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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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省互助联盟”,企图联合起来暗中与蒋介石抗衡。但是,粤桂黔的联盟关系很快被蒋介石知道了,王家烈自此成为蒋介石的眼中钉心头恨。
王家烈十分清楚,如果中央红军真的沿着红六军团的路线进入贵州,那么,共产党要占自己的地盘,自己势单力薄无以抗衡,而蒋介石的中央军必定会以追击红军为借口跟着进入贵州,自己陷于流离失所的境地也就为期不远了。忧虑中的王家烈想到了“三省互助联盟”,他急忙与广东的陈济棠和广西的白崇禧联系。联系的结果是:白崇禧答应桂军派出两个师位于黔南都匀、榕江一带策应;陈济棠答应粤军派出一个军位于桂北柳州一带策应。陈济棠和白崇禧都说:“若再远离各自的省境,自己的后防就会空虚。”
王家烈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上旬,当中央红军已经到达湖南南部,正继续向西行进的时候,王家烈在贵阳召开了高级军事会议。会议决定执行蒋介石的命令,堵截攻击中央红军,使其早日离开贵州。具体的部署是:乌江以北防务由侯之担部负责,乌江以南防务由犹国才部负责。为了不得已时能够迅速向广西方向靠拢得到支援,王家烈自己担任了防守贵州东南部的指挥。国民党军第二十五军,即黔军,总兵力为二十一个团。会后,王家烈率领第二十五军军部指挥人员到达了贵阳与镇远之间的马场坪,那里的一户人家的厢房成了黔军的前线指挥部。当得知中央红军进入了贵州后,王家烈在这间厢房里再次召开了军事会议,黔军所有的军、师两级长官都参加了会议。会议在划分防区、协调作战和补给供給等问题上进行了一番争吵,但是吵来吵去并没有令在贵阳制定的防务计划有多大改变。唯一不同的是会议气氛:在贵阳的时候,红军离贵州还远,黔军将领无不表示坚决执行委员长的命令,愿意肝脑涂地不惜一切与红军作战;可是,现在红军近在眼前了,于是各路军阀纷纷表示绝不能与红军硬拼,应该或追而不堵,或堵而不打,或打了就跑,或让路通行。尤其是,当听说薛岳率领的八个师也要进入贵州时,所有的军阀都认为,无论如何还要对中央军留上个心眼儿……
散会之后,王家烈把几个心腹师长留下了。心腹们秘密分析的结果是:中央红军虽一路西进势不可挡,但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占据贵州的意思,因为目前所有的情报均显示,中央红军前进的方向并不是省府贵阳,而是贵阳以北。红军有北渡长江进入四川的企图?如果真是那样,黔军有什么必要在贵州境内与中央红军打仗呢?让他们过去好了。最令人担心的倒是尾随着中央红军的薛岳的那八个师,听说他们已经接近贵州边界了。
王家烈当即决定回贵阳去,以待观望,再做图谋。
一九三五年的新年就要来了,红军官兵行军路过大集镇时,处处感受到节日的气氛。他们对贵州富裕人家筹备新年的奢华程度感到惊讶:猪肉和美酒陈列在厅堂,炭火上蒸着糍粑,白米饭在大碗里堆得很高,上面插着供奉祖先的香火。
红三军团四师是军团的先头部队,而十团是四师的先头团。走在十团最前面的二营在距离瓮安还有大约四十里的时候,在一个叫坠丁关的山口遭到了一股黔军的阻击,二营一个冲锋就把这股黔军打散了。在坠丁关关口吃了几口携带的冷米饭,二营接到了占领瓮安县城的任务。
瓮安,位于遵义的东南方向,距离遵义只有不到一百公里。二营刚要出发,就发现沿着公路嘻嘻哈哈地走来了大约两百多名黔军。也许黔军没有料到红军会这么快到达这里,看见沿着公路两边运动而来的红军,黔军大喊:“我们是王司令官的,不要打呀!”但是红军官兵的机枪已经响了。措手不及的黔军立刻向后跑,边跑边喊:“红军来了!红军来了!”
