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6年第04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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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红和程青青她们真正接触，是在嫣红学麻将时期，那个时候，嫣红热爱打麻将，她认为打一场麻将就是经历一次人生，而且在麻将桌上，人的欲望最能体现出来，这也是嫣红爱上麻将的真正理由。自从嫣红爱上麻将以后，嫣红就把自己从头到尾彻底组装了一遍，她做了头发，染了手指，绣了嘴唇，嫣红想这样的改变就意味着彻底和以前的工程师生涯告别。
你们两个人躲在这里？王兰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嫣红的身边，刘俊，这个时候不是你们叙旧的时间，你老婆的脸色不大好看，回去吧，我再陪嫣红站会儿。
刘俊离开后，王兰艳迫不及待地问嫣红，你赶着去买那套价值4000元的内衣，就是为了刘俊的到来？我说嫣红，你也太急躁了一点吧，李宁死了才几天，你就守不住了？
王兰艳，你不清楚的事，不要妄下断言，至于我和刘俊该保持什么距离，我心里清楚。嫣红说完这句话，丢下王兰艳独自去了洗手间，嫣红不想和王兰艳说得太多，嫣红一直认为，王兰艳就是那种只会数人民币的铜臭女人。
第二天，嫣红骑着摩托车去送刘俊，嫣红站在刘俊的身后，刘俊屁股后面的口袋上粘着一团绒线，嫣红走近刘俊，想也没想地贴着刘俊用手去弄那团被粘住的绒线。买完票的王兰艳正好看到了这一场景，她抬眼去寻找刘俊的老婆，刘俊的老婆正从客车里往下走，嫣红的举动全部收进了刘俊老婆的眼里，刘俊老婆从客车里走下来，拉着刘俊一句话不说地上了客车，嫣红莫名奇妙地看着他们的身影，一种很酸楚的感觉让嫣红又有哭的冲动。
你也是的，他老婆在场，你就收敛点。你现在身份不同了，别人躲你都来不及，你还往别人身上靠，也太贱了点？王兰艳说话向来爱损人。嫣红一句话都没有说，骑着摩托车飞一般地驶向了大街上。后面传来王兰艳的叫声，慢点，找死去呀。
嫣红真的想死，李宁多好，死了倒也轻松，倒也干净。李宁就这样撒手而去，嫣红发现她的生活一下变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在李家吃饭的时候，嫣红像个小媳妇似的，以前按大到小的顺序排的位子，现在被刚刚毕业回家的小姑子给占领着，大哥大嫂，侄儿侄女都顺着往下排，她的位子总是被侄儿侄女们抢在前面，每次到吃饭的时候，她就只有坐在角落里的份。以前总是李宁把菜往她碗里夹，现在要嫣红自己站起来夹菜，嫣红觉得好难为情。和李宁结婚好几年了，婆婆一直对嫣红有意见，老大一口气生了两个孩子，可她结婚都好几年了，肚子没有动静，婆婆指槐说桑地暗示过好多次，让嫣红去医院检查检查，是否身体有病。嫣红没有理会婆婆，那个时候，嫣红忙着考工程师，她没有心情也没有闲情来生孩子，生孩子这个事一放就放了好几年，失业后，嫣红心情一直不好，她不想在这样的状况下怀孕，不想孩子生下来智商低于别的孩子。当嫣红的心情彻底平和下来后，嫣红想等到30岁这天，一定怀上李宁的孩子，给李宁一个惊喜。嫣红是李家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儿媳，李宁对嫣红是含在口里怕化了，吞进肚里又怕没了的那种感觉，对嫣红几乎是百依百顺，以至婆婆暗地里老骂嫣红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就是李宁这样的傻蛋才看重不下蛋的母鸡。
李宁死后，嫣红想对婆婆说，她自己单独开火做饭，那样落得自在清静，可是每次话到那个份上，被婆婆打岔掉了，嫣红发现她竟然连这么小的一点权利也没有。她不想夹在这个不是亲人的亲人群体里难受。
4
嫣红在李宁死后，做了保险公司的一名业务员。嫣红锁定的第一个目标是团州税务分局的熊局长。
