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通史(一至四册)-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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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皇后又杀司马玮。大乱从宫廷内伸展到宗室诸王间。三○○年,赵王司马化杀贾皇后。三○一年,司马伦废晋惠帝,自称皇帝,大乱扩大成诸王间大混战。齐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各起兵反司马伦。司马伦战败被杀。晋惠帝夏位,司马颙辅政。三○二年,司马颙与长沙王司马颙攻杀司马颙。三○三年,司马颙司马颖起兵反司马颙,进攻洛阳城,司马又守城大战,双方兵民死数万人。三○四年,东海王司马越杀司马义。司马颖据邺,号称皇太弟、丞相。司马颙据长安,号称太宰、大都督。司马越等奉晋惠帝出兵攻司马颖,司马颖击败司马越,俘获晋惠帝。司马越逃归东海国,司马颙令部将张方入据洛阳城。幽州都督王浚与并州都督东赢公司马腾起兵反司马颖。王浚勾结一部分鲜卑、乌桓人充骑兵,司马颖也求匈奴左贤王刘渊助战。刘渊发匈奴五部兵,据离石自立,建号大单于。诸王间大混战从此扩大成各族间的大混战。司马颖战败,奉晋惠帝逃到洛阳,被张方俘获送长安,司马颙独占朝政。三○五年,司马颙又使司马颖督诸军助战。司马越起兵反司马颙,司马颙战败。三○六年,司马越杀司马颖,毒死晋惠帝,立晋怀帝,又杀司马颙,自以为获得最后胜利。三○九年,司马越杀晋怀帝亲信人,使自己的亲信人守洛阳,监视晋怀帝。司马越带着王公朝臣离洛阳,说是要攻击刘渊的部将石勒。三一一年,司马越死。石勒消灭司马越全军,攻陷洛阳城。八王之乱是一幅群兽狂斗图,司马氏集团的全部残忍性腐朽性集中表现在这个狂斗中,由此引起三百年的战乱和分裂,居住在黄河流域的汉族与非汉族人民无不遭受灾难,司马氏集团的罪恶是无穷无尽的。
第三节 西晋文化
西晋士族,生活是优裕的,礼法的束缚是疏松的,全国统一以后,闻见也比三国分裂时扩大了。这些,使得一部分士族中人有条件去从事文化事业。西晋一朝虽极短促,但文化上成就却是巨大的。
一 文学
文学主要是五言诗在建安时期形成一个高峰以后,为老庄玄风所冲淡了。《文心雕龙·明诗篇》说“正始(魏废帝曹芳年号)明道,诗杂仙心,何晏之徒,率多浮浅”,就是魏国文学的一般情形。不过,其中如嵇康、阮籍所作诗篇,特别是阮籍的《咏怀诗》,实是特出的作品。《诗品》说它“言在耳目之内(通常语),情寄八荒之表(意旨深远)”,是确切的。《咏怀诗》很难求得它的真意所在,但如体会阮籍忧疑无告、处境险恶的心情来读这些诗篇,就似乎懂得他要说的是什么,而自然引起对他的同情。《咏怀诗》达到微(隐晦)而显的最高境界,按其风格,纯属魏诗,所以汉魏旧音到嵇阮而告结束,西晋则向形式方面发展。
《文心雕龙》评西晋诗:“采缛于正始,力柔于建安,或析文以为妙,或流靡以自妍,此其大略也”。这就是说,西晋诗人在用事、练句、对偶、音节方面追求形式上的美观,不再象建安时诗那样文质并茂。