防守瓮安县城的是王家烈的精锐部队五团和六团。
瓮安的城墙很高很厚。二十九日清晨,大雾弥漫。红三军团四师十团悄悄接近了瓮安城门。在把黔军的一个流动哨兵毫无声息地刺倒之后,十团的三个营从不同方向开始了攻城。攻击几乎是盲目的,因为雾很浓,几步之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红军和黔军都在浓雾里晃来晃去,估摸着对手的方位,然后犹犹豫豫地举枪射击。大雾之中的摸索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十团的红军官兵终于接近了城门,但他们在那里却没有发现黔军的影子。根据几个百姓的指点,红军朝黔军撤退的方向继续摸索,可还是没有寻找到黔军的踪影。后来才知道,就在红军官兵向前搜索的时候,黔军从他们百米之向城外逃走了,逆向并行着的双方竟然都没有相互察觉。瓮安,这座被浓雾笼罩的县城在几乎没有发生剧烈战斗的情况下被黔军丢弃了。这时候,十团接到了师里的命令,让他们立即停止对县城的攻击,因为雾大容易遭遇埋伏,可是十团已经在县城里了。直到下午三点,浓雾散了,红三军团四师主力部队才开进了瓮安。然后,红军立刻准备在这里大吃一顿以庆贺新年。
几乎与此同时,红三军团的另一支部队从台江向北前出,开始进占镇远县城。在县城防守的黔军柏辉章师只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然后全师向马场坪方向撤去。红军打死了民团的一个大队长后,很快占领了县城。这时,国民党中央军吴奇伟部的先头部队第九十师五三五团也到达了镇远城下,他们远远地看见红军官兵在县城里来来往往,搞不清红军究竟在忙什么,于是站在公路上不敢贸然行动。正当国民党军犹豫不决的时候,埋伏在附近的红军突然发起了攻击,于是国民党军慌忙撤退,并开始构筑迎战阵地,但是红军的攻击又嘎然停止了。占领镇远的红三军团官兵也在准备过年,他们似乎对穿新衣服过年更感兴趣,由于从县府仓库里缴获的布匹不够,他们把县城所有店铺里的布匹采购一空。第二天天一亮,国民党军五三五团官兵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最后在没有经过战斗的情况下开进了镇远县城,国民党军这才发现红军早已走远了。县城里的百姓对他们说,红军官兵走的时候个个全身簇新。
中央红军开始向西北方向的乌江行进。
一九三四年终于就要结束了。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十二月三十一日,贵州中部大雪纷飞,漫天皆白。
中央红军到达了距离乌江南岸不远的瓮安县猴场。
猴场是一个商业繁荣的集镇,黔军、民团和豪绅都逃跑了,但普通的商贩却对红军的到来很高兴,因为几个月前,他们见过路过这里的萧军长和他带领的那支红军,因此,当中央红军到达的猴场的时候,这里的市场照旧一片热火,浓烈的新年氛围一下子把浑身落满雪花的红军官兵们包裹了起来。
年饭张罗好了,但是首长们不知道上哪里去了,警卫员们都在等。等的时候,小红军们对这样一个现象议论不停:自红军离开苏区开始长征以来,毛主席第一次住最好的房子。在红军部队长大的警卫员们懂得这肯定说明了什么。
中央政治局会议再次召开,中国革命史称之为“猴场会议”。
