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20-危险接触-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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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百十多页。”
“真不错，真不错。”伟良翻开稿子认真地看了起来。
我等着他提给钱的事，可这家伙却象看入了神，边看边不时地点头，我只好干坐着。大约过了十分钟，我终于沉不住气了，刚要说话却听见有人敲门。
伟良忙不迭地跑出去看门，进来的是伟良所在的公司的老板，他根本没看我便强硬地拉住伟良：“伟良，我这房租你什么时候交？物业的找我好几次了，咱当时可说好了，你挂我公司的名义做事，用我公司的房子办公，可都得给钱。我这儿不是慈善机构。”
“李总，这叫什么话？我说过不给钱吗？我说过吗？”伟良的眼睛立刻竖了起来。“我挂你公司的名义做事，是为你的公司做宣传，不是我，万总和庸人知道有你这么个公司吗？人家一个是皇城影业的老板，一个是大作家，人家凭什么跟你这个公司合作，还不是冲我的面子。”
“我不要面子，我要钱。”李总笑了，笑得很是勉强。“我要面子干什么使啊？我是说你得按合同付款，人家物业现在还跟咱客气呢，真要封了你的办公室可别骂我。”
“他们敢？不就是一帮臭看门的吗？我当过广播电台的副台长，我到这儿来是给他们脸。”伟良可能中午喝多了，说到最后气都上不来了。
“行啦，该出钱出钱，说什么都没用。”
伟良狠狠拍了把胸脯：“汇票就在我口袋里，让这帮物业的对我客气点儿，省得我耍混。”
“你还能把这楼炸喽？”李总已经满脸轻蔑了。“告诉你，咱们可是签过合同的，说到哪儿去都是你的问题。”说完，李总摔门而出。
就在这一刻，我的心“忽”的一下晃悠起来，那感觉恰如万丈高楼失足，扬子江心断缆甭舟，整个人都呆住了。接着便是后悔，瀑布般的后悔从头顶一直浇到脚心，我真后悔一口气写了十集剧本，真后悔浪费了整整半个月的功夫，真后悔没把老婆的话当回事。我这人的德行不好，打心眼里瞧不起女人，可事实证明，至少我老婆是个半仙之体，对我的事是一断一个准。
伟良走回自己的座位，向门外狠狠瞥了一眼：“狗眼看人低，他们还真以为我没钱呢。”
听到这话，我似乎又看到了一些希望，试探道：“伟良，我今天来有两个目的，一个是送稿子，另一个是来拿改编权的费用。”
“啊？到时间了吗？”伟良十分惊奇。
《危险接触》 骗吃骗喝骗吃骗喝（7）
“今天是第十五天。”
“哎呦，你看看我这记性，今天正好是第十五天吗？”伟良趴在日历上，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真是，真到日子了。那什么，明天，明天我把现金取出来，明天下午你等我电话。”伟良又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上衣口袋。“支票就在我兜里呢，我就不给他们，我气死他们。”
“行，那我明天给你打电话。”我站起来想走。
“今天晚上有事吗？”伟良大大咧咧地问。
“有。”
“有什么事啊？走，走走，喝酒去。”伟良拉起我就往外走。
本来我是想直接回家的，但伟良死活拉着。于是伟良又白吃了一顿饭，好在他这顿饭吃得很不舒服，因为自始至终我一言未发，饭桌上的情景极为尴尬。九点钟，我把帐结了，然后找个借口离开了饭馆。奇怪的是伟良居然没走，我从饭馆窗户里看见，这小子又要了一瓶锅头。
回家后，我实在懒得向老婆报告这事，倒头便睡。老婆清楚事情并不顺利，第天早上都没问版税的事。
那天我一点儿精神都没有，看了半天电视却不知道电视里在演什么，好不容易才熬到下午四点，但伟良没来电话。我心头象堵了块石头，连喘气都困难了。最后我不得不打通了伟良的手机：“伟良，我是庸人。”
“兄弟，你别着急，不就是改编权的事吗？我昨天忘了，今儿是周末，好多银行都休息，一时凑不出这么多现金来。礼拜一，礼拜一我给你打电话。”说完，伟良急忙把电话挂了。
我有些糊涂，当时就穿鞋下楼了，楼口外个一家银行里人头攒动，生意兴隆。
星期一我依然在下午四点时拨通了伟良的电话，这回我毫不客气了。“伟良，今银行不休息，现金应该不成问题了吧？”
“是啊，今儿银行不休息，可我现在公司有点急事，走不开，一两天吧，一两天你等我消息。”
此后我一直希望奇迹出现，竟一下子等了八天。