自建安以来,文学在西晋太康年间又一次出现高峰。当时诗人有三张(张载、张协、张亢)、二陆(陆机、陆云)、两潘(潘岳、潘尼)、一左(左思),其中陆机潘岳最为著名。陆机是吴国高级士族(陆抗子),吴亡后闭门勤学十一年,太康未来洛阳,与权贵贾谧亲善,参与二十四友之列。贾谧死后,又依附司马颖,为司马颖率大军攻司马颙,终于被谗为司马颖所杀。潘岳是中原文士的首领,贾谧二十四友,潘岳列第一。贾谧出门,潘岳望见便跪拜。司马伦杀贾谧,并杀潘岳。陆机潘岳热中仕进,性格卑污,正好是士族的代表人物。不过,所作诗篇,文辞华美,把卑污性格掩饰得不露形迹,《文选》所录如陆机《乐府诗》,潘岳《悼亡诗》,就诗而论,确是清新可诵,《诗品》列潘陆为上品,还是恰当的。
西晋赋的成就比诗更大。左思《三都赋》(《蜀都》、《吴都》、《魏都》)尤为巨著。《三都赋·自序》称“其山川城邑,则稽(考)之地图;鸟兽草木,则验之方志。风谣歌舞,各附其俗;魁梧(豪杰)长者,莫非其旧。……
美物者贵依其本,赞事者宜本其实,匪(非)本匪实,览者奚信?”左思为了博采材料、核实事物,积十年之久才造成此赋,相信赋中除去文学上夸饰部分,所记事物大体是真实的。张华称《三都赋》“尽而有余,久而更新”,就是因为它是写实的作品。三国分裂数十年,从这篇叙述各方面的大赋里,推知三国时期经济恢复的状况,可以补史书记载之未备,不只是辞藻壮丽而已。左思专心学问,不参加内乱。他的《咏史诗》最后四句:“饮河期满腹,贵足不愿余,巢林栖一枝,可为达士模”,表示他的性格优于一般士族中人。《三都赋》以外,陆机《文赋》也是一篇有价值的文章。《文赋》叙述作文的方法,精密周详,可谓曲尽其妙。相传陆机二十岁作《文赋》,想见当他年轻时,已经深刻地掌握了作文的秘奥。《诗品》说他“尚规矩”,就是说,陆机所作文篇都是按部就班,从深处难处得来,并不依恃才大而轻率从事。潘岳热中已极,在《闲居》、《秋兴》二赋中,却表现得极为清凉安闲。又《射雉》、《笙》二赋,描写物情,细致入微。单就文辞来说,潘岳赋确是风流调达,与陆机异曲同工,并为一代高手。
挚虞撰《文章流别集》三十卷,具备各种文体,按文体论其优劣,是王逸《楚辞》以后规模更大的文章总集。书已亡快,残文中还保存一些他的论点,如论赋的四过说,“夫假象过大,则与类相远;逸辞过壮,则与事相违;辩言过理,则与义相失;丽靡过美,则与情相悖。此四过者,所以背大体而害政教”。立论大意在以事实情义为主,不尚浮丽虚伪。这些虽是传统常谈,但对当时文风却也算是一种批判。
建安以来,骈体文盛行。陆机《文赋》提倡音节(声音迭代)、对偶(形影相偶),推动骈文又进一步的发展。夏侯湛仿《周诰》体裁,作《昆弟诰》一篇,和骈文对立。此后凡反对骈文,必模拟《周诰》,事实上两种文体都离口语极远,都不合实际应用。到了唐朝,以韩愈为代表的古文体,才在文学上夺得了一部分地位,因为古文比起骈文四六来,终究较接近于口语。骈文与散文的斗争,从西晋开始,夏侯湛《昆弟诰》是这个开始的标志。虽然它本身是复古主义的死语言,但它的趋向却是近乎正确的。
东汉时立碑极滥,曹操下令不得厚葬,又禁立碑。晋武帝下诏废禁,自后墓志铭代碑文而兴起。墓志叙述死者事迹,有些可补史证史,同是谀墓,多少比碑文有用一些。
二 经学
自西汉末今古文经学发生斗争,至东汉末,郑玄混合今古文,今文失去统治地位而告一结束。魏晋时期,王肃(纯古文)郑玄两学派发生斗争,以新注行世(王弼注《周易》、何晏注《论语》、杜预注《左传》),王肃学派失败而告一结束。西汉以来博士所传今文章句之学,和汉儒贾(逵)马(融)等人的古文经学,都在晋怀帝永嘉之乱中归于消灭。以前的两次结束正为全部消灭作了必要的准备。原始儒学(秦以前)变为两汉经学(今文古文两派),两汉经学变为魏晋经学,至此,经学本身也就无可再变,只等唐人替它作《正义》,保存汉魏各学派的一些残余。