保险业是一个靠嘴巴吃饭的行当，干保险就是要拉得下脸面，做一个脸皮厚的人。嫣红恰恰是一个脸皮子特薄的人。嫣红去保险公司上班的第一天，王兰艳就损她，嫣红，是不是闷在家里的日子无聊，想来点刺激？不过，嫣红，你不适合干保险。
嫣红没有理王兰艳。嫣红不认为王兰艳干得了事，她嫣红干不了。嫣红把保单锁在了单位保单上面，这样的保单做起来省事，业绩也能够很快上去。
嫣红从程青青那里知道了这位熊局长的一些大致爱好。嫣红在街上买了一本军事分析，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当前国际国内时事了解了一番。背着早已准备充足的包包去了熊局长的办公室。嫣红的开场白是这样的：熊局长，我从程青青嘴里老是听到您的大名，今天帮一个朋友来税务局问点情况，看到了局长办公室的牌子，就很冲动，想进来看看，程青青唠叨过的税务第一人长什么样？百闻不如一见，程青青的眼光在我们同学中是超一流的，今天看来，服，我彻底服。熊局长的身上有着一股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当官气质，熊局长在官场还算年轻有为吧？
嫣红说完这句话故意歪着头把熊局长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嫣红的神情成熟中带着几分小女孩的天真，对50岁的熊局长来说，煞是有趣。再说程青青这个女人，熊局长青睐了好久，只是程青青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这对熊局长或多或少地打击了一番。
嫣红并不知道熊局长和程青青之间有这种暧昧的过节，程青青是团州有名的记者，写过税务第一人的稿子，程青青在麻将桌上提起过熊局长的笑谈，说这位局长大人，很害怕别人说他老，不管是开会还是应酬，总会故意显示自己正当壮年。有次撒尿的时候，不小心把尿撒在了自己的皮鞋上面，这下子，这位局长大人就心慌了，私下问他的手下，这是不是更年期的综合症反应。这个笑话被内部的人传了出来，尿鞋子，就成了这位熊局长又一代称。
嫣红的那句年轻有为一下子把熊局长的兴趣提了起来，他和嫣红在办公室里从萨达姆谈到伊拉克战争，嫣红说有一段时候，她疯狂地喜欢萨达姆，她认为萨达姆就是一个举世无双的英雄，敢对强权的美国说“不”，她留意萨达姆的全部信息，而且天天希望美国人抓不着萨达姆，可有一天，嫣红从网上看到萨达姆被抓捕的照片时，她好失望，她骂老萨没骨气，为什么不开枪自杀？为什么要投降？为什么要破坏掉她的英雄情结？那天她一个人竟然趴在电脑键盘上哭了一通，从那以后，老萨彻底死掉了，嫣红再也没有佩服过谁。
嫣红讲这段经历的时候，讲得声情并茂，把那个熊局长说得一愣一愣的，他没有想到在团州这个小城市里，还有这样一个关注时事，而且热衷于时事的女人。熊局长认为天下大事是属于男人的，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谈论时事，谈论当局，似乎不这样，就难以证明自己是个男人一样，如果有哪个女人也这么热衷于听他谈论时事，熊局长就会认为这样的女人有品味，有眼光，还有思想。
熊局长在办公室里大谈时事，分析伊克拉战争，分析布什心理，还分析台湾问题，好像天下事没有他不知道的一样。嫣红静静地听着，偶尔也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而这些看法恰到好处地迎合了熊局长的时事观点，嫣红趁着熊局长谈兴正浓的时候，把那本军事分析递到熊局长面前说，我在街上看到了这本书，觉得挺有意思，送给你看看。
熊局长没想到嫣红会看这类书，他的豪情劲一上来，抓着嫣红的手说，走，我们去白天鹅吃饭去。
白天鹅在团州是最上档次的酒店，这里就是因为收费昂贵而闻名，嫣红从来没有去过白天鹅，再说她也没有理由和道理去白天鹅，嫣红认为吃饭在哪儿都是吃，大鱼大肉海鲜野味说穿了就是人类一个满足和贪婪的过程而已，那些珍奇的野味真的就是补品吗？就比米饭的营养价值高吗？嫣红认为不是这样，几千年的米饭养活了成千上万的人类，这就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熊局长是白天鹅的常客，他一到那些服务小姐都争着和他打招呼，司机很识时机地对服务小姐说，上几道特色菜吧。
