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通史(一至四册)-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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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些话,才不敢再说北归。这里说明魏皇帝的支持者,固然鲜卑族是主要的,但已经不是唯一的支持者,也说明军事上依靠鲜卑族,政治上却必须依靠汉族士大夫,否则,就无法在中原立足。
在经济方面,以旧都盛乐新都乎城为中心的魏国本土,农业的重要性愈益增进,鲜卑族的贵族也逐渐转化为地主,畜牧业渐转到次要地位。什翼犍时,代国已有罚铩M匕汐暭创跷唬紫戎厥优┮担ā拔衽┫⒚瘛保H盼迥辏笱嗄饺荼ノ海瘴悍'田百余万斛,说明魏国本上已有相当规模的农业。三九八年,灭后燕,徙后燕境内吏、民及徒何(鲜卑)等杂夷三十六万,百工伎巧十余万口到魏京,给内(魏本土)徙新民耕牛,计口授田。又徒后燕国太守、县令、豪强二千家到魏京,无疑也要给予田地。当时划平城周围为畿内,畿外分四方、四维,置八部帅各管一方一维。这种方、维帅是朝廷派遣的地方官,不同于原有的部大人。在方、维内居住的部落,被解散为普通民户,分地定居,不许自由迁徒,部落君长大人也被当作普通民户看待。四○四年,诸部子孙失业赐爵者二千余人,当是对这些部落君长大人的不满表示让步。方、维帅功课农耕,按农业 成绩定方、维帅的功过。四○○年,魏道武帝亲耕藉田,为百姓作表率。贵族和跋将死时,告诉诸弟说,漯水北土地瘠薄,你们可移居水南,耕种良田,广兴产业。农业比畜牧业利厚,足见贵族在有农业条件的土地上,兴农求利,不愿继续保持畜牧业。耕田人里大多数是从中原迁来,计口授田的新民和分地定居的鲜卑人,他们耕种小块土地,每年给皇帝(最高地主)缴纳租赋;还有一部分是为贵族豪强种地的佃户和隶户。这些都是封建制度下的关系,因此魏国是封建制度的国家,虽然原始社会的残余和奴隶制度的趋向同时并存,但并不能阻止鲜卑社会的封建化。
魏道武帝建立起由鲜卑人汉人组成的大国以后,迫切地寻求稳定皇帝统治权的方案,任用大批汉官为魏国制定各种制度,提倡农业,解散游牧部落,都是这种方案的表现。这方面,他取得了成就。但在另一方面,汉族与鲜卑族间的矛盾,鲜卑贵族与魏皇帝间的矛盾,却迫使他陷于精神失常,直到发狂被杀,成为鲜卑社会急剧变化中的牺牲者。
张衮是魏道武帝的第一谋士,最得信任。张衮荐中原名士崔逞,崔逞即彼重用。魏道武帝攻中山,军中乏食,向群臣问计。崔逞说,桑椹可以补助食粮,古人说过,鸮鸟(鸣声恶劣的一种鸟)吃了桑椹,鸣声会变好。崔逞说这些话,可能是出于无意,也可能是讥刺鲜卑军的残暴。他听从崔逞的献计,令民缴桑椹当租,心里 却痛恨崔逞有意侮辱。又命张衮崔逞写信给东晋雍州刺史郄恢(郄音戏xì),指定要在信里侮辱东晋皇帝。张衮崔逞只称为贵主(指晋帝),他看了很不满意。不久,杀崔逞,贬张衮。后燕大官封懿来降,他询问燕国的事情,嫌封懿对答简单,认为士人看不起自己,不让封懿做官。魏道武帝出身游牧部落的大酋长,性情凶暴,习惯于杀人。三九五年,俘获慕容宝军四五万人,在参合破一起杀死。后来攻中山城,城中军民死力防守,魏军不支,几乎溃败。他使人到中山城下问守城人,你们为什么死守不降?守城人说,我们宁愿战死,不能象参合陂那样被杀。他得到这个教训,以后作战,不敢任意惨杀。