个“断绝经济关系”的宣告。这种不成办法的办法,自然不能有好结果。此事终当想一个解决的办法。 从此篇日记中不但可以看出胡适对勤工俭学运动的态度,更能看出他与蔡元培的关系:他是反对该运动的,但因为在他眼里,蔡先生是个好人,所以他即使不赞成,也没有公开泼冷水;在勤工俭学的学生看来,蔡元培签署的“通告”无疑是彻底斩断了他们在法国的生路,而胡适则站在理解宽容的角度,认为蔡元培是不得已而为之。尽管他不认为这样决绝是个好办法,也不会有好结果,但他还是站在蔡元培的立场对他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同情。胡适对蔡元培是信任的、尊敬的,哪怕在某些方面并不认同蔡元培的观点。
《日记的胡适》 第一部分不满学潮风波(1) 胡适日记里集中出现“蔡元培”的名字以及北大,是在1921年和1922年这两年间,也是他在北大执教第一个周期中的最后两年。实际上,自1920年11月至1921年9月间,蔡元培并不在北大,而是在欧美访问。于是,离开蔡元培的庇护和支持,胡适在此期间在北大沉寂了很多。在不少事情上,特别是在学界罢教风潮中,他说话的分量也打了折扣,足见他之所以能在北大立稳站住,很大程度仰仗于蔡元培的提携。 蔡元培与胡适一样,力主在北大实行男女同校。因为如此,他招致守旧势力的打压和排挤,不得已之下,以出国考察的名义避走欧美。他走后不久,北京学界“为饭碗问题”(陈独秀语)而掀起的风潮一浪高过一浪,直至发生教员罢教“索薪”,甚至还造成流血。 胡适在日记里详细记录了学潮中的一次惨剧: 1921年6月3日 是日北京学潮忽演出一种惨剧,真是不幸的事。…… 当教职员到部(指教育部——引者注)时,原不曾料到学生几百人也会退到教育部来。夷初(指马叙伦——引者注)先生见这个示威的好机会,岂肯放过?他在大会场用传声筒演说,主张请马次长(指教育次长马邻翼——引者注)领我们同去总统府请愿。这时候,即有人大喊:“不要让次长跑了!”后来他们便簇拥马次长出门。到新华门时,夷初大概以为兵士不致行凶,又挟有马次长,故首先冲入。后来卫兵知教育次长亦在被打的人之中,就把他抢进去,夷初不肯放手,故受伤甚重。后夷初血流满面,犹直立大骂:“你们为什么不要脸,都跑了!既怕打,何必来!……” 对于为“索薪”而罢课罢教,胡适很不赞成,但像他这样的反对派占少数,少数服从多数,他只能服从。而他在失却了蔡元培的鼎力支持后更加势单力薄,只能眼见局势越变越糟,却也无力扭转,索性避开忙着去做学问并陪杜威四处讲学。于是在日记里,他似乎一直忍而未发。直到“惨剧”发生一个月、他在接到陈独秀的一篇“斥责”信后,才敞开胸怀,在日记里好好宣泄了一下: 1921年7月7日 仲甫来一长信,大骂我们——三孟、抚五、我,——为饭碗问题闹了一年的风潮,如何对得起我们自己的良心!我觉得他骂的句句都对。这一年半,北京学界闹的,确是饭碗风潮。此风潮起于八年十月十日——国庆日。那时我在山西,到我回来时,教职员的代表——马叙伦等——已在进行了。到十二月中,他们宣告罢课,我那时一个人出来反对罢课,质问代表虽有全权与政府交涉,但无全权替我们大家辞职罢课。那时夷初因为我对于代表的权限提出质问,便声明辞职不干了。那天的大会怕饭碗打破,以大多数的表决维持代表的全权;从此以后,代表就有全权替我们辞职了。后来我就不过问这件事。……四月三十日之阁议以后,我即主张立时上课,夷初与仲逵一班人坚持不可,仲逵因此问题几与铁如打架。后来就更不可收拾了。……“六三”以后,更糟极了。 总之,我这一年半以来,太“不好事”了。因为太不好事,故我们竟让马夷初带着大家乱跑,跑向地狱里去!我记此一段,表示自己的忏悔。 其实并不是胡适甘心“让马夷初带着大家乱跑”,而是他阻挡不了。尽管他没明说,但也可知他此时急盼蔡元培回国重新坐镇北大的迫切心情。所以,当9月份蔡元培回京后,胡适立即前往探望。
