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市的1000个细节-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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９６９
满汉全席，流行于乾隆年间，由近二百种冷碟、几十种点心，以满州烧烤和南方菜中的鱼翅、燕窝、海参、鱿鱼、鲍鱼为主菜，满族传统糕点饽饽点缀其间，淮扬、江浙羹汤为佐，基本上就是一大杂烩，什么好，听说什么好，就对太监说一句拿来，就成了。
９７０
这种七拼八凑的东西你说能有什么特点？除了它的“大一统”、“举什么之力”的“文治武功”面子，剩下的就是要把你的胃口当作一个猪八戒———甚至还到不了八戒，只是猪。
９７１
一年时间不到，我逛北京公园大都只到颐和园，偶有几次例外，是因为别处据说模仿颐和园的桥修得也不错。
我喜欢慈禧，是因为宫廷所有人都说外国女士裙子的后摆都搞忘缝上了时，独独她说“想来人家不缺那一点线，不缝肯定有她的道理”。我认为这就很伟大了。颐和园当然也很伟大，因为它只收３０元门票。虽然挪用了海军军费，但我以为积贫积弱的大势所趋，还不如趁早把钱用在实诚的地方。
９７２
我曾试图把北京的公园转遍，但是不行，照相的人太多了，我最讨厌人们照相，我又最怕挡了别人照相，而北京就是用来照相似的，到处都在照相，跟北京合影，跟北京的人合影，都是要立此存照。
９７３
二环路内住着的老北京人，一见有人打架就乐上了：噫！掐上了啊？这就好比戏开场了。二德子或是老八旗又有得看了，所以，小马扎顿时就支上了，茶壶嘴也噙上了。
９７４
要成心给老北京人欣赏，你就必须真打。假使一个人服软了，停了阵仗，老人一下就不乐意了：怎不掐啦？接着掐呀？那什么呀？你就这么放他走了？您您，说您啦，真就不找点儿回来？哎哟！你叫我这老脸哪儿搁去？
９７５
偶去拜访北大燕南园某著名老哲学家后嗣，至家落座，极目所见，线装大册，咸用梨木装匣，字画名古，碑帖精罕，石雕铁佛，沉香环僚，合着一派书香，沁人心脾。
离座而退，主人又邀于另一内室，捡了几本书又退至过道，突见过道上赫然堆叠着一溜纸袋，主人顺手取了一个给我装好书，送我出门。
我一下子就疑惑起来———袋子上的字样是某某“代表大会”，俨然从没用过似的崭新。怎么会把这些东西当宝贝似地收藏着？
９７６
就在燕南园里多逛了一圈，发现在这个国宝级的大师们所住的园子里，根本没几个活人———至少有五套房子，蛛网密布，玻璃破碎，门庭寥落。
大师呢？大师们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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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关村（1）
９７７
中关村，都知道是卖电脑的，可中关是什么意思，却少人知道。
其实这意思很简单，就是太监之意。像个官又不是官，但又能管事儿，管的还是中间的要害，不是说一个大太监就是一个关嘛？太监做事也是有传统的，你在他下边去了势，他就在上边去势，国家就这样蔫儿了，萎了。到他们真的去世，就找个三不靠的地方一埋，所以，中关村地下隔一段时间就又挖出来一个中关的墓穴。
９７８
这个从前埋太监的地方，十年前———也许更晚点———还是一派破落景象，马路不宽，高大的树木在两旁低矮的商铺间很突出，就在这些树阴下，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是民间的“电子一条街”，也叫“骗子一条街”，不知为什么，只要熟悉中关村从前的历史，就总觉得有点什么地方没对劲———中关村在跟深圳或是别的地方比起来，显见得落后并失了创造力，我以为一定还有个更深透的原因。
９７９
北京小区里到处都贴着“社区服务”公告，电断了，水管漏了，煤气火苗子不着了，都可以照着上边的电话叫人，可你真去找上边的电话时，才发现少了一位或两位数，不知什么时候被遮了、涂了。
这都不奇怪，奇怪的是本是煤气公司下属某公司的小传单广告，偏要借着国营的招牌用通知的方式发到每家每户，说什么根据某某指示，根据谁谁反映，你的煤气该检修了，最近老出来一些不法公司破坏了他们的名声什么的，下边当然少不了一个大红公章。我试着叫过一次，来人把热水器的线剪断了一条，然后又剪断一条，然后说必须要换这样那样，一问费用，比新买一个少不了多少。其实，他们一进屋我就发现目光不对，一人剪线，另一个帮手的就四处去查看着，然后说你的抽油烟机该清洗了。总之，最后不“随便”给两个他们是不会出门的。
９８０
即使很普通的市民都知道，中国城市建筑的最大败笔出在北京，先是城墙、城门的铲除，然后是一大片大片的平庸建筑拔地而起，疯狂地淹没了原有建筑的特色，北京旧城被改造得只剩下９平方公里，胡同、四合院不复存在，一个历元、明、清三朝近８００年的文化发展的巨大结晶体被彻底打碎，而刚改造过的建筑，又已面临被重新改造的危险……
但是别急，北京可供拆的地方还多着哩……
９８１