四○二年,桓玄在东晋作乱,一批晋官要奔降魏国,魏道武帝听到这个消息,非常喜欢。等了好久,这批晋官分别逃到南燕和后秦去了。他很奇怪,派人去探问原因。答复是,晋官原来是想投奔魏国的,半路上听到崔逞被杀事,临时改变主意,决计到燕秦去。魏道武帝深为懊悔,也算是得了个教训,此后对士人不得不宽容些。他要取得汉族士人的助力来统治汉族民众,可是汉族士人和民众,对鲜卑族的统治,总是存在着或隐或显的矛盾,他无法消除这个矛盾,而且还必须压抑自己所体现出来的游牧族的野蛮性,抑郁久了,会变成神经失常的人。
尤其紧张的是鲜卑贵族与魏皇帝间的矛盾。鲜卑族原始社会的残余势力,猗卢以来,虽然逐渐在削弱,但对皇帝集权仍是一个有力的阻碍。魏道武帝在政治、经济上的措施,是要解散部落势力,催促鲜卑社会加速封建化,在这样急剧变化中,皇帝与贵族间表现出特殊的紧张状态。四○六年,他下了一道诏书,说人们以为汉高帝起于布衣(平民)而有天下,这种想法是错误的。要知道汉高帝受天命做皇帝,决不是凭争夺得来。他劝臣下安分知足,才能“保荣禄于天年(善终),流余庆于后世(死后有子孙)”。接着又下一道诏书,劝臣下不要争夺名位权利。这都反映当时贵族争夺官爵甚至要夺取帝位,使得他惊慌失措,烦闷不安,或几天不吃饭,或通宵不入眠,自言自语,见神见鬼,觉得朝官和内侍,都怀有恶意。事实上鲜卑大臣穆崇、拓跋仪也确实想杀死他。他留心臣下言语行动,一有可疑,便亲手击杀。只有汉族大臣崔宏、崔洁父子不被猜疑,其余朝臣人人自危,不敢见他的面。四○九年,他被儿子拓跋绍杀死。《魏书》说魏道武帝是因为吃寒食散得的病,其实这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原因,主要原因还在于无法解决上述两个矛盾特别是对鲜卑贵族的矛盾。
魏道武帝是有力地推动鲜卑社会前进的积极人物。他灭后燕国,建立强大的魏国,为结束十六国长期混乱、统一中国北部作了准备,在这一意义上,他对中国历史也是有贡献的。
四○九年,魏明元帝杀拓跋绍,即魏帝位。他采取拓跋部四部大人与大酋长共同管事的惯例,命长孙嵩、安同、崔宏等八大臣共听朝政,号称八公。又使燕凤、封懿等共议政事。鲜卑贵族和汉族士人都有人参与朝政,魏国紧张局面得以缓和。四一五年,魏国连年霜旱,殷内民多饥死。有些朝官建议迁都邺城。崔浩周澹二人反对迁都,说,山东人(指太行山以东的汉人)不知鲜卑人虚实,以为人畜欢多,称为“牛毛之众”(象牛毛那样多)。如果现在迁去,山东人看到鲜卑人数有限,一定要发生轻侮心。不如等待明春草生,取马牛乳和蔬菜充饥,挨到秋熟,难关就渡过了。魏明元帝赞成崔浩的意见,说,只有崔浩周澹二人合我的意,但怕挨不到来秋。最后决定挑选最穷困的国人(鲜卑人)到山东定、相、冀三州,令汉民每户出租米五十石来养活这批穷国人。从崔洁这些话里可以看出,首先是鲜卑统治者深怕汉族民众窥见底细,因为鲜卑人数比汉民少得多:其次是魏国本土农业已经远比畜牧业重要,并且有一批脱离畜牧业又不农耕的穷国人。这批人是鲜卑兵的主要来源。明元帝时,北方柔然已成强敌,魏处于防御地位,无力大举进攻(四二三年,筑长城二千余里,保卫平城);南方后秦姚兴,占有黄河以南诸州郡,国势正盛。四一七年,宋武帝灭后秦,取黄河以南州郡,魏守黄河北岸,无力渡河争夺土地。魏用兵机会大减,穷国人也就愈益增多,遇天灾就要饿死。四二二年,宋武帝死,魏明元帝立即大举渡河攻宋,崔浩极力谏阻,他坚决不听。显然,鲜卑统治者和穷国人上下一致的好战心,决不肯放弃攻宋的机会。和宋军经过多次苦战,四二三年,魏夺得司州(治洛阳)全部,兖州、豫州的大部分。魏在黄河以南取得许多州镇,确立了南北朝对立的形势。
