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20-危险接触-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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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单手搂住她,另一手把《外地人在北京》举得高高的。“等书一上市,满大街的读者找我签名可怎么办?实在不行我就躲到密云去,老农不知道我是谁。”
“你呀?嘿嘿,没戏。”老婆竟冷笑了两声。
“怎么会没戏?赶明儿我往天安门广场上一站,大喝一声:我是庸人。大姑娘小媳妇,好几百口子就得扑上来参观,咱是作家,了得吗?”我大瞪着眼说。
“除非你跟大熊猫捆在一块儿,要不就没戏。”老婆斩钉截铁地把我推开。“人家追星追的是影星、歌星,有几个追作家的。梁晓声、池莉往街面上一站照样没人认得。”
我琢磨着老婆的话也有些道理,但依然不死心。“我接着写,咱写上十本长篇小说,就不信没人认得我。”
老婆依然摇头。
不得不承认,老婆在有些事上确有先见之明。现在这本书是我第七部长篇小说,第十本书,但走在街上依然没人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但我还是不死心,等我再写上十本,等我的书拍成它几百集电视剧,我就不信没人认得我,我就不信这个邪。
那天晚上,我象个话痨似的嘀嘀咕咕地唠叨,把老婆聊得前仰后合地打呵欠,我却坚决不让她睡觉。最后我有点儿得意忘形了,将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说,等我成了名,等咱挣了大钱,得有多少小姑娘追我呀?得有多少女人想跟我干那事啊?用不了两年她们都得来骚扰我,多烦哪!你说,真到了那时候,我是从还是不从?”
老婆终于清醒了,而且清醒得十分彻底。她一把揪住我的耳朵:“说,你是不是就盼着那天呢,你是不是就盼着有人来傍你呀?”
我的身子随着老婆的手连转了几圈,赶紧分辨道:“这不是听你的意见吗?你要让我不从,就算了。”
老婆突然扔下我,坐在床上抹开眼泪了。
我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马上搂住她的脑袋:“你放心,我是说着玩儿的。你不是说了吗?哪儿有追作家的?有几个那么缺心眼儿的女的啊?这就是说说而已。”
“不对,你一直有这个心。过几年你的书出多了,我也老了,你自然就看不上我了,你这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早就看透你了……”老婆痛心疾首地指责起来,似乎我真要跟人跑了。
“不可能。告诉你,前几年我在泰山算过命,人家说我老婆有旺夫运,跟着老婆一定错不了。你就放心,咱俩是结发夫妻,又是共过患难的,我怎么能干那事呢?干那种缺德事,我妈也不能答应啊。放心吧,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绝不做禽兽不如的事。”
“哼!”老婆擦了擦眼睛,怒其不争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这样下去早晚会成功,到时候肯定有下三烂的女人往你身上撞,这事我也拦不住。但咱有话在先,你在外面胡搞可以,但我有条件。一:不能带回病来。:不能花咱们家的钱,一分钱都不能花,真看上你了就应该花自己的钱。三:你要是弄回个孩子来,我就上吊,死给你看。听见没有?”
我仰面想了想,这条件并不苛刻呀,赶紧应承道:“我老婆就是英明,您的意思是让我提起裤子不认帐?”
“讨厌。”老婆的双手蝴蝶翅膀一样,在我头上、背上拍打起来。“你怎么那么讨厌啊!”
那天我们一直聊到凌晨三点多,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随着《外地人在北京》的出版,我的野心迅速膨胀起来,金钱、声誉,还有女人,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三
出书前,我天天晚上趴在茶几上写,老婆和老妈都骂我是神经病,出书后我话没说就买了台电脑,老婆、老妈都认为我在干正事。
出书前,见了朋友我从来不敢说自己在写书,怕他们说我吹牛逼,出书后我自己买了几十本书送人,天天沐浴在大伙钦佩的目光里。
出书前,我在亲戚堆里从不敢大声说话,因为我是家门中最没出息的一个,至少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出书后,哪家有红白事都会把我恭恭敬敬地请去,桌上有个作家,多提气呀,连死人的悼词都让我写。
可能是我刚出书那段时间太张扬了,可能是大家一时无法适应我新的身份,不少朋友自此断绝了。因为他们不承认我是个作家,有时我把人家逼急了,他们不得不道:“你就算个作家吧。”
我马上急眼:“什么叫算呢?我就是。”
还有几个更不要脸的,居然向别人介绍我时说什么:“这是我们未来的作家。”
我立刻翻脸:“什么叫未来的,我现在就是。”
最可恨的是,有一个家伙在书里发现我写了他家的几件事,于是哭着喊着向我要钱。说什么:“庸人拿我家的事挣钱,我他妈一分钱都没落到,他什么人啊?是朋友吗?”
