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通史(一至四册)-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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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到最高点,吴国也就灭亡了。
吴在三国中,内部最不稳定,可是立国时间反比魏、汉长。原因是(一)孙权统治吴国五十三年,熟悉统治集团里各部分势力的强弱,能适当地掌握它们。(二)以顾陆两大族为首的江东士族,为保持自己的政治地位(单是顾陆朱张四大姓子弟做大小官吏数以千计),出力支持吴国。(三)八年以后,魏国主要兵力布置在关中一带,对付汉国。(四)二四九年以后,魏国司马氏集团与曹氏集团斗争加剧,在二六○年司马昭杀魏帝曹髦,曹氏集团完全失败以前,司马氏不能攻汉,也不能攻吴。
吴在江东立国,政治是残暴的,但对东南地区的开发,却也有显著的成就。长江中下游吴比东汉时经济文化确是发展了。这首先由于东汉末年中原及江淮间大量流民逃入荆扬二州,他们带来了各地区较高的生产技术,使江东地区原来的农业和手工业得到一些改进。钟离牧在永兴县(浙江萧山县西)垦田二十余亩种稻,一年得精米六十斛。当时稻田产量并不很低,所以增加人口的要求极为迫切,孙权攻伐山越,甚至把黟歙地方深山中的短人(少数民族)也搜罗出来,并经常派兵出境捕捉人口。这固然为了添兵,同时也是为了添民。吴亡国时有四个州,四十三个郡,三百一十三个县。郡县数比东汉大增,说明人口增加,土地开辟,需要设立这样多的郡县。
在经济发展的基础上,出现了新的大城市。两汉时江东只有一个大城市——吴。二一一年,孙权自吴迁都袜陵。次年,作石头城,改名建业。二二○年,孙权迁都鄂,改名武昌。二二九年,使陆逊辅太子孙登留守武昌,孙权还都建业。建业和武昌不仅是军事重镇;商业上也是比吴高一级的城市,这两大城市的建立,标志着长江中下游有了进一步的开发。
吴以水军立国,有船五千余艘。水军主力在长江,但航海规模也很大。二三○年,孙权遣将军卫温、诸葛直率领载一万兵士的大舰队到远海求亶州、夷州(台湾),掳得夷州人数千。二三三年,遣将军贺达率兵一万浮海到辽东。二三九年,遣将军孙怡击辽东,掳得男女。二四二年,遣将军聂友率兵三万攻珠崖、儋耳(海南岛)。孙权是大规模航海的倡导者,几次出航,虽然主要目的在捕捉人口,但当时已有如此宏大的舰队,也足以令人气壮。
二二六年,大秦商人秦论来交趾,转到武昌见孙权,问对远西诸国情形。是年,吴大将吕岱遣朱应、康泰出使海南。朱应、康泰所经历及传闻凡百数十国,大抵林邑、扶南等国与“西南大海洲上”(南洋群岛)诸国是朱应、康泰所经历,大秦、天竺等国则得自传闻。二四三年,扶南王范旃遣使来吴,带来乐人及地方特产,林邑、堂明等国王也遣使来吴聘问,从此开始了中国和海南诸国的正式往来。朱应著《扶南异物志》,康泰著《外国传》(两书唐以后亡佚),介绍海外地理知识,与甘英班勇介绍陆上西方诸国(《后汉书·西域传》所本)同是文化史上重大的贡献。
孙权死后,吴国统治集团内部加速分裂,孙皓时吴国事实上不能再存在了。二八○年,晋武帝司马炎六路出兵攻吴国,两路向扬州,三路向荆州,一路是水军, 用汉国降兵乘大船浮江东下。吴军不战溃散,晋水军最先到建业,孙皓投降,吴亡。
第九节 魏国
