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 作者山冈庄八完结-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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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
山冈庄八
01 破晓之前
02 尘土之叹
03 桔梗
04 雪 月 花
05 死 谏
06 流 星
07 重 逢
08 逃 亡
09 贯彻到底
10 中 计
11 女 刺 客
12 审 判 者
13 初 战
14 灭亡之歌
15 大地之盐
16 人民的心声
17 烈 日
18 志气之塔
19 下一阵风
20 筑前旋风
21 误解之海
22 出奔
23 两雄相会
24 派阀之芽
25 妻 母
26 朝日夫人
27 憎 恶
28 弥陀之光
29 老年得子
30 高野之雨
31 三成的腹案
32 江户的觉悟
33 台风眼
34 神佛的声音
35 静
36 淀君日记
37 樱花的淫行
38 百花争放
39 朝 之 葵
40 独 眼 龙
41 四条之水
42 南 蛮 营
43 地 鸣
44 火山复活
45 纪伊见山
46 友情三略
47 神崎川先锋
48 修罗之春
49 夏 之 阵
50 大和的悲愁
51 天命和命运
52 立命往生
53 附册:历史对谈
破晓之前
‘身在乱世之中,人类的狡诈策谋根本无济于事,然而,一切无意义的悲叹,却都源自于它。’
天文十年,西历一五四一年。
武田信玄二十一岁。
上杉谦信十二岁。
织田信长八岁。
而,日后的平民太合--丰臣秀吉还只是蓬首垢面的六岁小童。
海之彼岸,一衣带水的中国正是明朝天下。
在欧洲,查理五世向法西斯一世宣战,入侵法国;亨利八世继承爱尔兰王位,正积极地召集手下,虎视眈眈地想除掉苏格兰王詹姆斯。
这段时期不论东方或西方,都笼罩在战国风云之中。
时值冬季正月,却因今年气候较往年暖和,三州冈崎城内栽植的、伊势的东条持广赠送之柑橘,正结满累累的金色果实,庭院里弥漫着甜美的芳香。或许是逐香而来的吧,今年庭院内的小鸟也特别多。
十六岁的年轻城主松平广忠(德川家康生父)已沉默半晌之久,犀利的视线一直凝注于那些鸟儿身上。
甫于去年桃花季节出生的长子勘六,悄悄爬到膝边,抬起头,仿佛在凝视着年轻父亲的苦恼!
每次见到这种情景,比广忠年长两岁的久子便觉得胸口泛凉,有如一阵寒风拂过一般。
‘你还没下定决心?’
久子是族里松平左近乘正的女儿,十五岁时获选为广忠的侧室,今年已十八岁,生了儿子之后,整个人散发出白色山茶花般孤芳的风采,却又隐含着魅惑的冶艳。三人摒开侍女独处时,与其说是一家人,宁更像是姊姊照顾两个弟弟!
‘你这么犹疑不决,反而使我受到责备!家老们都传说是由于我嫉妒,才困扰了你的决心。’
‘久子……。’
‘是。’
‘你为何不会像别人传言中那样嫉妒呢?我曾答应总有一天要扶你为正室……,难道,你忘了?’
‘我没忘,但是为了整个家族设想,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久子说着,轻轻抱起爬到身旁的儿子。‘何况,于大(德川家康生母)小姐是全国闻名的美女,风华绝代,你何不尽早迎娶,也好让家老们放下心里的重担。’
广忠仰首凝视久子,年轻苍白的脸孔因愤怒而颤抖。
‘你真的希望我娶仇人的女儿,并且侍候她?’
‘这也是为了整个家族着想!’
