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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中国通史(一至四册)-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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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颖达撰《五经正义》,经学统于一尊(注家),所有东汉以来诸儒异说,全部作废,儒学内部互斗不决的各宗派,自然熄火,面对宗派林立,说各不同的佛教,在斗争中,统一的儒学处于有利地位,唐朝佛教徒力攻道教,却不敢非议儒经,因为儒经从文字到解释,都有标准本,违反它,就是违反朝廷的功令。
  《五经正义》是奉敕撰修的官书,此外还有几部私修的经疏。唐高宗时太学博士贾公彦撰《周礼》、《仪礼》二经《疏》。二经都用郑玄注,与《礼记》郑玄注合称三礼。孔颖达撰《礼记正义》,与贾公彦共同商定,足见他是三礼专门。《周礼疏》不知所本,《仪礼疏》则是依据齐黄庆、隋李孟悊(同哲)二家之疏。朱熹说经疏中《周礼》最好,《诗》、《礼记》次之,《易》、《书》为下,朱熹评论是允当的。与孔颖达同时的杨士勋撰《春秋谷梁传疏》,唐后期人徐彦撰《春秋公羊传疏》,《谷梁传》用范宁注,《公羊传》用何休注,作疏体例全同孔疏,不过远不及《左传正义》的充实,这是因为魏晋以来《公》、《谷》二传不被重视,少有专门的儒生,杨徐二人缺乏凭借,所撰不免流于空疏。大中小三等经,唐儒都做了疏文,对儒学的统一,比两汉立博士有更高的效力。
  唐太宗令颜师古考定《五经》文字。颜师古多所订正,撰成《五经定本》。书成奏上,唐太宗使诸儒详议、经过辩论,颜师古对笞详明,诸儒叹服。唐太宗颁行定本,令学者肄习。自《五经定本》颁行后,诸经文字完全统一,不再有因文字不同解释各异的弊病。
  与《五经定本》作用相反,陆元朗(字德明,唐太宗时人)撰《经典释文》一书,详列各经本异同,每字各有音切、训义,汉魏六朝儒经音训,基本上借此保存。《释文》有《序录》一卷,详述经学传授源流,为研究经学必读的课本。陆元朗自南朝陈后主时开始撰述,采集诸儒二百三十余家的音切和训诂,功程浩大,真正给汉魏六朝经学完成了结束的工作。
  由于《正义》和《定本》的颁行,儒家学术被束缚,少数不甘屈服的士人,荡弃家法,凭己意说经,开穿凿附会的学风。《五经正义》墨守注文,是严格的汉学系统,唐人新开风气,不拘训诂旧说,可以自由说经,宋儒更加发展,取佛老思想融入经学,经学面貌大变,自成一种宋学系统,与汉魏六朝的经学,截然不同。多少有些唯物主义倾向的汉学(古文经学)转变为唯心主义的宋学,这自然是经学史上一个重大的转变。
  唐人虽开新风气,但著书不多,现存诸书有成伯玙《毛诗指说》一卷,以为《毛诗》序首(《大序》,即《关睢》篇的序文)是子夏所传,其余是毛苌所续(《小序》,《关睢》篇以外的各篇序),说法是新创,证据却绝无。按照汉朝传经家法是不能允许的。唐自安史乱后,藩镇跋扈,朝廷威势下降,儒者提倡  《春秋》学,正是针对这个政治局面,企图尊王室,正名分来挽救残破。最先倡  《春秋》学的儒者为啖助,撰《春秋统例》六卷,说《左传》“叙事虽多,释经殊少,犹不如《公》、《谷》之于经为密”。《公》、《谷》空言说经,啖助反以为密,足见他旨在借  《春秋》发抒自己的政治见解,不重视《左传》的据事说经。