曹操创立魏国,对东汉的黑暗统治和豪强大混斗说来,显示出社会开始有稳定的趋势。他废除两汉租赋制度(东汉后期,三十税一竞减到百分税一,等于免地主的田租),改为每亩纳田租四升,每户出绢两匹,绵二斤,不再额外多取。严禁豪强兼并,并禁止豪强逼迫下户贫弱代出租赋。特别是口赋钱、算赋钱的废除,减少了商贾压榨农民的机会,对农民是有益的。推行屯田制,招募无地或无牛畜的农民,在各级典农官统率下耕种官田。租税是按六四(用官牛官六客四)或五五(用私牛官客对分)分谷。屯田制度官与客(佃户)的关系,和一般地主与徒附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客得四成或五成,比徒附受地主额外榨取,到底是宽了一些;官得六成或五成用来养兵,比全部军粮要农民负担,到底也宽了一些。据西晋傅玄说,当时旱田每亩收十余斛,水田收数十斛。生产量过高,可能有夸大处,但曹操依靠屯田制收富强的实效,却是事实。屯田以外,曹操还督促荒田的开垦,按照各州郡户口数目比较垦田多少,作为赏罚地方官的标准。仲长统说“今者上广民稀,中地未垦”,大抵建安末年,上等地已经逐渐开垦出来。曹操某次行军,经过麦田。下令说:损坏田麦者处死。他自己的马跃入田中,教部属议罪。算是主帅不可自杀,割发置地上当作斩首。这虽然是一种权术,但也说明他对农业的重视。配合着这个重农方针,他提倡节俭,严禁厚葬和淫祀,实行法家政治,建立起国家的法纪。这些,都是直接或间接地保障农业生产的进行。大体说来,黄河流域在曹操统治下,遭受大破坏的社会开始朝着恢复的方向发展。
曹操改革了东汉的许多恶政,但恶政的根源之一,他并不能改革,那就是士族在政治上所占有的垄断地位。曹操变通东汉举孝廉制,录用“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的微贱人做官吏,企图冲淡士族的势力,事实上士族依然足以阻碍曹氏政权代替仅存空名的刘氏政权。曹操在氏族的阻力下,只好决心做“周文王”,让儿子曹丕来处理代汉问题。
二二○年,曹操死。魏文帝(曹丕)行九品官人法,承认士族有做官特权,又按公卿以下官吏等级分给牛畜和客户,在经济上予以优待。这样,曹丕就获得士族的拥护,废汉帝名号,建立起魏朝,士族中的拥汉派无形中消失了。
魏朝的政权是士族政权。魏文帝明令禁止宦官和外戚干政。东汉时期外戚、宦官、官僚(士族)三个集团的争斗,到魏才确实肯定了士族是最后胜利者。
东周后期,土地所有制发生变化,原来适合于贵族领主统治的法律在晋郑等国开始有些改革。至东周末战国初,魏文侯承认土地自由买卖制。为适合这个新的经济基础,魏相李悝造《法经》六篇。商鞅依据《法经》造《秦律》。萧何依据《秦律》造《汉律》九篇。此后逐渐增加,有律六十篇,又有令三百余篇,决事比(例)九百零六卷。东汉叔孙宣、郭令卿、马融、郑玄等十余家各作解释,每家有数十万字。到魏明帝对,常用律例共有二万六千二百七十二条,七百七十三万余字,律例繁乱如此,人民一举手一动足都有遭遇被杀被罚的危险。魏明帝删节汉律令,制定《魏律》(治民)十八篇,《州郡令》(治地方官)四十五篇,《尚书官令》(治朝官)、《军中令》(治军)合一百八十余篇,比汉律令大为减省。又置律博士,专用郑玄学解释律令。魏改革了不少汉制,魏明帝定魏律是最有意义的一个改革。
魏文帝建都洛阳,在汉宫遗址上兴修宫殿。魏明帝大造宫殿苑囿,掠夺民间美女,淫侈无度,从此库藏空竭,百姓怨苦,曹氏政权进入衰落时期。二三九年,魏明帝死。二四九年,司马懿杀大将军曹爽,政权全归司马懿掌握,魏国事实上灭亡了。