于是不少朋友再不跟我走动了,那也无所谓。朋友就是这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喜鹊扎在乌鸦堆里,总是不协调的,早晚要飞走。
没多久我身边就出现了一堆陌生的面孔,不久便熟识了。这一点还多亏了庄浩任,因为我跑他的公司上班去了。
庄浩任是个特能折腾的人,这小子早年间学了几年国画,平时总以画家自居。后来见画画没出路便干上了广告,他从一个普通设计师干起,几年后竟成了一家大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副总经理,我还在那家公司干过几个月呢。
《危险接触》 影视和女人野 心(3)
其实人这东西是最不知足的,也是最肤浅的,在某个领域获得了成功后,便以为自己干什么都行,于是倒霉就开始了。当惯了创意总监的庄浩任野心爆棚,他认为这家公司绝对少不了自己,便指着老板的鼻子要股份,否则就分家。老板自然不能屈从这种讹诈,当下就把请黑社会介入的话说出来了,庄浩任也不客气,连当月工资都没要就跑了。
庄浩任的能量不小,他不仅带走了一部分客户,而且带走了大部分广告创作人员,我就是其中之一。那家公司也的确萧条了好一阵子,却并没有死,两年后它又在广告界呼风唤雨了。
我离开那家公司后,在国兴呆了两个月,这期间经常有庄浩任的消息。后来我在洛阳把湖潮打了一顿,不得不辞职,消息灵通的庄浩任第天就给我打来电话,约我见面。
原来庄浩任这小子拉了五十万投资,自己要开一家广告公司。他听说海淀高技术孵化中心的创业条件优惠,便跑去申请营业执照,但孵化中心是留学生的创业园,没有留过洋的人免入。庄浩任脑瓜灵活,第天便跑到中关村,花六百块钱在假证贩子手里,买了张赤道几内亚的大学文凭,于是堂堂正正地当上了海归派。孵化中心接受了庄浩任,房子选好,他打来电话,请我去做公司的广告策划。我当时正心急火燎地等待《外地人在北京》的出版,又不想三孙子似的到处去应聘,便欣然应允了。
我跑到孵化中心的公司办公地点一看,觉得条件不错,便打趣道:“你时候从海外归来的,这不是蒙事吗?”
“谁蒙事?我不来谁愿意来?这么大一片空地他们得白开发。”庄浩任道。
“瞎说,人家条件这么好,能没人来吗?”
“条件再好管什么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孵化中心,来这儿办企业的全是卵,还是海归卵,俗话说就是王八蛋。谁愿意当王八蛋?他们必须得给我优惠条件,这是当王八蛋的代价。”庄浩任神情严肃地说。
当时在场的人都差点昏过去,不几天庄浩任的公司开张了。
我是九一年毕业的,先后从事过三四个行业,前后在五家企业干过。我发现广告公司,特别是私营广告公司的工作强度最大,几乎是天天加班。广告策划还稍微好一些,特别是广告设计,设计师每天要在苹果电脑前坐上十来个钟头,简直是在耗费生命。如果工作有成绩的话,耗费些生命也值得,但广告设计这行并不好干,广告主全是鸡贼。这些家伙本事不大,主意不少,往往今天刚定下来的稿子,明天就推翻重来。
按道理说,广告只是一个产品走向消费者的宣传途径,起不到决定作用,产品的内在质量、市场通道才是关键。但大部分广告主并不这么认为,他们以为广告是解决问题的灵丹妙药,花钱就一定得见效,于是逼着广告创作人员想创意,就差用枪顶在脑门上了。所以一个很普通的印刷广告,往往就得更换十几次设计,最后大家除了祈祷广告主被车撞死之外,就再没别的激情了。
我在庄浩任的公司辛苦创业了几个月,总的来说还算顺利。在这个公司里没人敢象湖潮那样目中无人,当然我的身份不同了,我是老板特地请来的,我本人又是有著作发行的的作家,估计现在碰上湖潮,这家伙也得掂量掂量了。公司唯一的问题是效益不好,大家每个月都在为工资奋斗,为这事庄浩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好办法。
我一直认为庄浩任弄些广告创意还可以,却绝不是块搞经营的材料,他属于会挣钱不会攒钱的人,最让人恼怒的是钱花在客户身上也就算了,可这小子大把大把将票子花出去,却听不见任何回声。
庄浩任太好玩儿了,只要公司的帐面上一见到钱,庄浩任便开着辆越野车跑到内蒙、青海、甘肃折腾去,最远的一次甚至跑到了新疆。回来时带些泥娃娃、破剪纸之类的民间工艺。这些东西在北京往往只卖几块钱一个,而庄浩任买回来的都是上百元的精品,大家都认为他是跑到西部扶贫去了。公司的钱就这样被庄浩任挥霍了,而他却打着追求艺术的旗号,连投资方都奈何不了他。
商人是需要天赋的,庄浩任是有当总经理的野心,没当总经理的脑子。
每到月底庄浩任就发愁,该开工资了。虽然公司只有十来个人,但那也得需要几万块来添大家的嘴啊,此时庄浩任便出奇的可怜,到处哭穷。
正在这时,我的《外地人在北京》出版了,庄浩任忽然象发现新大陆一样,立刻兴奋起来。
庄浩任到处打听出版界的行情,还拉着我去新华书店视察了几次,我们俩守在《外地人在北京》的书架前,死盯着读者买。或许《外地人在北京》的选题真是不错,我和庄浩任每次去书店都会看见买主,最后他把我约到了他家,据说是开个神仙会。
那时是网络最时髦的时候,我跟门老师刚刚签了个合同,书名叫《千面网虫》,正在搜集素材呢。
我赶到庄浩任家时,惊奇地看到了医人,他正捧着《外地人在北京》苦读呢。原来庄浩任不知在什么场合认为了医人,并认为他是出版界的行家里手,希望他能出些主意,于是我再一次和医人相聚了。
说实话我觉得有点对不住医人,《外地人在北京》里专门有一章是写他的,基本上是连损带挖苦,没几句好话。此时医人顾不上搭理我,他正在看写自己的那部分呢。
庄浩任社交广泛,当天到场的除了医人之外,还有位作家老代,据说以前是个诗人,曾经出版过一本诗集。另外两位分别是中央美院的教师阿五,号称是给中央领导刻过印章的篆刻家。
大家寒暄了几句,我便拉住医人道:“别看了,这种破书是写着玩儿的。”
医人几近痛苦地看了我一眼,他举着《外地人在北京》道:“有一章是写我的吧?”
