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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冷香(第二部)-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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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一想以前在那个皇宫里,象片无根的浮萍,不知道一阵大浪卷下,下一刻会在何处安身。 
  那时候拼命了的对明宇好,那种无法说出口的孤寂和惶恐,也是很大的催化剂。在这里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和价值,最初的几个月是很可怕的。 
  后来……渐渐不那么怕了,可是对明宇……却再也收不回来了。 
  明宇现在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啊,不去想,不想了。 
  说过了,以后不再去想的。 
  翻个身正想睡,忽然那小僮幽蓝敲门:〃公子,你睡下了么?〃 
  我翻身坐起来:〃没有。怎么了?〃 
  他松口气:〃教主像是喝醉了,叫公子的名字。公子……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我想了想,喝醉酒的人不可理喻…… 
  算了,还是看看去。 
  拉过衣服披上,我下地穿鞋:〃就来。〃 
  〃有劳公子。〃 
  我套上鞋,步子迈的很大。 
  苏远生伏在桌上,并没有我预想的那么糟糕。酒气不算重,声音很低,在小声念叨什么。不是让人害怕的那种撒酒疯。 
  两个小僮不敢近他身,我凑过去,弯下腰:〃苏教主?天不早了,歇了吧。〃 
  他眼庞酡红,眼睛眯著,隐隐可见一线水光:〃莞儿?〃 
  我愣了下,和声说道:〃我是章竟,宁莞不在了。〃 
  他唔了一声,样子竟然极堪怜软弱:〃在啊……〃 
  我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味道,很复杂:〃苏教主,我是章竟。宁莞已经过世很久了。〃 
  他慢慢支著头坐直身体,眼睛眨了几下,那种淡定的神气又回来了:〃是么……失礼了,对不住。〃 
  我心里有一块地方慢慢变的柔软起来,说道〃不要紧。下雨天容易让人想起过去的事情。〃 
  他点了点头,我站起来:〃天不早了,您早些歇下吧。〃 
  第二天起来,照常练功,没有什么异样。苏教主再没什么失常之举,很平常的一天。 
  不要别人来说,也不要怎么验证,我已经可以发觉自己的身体在发生变化。 
  并不是已经长高或是改变了。 
  是内部的,那种充盈的,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的感觉,整整一天都觉得精力充沛,平静而愉快。 
  练内功还真不错,不象外功似的要拉筋压腿打拳吃苦。 
  其实我知道,是这个身体本来就有根基。 
  有天收功,他另取了一本小册子给我:〃上面录有溅玉,无情……还有我自己悟出来的一部分断爱的心法。暗宫并没有这个藏本,苏家也没有,兴许是已经失落了。你若有兴致,便接著再练练,要是不喜欢,就收著吧。〃 
  我很奇怪,翻开来看,前面半册字迹却是极眼熟的。 
  〃这是?〃 
  苏远生淡淡地说:〃是从前……宁莞偷偷看了,硬记下来,又笔录了给我。无情是我另加上的。断爱……或许能练,或许不对路想错了方向……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我翻了一翻:〃苏教主。〃我诚恳地说:〃和你说句老实话,我这个人没什么雄心大志,能太太平平生活度日就好。这些江湖上的事,我不懂,也不想懂。这本秘笈如果象你说的那么珍贵,我如果留在身边,怀璧其罪,旁人来争来抢,岂不是你的一番好意反而害了我了?其实宁莞早就不在了,我是章竟。这册书,不应该给我。你要真的不想留著,或是,想心里平安,把它烧掉也可以。〃 
  他有些怅然,虽然只是浅淡的一瞬间,那种略有些人性化的表情就消失了:〃好吧。〃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脱口问道:〃苏教主,你知道什么人叫行之么?这人文采非凡,出过诗集的。〃 
  他看我一眼:〃明宇,明行之,你问的是他么?公子如玉,大约除了他别人当不起这四个字了。〃 
  我怔在那里,然后有些木然的问:〃他……会武功么?〃 
  苏远生面无表情:〃怎么能不会?前天尤烈说过之后,我遣人查了一查,明宇就是暗宫真正的继承人。前任宫主年前去世,明宇已经正式接任了。〃 
  我觉得耳边静的很,苏远生将册子放在身边,两手轻轻按上我的前心:〃束心,静气。〃 
  我心中一凛,依言闭上眼睛,驱除杂念。 
  〃放松身体,不要运气抗拒……〃他的声音淡而清远:〃顺利的话,今天就可以让你流花功练至大成。〃 
  我慢慢的沉淀下心绪。 
  明宇……行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已经与我没有关系了。 
  一股微凉的真力从背心透入,沿著经脉行遍全身。 
  我放松了身体,闭上眼,什么也不去想。 
  冷香八十八 
  好象半边身子浸在水里,另半边置于炉中。一半寒意凛凛,一半烫得象要化掉。 
  身体好象失去了重量,在虚空中飘浮,听不到声音,看不见东西,闻不到气味……一时又好象是灌满了铅末,直直的向下坠,手脚都没有力气,找不到依托,抓不住一线希望。 
  我怎么了? 