到了第八天早上，我挣开眼睛的第一句话竟是：“伟良，你这个狗杂种！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当天我决定采取行动，直接来到皇城影业公司，万总正好在，看到我不速而来，颇为吃惊。“庸人，你不是正在家写剧本吗？”
我进屋就发现万总桌子上放着一堆稿子，正是我写的那十集剧本，心里总算好手了些。“是在写，但关于伟良的事我想找您谈一谈。”
“伟良怎么了？”万总为我倒了一杯茶。“上个星期他送来了你的剧本，还说投资的事已经快落实了。”
我哼了一声，然后把最近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人是个骗子，他在蒙我的剧本，还捎带着骗吃骗喝。”
万总挠了挠头皮，思索着说：“难道投资的事黄啦？”
“我担心根本就没有投资。”
“那他是什么目的？”
“不知道。损人利己的事我能理解，损人不利己的事我也能理解，小人心理呗。可他伟良是损人又损己，除了制造一帮仇人外他还能干什么？”就这个问题我是想破了脑袋，伟良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伟良喜欢吃喝。”万总苦笑着说。
“这年头还有人缺嘴？”
“没准。本来他在电台混得不太好，单位让他买断工龄回家了。他找到我说要干成点儿事，想弄个电视剧。我说：首先要有个好剧本，然后是拉投资，指望我们这个国营影视公司投资是没戏的。后来他告诉我说，海南有一家药厂要投资三百五十万。”
“他跟说是山东的一家药厂投资。”
“这人没实话。”万总艰难地晃了晃脑袋：“我已经把规划报到广电总局去了，再过半个月规划就批下来了。”此时他突然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你跟他签合同啦？”
“签了，但合同没有履行，实际上已经作废了。”我老实地说。
“那？”万总仔细观察着我的表情：“那你现在应该先找一家投资单位，然后就可以接着做了。”
“万总，我是个小老百姓，哪儿接触大款去？这事一动就是几百万的投资，我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所以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请您帮我找个投资方，您面子大，又有皇城影业的牌子，这点儿事还不好办吗？”
“好，我帮你问问。”万总满脸微笑，十分可亲。
从皇城影业出来后，我直接去了出版社。一个月前我对编辑说：“我的电视剧马上就定了，出版社一定要再印两万本。”编辑自然满口答应。
我的牛皮已经吹出去了，总不能真让人家真印两万本吧。出版社赔了钱，以后我的麻烦就大了，谁还敢出我的小说？
编辑听完我的苦难故事，立刻说道：“可以告他，告伟良，告伟良所在的公司，甚至连皇城影业都一样告。”
“人家万总没惹我呀？”
“他没经过你的允许就把电视剧报规划了，这也是犯法的。”编辑道。
“那我先去找伟良，看看这小子怎么说。”我觉得这事挺靠谱，谁不怕法院呢？当下就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此后几天，我一直在找伟良，这种事在电话里说不管用，一定要当面言谈，最好让他写个字据。于是我到伟良公司连去了三四趟，可都没找到这小子。公司的人说，伟良躲物业呢，神出鬼没，很少有人能见到他。
有天早上，我九点半就去的伟良的办公室，居然在楼下看见了万总的车。我断定这小子在办公室，三步并两步地往上跑。扑到办公室，我刚要敲门，门却开了，万总满脸严肃地站在门里，伟良沉着脸跟在后面。
“万总。”我讨好般地叫道。
“庸人，你好。”万总的表情颇为尴尬，他扭脸看看伟良，然后笑道：“我找伟良有点事要办，已经谈完了，你们聊，你们聊你们的。”说完，他迫不及待地下楼了。
我觉得蹊跷却摸不着头脑，此时伟良大手向屋里一伸：“进来吧，还用我请你啊？”
我走进办公室，心里挺不是滋味，伟良如此气势汹汹，难道是我错怪他了？难道我向万总打小报告有失考虑？难道我是个小人？
“你可以啊？还跑到万总那儿去骂我，你也不想想我们是什么交情，你骂我几句管用吗？”伟良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条腿翘上了桌子。
《危险接触》 骗吃骗喝骗吃骗喝（8）
“如果你按合同办事的话，我怎么能去找万总呢？”不知怎么，我突然没了底气，似乎这事真是我错了。