《日记的胡适》 第一部分不满学潮风波(2) 1921年9月18日 洗浴。自浴堂打电话到蔡孑民先生家中。问知蔡先生已于早十一时到京,就约定时间去看他。四时半,到他家。蔡先生精神甚健,虽新遭两件大不幸的事——死了夫人与令弟——而壮气不少减退,甚可喜。小停,孟馀也来,我们谈很久。 不仅如此,胡适更在随后的几日内,数登蔡门,与蔡元培高谈阔论北大教育问题: 1921年9月19日 七时,到蔡先生家……我谈大学进行事,决定“破釜沉舟”的干去。蔡先生尚不退缩,我们少年人更不当退缩。是夜商定:(1)图书募捐事;(2)主任改选事;(3)教务长改选事;(4)减政事;(5)组织教育维持会事。 散会时,已十点半了。 1921年9月25日 与蔡先生谈大学改良事,他要我写出来。我回家后,即写了一封详信给他。…… 1921年9月26日 三时,与蔡先生同到他家谈话。他很赞成我给他的信,他批了几句话,要我带去提出今天的教务会议。 看得出来,此时的胡适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大有要干一番事业的气势,而之所以有这样的气势,不仅是受到蔡元培“壮气不少减退”的感染,也是因为身后又有了蔡元培的支持而重燃起了信心。 其实早在这年的5月间,胡适在北大校舍遭遇了一次火劫后提议:“为免除北大图书馆危险起见,将本校教职员本年四月份应得薪俸,凡每人每月在六十元以上者,全数捐作图书馆建筑费。其每月薪俸在六十元以下者,自由捐助。”但是自此以后,我们在他的日记里未见此项工作的进行状况。就在蔡元培回京前一个月,北大代理校长蒋梦麟函告胡适,说“教职员饭钱不知在哪里,还管什么图书馆”。或许在胡适看来,是否能募捐成功,并不在于教职员是否有饭钱,而在于领导人是否有此决心。正在这时,蔡元培回来了。于是,胡适又有了些信心,重提“图书募捐事”。 至于“教务长改选事”,胡适在随后的日记里有详细记载: 1921年9月23日 六时,大学选举教务长,孟馀当选。前夜蔡宅商议时,孟馀力辞连任,故他们要我干此事。我也知道有些人的推我未必出于诚意,但我也不曾力辞。我也要看看他们的把戏。今日举我的票数少于那夜的人数;这是我意料之中的。孟馀是熟手,自然最适宜。举出后,他推辞不肯连任,但他的理由不能成立,故我驳他,劝他不要辞了。 胡适所说的“他们”不知是指哪些人。显然,“他们”推举胡适任教务长并非心甘情愿,按照胡适的说法,可能隐含着某种“把戏”。但是,“他们”又为何要公开推举胡适,却又在投票时放弃?难道是做给蔡元培看? 尽管胡适未能当选教务长,但他对改良北大教育仍然是全身心地投入。他在日记里所说的为此给蔡元培写的一封信,洋洋数千言,既总结了过去一年来北大存在的问题,也在“预科改良问题”、“非试验班的预科新生办法”等问题上提出了详尽的建议。蔡元培对此信的批语是:“胡先生提议各条,元培均甚赞同,惟进行程序须经教务会议议定,请提出为幸。” 蔡元培的批语显出他处事的严谨。在议定会议上,胡适的“延长一学期”的建议被否定,他们甚至觉得这个建议是可笑的。胡适的“预科改良计划”被几个人肯定,也被另外几个人否定,最后讨论出一个“办一个带试验性质的班,办法另定”的办法。实际上也就是搁置了胡适的建议。对于这一天的议定会,胡适在日记里这样记道: 1921年9月26日 这一天的会,把我气的难受!