司马懿出身高级士族,曹操死后,他是魏国唯一的谋略家。他起初轻视曹操,不愿做曹家官吏,自称得风瘫病,拒绝征召。曹操派刺客去察验,司马懿在刀下坚卧不动,好象真风瘫,得免刺死。后来曹操又逼迫他做官,他怕被杀,不得不出来就职。魏明帝时,司马懿率大军对抗诸葛亮,成为魏国最有声望的大臣。魏明帝临死,委托曹爽司马懿同辅幼主曹芳。曹爽远不是司马懿的对手,被司马懿杀死,曹氏政权转成司马氏政权。司马懿和他的儿子司马师司马昭相继执政,用灭族的惨刑杀戮曹氏集团中人。二五四年,司马师废曹芳,立曹髦为魏帝。二六○年,司马昭杀曹髦,立曹奂为魏帝。二六五年,司马昭的儿子司马炎——晋武帝用禅让方式灭魏,成立晋朝。晋朝的成立,说明以司马氏为首的士族最后推倒原来不是士族的曹氏朝廷,使士族制度得到更进一步的巩固。
曹氏集团在曹操时有新兴气象,大乱后的黄河流域得以逐渐稳定下来,应是它的功绩。魏文帝时开始腐化,魏明帝时腐化加甚。这个继续腐化的趋势,必然要阻碍社会生产的恢复,也自然会延迟三国的统一。恰好司马氏集团继起,它不是不腐化,而是在夺取曹氏政权的过程中不敢过度腐化,这对社会是一件比较有益的事。东汉末年,生产大遭破坏,商业停滞,魏文帝甚至废铜钱改用谷帛作交换货物的媒介。二二七年,魏明帝复行五株钱,显示社会生产已有一定程度的进展。司马氏执政时期,魏国统治集团内部争斗极其残酷,曹氏集团大体被杀绝,但并不影响人力富力的逐渐滋长。魏国未年,中原地区经济已超过汉吴两国,加上汉吴统治集团衰落不堪,二六三年,司马昭灭汉,二六五年,晋武帝灭魏,二八○年,晋武帝灭吴。将近一百年的大乱和分立,到晋武帝时中国又得到统一。
第十节 经学、哲学、科学、宗教
一 经学
董仲舒创阴阳五行化的《公羊》学以后,所有今文经学都阴阳五行化了。它们都朝着两个方向发展:一个是烦琐;一个是迷信。
烦琐——今文经学家解说经文,支离蔓衍,一经的经说多或百余万字,少也有数十万字,所谓“章句(逐章逐句逐字讲经)小儒,破碎大道”,就是当时某些儒生对今文经学在章句方面的评论。这种章句不仅为某些儒生所厌恶,甚至某些最高的统治者也感到太繁难,需要删节。王莽曾令博士删五经章句,每经都是二十万字。一个名叫郭路的博士弟子,日夜用心思索,竟暴死在烛下。博士以浮辞烦多算作学问,要省简他们的浮辞好似要他们的性命,王莽大概因阻力太大,只好对博士让步。汉光武帝令儒臣议减省五经章句,没有议出结果来。他为皇太子选经师,钟兴被选教严氏《公羊春秋》,桓荣被选教欧阳氏《尚书》。钟兴删去重复的章句,桓荣删旧章句四十万字为二十三万字,两人都获得汉光武帝的重赏。从此有些儒生敢于删节章句,如桓郁删桓荣二十三万字为十二万字,伏恭删《齐诗》章句为二十万字,张霸删严氏《公羊春秋》章句为二十万字,张央删牟氏《尚书》章句四十五万余字为九万字。在标榜“笃守师法”的经师群里,这些删节了的新章句,并不影响删节以前的旧章句继续传授,更不影响其他经书的章句。归根说来,章句是牢不可破的,因为它和仕途结合在一起,只有到了九品官人法成立以后,它才自然地逐渐归于消灭。
迷信——孔子不谈神怪,所以迷信成分在原始儒学里不占重要地位。自从董仲舒用阴阳五行学附会经义,今文经学大大增加了迷信成分。不过,章句受经文的限制,即使多至一百万字,要快意地谈鬼神怪异到底不很便利;章句受师法的限制,要新立一说,到底也不很便利。于是今文经师们另造一个谈神怪立新说的孔子,集合一切古来相传的和自造的经说和妖妄言辞,都说是孔子所写的书。这些书称为纬书或秘经或谶纬。东汉时期称谶纬之学为内学,政治上地位比经书更高。