首位太空游客、美国富翁蒂托花了一大跎钱去太空兜了一圈子，这件事对中国人的最大吸引力在于———他以一个高空旅行者的身份能否看到万里长城。从太空飞船下来的蒂托对中国一记者优雅地耸了耸美国式的肩膀：没有看到中国的长城。正好，神五遨游一圈落地，杨立伟也说没有在太空中看到长城。
９８２
很多北京人因此失望得快哭了，可他们并没有借此多想一想，假使能看到的话，我们就一定有多了不起？看不到就没有脸面活下去？都不是，那么骄傲从何而来？又是谁最初说了上到月球就一定能看到？至今好像也没有中国人上去过，那么，出现这种说法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上去过的老外骗我们；二是中国人自己撒谎，像说亩产一万斤一样，自己骗自己。
９８３
问题的最大焦点只在万里长城，是谁把它说成中华民族的象征？它到底有多伟大？劳民伤财弄那么长的东西，是否果真是想上与天接，或是实现人定胜天？如果我没有记错，鲁迅先生是不喜欢万里长城的，说它是一条自我封闭的绳索，是一条还连着母体的极不自信的脐带。伏尔泰则说得更白，那东西除了证明这个民族极大的耐心，剩余的则只是内心极大的恐惧！
为了证明伏尔泰错了，我专门两去黄花城，从好几个入口上到野长城，可是，他姥姥的，伏尔泰真是说得对极了。
９８４
夫人每天回来都要给我讲她们时尚杂志社的故事，我觉着都精妙极了，怎么妙呢？今天说的是一个什么龙女拉双眼皮差点拉破了相，是一个化妆师告诉她的；昨天说的是一个妈妈级的大歌星，４０岁多了，胸脯里垫进了些什么值４０万的高科技材料，是一个整形医师告诉她的；前天呢？她也说了，是一个刚当了母亲的有点神经质的影星———你道为何看起来总是笑咪咪的？因为她用屁股上的脂肪注射到两个腮帮子了。这是谁告诉她的？好像是影星刚闹崩了的经纪人。
９８５
北京的演员名字中有“一”的多，而且取了这字就易出名，当然这只是个音。有一天，老婆带我到丰联广场想去美美容———她刚得到了这里的一张贵宾卡———这也是有“一”的歌星影星们常去的地方。
参观了一番，我就开始给老婆发话，死活只愿意让小姐给我洗脚。老婆正准备骂我没出息（我猜的），旁边一个穿了几层金刚状衣服的老妈妈就朝里边喊了：“×一”呀？好了吗？你都做了５个钟头啦！我一听就嘟哝上了：“什么一呀？要折腾５个钟头？”老妈子已站起身来，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就往里走，一走身上巾巾吊吊地叮当作响，老妈刚走，前台小姐就做吓死人状：“你知道她是谁的妈妈？”我赶紧配合得也像是吓傻了的样子：“是谁的妈妈（麻麻）”小姐就神秘极了地说是“××一”，说着就使劲地往门上瞧，生怕老妈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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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关村（2）
一想起要跟“××一”一起洗脚，我赶紧拉起老婆的手，逃了。
９８６
我之所以敢这么说演员，而且是女演员，是因为我的贞操差点就毁在了一个大龄女影星的手上。那时我还只有２２岁，多好的年龄呀！就在北京飘了一飘。
当时吧，有两个女人都跟我走得很近，近到可以听到到她们的呼吸，而且，她们中随便哪一个跟我在一起时都不喜欢另一个在场，我那时就纳闷儿啊？为什么这么小气？而且是都小气，所以有些时间就根本没法躲得开。
就是从那时起，我慢慢地就不大跟演电影的人在一起。当然，还有一个总结也很重要，那就是，我之所以经常受到演员一类水平的人骚扰，主要是因为我看起来没什么文化，这也构成了我加紧学习文化的一个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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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裤子憋得鼻清脸肿
９８７
北京现在给我的第一好印象是到处都可免费撒尿，当然，我不确知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仅此一点，就让我感觉到了改革开放对我带来的最实在好处，我觉得这城市真是伟大极了———如果你在类似于２０多个城市提着裤子憋得鼻清脸肿地到处边跑边骂———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夸这个城市了。
９８８
我现在得说说我第一次到北京时的情形，那时，我的艰苦生活是这样过的，一日三餐，馒头３个，每个二毛五，饱食终日，用心良多。吃饱了要喝水，前门大碗茶卖两毛，差不多也就是一个馒头，我对这种收费郑重其事地提出过意见，没人听，我就有些生气了，还有，那时的厕所还收费，票价两毛，幸亏后来发现天安门旁边的中山公园门票也只收两毛，这个问题才得以妥善解决。
９８９