那晚，嫣红看到帐单上写着2000元的数字。这个数字对嫣红来说，太巨额了，她们才三个人，一餐饭就吃掉了程青青一个月的工资，程青青的工资在团州还算高收入呢。
吃完饭后，司机借故有事先走了。嫣红从熊局长的眼光里读出了男人最直接的欲望。嫣红想熊局长用这么高规格来招待她，不做点什么，保单肯定是签不下来的。嫣红试探地问熊局长，熊局长，今晚还有其他活动吗？熊局长盯着她反问，你还想玩什么活动，我舍命陪到底。嫣红脸一红说，熊局长真会说话。嫣红低下了头。
我们去莲花宾馆休息一下吧。熊局长说完站起来往门外走。
嫣红跟在熊局长的身后，心却七上八下地摆个不停，她借故有点小事，避开熊局长给程青青打了一个电话，她在电话中向程青青求助。程青青在电话那头笑个不停，不过没有程青青搞不定的事，很快程青青给嫣红出好一个主意，告诉嫣红莲花宾馆附近有程青青计划中的东西卖，让嫣红带着她的计划，安心地去熊局长说的地方。
嫣红和熊局长一前一后去了莲花宾馆。熊局长在房间关上的那一刹那间快速地抱住了嫣红，嫣红笑着说，熊局长好心急。不过，熊局长，我做那事喜欢施暴，你敢玩吗？
在团州还没有我不敢玩的事。说说，怎么施暴？熊局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嫣红贴着熊局长的耳朵说了她要施暴的方式，熊局长一边听一边大笑，好你个嫣红，亏你想得出来。好，我听你的，你有绳子，面罩吗？嫣红说，我当然有，我喜欢做的事，当然一直随身带着。嫣红说完从熊局长身体里挣脱出来，指着洗手间说，去洗洗吧。
嫣红在熊局长洗澡的时候，往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号码是程青青用短讯息的方式发给她的。然后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面罩。嫣红把手伸进包里的时候，碰到了那套花了4000元买的内衣，嫣红的手像被一双巨爪捉住一样，整个神经一下子被牵扯得疼痛异常。嫣红在生日那天穿过这套内衣后，再也没有穿过，而是一直背在自己的小包包里。
嫣红正在发愣的时候，熊局长赤身裸体地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嫣红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快速地把绳子和面罩拿了出来，熊局长被嫣红按在了床上，嫣红把面罩带在了熊局长的脸上，还在熊局长的眼睛处贴了粘胶，然后用绳子一道又一道地绕在熊局长的身上，把熊局长的手也反绑了起来。嫣红一边做一边说，熊局长，好玩吗？熊局长连连说，好，好，我不偷看。熊局长像个道具被嫣红玩弄着，嫣红每绕一道绳子，就很想放声大笑，其实嫣红是第一次玩这种把戏，还是程青青聪明，嫣红想。
嫣红做完这些动作后，对熊局长说，乖，我冲洗一下，马上来。嫣红把洗手间的水放到最大处，然后小心地打开门，一位很年轻的女孩站在门外，嫣红盯着女孩从上到下地看了一番，嫣红说不清自己这一瞬间的感觉，嫣红甚至想放弃她正在施暴的游戏。女孩被嫣红打量得很不耐烦，她说，大姐，本小姐出场不管干没干，都要收钱，你交钱吧。嫣红很心痛地皱了皱眉头，把两张人民币扔到女孩的面前说，记住一点，不管什么时候，不许说话。这是你干这个男人的预订金，干得好，再加倍给你。我就在门外等你。
女孩哼了一声，抓起钱，看也不看嫣红一眼，飘飘然地进了房间。半个小时后，女孩从房间里出来了，嫣红迎了上去，女孩说，搞定了，他很满意。嫣红又递给女孩几张人民币，嫣红很想对女孩说点什么，可是嫣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女孩拿到钱，用手弹了弹人民币，笑嘻嘻地说，大姐，这游戏挺好玩的，下次有这样的活，记着再通知我。谢了。女孩如蛇一般扭着小蛮腰走了。