  混混噩噩间,往事破碎杂乱的闪光如一场浮光掠影的梦境。 
  惶恐的开始,明宇的冷淡……冷宫里无声的黑暗和阴寒,想抓住些什么,想证明自己活著并存在著……后来,和明宇渐渐熟悉,相依为命的时光…… 
  全是,假的呵…… 
  自己一直紧抓著不放,以为可以安心依恃的一段过往。 
  原来没有一点是真的。 
  冷……感觉不到什么地方在冷,可是那种感觉紧紧包上来,无处不在。 
  我象一个认真的,拼命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建设自己的沙堡。可是沙堡是没有根基的,建在一片潮来潮往的沙滩上。我以为自己建成了一座城堡,拥有了一个可以躲风避雨的小巢。可是一个浪头涌上来,沙堡化为乌有。 
  原来沙还是沙。 
  我还是一个飘泊无根的游子。 
  寒冷的感觉慢慢褪去,身体又热起来,象是泡在一池深水里,随著水温变化而变化,上摸不到天,下挨不到地。 
  空虚的,飘摇的感觉,让我觉得无以名状的恐惧。 
  忽然不知道哪里有一声清脆的响声,远远的,微弱的,却象春雷一样惊醒蛰伏的意识。 
  眼皮似乎压上了石头,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 
  一线天光耀的我睁不开眼,身体软的象是抽去了所有的骨头,别说动,就是这么一动也不动的趴著,也觉得虚软脱力。 
  眼珠无力的转动,看到苏远生慢慢的下榻,理了理衣袍,动作缓慢而从容。 
  〃苏……〃 
  声音一出口吓了自己一大跳。 
  怎么回事?我的声音怎么是这样? 
  哑的象是破风箱一样,比原来低了很多。 
  〃好了。〃他说:〃只是你所有的真力方才都被我导引去冲|穴扩脉,现在的虚脱是正常的。再睡一夜,明天你就好了。〃 
  我试著动动手指头,很困难。 
  〃流花功、已经练成了么?〃 
  是我的声音没错,比原来哑了很多,终于有点成年的人的感觉了。不过……可能是虚脱的缘故,听起来气若游丝,在空旷的石室里,有点奇异的感觉。 
  搔得耳朵里有些痒痒的。 
  大概是刚变过来的缘故。 
  我现在最想干的事,就是找面大的好的镜子。 
  看一看自己究竟是不是摆脱了那一成不变的身高和万年娃娃脸。 
  苏远生没有再说话,翩然而去。过了没多会儿那两个小僮来了,一个抱头一个擡脚,把我架到宽宽的长凳上,擡回了我原来住的那间客房。 
  谁帮我更衣擦身我都没有一点印象,身体的困倦象排山倒海一样压下来,任何精神上的冲动和念头都要向身体的需要低头。 
  我无力的打个呵欠,模模糊糊想著,再醒来,一定先找面镜子,或者临水照照,我现在到底变样没有。 
  还有……以前听人说〃饱暖思淫欲〃,其实少说了一样……极度困乏的时候,这个淫欲的生理需求,还得向后排…… 
  我这都胡思乱想些什么…… 
  黑暗一下子扑下来。 
  ××××××××××××××××××××××××××××××× 
  最先醒来的不是眼睛脑子意识,而是鼻子。 