北京的地铁站、过街地道对流浪者来说是较好的过夜的地方，可是管得极严，我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我已碰上了警察盘问我是不是盲流，而我那时还不认识什么散人高人，我没有要他继续给我解释盲流要自己找钱以供收容遣返———甚至还可能被打死———我又不是没有被遣返过。于是，我就把主要精力放在思考什么叫流浪，流是流氓的流，我是流氓我怕谁？不对，王朔可不知道，我还是怕警察叔叔，所以，紧接着的浪字从良。所以，这个词组几乎没有什么空子可钻。
９９０
跟流浪相近的另外一个字是加三点水的“混”，这字北京通用，风行全国，我在圆明园艺术村落至少每天看见几千人，都在混，有人已吃了５年方便面，终于卖出了一幅画，有人一直在搬道具、配音、或演配角，这些还只是上半身的问题，至于下半身，那就几乎是永远处于饥渴状———那时还没有现在这么开放。要是今日你身无分文去宋庄画家村，谁也不会把你多看一眼或少看一眼。而且，据说在那里还有一个女的，什么人他都可以收留你，招待你，每一个从那里回来的男人都在说那个女神的好话。
９９１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搬道具的工作，剧组在郊县。我只搬道具，不搬弄是非，这很重要，我估计仅仅因为这一点，我就得到了一大批女演员的人缘，一个女主角一边跟我学英语，一边跟我讲与导演睡觉的事，明显是在鼓励我。但我一直喜欢一个人睡，于是我们分开了，分开后我的演艺事业日渐上升：匪兵甲、匪兵乙、土匪小头目……
９９２
土匪不死，我肯定还有希望，剧组还有一位四川人，老想法训练自己的舌头，最后还是我终于试验出了北京人说话的简易方法，说“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活动口形，兼练口气，然后是“傻Ｂ”练喉音，“我操”练鼻音和唇音，就像成都人口头禅“没得事，好烦哟”。这话连起来味道就长了：“我操你傻Ｂ”，北京人不这样说，可心里就这么想的，至于“没得事好烦哟”，确实也就附带说清楚了成都人。
９９３
有一次电杆穿帮，导演让我去拿“锤子”敲一下，把我惹笑了，事后方知北京人真简单，在他们嘴里，锤子，不是指的那个。而我的同乡一开口就把“导演”叫成“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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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功能妇科产品
９９４
电视剧拍了两个月，拍了三集，一个厂家来挤一则广告，卖一种多功能妇科产品，女一号假装征求我的意见，我还没回话，她就接了，协议细节是：现身说法的女主角每说出自己曾得了一种妇科病，得钱一万，这女主角后来就用为这包治百病药做广告的钱又开拍ＭＴＶ。有一阵子我跟这角儿挺瓷，后来知道她比我大了差不多一轮，就没有继续往下发展了。
９９５
北京实则很有一种现实的风气，演员都要开餐厅，这也是北京一景，不是说外地演员就不开餐厅，而是说，北京这号人最多，大家总有一天找不到活儿做，这才最现实。
９９６
外地人一来北京，住大宾馆饭店，北京人看不见，就看见你住招待所了。而北京的招待所都指的是地下室，似乎北京的规格就是这样，外地人么？用个地下室就算“招待”了，而北京人肯定是不去地下室的，所以，他们的眼光是往下看的，看着看着，就把你看矮了，扁了。
９９７
我在北京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是混故宫博物院，原因是成功率极小，刺激很大，一次我说是故宫五老之一的徐半尺刚招的研究生，把我挡了，我马上改口说是去上班，鉴定一件刚到的文物，保密的，还是不让进，后来进门处一阵骚乱，不知怎么就把我挤进去了，我都参观了一半还想着回去跟守门的解释哩！总之，有文化是要好混一些，北京就这点好，总是让我觉着要学习文化，要认真学习文化。
９９８
我也学着许多人的样去摸天安门城门上的铜圈圈，出门时仔细看了看华表和护城桥上的栏杆，有些地方缺了些角角，要补一下了。鉴于我穿的衣服提这种宝贵意见可能被收容，我转身就走了，走时朝国旗使劲看了几眼，我的天，大热天的，两个卫兵站得那么纹丝不动，我一下就紧张起来，累得都走不动了。
９９９
我现在是第二次进京，来的时候正赶上“非典”，我一来就开始认真学习北京话，重要词汇之一是“死”，按我四川口音前后鼻音不分的传统，我说我不怕“死”，出口就变成了不怕“屎”，“非典”正凶的那一段时间，我们一大帮不怕“屎”的人在一起聚会，有４１个人参加，在三里屯附近并排一长溜摆了９张桌子，有些人自始至终就没有一个位子，这里坐一下，那里歪一阵，喝酒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生怕别人喝多了，因此就都疯狂地先把自己灌醉，喝高了尿就多起来，因此，就排着队，从那一溜并排的桌子上走过，边走边撒尿，桌子上，地上，啤酒瓶子里，总之，最后到处都是尿……那晚来了很多有名的人，主要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我后来想了很久，才给出一个恰当的名称，叫“走肾”，也就是说撒尿不叫撒尿，都叫“走肾”，也就是可以当着熟悉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