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 作者山冈庄八完结-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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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用风箱吹铁,以准备下一个订单。
江边的大商人都为米谷、干鱼而来回忙碌着,在承造工程的街道上,工人们正拚命建造小舟。
旅笼町的热闹,和集中于各寺庙的诸大名出征时的混杂,如所预料的也出现了好几次杀气腾腾的争吵场面,此外,还增加了很多胸戴十字架,头戴白纱的天主教女人,夹杂在混乱中。
如果把这些当成新风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今天曾吕利却觉得担心得不得了。
他突然想到……这里没有战后的文化政策,因此国内一平定后,就流行天主教,而日本就这样成了南蛮之国。
‘对世界开启窗户啊!’
港民众开口闭口都是这句话,而如果军舰驱近这个窗口,和戴胡须的关白殿下起战争的话,又不能获得和平,也不能赚钱。
(这一定要想出新的方法才行……)
他想着,跑向装好米正要出泊船处的淀屋船甲板:
‘掌舵的,我是曾吕利,请让我上船。’
他正要跳上船,突然碰的一声,后面有人用东西敲他的肩膀。
‘啊!让你受惊了。您看,我也吓一跳,刀自鞘中跳到川里了啊!’
一、二寸长的刀鞘的柄头的打在曾吕利的肩上,回头一看,站在那里的,也是秀吉的茶道友之一万代屋宗安。
‘哦!是宗安先生。令弟的病如何?’
宗安并没有回答:
‘新左先生又被北政所派出来啦?’
他含义深远的笑道。
宗安把万代屋的店让给弟弟宗全,而宗全的妻子,就是今天在纳屋蕉庵那里谈到的利休居士的养女阿吟。
‘我是问令弟的病是不是很严重了……’
‘你在那里听到的?’
‘是……蕉庵先生的……我在路上碰见木实小姐。’
曾吕利慌忙含糊的结尾着,因为,只有这个宗安,是港民众里要特别留意的一个人。
‘他是--石田治部先生的间谍。’
有这样的传说,因此曾吕利警戒着……
‘哦?你去拜访蕉庵先生回来吗?’
宗安故做滑稽的说:
‘我也好久没有见到蕉庵先生了,他好吧?’
他以引诱的语气问。
(不可掉以轻心的男人……)
曾吕利认真的点点头:‘是吗?……那太好了啊!’
说着,在帆柱旁坐了下来。
‘哈哈……问蕉庵先生好不好的,是我啊!新左。’
‘啊……那么,你没有拜访蕉庵先生吗?’
‘好了,哈哈……你躲闪的方法很漂亮啊!’
宗安和曾吕利并坐,他谨慎的合并双膝:
‘我有事要拜托你,新左先生。’
‘嘿!万代屋先生要拜托我……’
‘对!你很受关白先生的喜爱。能不能帮我查查看,为什么这次只有我不能同去九州?我有什么惹关白先生不高兴的吗?’
曾吕利抬头看着淡淡的薄暮:‘这件事我很清楚。’他简单的回答。
‘哦!你知道吗?’
‘没有什么惹他不高兴的。因为他对利休居士说,要选三名茶道者去,因此居士就选了宗及、宗薰、宗无三人。’
‘就是这样的人选啊!新左先生!’
‘啊……!’
‘宗无先生既然可以去,为什么我不行?世人谣传着一句话。’
‘是吗?如您所知,宗无先生被培养成酿酒家,又会兵法。因此,居士要他同行,以便保护自己……’
‘不是这样,世人不是这样传说的。’
‘什么传说?’
‘我弟弟透过石田治部先生,娶得了居士的阿三小姐(阿吟)听说殿下不高兴这件事。’
‘哦?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曾吕利大大睁开眼睛看着宗安,可是心里太清楚对方问话的意思。
宗安是环绕在利休居士身边的茶道人中,有一点点野心的人。因此他向利休要求,想娶阿吟回万代屋。如果阿吟成了自己的妻子,自己就是利休的亲戚,要出头也比较容易。他可能是这个想法,可是利休说,阿吟的个性太强,和宗安合不来,而拒绝了。
阿吟不是利休的亲身女儿,是利休第二任妻子带过来的女儿,生父是被信长灭掉的松永弹正少弼久秀,也就是松永久秀的侧室--猿乐大夫宫尾道三的女儿,久秀去世后,道三带着两个孩子来做利休的继室。
当婚事被拒绝后,宗安改成透过石田三成:
‘--弄错人了,想要阿三小姐的,不是我,是我弟弟宗全。’
曾吕利知道这个婚事,只要由五奉行中的石田三成出面的话,就成了一个理由……
石田三成对于港民众每每能说动秀吉,而内心暗自叫苦。做为一个新近的侧近,当然会想--政治一定要操纵在我们的手里!