‘别说了。’广忠用力一拍膝盖,但,强硬的语气也只这么一句,接下来又是一阵忧伤的沉默,眼圈也不知不觉地红了,凄然的说:
‘于大是我继母华阳院所生之女,对我来说,不仅是仇人之女,也是异母之妹。如今为了活命,竟要娶自己的妹妹……。’
广忠的声音逐渐嘶哑了。
‘无论怎么做,都是为了整个家族。’久子毫无感情的声音再度响起。
广忠被迫迎娶的于大,是去年不断惹起战端的刈谷城城主水野忠政之女。刈谷城和冈崎城相邻接。
于大今年十四岁,比广忠小两岁,容貌之美远近驰名。因此,广忠当然也想一睹芳容,只是顾忌着对方毕竟是继母华阳院之女,此次若非战败绝不致萌生联姻之心。
(……于大嫁给松平这小鬼,对我也有好处!)
广忠愤愤想像着肿肿的水野忠政那张阴沈难测的肥脸,暗地里打了个冷颤。
‘久子……。’
‘是!’
‘你知道我的母亲去世后,父亲迎娶继母华阳院时,人们对这件事的风评吗?’
‘这……不!’
‘你必定知道,却不敢说吧……。对这件事,我一直深感遗憾。’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广忠眼眸再度射出锐利的光芒:‘华阳院在刈谷城和水野忠政生下五个孩子,忠守、信近、忠分、忠重及于大,每个都是倔强无比。但是她为何和忠政分手?又为何改嫁我父亲呢……。’
久子慌忙抱住广忠之膝:‘不要说了,我……我……。’
看来,这件亲事中受创最深的还是久子,她一定也想过:水野忠政能毫不在乎地和自己五个孩子的母亲分手,送她到松平家,那么,一旦广忠娶了忠政之女,为广忠生下长子的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呢?……
然而,松平家目前仍然没有力量和水野一门为敌!
本来,松平家和水野家都仕于骏府的今川,但是最近,尾张的织田信秀逐渐增强压力,广忠的大叔父,樱井的松平信定计划担任织田信秀的内应,企图夺取冈崎城。所以,冈崎城的老臣阿部大藏和大久保新八郎不断劝着广忠:‘殿下,您还年轻,凡事要多忍耐,就答应这门亲事吧!’
松平家存亡的危机,造成今日久子悲伤的由来,然而广忠却又不能拒绝。因为,连他父亲清康都被水野忠政的阴谋蒙蔽了,接纳了比他年长,且已生下五个孩子的华阳院为继室。
‘久子,我想到好办法了。’广忠看看四周,压低声音,在久子耳畔低语着。
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久子脸上的血色消失了。
‘你懂得吗?’
久子注意到广忠再度偷偷环顾四周的动作,轻声道:‘这……未免太残酷了。’
她脸色苍白,交叠置于膝上的手微微颤抖着。
‘一点也不残酷,而是对付对方狡诈手段的报复。’
‘但,于大又没有做错什么。’
‘我也一样。可是,我祖父、父亲都死于乱兵之中。总有一天,我也会落此下场。在此乱世,不杀人者反会被杀。为了求生存,连五个孩子的母亲都能送人……。’
‘嘘!’久子打断广忠的话。
宽敞的走廊传来脚步声,是久子的侍女万子。
‘华阳院夫人来了。’
两人怔了一下,对望着。然后,广忠立即准备起身。
‘不必来接我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随着圆润清脆的声音,继母华阳院满脸微笑地出现了:‘呀,勘六也在这里?才多久没见,又大多了。来,奶奶抱一下!’
华阳院自从广忠之父亲清康遇刺后,就削发修行,法名源应尼。已经三十好几了,在披戴着鼠灰色头巾、微露笑意的面容里,仍散发出万种风情。
勘六似乎很喜欢祖母,喜孜孜地爬上华阳院膝头。这时,华阳院以哄着孩子般的语气说:‘天气真好……来这里的途中,我顺道浏览了酒谷、风吕谷,到处都能见到黄莺了。梅花也快绽放了。’
‘真快,记得前不久还在北风里作战……。’广忠略带讽刺地瞥了对方一眼。
华阳院却视若无睹说:‘广忠,我今晨接到于大的信。’
久子悄悄走出客厅!