  闻到一股好浓的肉香。 
  我鼻翼动了动,又动了动,被那股浓浓的香气勾的神魂颠倒。肚子跟著也醒了过来,叽哩咕噜叫的响亮。 
  我睁开眼。那小僮幽蓝的脸映入视线:〃公子醒了?〃 
  我嗯了一声,觉得身体轻松舒坦,翻身坐起来。 
  他捧上盆来,我洗漱梳头。接著是一大碗的咸肉粥,旁边的碟子里还有煎糕。 
  〃公子一定饿了……〃 
  不等他把客气话说完,我捧起碗来唏哩呼噜就吃。 
  〃您慢一些,别噎著。〃 
  〃公子也别吃过量了,毕竟肠胃空了很久……〃 
  我已经吃了大半碗,闻言擡起头来:〃我睡了多久?〃 
  他抿嘴一笑:〃教主为公子运功,就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功夫。公子又睡了两天,算一算,有四天都没进食了。公子没醒的时候,我喂公子喝过些泉水甘露,要不公子现在非脱水了不可。〃 
  我吃一惊,想不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定一定神,发觉眼睛看东西似乎更清晰,地上铺的石头的纹理,窗上木框的漆痕,耳朵里听到各种声音,以前没注意过的细微的丰富的声音,现在全都一一入耳。水声,风声,树叶晃动的沙沙声,远远的似乎有鸟鸣渔歌。 
  如果不是肚子太饿,刚才我就应该发觉才是。 
  把碗放下,招手说:〃给我拿面镜子来。〃一转头看到刚才洗过脸的水盆,刚才拧了手巾胡乱擦了,也没有留意看,真是饿晕了头了:〃算了不用麻烦。〃 
  直接跑到水盆边去照影。 
  冷香八十九 
  可是,可是……虽然水盆里照影效果不佳。但是,有变化没变化我还是看的出来的。 
  没,没什么变样啊。 
  鼻子还是小小的,嘴巴也是小小的,眼睛还是大大的,整个儿一标准娃娃脸。 
  我一手捂一边的腮,嘴巴挤成了O型。 
  骗人! 
  姚钧骗人!苏远生骗人! 
  我的流花功练回来了,为什么身体却没变样呢? 
  亏我这么期待,还以为自己马上可以变成个,变成个……就算不是大美男吧,起码也得是个大帅哥啊! 
  就算,不美也不帅,可这张圆脸怎么也得变瘦点变长点啊! 
  〃苏远生呢?〃我气乎乎站起来,很想一脚踢翻铜盆,想一想还是忍住了。 
  〃教主另有要务,两天之前已经离开了。〃那小僮幽影说道:〃公子是想在岛上再盘恒几天好好将养,还是想回乌岛?〃 
  我简直气的想哭。 
  苏远生太,太狡猾了。 
  是不是一看我大功告成却没长个儿,马上就脚底抹油先开溜了他! 
  〃公子功夫初成,是不是再将养两天……〃 
  我没好气:〃养什么养?不养。备船,我要回家。〃 
  那小僮陪著笑,把包袱往我面前推了推:〃公子的行李都在这里,船也已经备好,公子随时可以上路。〃 
  我气得连瞪眼都忘了。 
  嘴上说的挺客气,问我是不是再养两天?可是你瞧你瞧,连我的行装都已经收拾完了,明摆著就是要赶我走的样子。 
  苏远生可真是……他XX的,就别让我再碰见! 
