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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德川家康 作者山冈庄八完结-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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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阪连关原时都没有出手,到了十四年后的今天……)
渡边内蒇助退出后,治长突然慌张起来。
(松仓丰后真的派军固守纪伊见山吗……)
‘抱歉,内蒇助的话当中,我担心着一、两点,想去问问他……’
出乎意料之外的,淀君答应了治长的要求。最近她有时会像孩子似的撒娇。
没有特别的事时,也会下令他陪她睡到早晨,甚至拚命虐待他。而这次之所以允许治长去内蒇助那里,可能因为她今夜太过疲倦了。
渡边内蒇助有个习惯,那就是在淀君的御殿参加过酒宴后,回家一定会再喝酒的。可能是因为在御殿时,大致都会和母亲正荣尼一起,而她不允许他喝醉酒。
‘我还有话要再对内蒇助先生说,他还没睡吧?’
当治长来到在本丸尽头处的内蒇助家门前时,好像另外已经有了来客似的。
‘是……请等一等。’
出来应门的妻子进去了,接着马上又出现。
‘少君那里的木村长门守也来了,请进。’
‘哦?重成来了?’
‘是的,少君似乎也很担心纪州的事。’
治长听了,又为之大吃一惊。
(在自己冷不防当中,重成和内蒇助是否要向秀赖灌输主战论呢……?)
治长跟在内蒇助妻子后面,来到内蒇助的起居间,那里另外还有一名意想不到的女客。
真野丰后守赖包的女儿阿菊,在两个人之间端着酒瓶斟酒。
(什么?这是月下老人的试探吗……)
治长总算松了一口气。
木村重成自从当关白秀次的执事的父亲--常陆介重兹,被秀吉下令在妙心寺切腹后,就被父亲的亲友,六角宰相义乡在近江抚养长大,至今还是单身。
希望这个重成能娶个好妻子,是七手组的愿望,看来内蒇助认为真野赖包的女儿很合适,想让他们相亲似的。
‘其实,这是少君和千姬的意思,要长门守成家,可能的话,最好娶赖包的女儿。’
‘哦,那太好了!’
‘对了,修理先生说有急事,请阿菊小姐暂时退下。’
内蒇助说着,让阿菊小姐退下之后,别有用意似的眨眨眼。
‘刚刚我正在向长门守转达少君的命令,可是长门守不答应这门亲事,理由是最近可能会和关东断绝关系……到时会因有新婚妻子,而不想勇敢的战死。’
内蒇助又眯着一只眼睛使眼色。
治长没有马上了解这个意思,可是在下一瞬间,全身毛骨悚然起来。
(内蒇助是不是想利用婚事,企图做什么呢……?)
他如此一想,就笑不出来了。最近秀赖对重成的依赖感增加了,如果想让秀赖变成勇往直前的主战论者,就要先引诱重成……任何人都知道这是最有效的捷径……
‘哦,我倒是第一次听见。少君和夫人都推荐阿菊……仔细想想,这实在太好了,果真是天下最合适的一对啊!’
治长隐藏住不安,坐到重成的上座,内蒇助马上接着说:
‘任谁来看都如此吧?可是长门先生却不答应,理由是战争已经很近了。’
‘战……战争的事,暂且……’
‘不,不是的,长门先生将来是少君的执政,是个精挑细选的忠烈之士。他并不想把战争的事情视为外人的事,这种想法是不会改变的。因此我正在劝说他。’
‘咦?劝说……?’
‘战争已经近了!这个想法不是祗有我才有,真田左卫门佐、长曾我部、毛利丰前也都有这个看法。不不,不祗我方这么想,现在敌方的松仓丰后,也认定要发生战争了,因而固守住纪伊见山巅。我想说的是,如此一来,现在结婚,也是一种忠义,不是吗?’
‘结婚也是一种忠义?’
‘哈哈……’
渡边内蒇助很高兴的笑了。
‘我不相信修理先生会这么问,一旦决定要战争了,就必须征召人马。一旦征召人马,所司代的眼睛就会发光,到处找人。为了逃避征召,结婚就是一个很好的掩护,不是吗?’
‘原来如此……’
‘然而,这就像是最近时兴的恋慕物语中的情形。哈哈……阿菊对于长门先生这个威风凛凛的武士,是一见钟情……不对不对,她爱恋得半死不活,我看不过去,才说出来的。这好像是戏剧,或女歌舞妓的情节。修理先生,请你也推动一下。’
看来内蒇助似乎是醉了。
木村重成端正的脸变得通红,还含有几分怒气。
‘那么,我就此告辞。’
‘不再待一会儿吗?’