‘少女的信总是充满欢乐,她对于松平家和水野家议和深感高兴。还问起你的个性、脾气,大概她已在脑海中勾画出未来的美景了。’
‘毕竟还是个不解世事的少女。’
‘其实,你又了解多少世情冷暖?’华阳院轻拥了勘六一下,大声笑道:‘勘六,你父亲的个性比你去世的爷爷还要强。目前东有今川,西有织田,武田在甲斐,北条则占小田原。这种时局,松平和水野相争,徒然两败俱伤而已,结果是渔翁得利。广忠,这件亲事可是我前思后想才拟出的好办法,难道你不同意?’
说完,华阳院再度笑了,脸颊紧贴着勘六的笑脸。
广忠实在难以忍受华阳院那种悠哉的态度,更因为父亲生前也承认她是不寻常的才女。此刻被批评比父亲还要稚嫩,使他更暗暗恼恨。
‘这个……既然是母亲您作主,我毫无异议。’
‘这样我就放心了。事实上,这也是你父亲生前的希望。’
‘什么?我父亲……。’
华阳院首度凝视广忠道:‘广忠,女人悲哀的命运是丈夫无法了解的。她必须承受无数的悲欢离合,结婚,改嫁,再痛苦也要挣扎着活下来,最大的希望只是想见到子孙都能繁荣兴盛!’
‘这么说,您是想在冈崎城的血统中留下水野家子孙?’
‘不,我只是想留下你的后代。’
‘哈!’广忠漫应着。他并不知道华阳院嫁给父亲的真象,只是一直认定是水野忠政的阴谋,强迫让华阳院给父亲做继室,然而事实却正好相反。
当年,广忠之父清康,常常压迫水野的刈谷城。一天,他去拜访忠政,在酒宴中半开玩笑地指着一名女子说:‘……长得还不错,能送给我吗?’
其实,清康明知对方是忠政原配妻子于富(即华阳院),已是五个孩子的母亲,所以这么说纯粹只是戏言!但,这种戏言对弱者而言,就不能一笑置之了。忠政慑于清康的威势,就暗中和妻子离婚。结果,清康果真娶回了于富。
当时,于富内心的悲伤实在难以名状,只是目前已无人能了解,因为松平家和水野家的军事均势已经完全逆转了。
华阳院为消弭悲剧再度发生,希望两家能密切结合成一体。可是,每战皆北的广忠却无法坦然接受她的苦心。
‘只要母亲同意,我就娶她。但是,若是于大无法生儿子,到时我会强迫她离婚,您不会有异议吧!’广忠一口气把心中所想的话说完。
华阳院边笑边点头。
这种淡漠的态度更激起广忠怒火。他寒着眼神说:‘而且……,万一两家之间又起干戈,到时是否也无所谓?’
华阳院又笑了。她了解:这是一个男人们藉武力逞威的世界。在这离乱世界里,女人根本无能为力。她们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生下自己的孩子,以期掌握下一代的趋势。
‘随便你如何处置。’
既然如此,广忠也无话可说。无论他情绪何等激愤,就是说不出方才对久子所说的那番话。
‘你看着好了,我会找机会……。’
他在心里暗念着。
此时,重臣们神情肃穆地走了进来。
‘殿下,刈谷城又派使者来了。’大久保新八郎一坐下立即说着。
‘看来,水野忠政对这门亲事相当坚持!’壮硕的阿部大藏自言自语着,同时向侍女万子使了个眼色。万子立刻很识趣地从华阳院手中接过孩子,匆匆离开了。
‘不管怎样,现在第一要忍,第二也要忍。’叔父藏人信孝颇为顾忌地看华阳院一眼,叹了一口气说:‘不培养实力是不行的。’
‘这件亲事对华阳院夫人来说,她也乐见其成。’
‘不,这只是小事,我们应该彻底了解大局才行。’大久保新八郎直视广忠:‘究竟会由谁掌握天下?这一预测乃是一切行动的根本。’
‘确实不错!但,会是什么人呢?’