嫣红悄悄地溜了进去，熊局长正在床上叫她，嫣红，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嫣红，洗完了吗？嫣红关掉洗手间的水，走到熊局长身边说，舒坦吧。好你个嫣红，你真会玩。给我松绑吧。嫣红望着熊局长那一身已经在松垮的肌肉，冷漠地笑了笑。
熊局长再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局长的威严，熊局长问嫣红，说吧，有什么事求我办？嫣红笑笑，熊局长真聪明，既然熊局长这么爽快，我就直说了吧，我想把你们单位里的保单做下来。熊局长听了嫣红的话，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他理了理有些发秃的脑袋说，嫣红，你真有意思，就这么一点小事求我？嫣红脸又红了一下说，是。熊局长摸了摸嫣红的脸蛋说，傻丫头，拿出来吧，我签字。
5
嫣红作为保险业的新人，因为完成保单的突出表现，被保险公司列为最具有市场潜力的保险业务员，在公司季度会上，嫣红作为代表受到了总部经理的表彰。嫣红接过总经理的红包后，看到了王兰艳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神情。表彰之后，公司举办了娱乐节目，面向整个团州市转播。
嫣红作为代表人物，被选上去做娱乐节目，嫣红穿着公司特制的大红外套，参加喝啤酒的比赛娱乐节目，王兰艳走过来说，嫣红，你这个样子上电视恐怕不好吧。嫣红反问王兰艳，为什么？就因为李宁刚死是不是？王兰艳说，嫣红，我是为你好。嫣红还想说什么，主持人把话筒送到了嫣红面前，嫣红接过主持人的话筒说，其实我不是一个好的保险业务员，而且我干不了保险这一行，从明天开始，我退出保险业。我是个工程师，我希望有一天能够从事我的绘图事业，那才是我最最愿意干的一份工作。
嫣红的话如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池水中一样，主持人露出了某种尴尬，不过，主持人在几秒钟的时间内恢复了正常，把一瓶啤酒递到嫣红的手中大声宣布，喝啤酒的比赛现在开始。嫣红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啤酒，一口气喝掉了整瓶脾酒。嫣红以第一名的成绩夺冠，嫣红一下子成为公司里的热点人物，而这个喝啤酒的节目在团州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嫣红在电视台露面的第二天，嫣红家里发生了李宁走后的第一场直接冲击风波。这场风波的挑起人还是嫣红的小姑子。
那天，嫣红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小姑子啪地一声把电视打开了，接着录相机也运转了起来，嫣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嫣红没有走，她无意识地把头转向了电视机，电视机上正是她穿着大红外套喝啤酒的画面。
侄儿侄女们都欢呼地叫了起来，奶奶，爷爷，快过来看，二娘上电视了，快来看，二娘在电视上喝酒呢。
嫣红走过去，啪地一声把电视关掉了。
嫂子，怎么啦？受不了啦？笑得好幸福啊。我哥在世的时候，我还没看过你这样快乐呢。小姑子指着嫣红的脸直问她。
小玉，我那是在工作。嫣红发现她解释得毫无说服力。嫣红现在简单地说那是工作，他们会相信吗？而且没有那样性质的一份工作。
嫣红的大嫂又开始说风凉话了，我说嫣红急着买那么贵的内衣是为了什么呢？原来早就想着抛头露面，没想到这么几天就熬不住，这种方法勾引人，是一个好法子。
李辉用眼色阻止老婆不要说话，可他老婆越说越来劲，我当初还劝小宁，像这种自命清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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