四二三年,魏明元帝死,魏太武帝继位。鲜卑族到魏太武帝时期,武功达到最高峰,完成了黄河流域的统一战争。魏太武帝和魏道武帝一样,是魏国杰出的皇帝。
魏太武帝依靠崔浩的谋略和鲜卑人的慓悍,战无不胜。四二四年至四二五年,大举出击柔然,迫使它逃奔漠北,暂时不敢南侵。四二六年,出兵攻夏国,取长安城。四二七年,攻破夏都城统万。四二八年,俘获夏主赫连昌。四三一年,攻取夏最后都城平凉,夏国亡,魏取得关中。四三二年,出兵攻北燕国,围龙城,不克。四三六年,灭北燕国,魏取得辽河流域。四三九年,出 兵灭北凉国,魏取得凉州。自三○四年开始的十六国大乱,到这时候黄河流域才得到统一,劳动群众比割据时期多少安定了一些。
魏国在战胜中,俘获人畜财物不可数计,诸将受皇帝班赐,再加上私自掳掠,正如崔浩所说,“多获美女珍宝,马畜成群”,个个成了大富豪。早在四一三年,魏明元帝遣将击破越勤、倍泥部落,获马五万匹,牛二十万头,人二万余家。这些被俘的人,计口受田,不当作奴隶看待。可是战胜军归来时,班赐将士牛马奴婢各有差。这里所赐的奴婢,当是战争中在另一种情况下俘获的人,被贬为奴婢。《魏书》记俘获,有些称男女或新民,有些称生口,前者指民户或隶户,后者指奴婢,身分自有区别。将士私自俘获的人,应是属于生口类。魏太武帝时俘获的生口数量更大,不仅班赐给出战的将士,而且还班赐给留台文武(未出战的在朝文武官)生口缯帛马牛各有差。出战和未出战的文武官都分到生口,出战将士又有私有生口,再加上鲜卑兵受赐和私有的生口,魏国在魏太武帝时,奴隶制度的趋势,比魏明元帝时又大进一步,也就是说,魏国存在着大量的奴隶,从事生产来供养文武官和鲜卑兵。
魏太武帝统一北方后,连年出击柔然和西域诸国,获得多次胜利,最后自然要进攻南方,企图削弱宋国并掠夺更多的生口和财物。四四九年,魏太武帝出兵大破柔然,掳获人口和牲畜共一百余万。柔然大败后衰弱,再不敢大举来侵犯魏边塞。四五○年,魏太武帝亲率大军攻宋。这时候正是宋文帝在位,国力强盛。魏宋大战,魏军不能攻破宋国重要城镇,只能在城镇外大杀大掠,尽量破坏,使居民遭受极其惨重的损害。宋军民痛击魏军,魏军也死伤大半。四五一年,魏太武帝只得退兵回乎城。他用兵没有受过这样的挫败,大为国人所怨恨;鲜卑人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死伤,此后害怕同南朝作战。四五二年,魏太武帝被宦官宗爱杀死。
鲜卑拓跋部人数本来不是很多。魏得黄河南北州郡后,更显得本部人太少。每有战争,驱迫汉人和非鲜卑人(所谓“杂夷”)临前敌,让鲜卑骑兵在阵后督战,不顾前面士兵的死伤,一味强迫前进,战败了,鲜卑骑兵便首先逃走。魏国用这样的方法来保存本部人,使得鲜卑人只发扬游牧族的残暴性,却消失了游牧族的悍战性,再加上不牧不耕,专事掳掠,多年来养成的堕落性,鲜卑拓跋部实际上已经衰弱了。经攻宋一战,它的衰弱现象暴露出来,从此,魏国由强盛转到衰弱的阶段上。
三 由衰至乱的魏国
魏太武帝的继位者魏文成帝在位时(四五二年至四六五年),是魏国衰弱时期的开始。这时候,对外战争基本上停止了,国内汉族劳动民众和鲜卑统治者间的矛盾便升到第一位。魏文成帝屡次下诏,斥责地方官侵害百姓,以营家业。又斥责地方官串通大商富贾,重利盘剥民财,共同分赃,规定官商犯赃十匹布以上,处死刑。又诏令平民(良家)因穷出卖子女为奴婢,得赎还子女。又禁止贵族和士族与百工伎巧卑姓通婚,理由是“贵族之门,多不率法(奉法),或贪利财贿,或因缘私好,在于苟合,无所选择”。所谓贪利财贿,就是贵族士族和大商富贾通婚,官商勾结来盘剥民众。他下了这些诏书,并不能减轻民众的痛苦。魏文成帝亲到河间郡啵兀ㄠ|音莫mò河北任丘县北)镇压攻取富户的贫民,十五岁以上男子全被惨杀,十五岁以下男子,当作生口班赐随从各官,这也并不能抑止民众的反抗。到魏孝文帝时,汉民的反抗,规模愈益扩大,有政治才能的魏孝文帝采取各种措施,暂时和缓了这个危机。