原始儒学含有朴素的唯物论思想,宗教成分很稀薄,不能完全适合统治阶级的需要。两汉今文经学派(以董仲舒为首)力图变儒学为宗教,奉孔子为教主,造谶纬来神化孔子,遭古文经学派(以王充为首)的反对,终于无所成就。老子《道德经》本来也属于唯物论方面,魏晋士人把它解释为唯心论,结合庄子的诡辩论,创立玄学。玄学盛行,经学衰退到次等位置上去了。不过,玄学也不是宗教,而统治阶级迫切需要的却是宗教,玄学必然要继经学而衰退。在经学玄学相继衰退中,佛教逐步兴盛起来,自魏晋起至隋唐止,经学在思想领域的统治地位,逐渐被佛教夺去,玄学和道教也夺得一部分,经学仅能保持传统的崇高名义。
古文经学只讲训诂名物,并无思想性,但唯物论倾向一般是存在着的。曹操禁内学(谶纬),晋武帝禁星气谶纬之学。这种禁令多少受古文经学的影响,当然,主要的还是政治上原因。
西汉景帝时,发现孔子宅墙壁中所藏《古文尚书》,比伏生所传《今文尚书》二十九篇(注家分为三十四篇)多出十六篇(分成二十四篇)。孔安国传《古文尚书》,司马迁是孔安国的学生,但《史记》所录《尚书》诸篇,仅《殷本纪》载《汤诰》百余字,《周本纪》、《齐世家》载《泰誓》若干语,或是《孔壁尚书》遗文,其余不出《今文尚书》范围。十六篇大抵是些断篇残简,因之汉世不曾流传。魏晋时出现伪《古文尚书》,托名孔安国作传(注),并新添二十五篇。《孔传》和新篇或疑是王肃所造,或说是郑冲(与王肃同时人)所传。按王肃专造伪书(如《孔丛子》、《孔子家语》),郑冲是无耻官僚(晋太傅),为了求宠,很可能传授王肃的伪书。晋武帝置十九博士,其中有《古文尚书》孔氏,足见东晋梅赜只是献伪书,不是自造伪书。自梅赜献伪书,一直被认为真孔壁古文而流传下来,到清初阎若璩,作《古文尚书疏证》,才完全证明它是伪书。
两汉今文经师,一般是抱残守缺,穿凿附会的陋儒。古文经师比今文经师学问广博得多,但仍不能解脱传统的束缚。最显著的是《易》学,古文经师拘泥于象数卜箍,支离琐碎,可厌之处不比今文《易》学少些。王弼开始以玄理说《易》,推翻两汉今古文《易》学,标志着经学从两汉家法师法的束缚下解脱出来,思想活动比较自由一些了。魏晋经学以博采众说,不守一家之法一师之说为特征,就是思想比较自由一些的表现。
三 史学
二八一年(太康二年)汲郡人不准盗发战国时魏安冢王(一说魏襄王)墓冢,得竹书数十车。其中有魏国史书《纪年》十三篇,记夏朝以来至安釐王二十年事。《纪年》所记诸事与经传大略相同。重要不同处有下列几件事:夏朝历年比商朝多;夏王启杀益;商王太甲杀伊尹;商王文丁杀周君季历;自周受命至穆王一百年。不是穆王寿百岁;周厉王出奔,共伯和摄行天子事,不是周召二相共和。古事传闻有异,《纪年》与经传古史都可以备一说。《纪年》以外,还有《穆天子传》五篇,记周穆王游行四海事。其他诸书共数十篇。竹书文字用漆书写,称为蝌蚪文,与秦篆不同,简札又错乱无次序。晋武帝令卫恒整理竹书,改写为今文。卫恒死后,束晰完成整理工作,并作考证。《竹书纪年》和《穆天子传》得传于世,卫恒束晰是有功的。
谯周以为司马迁《史记》采百家杂说,记周秦以上事,往往与正经不合,特作《古史考》二十五篇,纠《史记》的谬误。这自然是腐儒的见解。司马彪据《竹书纪年》驳《古史考》,凡一百二十二条。司马彪所驳未必全对,但敢于驳正经,比谯周的墨守正经,在史学上应是一个进步。
司马彪撰《续汉书》八十篇,其中八志叙述东汉制度,甚有条理,梁刘昭分八志为三十卷,并为作注,附宋范晔《后汉书》中。《后汉书》有志,才能和《史记》、《汉书》相配,因为正史没有志是很大的缺陷。