会议一开始博古就提出了两条建议:一、不要渡乌江,也不要试图在遵义附近建立根据地;二、杀个回马枪,坚决去与红二、红六军团会合。李德随即警告说,乌江很可能是另一条湘江,强渡很可能失败,或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毛泽东坚持说中央红军不能向北,因为中央红军将要与红二、红六军团会合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越来越多的情报显示,在那个方向上国民党军的数道封锁线已经设置完毕。因此,中央红军必须放弃与红二、红六军团会合的念头。大多数与会者认为,此前在黎平会议上作出的决定是正确的,即中央红军继续向西,争取在贵州东北部地区寻找一个可以立足的区域,或者说建立一个新的革命根据地。周恩来根据毛泽东的事先提醒,引导会议作出了《中央政治局关于渡江后新的行动方针的决定》,“决定”中最重要的一句话是:“关于作战方针,以及作战时间与地点的选择,军委必须在政治局会议上做报告。”
午夜时分,毛泽东回到了住处。警卫员为他准备的年饭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油炒辣椒、炸豆腐、牛肉和醪糟。毛泽东没有进屋吃饭,他长时间地在雪地中独自徘徊着——李德关于“乌江很可能是另一条湘江”的警告不是没有道理的。
乌江两岸陡壁悬崖,难以攀登,江道狭窄,水流湍急,自古就有“乌江天堑”之说。在乌江的主要渡口上,黔军修建了坚固的防御工事,配置了主力部队和强大的火力。更严重的是,向中央红军包抄而来的国民党中央军正全速向乌江方向推进,其中吴奇伟部的四个师和周浑元部的四个师已经距离乌江不到一百公里。
中央红军必须在国民党大军到达之前渡过乌江。
湘江一战的情形绝不能重演。
此时,林彪、聂荣臻的红一军团和彭德怀、杨尚昆的红三军团已经奉命赶往乌江,红军总参谋长刘伯承也亲自带着工兵队上去了。根据他们的报告,第一支试渡尖刀部队已经组成,中央红军即将开始抢渡乌江的行动……
一九三五年的第一天,雪后天晴。
在距猴场以南仅仅几十公里远的黔军指挥部马场坪,王家烈正在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这是一个从前他最不愿见到但是如今又不得不见人。
黔军各路高级军官已经到齐,丰盛的宴会已安排妥当,几大坛上等茅台酒已经开封。薛
岳的车队到了。
与薛岳一起到达马场坪的,还有国民党中央军第四军军长吴奇伟,第三十六军军长周浑元和第十三师师长万耀煌。王家烈和薛岳相互寒暄,然后开始了谈话。出乎王家烈预料的是,关于黔军的补充,薛岳一口答应由中央军负责。军事问题谈完了,开始谈政治问题。薛岳悄悄对王家烈说:你政治上的敌人是何敬之(何应钦),今后要对他取远距离,应该走陈辞修(陈诚)的路线。军事和政治都谈完了,象征性地碰了一下杯,然后中央军和黔各自上路了。
王家烈不知道,说是“各自”开拔,其实薛岳和他去的是一个地方,那就是贵州首府贵阳。
在来马场坪之前,薛岳专门给蒋介石发了一封电报,说他即将与王家烈会晤,请委员长明示“会晤要点”。蒋介石回电只强调了中央军进入贵州的主要任务:“乘黔军新败之余,以急行军长驱进占贵阳。”得到了这个“要点”之后,薛岳立即给王家烈和中央军各部队长官发了电报。在给王家烈的电报中,薛岳“拟请贵军主力速向瓮安、紫江(贵州开阳县)一带截剿”。而在给中央军各部队长官的电报中,薛岳命各军“迅速向西追剿,免匪窜犯贵阳,而保我中心城市”。在限定了各军急促赶赴贵阳的时间之后,薛岳最后特别强调:“本路军部署,不得向友军宣泄,希遵办。” 自江西、湖南一直紧跟着红军的国民党中央军,刚一进入贵州就要直冲贵州军阀的老窝而去——在蒋介石的心目中,把王家烈的贵阳占了,远比把朱毛红军消灭了更紧迫。
就在王家烈和薛岳在马场坪碰杯的时候,在乌江岸边,红一军团二师四团的红军官兵也在碰杯,红军官兵端着的杯子或碗里是开水,开水在冰天雪地里冒着腾腾热气,红军官兵高兴地喊道:“同志们!祝贺新年!”