我使劲咽了口唾沫:“不完全是你,是几个人的事例凑在一起写出来的。再说我就是想写写外地人在北京奋斗的艰难,写写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物。你看,我这儿有一篇外地金领呢,人家在上海是著名的CEO,可在北京就是玩儿不转,能说人家没本事吗?只能说北京的土壤比较特殊……”我抡圆了舌头,准备把医人糊弄过去。
“就是写我的,就是。”医人的满嘴牙似乎都活动了,表情十分痛苦。“是,没错我还欠你三百块钱稿费呢。”
一提事这事,我仅有的那点歉疚顿时烟消云散了。我耷拉着脸道:“你还从我这儿借走过一百八十块呢,一共是四百八。”
“是,是。”医人摸了摸口袋:“那什么,那什么,还得麻烦你,咱凑一个六百整儿数吧,我又没钱了。”说着眼泪在医人脸上画出两条美丽而脆弱的弧线,他不得不抽了抽鼻子。
在场的人都傻了,包括我自己。
《危险接触》 影视和女人野 心(4)
那次神仙会第一个离场的是医人,他又从我手里拿走了一百十块钱,这样医人整整欠了我六百块,到今天也没想起还来。
“我一直以为你小子写的书是胡编的呢。”医人走后,庄浩任颇是感慨。“跟你说吧,董事会决定了,公司介入图书市场。你有什么具体看法?”
“说白了,你们不就是想出我的书挣钱吗?”我道。
庄浩任瞥了我一眼,似乎有点不快。“老代也在写小说,咱们将来是要准备一个创作群体,光靠你一个人是不行的。”
我望望老代,这家伙整整比我大一轮,据说家里开了家小纺织厂,自己有辆桑塔那。此时老代笑道:“是啊,我的小说已经写一半了,估计明年就能写完。是写一个男人和六个女人的爱情故事,从小写到老,情节特曲折。我认为这本小说里最得意的是公公和儿媳妇偷情的那段,简直都写神了,出神入化,我自己看着都激动……”
“你看看,咱们就是要利用优惠政策,把北京的作家都集中到咱们身来,保证比出版社的条件优惠,让他们在咱们这儿实现自己的价值。”庄浩任又仔细看了看我:“你手里不是有个现成的书稿吗?这样吧,你谈谈条件,我替你出版,替你包装,卖他几万本出去。另外,另外,你也知道咱们公司的情况,咱哥俩又是这层关系,这个,这个……”
当天我达成了协议,我是为了把手里的小说弄出去,庄浩任是为了挣钱。结果是这样的,按版税制付费,小说销售在一万本以内,我提取4%的版税,超过一万本提取6%的版税。
第天,我象模象样地拟了个合同,庄浩任当时就签字了。
四
骗局往往是最令人窝火的,自从我当了作家后便经历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骗局,现在我几乎可以在哲学意义上给骗局下定义了。
什么是骗局,95%的骗局是当事者本着美好的愿望,而无法自圆其说的故事,如果给其中一方造成了损失,那就是骗局。
所以我认为绝大部分骗局都不是预谋的,正如这人生,作为个体的我们能预谋些什么呢?到最后我们发现自己追求的一切都是可笑而荒唐的,任其自然发展的人生就是骗局,处心积虑、战战兢兢的人生更是骗局。当然,从人生意义上讲,被骗的结果是自己。从某个局部骗局来看,被骗的对象是任何人。
我和庄浩任的合作也是这样,一开始大家都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营造着事业的另一个起点,最终却实现了一个骗局,受害者自然是我。
有时想来,这事全是活该。
本来我已经在出版社出了两本书,却突然要和庄浩任玩儿一个自费出书,其根源无非是一个“钱”。我认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