宋儒程颐独称啖助绝出诸家,有攘异端开正途之功,程颐这样赞美啖助,正好说明啖助弃传求经的学风,即是宋儒附会臆断的学风。啖助弟子赵匡、陆淳,继续治  《春秋》学,陆淳著《春秋微旨》、《春秋集传辨疑》等书,不为三传旧说所拘,专凭己意指出孔子笔削的本意,未免出于虚构。柳宗元作《陆淳墓表》,称陆淳为巨儒,能知圣人之旨。又有卢仝也穿凿  《春秋》,韩愈赠诗有云,“《春秋三传》束高阁,独抱遗经究终始”。韩愈诗推崇卢仝,说“先生事业不可量”。足见舍传求经的风气,韩柳都是赞同的(韩愈李翱作《论语笔解》,也多有穿凿之处)。《五经正义》束缚说经者不得逾越注疏一步,以啖助陆淳为代表的  《春秋》学,连三传也任意驳诘,更不待说照注文推演的《正义》。啖助等人不顾经学家法和朝廷功令,独自发抒见解,虽不合汉学规矩,却为宋学开风气之先,啖助、陆淳的创始精神,在经学史上,应该是值得注意的变化。
第四节 道教的流行
  道教是汉族自创的一种宗教,目的在对抗外来宗教——价教。汉族统治阶级也曾想利用鬼神来欺骗民众,《周易·观卦彖辞》说“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象辞》相传是孔子所作。如果确是这样,是孔子也知道宗教对统治者的好处。可是孔子所传的儒学,却是不语神怪专重人事的一种学说,儒学对统治阶级有很大的好处,但说教者是所谓圣人而不是天帝或代天帝立言的半神人。儒学虽在汉族封建社会里生了不拔之根,但比起宗教来,不能不说是相形见绌,因为它缺乏鬼神的威力,最大限度只能管人(民众)的生前,不能管人的死后,而管到死后是更有力地管活人的重要方法。西汉今文经学以董仲舒为代表,曾力图改造儒学成为宗教,结果毫无成就,想改造孔子从圣人变为天神,事实上是困难的。西汉末年古文经学兴起,在阻碍儒学宗教化方面,起着积极的作用。
  东汉统治阶级更着重在创立宗教化的儒学,谶纬大为盛行,同时古丈经学也盛行起来,反对谶纬,使孔子保持儒师的本来面目。东汉统治阶级创教运动完全失败了。
  佛教是强烈的麻醉剂,它那一大套什么布施得福,许愿(贿赂)免罪,净土地狱,因果报应,精神不灭,六道轮回等等耸人耳目的骗术,东汉统治阶级当作新奇的工具,予以接受和利用,是毫无困难的。但汉族有传统的伦常道德,那就是君臣父子夫妇等五伦。佛教恰恰是破坏这些伦常的异端。汉族统治阶级决不肯放弃儒学的伦常,也决不肯放弃佛教的骗术,而佛与儒又各已定型,不能融佛儒为一教,这样,东汉统治阶级只好采取提倡儒学,限制佛教(只许胡僧传教,不许汉人出家),放任道士创立道教。胡僧到魏晋间还叫做乞胡,他们靠讨饭度日,所有骗人的方法,如果不行施出来,就无法谋生。道士在旁偷看,把所有骗术都学会了。骗术中最根本的一条是敢说无边无际的大话,所谓大言不惭,就是佛教绝技之一。道士本来也是敢说大话的,得到佛教的启示,说大活的本领并不比佛教差一些。它 迅速拥出黄帝老子为教主,宣称读《道德经》五千言,与读佛经有同样的功德。东汉初年,楚王刘英“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念的是道经,拜的是释迦,只要能降福,念什么拜什么都无所谓。当时胡僧势力孤弱,没有汉僧作徒党,又不曾译出佛经,只好让信徒读道经。尤其使佛徒不堪的是道士造“老子入夷狄为浮屠”的谎话,后来演化为“《老子化胡经》”。《化胡经》虽在西晋末出现,故事却在东汉时开始编造,编造的方法不外取佛书用以瞎吹释迦的话头,一概搬来给老子装上。例如说老子生下来,即有九龙吐水灌洗其身,化为九井。