  要不是想著能长大长高变个样子,我干嘛大老远跟他跑到这个小岛上来苦捱穷捱寂寞的要死。 
  这个人真不是个…… 
  我想了想,下半句话还是咽回去了。 
  算了,反正,我也没别的损失。 
  话说回来,他助我这样练功,不知道对他有没有损伤。 
  这么一想,心气也就平了。我拱拱手:〃我不会操舟,还要劳烦两位小哥谁送我一程。 
  幽影道:〃公子不用担心,舟子是湖上的老手,定会将公子平安送回。天已过午,公子要走请早。〃 
  这明摆著就是送客了。 
  我出了这间院子的门,果然近岸处泊了一只尖角船,没有扯篷。 
  虽然我是没什么损失,而且,应该说起来我是占了便宜的。 
  可是苏远生这样请客送客的方式,让人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那两个小僮跟我半句话也不多说,揖一礼,直接把门就关上了。 
  我摸摸鼻子,怎么觉得自己象袋垃圾一样被人丢出了门呢。 
  提著薄薄的小包袱,上了船。拔橹离岸,我突然想起我的小伞还在这岛上呢。 
  算了,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不要了。 
  湖水碧绿,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连日阴雨的关系,有些显得混浊。 
  老看著水也有些晕。我跟船家说了一声到乌岛,把包袱往头后一枕,靠在船舱板壁上打盹。晕晕乎乎的时候,好象天又下起了雨,沙沙的声响。我模糊的惦记我的小伞,又换个姿势枕著继续盹我的。 
  船家一声吆喝:〃公子爷,到了。〃 
  我揉揉眼爬起来下船,摸了一串钱给他。那船家摆手:〃已经给过了咧。〃 
  我说:〃天阴,打酒喝吧。〃 
  那船家不大好意思把钱接过去,橹在岸边石头上一点,船又轻轻离了岸。 
  我按一按被压皱的袍子,转身要走,忽然背后一阵大力扑上来,耳边是大声的喊:〃公子!〃 
  尽欢? 
  我挣扎著回过头来,吓了一大跳! 
  尽欢两眼乌黑,一脸胡渣,好象刚吃完牢饭似的! 
  〃你怎么弄成这样……〃 
  〃公子你去哪里了……〃 
  异口同声。 
  愣一下。 
  〃我去跟苏教主学功夫……〃 
  〃我到处找你找不到啊……〃 
  又是异口同声。 
  我伸手在他跟前比个噤声的手势:〃我留了字条,你没看到?〃 
  他很茫然的摇摇头:〃什么字条?公子,你跑哪里去了!我都快找翻了天,镇上岛上,远一些的村子城里都派人去找,可是都没找到!你跑哪里去了啊!〃 
  我有点头痛。大概是被风吹掉了,或者尽欢粗心看不到吧:〃我没走远,就在湖上啊。我去练功去了,还给你留了字条的。〃 
  他拦腰把我抱起来原地打了两个转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担心要命,怕公子出了什么意外……〃 
  我哭笑不得,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把我放下:〃姚先生回来了么?〃 
  他摇摇头:〃早上已经回来了。先生倒是不太著急,说您聪慧过人,一定不会出什么事。〃 
  我笑了笑:〃你看,到底先生比你遇事多,沈得住气。我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尽欢笑的很天真:〃才不是。先生嘴上说不急,可是这么大半天做什么事儿都有点心不焉呢。〃 
  我大感奇怪:〃是么?〃一面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我这么冒失跟苏远生走了,的确……是有点不大妥当。 
  进屋的时候,姚钧在偏房里面,正摆弄一堆药材。他应该是听见我进屋的动静了,可是却不擡头。 
  我慢慢蹭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先生回来了。〃 
  他擡头淡淡的看我一眼,应了一声:〃嗯。公子也回来了?〃 
  我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毕竟,我是有些莽撞了。 
  〃我……下次一定……〃想想接著说:〃不让你们担心。〃 
  他把药拢到一边,说道:〃公子请伸手,我把一下脉。〃 
  我哦一声,一边卷袖子,忽然想起来有件重要的事没说:〃先生,我练成流花功了!〃 
  他眨一下眼,并不是太意外的样子,我们分别坐下,我摊平手,他手指轻轻搭上来。 
  他把脉的时候神情凝重,我则是无所事事。 
  天阴,过了午屋里就昏黑一片。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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