‘不,今晚我要在御殿值宿,必须早一点回去报告不可。告辞了!’
重成很恭敬的行一个礼,内蒇助又高声笑了,久久不止。
‘那么,至少让我送送你……因为你是少君的使者。’
‘不,请留步,请留步。’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走出去,最后内蒇助一个人回来,突然降低声音对治长说:
‘修理先生,看来城主似乎也下定决心了,如此一来,你也可以安心啦……’
他微微笑着,吐着酒气。
大野治长一时答不出话来,事态的进行比他所预期的快得太多了。
如果秀赖决定战争……不久一定也会说动淀君的。
在淀君身旁的侍女们当中,正荣尼是渡边内蒇助的母亲,大蒇卿之局是自己的母亲,右京之局是木村重成的母亲。
其他不管是飨庭之局,还是国之局、寿元之局,大家对江户都有一种无法割舍的羡妒之情。
他们一定没有考虑到战争的胜败,祗是任凭感情用事。
现在负责与江户城内室的秀忠夫人联络的,是重成的母亲右京之局,如果自己的儿子重成,倾向于主战,就没有什么倚靠了。
‘内蒇助,我来是为了战争的事。’
‘如果是战争的事……应该可以安心。’
内蒇助亲手替治长斟酒。
‘我们很强大,绝不像关原时那样。’
他半开玩笑似的发豪语,因为他知道治长内心很怕德川的军力。
‘这么说,真田左卫门佐确实说过要支持我们吗?’
‘对!’
内蒇助故意放下杯子,拍拍胸口。
‘如此一来,就不能往后退了。他说这也是他父亲昌幸的执着,纪伊见山是象征这个决心的山……’
‘山……’
‘对了!既然松仓丰后固守住那个山,就表示江户也决定一战了……左卫门佐是这么认为的,他说不论是谁,都没有力量阻止得了。战争是由战魔这个肉眼看不见的家伙在操纵着……因此,他要为父亲的执着殉道,而他可能另外有方法进大阪城。’
 ‘等等!内蒇助先生!刚刚你并不是这么说的啊!你说要早日庆祝大佛殿的竣工……’
‘这是圈套。祗让对方准备军备,而我们疏忽的话,就会太迟了。我就对你说实话吧,片桐市正不可靠啊!他已经成了德川家的走狗了……我们必须这么认为不可。因此,要让他远离军事,知道吧?我们要收集兵粮并召集人马。’
‘如果有数十万的关东军蜂拥而至呢……’
‘哈哈……封锁城、封锁城。祗有这样还不够,到时上帝也会相助。如果菲利普三世的大舰队来了,奥州的伊达首先会倒戈,接着是伊达的女婿上总介忠辉……如此一来,长州的毛利和萨摩的岛津,也不会沉默。哈哈……这和关原会战的规模不同,一定会得胜的。否则真田左卫门佐为什么要如此?何必一脚踢开信浓一国这个好饵……’
10
内蒇助得意洋洋的说着,表情突然僵硬起来。
他那醉眼到现在才看到治长相当不安、没有自信的表情。
‘修理先生!’
他稍稍降低声音,露出严厉的脸色,转向治长。
‘连真田左卫门佐都已经决定在纪伊见山布防了,难道你要说,你对这次战争失去自信了吗?’
‘不,没这回事……’
‘是吧?断言江户已绝无心让丰臣家存续下去的,就是你。就因为如此,大家都担心起来,就围绕在你的周围……七手组没有像你这么了解江户的本意。’
‘我绝不会忘记这件事。’
‘当然我相信,否则,我会被你与大御所之间,再夹上淀君过去的感情和过去无意义的嫉妒心所煽动而误事。’
‘怎么会有这种傻事?’
‘当然有,有这种傻事不是一件好事。江户时时刻刻憎恨我们,想覆灭我们,狡猾的想伺机而动……让我们因再建寺社而消耗军用金,并会趁我们困顿时,向我们挑战……这么主张的罪魁祸首,就是你。不祗如此,忠告我们说,织田有乐斋不可信,片桐、小出也已经被江户操纵于掌心了的人也是你……而你今晚却在淀君面前压制我们……莫非你想煽动我们点火,再从起火处逃出来?修理先生!’