老子生下即能行走,一步生一朵莲花,共有九朵。老子“左手指天,右手指地,宣告: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化胡经》又说“我令尹喜,乘彼月精,降中天竺国,入乎白净夫人口中,托荫而生,号为悉达,舍太子位,入山修道,成无上道,号为佛陀……”,这样说来,释迦是尹喜的后身,又是老子的徒弟,对佛教是很不利的,佛教徒心怀愤恨,但在东汉魏佛教势力薄弱时期,只好默认这种侮辱,并且还可能默认佛是尹喜后身而减轻传教的阻力。
  《史记·老子列传》称为隐君子的李耳,被道教徒装扮成比释迦高一辈的大神圣,道教有了教主,还缺少道经,必须从速制造。东汉张道陵造《灵宝经》及《章醮》(音叫jiào)等二十四卷(一说数百卷),粗具宗教规模。东汉顺帝时琅邪人于吉派遣学生宫崇到宫门献上所谓神书——《太平青领书》一百七十卷,“专以奉天地顺五行为本”。这是《太平青领书》的宗旨,所有两汉今文经学的阴阳五行灾异谶纬,以及神仙家的长生术,都可以包罗在这个著书宗旨里面。因为东吴孙策杀了道士于吉,结果对孙策不利。曹操引为教训。照曹植《辩道论》说,曹操招收道士,不是想求神仙,而是“恐此人之徒,接奸诡以欺众,行妖恶以惑民”。这里产生了这样的一个矛盾,完全按照统治阶级的意愿塑造出来的道教,现在反成了统治阶级看作奸诡妖恶的可怕之物,这说明黄巾起义是道教被敌对阶级——农民阶级所利用,对统治阶级说来,道教还必须切实驯化,即增加儒学的伦常,佛教的因果报应,再其次是神仙家的长生术,这样,才能真正成为无后患的工具。东晋葛洪著《抱朴子》,是继《太平青领书》以后第二次制造标准道书。葛洪的先世葛玄,孙吴时造《上清经》,葛玄的弟子郑隐,有道书数百卷,传授给葛洪。葛洪凭借葛玄的遗业著《抱朴子》。《抱朴子·内篇》专谈炼丹术,这自然是道教本色。外篇专谈人事,谈来谈去,不能超出儒学的范围。道教这一次著书尝试又失败了。葛洪著《抱朴子》以前,道教已经造了不少道书,据《抱朴子·遐览篇》所记异书,大体上分经、图、记、符等四类。这几百卷道书,根本目的是要炼金丹,金丹一成,所有道书都可以作废。统治阶级需要道教,是要象佛教那样,能麻醉广大民众,葛洪著《抱朴子》,依然缺乏宗教的麻醉作用。
  南朝刘宋时,有道士陆修静撰《灵宝经目》,他对宋明帝说,“道家经书并药方、咒、符、图等,总一千二百二十八卷,一千零九十卷已行于世,一百三十八卷,犹隐在天宫”。陆修静所说道书卷数比《抱朴子·遐览篇》多几倍,大概晋宋间又有人大造道书。造书的方法,看来主要是偷窃佛书,陆修静所说“或采搏余经,或造立序说,或回换篇目,稗益句章,作其符图”。所谓采搏余经,就是剽窃佛书,所谓回换篇目,裨益句章,就是取原有道书,改头换尾,增添文句,算是新书。陆修静本人是否剽窃佛书,造出道经,尚无明证。他和名僧东林寺释慧远是朋友,慧远是收藏南北译出佛经最多的僧人,陆修静从东林寺看到许多佛书,窃取一些来补益道书,应该说不是不可能的。陆修静造论文八篇,其中一篇题为《自然因缘论》,所谓因缘,显然受佛书影响,加自然二字便成为道教讲因缘。按照这个方法,取佛书原文,改换几个专用字,如世尊改为天尊,佛道改为真道,真金像改为元始真,佛书很方便地就变成道书。自从道士发现这个方法以后,道教的宗教作用,开始可以同佛教比高低,佛教一整套谎话骗术,道教全部搬来,应有尽有,佛教独家出卖的麻醉剂,现在变成两家分卖了。对统治阶级说来,多开一家麻醉剂分店,以广招徕,并无不利处。它知道让道士偷窃佛书,是充实道教的最好方法,所以任令道士继续偷窃,同时又助佛徒继续译出新书,以便道士永远有新书可偷。从南北朝以下,统治阶级调剂佛道儒三大势力,力求三方有相当的平衡,使各显其用。道教愈是宗教化,就愈为统治者所重视,而宗教化的关键,在于偷佛书是否足够,尽管僧徒痛心疾首,指控道士偷窃,证据十分确实,却无人查究。统治者利用宗教,是很巧妙的,道教在这种扶植下,发达起来了。