而港民众透过茶道,得以接近由大政所至北政所,以及包围在她们身边的浅野、加藤、福岛、片桐、细川等侍臣出身的武将们,站在容易与文吏派对立的立场。
因此,三成想收港民众中的一位,做为自己的心腹。而他的目标,就是万代屋宗安。
因此,他接受万代屋的请托,说明想娶阿吟的不是个性强的宗安,而是老实的弟弟宗全。他要宗安把万代屋让给弟弟,再提出申请,使他也成为一个茶道之人。
嘴巴伶俐得无人可比的石田三成,在不使利休没面子的情况下,终于将阿吟嫁给万代屋宗全了。
而宗安认为就是因为阿吟的事,才使得秀吉疏远自己的。
‘这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谣言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这……因为关白殿下想收阿吟为侧室。’
‘嘿!这更是第一次听到。’
‘谣言是很可怕的。据说,不只是关白殿下,连居士也有这个意思,可是我说动治部少辅,要求他勉强把阿吟嫁了过来。因此,殿下不高兴我万代屋宗安,我又为利休居士所疏远。本来是想出人头地而策画一切,结果反而把出人头地的机会给封死了。’
曾吕利吃吃的笑了,中间的对话多半是胡扯,可是最后一句话却完全正确。
透过三成来讨好利休,绝不是好计策。利休与三成不合,是利休的后辈都知道的。
‘笑什么?新左?对我而言,这可不是好笑的事?’
‘这是当然……但是,这个谣言是由哪里传出来的呢?’
‘就是这件事。这毕竟还是茶友之间传出来的……’
‘可是,说这些话的人,是好事的人吧?’
‘因此,要求你助一臂之力。我究竟是哪里得罪大家了?如果殿下真如谣传所说的那种想法的话,就非要让阿三小姐离开不可了……’
‘宗安先生!你到港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哦?顺便探探弟弟的病。’
‘令弟宗全先生的病情如何?’
宗安听了,摇摇头,厌恶的说:
‘死了以后成为寡妇就不好了。一定要在死前离开啊!’
曾吕利不由得想生气,他慌忙移开视线。
(这是矢志行风流之道的人,所该说的话吗……?)
这么处心积虑的策画着,难怪利休居士不喜欢他,关白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这真是一个伪装自己的可怜人啊!
想亲近利休,就要求娶阿吟,被拒绝后,又转求阿吟嫁给弟弟……而弟弟夫妇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他却在这个时候思考要在弟弟死前还是死后让他们分离。他的意思不是明白表示着,死了以后成为遗孀,是自己失去了伦常之道吗?
‘宗安先生!这么说,令弟已经没有痊愈的希望了?’
宗安点点头,可是眼里没有一点悲伤之色。
‘阿吟小姐一定很伤心吧?’
‘我不知道……可是,大家怎么会计画把阿三小姐送给殿下当侧室呢?’
‘谁在计画这种事呢?’
‘是谣言,居士和蕉庵先生……’
‘这你就……’
他想说这你就错了……可是却噤口不语,因为对方愈来愈认真了。
‘新左先生!请你当证人。’
‘证人……?’
‘对!弟弟恐怕会在殿下自九州回来前去世,可是,在去世之前,我宗安……要阿三小姐和他离别。’
‘为什么需要这样的证人?’
‘即使这是谣言,可是她也是殿下看中意过的女子……他有可能收这个女子为侧室。因此在死前,要让他们分开啊!’
‘要我向殿下报告这件事吗?’
‘不是白白相托,有一天我会帮助你的。’
‘唔--’
曾吕利沉吟着,宗安也闷得发慌。
‘新左!’
‘是!’
‘石田先生等侧近的人对你们港民众不太有好感,你知道吗?’
‘唔……有这种事?’
‘将来这一定会成为港民众的不幸啊!他们无论怎么说,都是寄托在茶堂的同伴啊!是活的茶具啊!让五奉行生气的话,前途可虑。’
‘你现在这句话,如果让居士听到了,他会怎么说?你说他是活的茶具……’
‘因此才糟糕啊!人类降低自己才不会受伤。树大招风啊!’
曾吕利拍拍额头,吐吐舌头。
(啊呀!也有这种港民众!)
至少,港民众是自夸为新日本之眼、新日本之窗的,不过,他们当然没有超脱到--这个世上不要武力和权力的地步。
这可以说是自从信长为军费的问题头痛以来,港民众重新严格的反省与进步。他们领悟到,港要单独超然的站在世相之外,也不贪利、只协调武力和权力,彼此互相弥补,以图发展。
而这个结果支持着秀吉,是秀吉能生存奋斗的一连串政策,可是宗安好像做了完全不同的解释。
宗安已经为秀吉的力所压倒,成了可悲的被统治者,想讨好权力者,以图谋出人头地。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想出让阿吟在弟弟死之前离开弟弟的妙计……
‘新左!有什么奇怪的?’
‘嘿……你说什么?你究竟从哪里听说居士和蕉庵先生打算把阿吟小姐送到殿下身边呢?’
‘这么说,没这回事吗?’
‘对!据我所知,绝没有这回事。首先,居士和蕉庵先生就不是做这种卑鄙事的人。’
‘新左!你说得太过份了,我才刚刚听到的啊!’
‘是从本人口里说出来的吗?嘿嘿……我认为大大的不同。如果你这么听说了,那么殿下就成了好逞威风的人了,这就糟了。可能是开玩笑劝他找女子,以使自己更温和吧……’
船已经拉开了绳索,朝上游开始走了。
可是,曾吕利一旦说出口了,就会忘了一切而意志高昂起来,当然不会意识到船和晚风。
‘新左!’