董仲舒《春秋繁露》里载求雨止雨法,登坛祷告,极象一个巫师或道士。他是椎论灾异的大师,有一年,汉高帝庙遭火灾,董仲舒推论火灾的原因,草稿被人偷去送给汉武帝。汉武帝召集群儒察看。董仲舒的大弟子吕步舒不知是本师所作,说是大愚妄,董仲舒几乎被杀,吓得他后来不敢再谈灾异。皇帝需要有利于统治的妖妄言辞,但禁止议论朝政。儒生需要造妖妄言辞来提高自己所讲那一经的地位,但必须避免大愚妄的危险。最妥当的方法自然是托名孔子,董仲舒以后的经师都采用了这个方法。
谶是谜语式的预言,源出巫师和方士。董仲舒用阴阳五行推论灾异,预知吉凶,虽然还不算是谶而已为儒主造谶开了先路。巫师方士造谶当然比不上用孔子名义的谶,因此西汉末年,造谶成为儒生的专业。纬是一种大杂拌。其中有(一)天文历数学。除去它的迷信部分,颇有一些可取的学说。(二)上古时代的神话和传说。这大概就是司马迁所称“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缙绅先生难言之”的那一部分。西汉儒生还看到这些古杂书,录入纬书中,多少保存了一些古杂书的残余。(三)地理知识。(四)解说文字。(五)叙述礼制。(六)推演经义。这些,不管它如何杂乱鄙陋,总还算是说经的一种。但纬书之所以被朝廷重视和利用,并不在于单纯说经的这一面,而是在于造作神话怪说,与谶混合在一起,随时添加迎合世务,借孔子名义肆无忌惮地传播妖言的那一面(郑玄说,孔子所欲改先王之法,阴书于纬,以备后世帝王采用)。章句连篇浮辞使人昏迷,王莽汉光武帝和某些经师还可以主张删节,对谶纬则竭力提倡和保护,不许对它攻击,足见它具有最黑暗的性质,比章句更适合统治者的需要。
汉成帝时有所谓六经六纬。汉哀帝汉平帝时谶纬盛行。王莽大加提倡,惜以证明自己得天命该做皇帝。汉光武帝因谶纬有“刘秀”、“赤九”(汉高帝九世孙)等预言,崇信更甚。他崇信谶纬,无非是要人们崇信他是个真正受天命的皇帝。他用谶纬的说法来讲五经,甚至用人行政也依据谶纬来作决定。一个古文经学家桓谭极言谶纬妖妄,汉光武帝大怒,说“桓谭非圣无法”,要拿下去斩首。桓谭叩头流血,好半天才得免死。他是七十多岁的老人,被贬出京,在路上病死了。东汉儒生如果反对谶纬至少是不得做大官;反之,做大官的多半是妖妄人或附和妖妄人的庸鄙人。东汉一朝思想上政治上愈来愈黑暗,与谶纬愈来愈盛行,趋势是一致的。
今文经学特别是谶纬之学是东汉主要的上层建筑物,它给这样的一个社会基础服务,就是豪强对农民进行着残酷的掠夺,豪强集团相互间进行着剧烈的冲突,农民穷困流离,对统治阶级不满以至反抗继续在增进。阶级矛盾和统治阶级内部矛盾使东汉社会一开始就显得不安稳,到后期更呈现危急状态。这样的社会基础,无怪乎自汉光武帝以下的统治者,都迫切寻求天命鬼神的助力,希望从它那里获得一副麻醉剂,好让矛盾松弛下去。不过,谶纬并不是很有效的麻醉剂,它的效力远不及佛教那样大,而且它还有很大的副作用,因为预言可以随时新添加,愿意添加些什么话很方便。汉桓帝时,谶纬里出现汉朝气数完了,“黄家当兴”的预言,张角首先利用它发动黄巾军起义。后来曹丕引用大批谶纬证明自己就是“黄家”,刘备引用大批谶纬里“备”
字证明刘备该做皇帝,孙权大造符瑞,证明自己也得天命。晋武帝以及南朝各朝用禅让方式灭旧朝廷,都有大批谶纬作证明。谶纬用以欺骗人民,结果却是黄巾起义;用以缓和内部争夺,结果却是新朝廷灭旧朝廷。统治阶级感到谶纬不是好的麻醉剂了。随着佛教的逐渐盛行,南朝宋孝武帝开始禁谶纬,梁武帝加重禁令,隋文帝时禁令更严厉,隋炀帝派遣使官,在全国范围内搜查有关谶纬的图书一概烧毁,私藏者处死刑,谶纬学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