  陆修静第一次编道书的总目,说明刘宋时道教已积累起不少的图书,可以自立门户。陆修静以后,又续有添造,南朝齐时陈显明造《六十四真步虚经》,梁时陶弘景造《太清经》及《众醮仪》十卷。北朝元魏时寇谦之造《云中音诵新科之诫》二十卷,又造《录图真经》六十卷。陆修静与寇谦之同时,这说明南北朝初期,南方和北方,道教都已经是成熟的宗教,可供统治者利用,北朝魏太武帝甚至要兴道灭佛,北方道教势力似乎比南朝更强大一些。北周武帝又一次兴道灭佛,道士焦子顺等人,乘机偷窃佛经一千余卷作为道书。当时玄都观道士奏上道经目录有二千零四十卷。陆修静说道经一千零九十卷,到北周忽增至二千零四十卷,所增之书,主要是《汉书·艺文志》所载诸子书八百八十四卷,焦子顺等所偷佛书一千余卷,大概要隐藏一些时候,陆续宣布。依《玄都经目》说,道书共有六千三百六十三卷,其中二千零四十卷有书可查,其余四千三百二十三卷并未见书。按《隋书·经籍志》载佛书有六千一百九十八卷,周武帝时佛书卷数比隋要少一些,《玄都经目》所说四千三百二十三卷未见的书,当是指尚未偷来的佛书全部。如果周武帝的统治能延长若干年,佛书将要全改为道书。
  道教偷佛书愈多,本身与佛教的区别就愈少,佛教用来诱惑愚人的一套,道教也应有尽有,有些还是道教比佛教得到统治阶级更多的欢心。例如佛教无父无君,不知忠孝,这在统治阶级看来,是最大缺陷。道教补起忠孝两条,就满足了统治阶级的要求。《玉清经·本地品》说元始天尊讲十戒,第一戒不得违戾父母师长,反逆不孝;第二戒戒杀生,与佛戒同;第三戒不得叛逆君王,谋害家国。另一道书说五戒十善,五戒全同佛教,十善则第一是孝顺父母,第二是忠事君师,二善正补佛教之不足。大抵南北朝末年,佛道两教势均力敌,只要争取到统治者的偏宠,就能暂时压倒对方。隋唐两朝特别是唐朝,佛道两教斗争的形势,甚为剧烈,朝廷忙着做调剂工作,不敢使宗教太显著地失去均势。下文着重讲唐朝的道教,必要时也不能不涉及佛教和儒学。
  道教高谈清静无为,佛教专演苦空寂灭,不过这都是些装门面的话头,实际完全相反,他们都积极参加政治活动,有些甚至是政治阴谋的发动者。周武帝兴道灭佛,佛徒助隋反周,特别是女尼智仙,给隋文帝影响最大。周武帝死后,著名道士焦子顺便向隋文帝密告受命之符,帮助他阴谋夺取周政权。隋文帝即帝位,尊焦子顺为天师,经常和天师商议军国大事,怕他往来疲劳,在皇官附近立一个五通观,使他安居。焦子顺助隋灭周,目的是想在新政权中为道教占一地位,极端崇佛的隋朝,道教还能保持仅次于佛的地位,这大概就是焦子顺政治活动的结果。统治者对道教总没有对佛教那样放心,开皇十三年(五九三年)命令私家不得藏纬候图谶。道教的妖言,使隋文帝畏惧起来了。隋炀帝刚即帝位,于大业元年(六○五年),便下令禁止图谶,与谶纬有关的书,一概烧毁,私藏禁书,查出后处死刑。又在东都洛阳置道术坊,所有懂得五行占候卜筮医药的人,令聚居坊中,朝廷派官检查,不许随便出入。道术坊中人固然也与佛教徒有关,但关系更密切的却是道教徒,隋炀帝这种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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