‘什么事?我并不是无意义的抗辩。回想港民众现在的理想,如果能解开这个卑鄙的误解该多好。’
‘什么?我卑鄙?’
‘是的,不是吗?如果让阿吟离开了,殿下也不会高兴,居士、蕉庵也都不会高兴的。相差太悬殊,器量不同啊?’
‘你说这种话,新左?’
‘我是为你好……’
‘那么,我问你,居士为什么要拒绝我娶阿三小姐?’
‘个性不合,双方都太有棱有角了……可是,这是不伤和气的说法。也就是说,居士看穿你的卑鄙意图,因此……因此绝不是想把阿吟小姐送给殿下才拒绝你的。’
说完,曾吕利自己也吓了一跳,话说得太过份了,太有棱角了……
曾吕利的预感猜对了,宗安瞪着眼,颤抖着向曾吕利挥拳过来。
曾吕利‘嘿嘿’的笑着,马上把头低下:
‘良药苦口,我是担心你,才说得过份了。’
‘不用你担心!’
‘好。’
‘如果你是这个意思,我宗安也有想法。’
‘嘿嘿……唔!请平心静气。’
‘把你所说的,通通禀告殿下,请殿下裁决。’
‘这也好吗?’
‘看看殿下认为你的话对……或者,他对我为了濒死的舍弟所设想的一切,认为是律守义理的行为。’
他说到这里,曾吕利也不痛快了:
‘这么说,你是要给我难看吗?’
‘给你难看?’
‘我说没这回事,我曾吕利掉入了想以此为阿谀的陷阱。嘿嘿……万代屋先生也有这种罪……’
他说到这里,夕阳中有一个人影映射在他的膝盖上。
‘啊?’曾吕利坐正了。斜右边不知何时站着穿戴披肩的石田三成。
‘是奉行先生。我不知道奉行先生也在船上,所以高声谈笑,很抱歉。’
三成没有回答,站直了矮小的身躯,一直看着曾吕利。
船已经随着橹声,在映着夕阳的河川波浪中剧烈地摇晃着。
右岸可以看见住吉森林,看来有点凄冷。
‘万代屋!’
过一会儿,三成以压抑的声音说:
‘你离座吧!我有话对新左卫门说。’
‘遵命!’
宗安平伏下去,接着对近侍使眼色,让他把折凳放在三成面前后,才避到甲板上。
曾吕利悄悄的放下双手,低下头去,心里则哝咕着(三成一定听到了什么……)。
他有不知被听到什么的不安,可是对特地把宗安叫走的对方,更觉反感。
‘新左卫门!’
‘是!’
‘你要去哪里?特意从港出来找我的麻烦吗?’
声音很低,像波浪的声音那么小,可是锐利的讽刺,已经足够翻搅曾吕利的心了。
曾吕利沉默了,如果没有多听一些对方的讽刺寻思其真意,是不能轻易开口的。
‘你们做的好生意啊!把人当茶。’
三成依然低声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可是,太骄傲了啊!天下不是你们的玩具啊!’
‘……’
‘新左卫门今天出奇的沉默。说话!告诉宗安说殿下对阿吟小姐的念念不忘的,是我。’
‘啊!是奉行先生……’
‘哈哈……你终于被引得开口了。你想,我会说这种可笑的话吗?’
‘我认为不会……所以才吓了一大跳。’
‘新左卫门!’
‘是!’
‘宗安是个好好先生啊!不要把港人的个性传染给他。’
‘这话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你们太认真了,因此世间有很多的谣言啊!’
‘又是谣言吗……?’
‘对!这个谣言不是殿下对阿吟小姐念念不忘等的事。如何?想听吗?’
‘为了日后的学习,如果方便的话,请告诉我。’
‘我告诉你吧!茶友们藉着殿下的宠爱,接近大政所和北政所,图谋搅乱丰臣家的内部。如何?这个谣言你听过吗?’
对方的讽刺太露骨了,因此本已反感的曾吕利立刻心头火起。
‘啊!这个我听过了。’
‘什么?听过了?’
‘是的,这个谣言就是港人干扰内室,想以缺乏教养的大名为工具,因此,一方面偷偷把茶茶姬塞给殿下,以相互对抗。’
‘新左卫门!’
‘是……是!’
‘不要乱说啊!你说的是假的,没有人造这种谣言。’
‘是的,奉行先生也是乱说,那也是假的,没有人造这个谣。’
‘哼--好强的男人啊!’
‘是的……奉行先生人也是不好啊!’
‘新左卫门!’
‘是!’
‘这个猜测就快要成为谣言了,你不这么认为吗?’
‘就是因为会成为谣言,所以我才说的。’
‘任何一个世界……愈大就……愈容易出现派阀。我可不允许你们培养这个芽出来啊!’
三成说着,曾吕利又端正姿势了:
‘我不认为这是奉行先生会说出来的话。派阀和吵架一样,没有对象是无法产生的。你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