四团团长耿飚到达猴场的时候,过年的兴致依旧很高,他亲自杀了鸡,还让警卫员去弄点红枣或桂圆什么的。他在连队转来转去,闻着饭锅里各种各样的香气,但是,香喷喷的饭还没有吃,警卫员就通知说让他到师部去。耿飚在师部一直等到半夜,中央的会散了,军团长林彪亲自到了二师师部,给四团下达了攻击乌江渡口的作战命令。林彪说:“要赶在敌人的三个师到达之前把渡口拿下来!”
耿飚回到团里,让警卫员把年饭撤了,然后铺开地图开始研究,等把作战计划想明白了,天已经亮了。
一九三五年的第一天,耿飚带领一支侦察分队出发了。他们化妆成贩运私盐的商人,踩着积雪向乌江急行。在爬上了一道峭壁后,耿飚听见了江水冲击岩岸的轰鸣声,但是看不清乌江的全貌,视野里是一片飘荡的云雾。红军的侦察分队开了几枪,对面的大小火力即刻也开火了,四团的参谋们忙着记下敌人的火力点位置。这个叫江界河的渡口对岸有黔军的一个连,由一个团长指挥着。重任在肩的耿飚立刻开始组织部队强攻,他先命令官兵在渡口的正面大张旗鼓地砍竹子捆竹筏,一边大声喊叫一边扛着几根竹子来回奔跑。耿飚布下的阵势使对岸的黔军即刻乱作一团,大雾里传来的喊叫仿佛江对岸来了千军万马,而耿飚正躲在竹林里开始确定突击队员的名单。
首先报名的是三连连长毛振华,这是个身材高大的湖南农民因为不满地主的盘剥而参加了红军。接下来报名的足有三十多个红军官兵。耿飚最后确定由毛振华率领八个人首先强渡。八个人都是会游水能打仗的老兵,腰里插着驳壳枪,头上顶着一捆手榴弹,瞪着眼睛在耿飚面前站成了一排。小雪变成了蒙蒙细雨,江风阴冷刺骨,在乌江上游几百米的隐蔽处,耿飚一一端起了酒碗,八个老兵大口地喝下了团长递过来的酒,然后纵身跳下乌江。四团所有的官兵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们,他们很快就消失在江雾中了,只能看见那条连接着他们的粗绳子被江水冲成了一条弯弓。对岸的黔军开始了射击,机枪、步枪和迫击炮一起朝着江面上打,突然,在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过之后,耿飚一下子感到粗绳子松了。观察哨兵喊:“绳子被炮弹炸断,他们被水冲跑了!”
耿飚急了,一面让一营营长罗有保派人去下游组织营救,一边高喊:“把竹筏抬过来!跟我上!” 警卫员知道耿飚水性不好,一听见团长的话,立刻把早已准备好的旧车胎掏了出来开始用嘴吹,直吹得满脸通红,换口气的时候这个小红军对耿飚说:“团长!我跟你上!”官兵们正忙着给团长配备人力和火力,二师师长陈光赶到了,他拉了耿飚一把:“耿猛子,冷静点,抽袋烟再想想办法!”
正抽烟的时候,罗有保营长回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是毛振华和六个浑身湿漉漉的老兵,那个福建籍的战士没能从旋涡中游出来。
天黑了。
在陈光师长的组织下,四团制定了一个新方案:用竹筏子强渡。突击队还是由毛振华带领。漆黑的夜色里,三只竹筏上坐满了突击队队员,陈光和耿飚与他们一一握手,然后突击队开始向对岸奋力划去。不一会儿,由于一只筏子被江中的礁石撞烂,筏子上的队员游了回来。再等了一阵,又一只筏子上的几个队员也回来了,他们的筏子在湍急的江水中因无法控制被冲到了下游。然后就没有消息了。一直等到下半夜,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对岸有火把不时地乱晃,不知道敌人在干什么。毛振华他们到哪里去了?
天亮的时候,红一军团一师一团在雨雪交加中赶到了乌江回龙场渡口,红军刚一接近江岸黔军就开火了。团长杨得志和政委黎林忙在渡口找船,但是找遍了附近的村庄,别说船,就连一根桨和一块像样的木板都早已被黔军拿走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