从前蔡先生在校时,向无此种怪现状。 这样的感叹也透出胡适无限的失望。蔡元培虽然回来了,整顿改革教育的思想也没有变,但是,他面临的已不再是原先的环境。矛盾、斗争日益尖锐,他的阻力也越来越大。不要说胡适的提议屡被否决,就是蔡元培自己,威信和能量也在递减。也正因为如此,胡、蔡二人似乎更紧密地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共同面对反对派的压力,也共同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日记的胡适》 第一部分平息“讲义费风潮”(1) 1922年3月15日,北京国立八校教职员联席会议通过决议:次日停课一天,在美术学校开八校大会。同时,有人提议:提前放春假七天,若政府仍不发经费,则提前放暑假。对此,胡适大加反对。 但是,在4月9日召开的联席会议上,仍然主张“延长春假”——实则罢课。胡适颇为恼火,不过,令他欣慰的是,蔡元培在会上态度坚决,演讲时义正辞严。为此,他在日记中这样记道: 1922年4月11日 前天(九日)联席会议主张延长春假,——实则罢课之别名——蔡先生亲自出席,为很激烈的演说,坚执不肯延长,并说:如果教职员坚执此议,他便要辞职,但此次辞职,不是对政府,是对教职员。联席会议的人虽然很不满意,——因为蔡先生还说了许多很爽直的话——但不能抵抗。于是昨日各校一律开课,而联席会议的各代表一齐辞职。 蔡先生此举极可使人佩服。我曾说,去年三月十二日的大会,我少说了几句话,不曾反对罢课,遂酿成三四个月的罢课。一年以来,良心上的负咎,这是最大的一件事了。此次蔡先生此举,使我更觉得我的懊悔是不错的。 一直对上一年的罢课罢教进而酿成“六三”惨案而自责的胡适,如今与蔡元培并肩努力,终于制止了又一次的罢课行动,多少消融了他一直以来积在心中的块垒。在外人看来,蔡元培之所以如此反应激烈,是受了胡适的“挑唆”。上海《申报》在一篇报道中就直接用了“蛊惑”这么一个词,说“蔡元培之孤行,系为胡适所蛊惑”。对此,胡适在日记里说: 1922年4月17日 …… 我看了大笑。他们未免太看轻蔡孑民而过奖胡适之了!蔡先生此举,完全出于自动。当日我在天津,至十日始归,事前全不曾与闻,但我一年来屡次表示反对罢课,故旁人以为此次亦是我的主动了。 胡适当然不会承认他在“挑唆”或“蛊惑”蔡元培,然而实际上,他的建议、提议,蔡元培无一不积极支持。至少在表面上看,他对蔡元培的影响还是有的。蔡元培看重胡适、倚重胡适,不仅不同意胡适辞去北大教授一职,更力主胡适接任北大教务长兼文科学长一职。 这年的10月3日,北大召开评议会。在论及教授兼任他校教课钟点的限制时,身为教务长的胡适提议“不得过本校授课钟点的二分之一”,后经修正为“不得过六小时”。这一提议立即遭到有些人的反对。胡适不免与他人有些争论。这时,蔡元培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涨红着脸很有些怒气地大声说:“评议会到了今天,不能再反对这件事了。你们要反对,应该在去年三四月间反对。如果我们不实行此案,我们怎样对得起那些因兼任各部事务而改为讲师的几位教授呢?我们今天只能以评议员资格发言,不应该以私人资格发言!” 胡适在这天的日记里,这样写道: …… 我认得蔡先生五年了,从来不曾见他如此生气。他实在是看不过贺之才一类的人,故不知不觉的发怒了。后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