‘武田之子晴信不断想从背后攻击骏府的今川家。话说回来,今川虽极强大,但织田信秀(织田信长之父)的实力正如旭日东升;另外,足利家人也不可忽视。最重要的是,被夹在大势力范围内的小国绝不能相争,必须与近邻亲密结合,互通声气,采行一致行动!’
‘不错,在此时机下,对方主动提亲可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一旁微笑听着众人意见的华阳院,摇手道:‘这件事已不必再担心了。’
‘这么说,殿下已经……。’
‘是我劝他的。至少,他会闭着眼睛把对方娶过门。是不是,广忠?’
广忠痛苦地用力别过头,勉强吐出一些话:‘这……这是值得庆贺的事!’
‘恭喜!’
‘恭喜殿下!’
所有家臣们异口同声祝贺着,同时哈哈大笑。
本来,男女联姻应是两情相悦,时局却令一切变质。婚姻被利用来作为一家一族苟延残喘的工具,女人被送往迎来,以求消弭今天的战火,更求明日自己的子孙能在敌人势力下繁盛。
无限崇高的情感,已被迫屈服在冷酷的理性之下!
年轻的广忠认为这种勾心斗角太卑鄙了,几乎令他无法忍受,大声地说:‘好了,别再笑了。’
蹙着眉,他内心深处再次升上怒火,心里思量着:‘应该无人察觉我吩咐久子毒杀她吧!我绝不受水野摆布……。’
然后,他放缓声音,柔和地说:‘既已决定,事情愈快进行愈好。一切都和我母亲商量就行。’
‘哈哈!’众人再度对望,欢悦地笑着。至少,对他们而言,这项具有重大意义的政略已经成功在望!
刈谷城的水野忠政派往冈崎城的使者秋元天六回来覆命,报告松平广忠已答应婚事,忠政立即说:‘这就好了,这样,我一生的责任就算完成了。’
他一面让近侍替他拔去从去年秋天开始显著增多的白发,一面唤叫么女于大至客厅。
‘怎么样?你是不是也很高兴?’
于大半掩着脸笑了。她由脸颊至眉毛的轮廓很像父亲,白皙娇嫩的皮肤和优雅的风韵却神似母亲。此刻,她也明白自己已经要嫁往母亲所居住的城里。
‘能随时见到母亲,我最高兴了。’
‘或许吧!这……我也深感安慰!’
长相会令人联想到大黑天神像的水野忠政,对于这个自小离开母亲的么女可说是由衷疼爱着。
以十四岁少女而言,于大的发育相当成熟。丹凤眼、黑发下的樱色耳垂美得令人神往,丰腴的肩膀和粉颈,散发一种成熟女性的妩媚,但,除此之外,她处处仍显得很稚嫩。她的个性在兄妹之中最是复杂,应该说的事总能找适当时机适时说出。在她温柔的笑容背后,隐藏着坚毅和机敏,对于父亲的了解也远超过兄姊们。
‘人家说一月和九月不能出阁,我却不在意这种迷信。反正,想到的日期就是吉日!’
‘是的,我也不在乎那种迷信传说。’于大肯定回答。
忠政颔首笑道:‘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下聘可能在戌之日。只是,你嫁过去之后,就很难见面了。今天好好替我捶捶背吧!’
‘好啊。’于大立刻绕到父亲身后。
这一天天气晴朗无比,轻柔的东风从海面上吹拂而来,令人神清气爽。于大的手开始轻轻捶打着。
‘为了慎重起见,我要先问你,你知道我为什么对这门婚事如此高兴吗?’
于大在背后谨慎地低着头。她心里早已明白,只是认为还是由父亲亲口说出来比较好,因此保持沉默。
‘家臣……,甚至你的哥哥们,有不少人对这件婚事表示强烈不满。你知道吗?’
‘是的,我略有所……。’
‘也有人认为松平广忠年纪还轻,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加以歼除。但依我之见,这只是血气之勇。’
‘我也这么觉得。’
‘应该如此。如果真正作战到底,被消灭者不是松平家,而是水野家!’忠政将颈子用力转向左边,说道:‘颈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