鲜卑拓跋部从来就是一个以掳掠为职业的落后集团。军事上靠掳掠来鼓动军心,政事上也同样靠掳掠(表现的一种形式是贪污)来使用百官。史称“魏百官不给禄,少能以廉白(清白)自立者”,确是当时的实在情形。地方官直接统治民众,经常的、普遍的、残酷的贪污行为,民众受害尤为深切。在拓跋部武力削弱的时候,民众反抗贪污政治的活动便广泛地开展起来。四七一年,魏孝文帝即位。就在这一年,青州人封辩自号齐王,聚众千余人起事。平陵(山东历城县东)人司马小君聚众起事。此后,民变连年发生,有的聚众至五千余家。至于攻取富户财物被称为劫盗的贫民,更是遍地蜂起。四七三年,魏国定出一条法令,就是:县令能平一县劫盗的,兼治两县,能平两县的兼治三县,三年升为郡守;郡守能平两郡至三郡的,三年升为州刺史。这自然是一种空想。四七七年,下一道诏书说,诸州刺史以下地方官,纵奸(豪强)纳贿,违法营私,闹得盗贼并起,攻掠愈甚,你们百官都替我想个办法。四八○年,出布帛一百万匹及伐齐所得俘虏班赐群臣。四八一年,攻齐,获得三万余口,以一万余口班赐群臣。从敌国掳掠人口,分一部分给群臣,想阻止群臣的贪污,鲜卑统治者就是用这种暴行来处理政治问题的,当然丝毫也不能阻止贪污。四八三年,魏孝文帝下诏说,我很想知道百姓的疾苦,每有从州郡来的人,我问他们地方官苛虐的情况,他们都不肯说实话。本该斩首,现特从宽放他们回去,以后不得再欺骗。这种聊以解嘲的诏书,对贪污现象确实到了无法可施的地步,但是,民众反抗贪污政治的浪潮,迫使魏国不得不寻找可施行的办法。
四八四年,魏孝文帝才决心实行俸禄制。魏国旧制:户调:帛二匹(宽二尺二寸,长四十尺为一匹,六十尺为一端),絮二斤,丝一斤,谷二十石。许多州郡县不产丝帛,只产麻布,因此,又令每户出帛一匹二丈,存放州库,作为由宫府委托商人调换布帛的费用。这里就有一批商人在为官府调换布帛的形式下同享贪污的利益。魏孝文帝所定新制是,每户增调帛三匹(疑是原调二匹外新加一匹),谷二石九斗,作为百官的俸禄。产麻布各地即用麻布充税,不再换丝帛。另增调外帛二匹(一匹二丈,外再加二丈,凑足二匹),作为废除商人的费用。班禄以后,官得赃一匹,即处死刑。地方官刺史以下各官,犯赃发觉,被杀死四十余人。行均田制后,规定地方官得收公田租,刺史十五顷,太守十顷,县官六顷。地方官不愿意受禄,淮南王拓跋佗出面,请求恢复断(无)禄制。魏孝文帝坚决执行新制,严厉惩罚贪官,开国以来的贪污积弊,一时显得颇有变化。
史书都说魏孝文帝于四八五年,采取李安世的建议,实行均田制,又于四八六年,采取李冲的建议,立三长制。按李安世疏中说,“州郡之民,或因年俭(荒年)流移,弃卖田宅,漂居异乡,事涉数世,三长既立,始返旧墟(故乡)”。这里明说立三长在前,建议行均田在后。事实上也只有校正户籍以后,才有可能按户口奴婢牛具分配田地,如果按照立三长前的大户(三五十家成一户)分田,每户得田太少,无法进行耕种,因此,两事先后,当有错误,这里假定立三长在四八五年,行均田在四八六年。
魏孝文帝在三年内实行班俸禄、立三长、行均田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