“找万总也没用，这事我说了算，万总手里没钱。”伟良哈哈笑起来，他掰着手指头道：“干脆我画个道儿吧，我现在手里是没钱，但我一直在运做呀，电视剧的事没黄。所以你要真想把电视剧的事弄成，你就先把剧本写出来。我慢慢找钱，咱齐心协力把电视剧拍出来，大家伙都挣点儿。”
“妈的，你这个狗杂种，你以为我能白写十集剧本吗？”我终于急了，说什么都可以，没钱不行。“我告诉你狗杂种，我打听好了，要不你今天把钱掏出来，要不咱们法庭上见。”
伟良被骂得脸上的肉直突突，他晃着脑袋叫道：“少拿法院吓唬我，你告谁呀？我问问你告谁？”
“告他妈你。”我抡圆胳膊抽了过去，手到一半却改了主意，万一这小子耍死狗怎么办？一巴掌下去，他躺在地上不起来，那样一来有理的事也没理了，于是手掌一转圈儿，食指正好点在他鼻子上。
伟良兔子似的蹿了起来，他一下子跳到椅子后面。“你，你……”地叫了半天，最后他看出我没有要追过去的意思，又镇定下来。“甭吓唬我，告我？你凭什么告我？合同是我签的字，可公章是这个公司的，人家根本不认识你是谁。说实话吧，在法庭上扯皮就得扯半年，你有那么多精力吗？官司一打，旷日持久，您大作家还有工夫写书？省省吧。”
我仔细想了想合同的细节，发现是这么回事。当时觉得伟良这么做是道理的，总不能以私人的名义签合同吧，没公章的合同能有人信吗？“你小子别美，告你费劲我就告万总，他的皇城影业是国营的。他可把我的剧本报规划啦，白纸黑字，谁也跑不了。”
伟良一听这话更高兴了，他乐得花枝招展，浑身直颤悠。“万总，你还告得了人家？想得美，人家是局级干部，什么风浪没见过？”
“少拿当官的说事，现在当官的值几个钱？我告诉你，皇城影业没有我的任何书面许可就把电视剧报批了，违规又犯法。我要是告起来，他这个总经理就别当了，我把他整下来。”我歪着嘴狞笑起来，真想把伟良这孙子吓死。
“人家以前是违规了，可现在不违规，知道刚才万总干嘛来了吗？”
我脑子忽然闪现出“狼狈为奸”这个词，难道他们有什么阴谋？
“刚才万总让我写了个授权书，日期是咱们签合同之前的。”伟良阴笑着说。
“你以为你是谁呀，瞧你那个德行，你没权利授权。”
“可咱们有合同啊，这事到法院就说不清了，还得扯皮。”伟良终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高枕无忧地抽起烟来。
“你这孙子，你为什么骗我？我得罪过你吗？”我气得嘴唇哆嗦，这种人好象一点儿人心都没有。
“本来是有家药厂要出钱，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不接我的电话了，你要是真想把这事弄成就等我找到下家。”伟良忽然诚恳起来。
“去你妈的，我就是这辈子不弄电视剧也不跟你来往，你这个孙子，你就是骗几口吃喝的能耐。”我又指上他的鼻子。
“我舒服，我在朋友面前有面子，大家伙都说我牛逼，这还不够。再说我把一个作家玩儿团团转，这事多有意思？”伟良摊开双手，似乎很是享受。
尾声
刚刚得到消息，我的历史小说被一家影视公司看上了，他们希望尽快和我见面。对此，我存了八百个戒心。当作家是偏门儿职业，既然是偏门儿，自然会碰上许多歪事，还是多长几个心眼好。
小石又来了一次，医人已经住院了。据说他在精神病医院中办起了讨债公司，所有的病友都在帮他追缴那180亿美元。医人每天都要给病人开个会，大多是教授些讨债技巧。这回精神病院的医生可省心了。
老代的书还是没卖出去，新华书店的大姐来电话说，能不能把书退给他。我知道她们是因为不愿意驳我的面子，可咱不能不为人家的饭碗着想，于是道：“不成就退吧，咱们也不是没帮过他。”
伟良是再也没见过，我怕自己再见到他会控制不住揍他的欲望，更担心这小子耍赖，打了他，派出所找我怎么办？至于万总，他应该是没错的，人家不过是在自我保护而已。
庄浩任的公司还在苦苦支撑，听说连搬了几次家，看样子他真付不起房租了。我实在懒得为剩下的两万块钱和他吵闹，所以他依然欠我不少……
婷梅和贾文静依然有联系，我明白她们的心思，却不敢越雷池一步，万一被她们黏糊上就麻烦了。老婆虽然允许我干不认帐的事，可人家允许吗？
老婆现在就在我身边，她快成我的私人助理了，负责我的形象包装，所有媒体采访的事都是他办的。
至于我，自然还是作家，自然还在写作，每天都在家里编故事。说实话，当作家挺好玩儿的，关键是你敢不敢吃这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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