陈寿本是蜀汉人,蜀汉亡后仕晋,撰魏蜀(汉)吴《三国志》六十五篇。《三国志》叙事核实,但不免过于简略。宋裴松之为作注和补,征引汉魏以至六朝著述一百数十种,引文首尾完具,并考订异同,足以补陈寿书的不足。《三国志》有了裴注,在正史类中,得与《史记》、《汉书》、《后汉书》并称为最好的正史。
至迟在西周初年已有地图。《尚书·洛诰》载周公经营洛邑,制洛邑图献给周成王。战国时制图术又有进步,《管子·地图篇》说地图要具备地形、距离、经济等条件。西晋朝廷所藏,只有汉朝舆图及括地诸杂图。这种地图都只有粗形,极不精审。二七一年,裴秀创制《禹贡地域图》十八篇。结束了以前制地图的原始状态。裴秀在《序文》里指出制图要有六体:(一)分率(计里画方,每方百里或五十里);(二)准望(辨正方位);(三)道里(某地至某地若干里);(四)高下(高山平地,地势有高下);(五)方邪(方谓道路如矩之钩,邪谓道路如弓之弦,远近不同);(六)迂直(迂谓道路曲折,直谓道路径直,远近不同)。裴秀创造性的理论,改进了制图法,确是一个重大的贡献。唐欧阳询《北堂书钞》及张彦远《历代名画记》都说裴秀又作《地形方丈图》。《禹贡地域图》是历代地理沿革图,《地形方丈图》则是西晋舆地图。《北堂书钞》说《方丈图》“以一分为十里,一寸为百里,备载名山都邑,王者可以不下堂而知四方”。裴秀图虽失传,他的六体论却为制地图奠定了科学的基础。
四 博物
西晋统一,影响到各个方面,士人博学也是其中之一。左思《三都赋》、张华《博物志》都是闻见甚广,取材宏富。不过《三都赋》限于文体,《博物志》多载怪异,总不及郭璞《尔雅注》的广博而切实。《尔雅》十九篇,是儒生多年积累而成的一部字典,自训诂以至鱼鸟兽畜,几乎包括当时所有的知识。郭璞作注,简括确切,不知道的就说“未详”,避免注家强不知以为知的陋习。后儒虽多所补正,终不能超出郭注的范围。郭璞又注《穆天子传》、《山海经》及《楚辞》(《楚辞注》亡扶)。在《山海经注》中发凡说“凡言怪者,皆谓貌状倔奇不常也”。晋元帝留妖人任谷在宫中,郭璞上书请驱逐任谷,说“臣闻为国以礼正,不闻以奇邪,所听惟人,故神降之吉”。郭璞学术属于古文经学派,但也兼今文谶纬之学。《晋书·郭璞传》把他描写成一个术士,是夸大了他的谶纬之学的一面。郭璞死于三二二年,年四十九岁。他在三○四年刘渊起兵时,向江南避乱,年约三十余岁。郭璞《尔雅·序》说,少年时学《尔雅》,钻研二九(十八)年,才作注文。据此以推,注《尔雅》当在西晋时期。
五 哲学
老子《道德经》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里所谓自然,指包括日月星的天空而言,是比天地间(人所生存的世界)的自然更高更大的自然。
在这个最高最大的自然里,日月星是有,太空是无,所以说,“有无相生”,“有生于无”,意谓有“无”才会有“有”,有“有”才会有“无”。有和无是对立的统一。这个统一体称之为自然,它的法则称之为道。先有自然后有道,这个道对人所生存的天他说来,是在天地之先的(“先天地生”)。因而老子道家学说属于唯物论范畴。魏晋玄学虽然自称学老子,但只强调“有生于无”,这样,道生于无,不生于自然,也就是道先于自然而存在了。因而玄学属于唯心论范畴,是变质的道家学说。王戎王衍是西晋玄学清谈家的首领。二人立论以无为本,整个士族在无的影响下过着腐朽的生活。裴頠(音伟Wěi)著《崇有论》,主张儒学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