可能是由于酒醉的关系,事态已经完全逆转了。本来治长是打算不让事情闹得太过份才来的,可是反而被如此的质问与叮咛。
治长皱着眉头摇手。
‘你说什么啊?我修理有什么地方这么不可靠?’
‘对,不是没有啊!连少君都了解七、八分,可是,重要的是淀夫人却叱责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责任吗?’
‘我知道了。这么说,真田左卫门佐是盟友这件事,已经是确定的了……这么明白的话就好了,来,敬你一杯……’
‘哈哈……修理先生!这次战争之箭已经射出去了啊!去年九月十五日,自牡鹿湾的月浦出发的伊达家巨船就是这根箭。会自什么地方的天空响起,然后转回来呢……听说高山右近乖乖的被遣送到澳门或吕宋似的。哈哈……当这枝箭把菲利普三世的大舰队叫来时,高山先生也会堂堂的站在船首当向导吧!’
治长听着听着,逐渐退缩起来。
11
有些人是经常采取行动,以达到主动的效果;有的人则不时激烈的射出煽动之箭,而当这个煽动成了事实时,他就安静了下来。
渡边内蒇助是前者,大野治长则属于后者。
前者经常迅速的前进,后者则不断的前进、后退;前进、后退着。而当两者之间的距离变大时,就会变成由前者剧烈的敲打后者的屁股,催促前进。
大野治长像是吃了渡边内蒇助的一记闷棍,内蒇助所说的,其实是治长灌输到他的头脑里去的。
可是,听说现在高山右近被放逐,是因为他确信不久就可以搭乘菲利普三世的军舰归国……
‘内蒇助,或许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立刻行动……?’
‘向大御所……由我们把现在右近太夫的心意,传递给大御所知道。’
‘咦……?如此一来,又有什么利益呢?’
‘如果大御所也很吃惊,又想透过将军夫人来与淀夫人沟通的话,如何呢?’
‘原来如此!’
‘到那个时候,由我们事先对淀夫人说,对方可能会来这么说……如果事情依这样进行了,淀夫人的心意也可以决定了。我想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淀夫人清楚的下定决心,如何呢?’
话愈说愈奇怪了。
治长所发射的以情感来煽动的箭,想逐渐把他逼向进退维谷的位置。
‘原来如此,这也是一个计策。的确,如果我们依次把伊达政宗的心意、高山右近的心意,传给大御所那只老狐狸听的话,他一定会慌张的。如果慌张的话,尾巴就露出来了。我们就请淀夫人看看这只狐狸尾巴,原来如此,这是反咬对方一口啊!对了,你有什么好想法?’
‘我不是没有想法。’
治长不知不觉又喝了一杯,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来内蒇助这里的最初目的了。
‘不管怎么说,能使大御所慌乱的是千姬。千姬如果派使者去对大御所说她被虐待时,你认为会如何呢?’
‘唔--,可是派谁去骏府呢?’
‘当然一定得派女子才行。好,我有主意了啊!’
大野治长露出认真的神情,凝视虚空思索着。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一脚踏进了内蒇助所说的梦境:
‘这一回的战争,并不像关原那么小规模。’
这个家所引以为傲的南蛮时钟,正在一隅铃铃的响了四下。
 
友情三略 

  ‘人的想法一旦根深柢固,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状态。’
  即将在都城举行的大佛殿开光庆典,不知何时起被叫成‘太合第十七回忌辰--’。
  与其说这个八月十八日是第十七回忌辰……不如说,这是百姓回想起第七回忌辰丰臣国祭的盛大情形,带着期待所称呼出来的。
  连第七回忌辰的丰臣国祭都那么盛大了,这第十七回忌辰,规模会是那次的几倍呢……?
  不过,在这个期待的深处,其实还隐藏着一个很大的不安。可是,当大梵钟完成时,所蕴酿的火势反而变小了。因为曾经引起骚动的天主教问题,在这个时候已经远离了百姓的记忆。
  当大久保相模守忠邻来到这里,破坏教堂,逼迫人民改变宗教,把不听从的人逮捕起来时,大家都很害怕天下从此又会陷入大乱。
  不过事后这个事件平安无事的过去了,大钟楼的建筑结束了,大梵钟也运到大钟楼的旁边。
  为了保护这个工程,大阪那边派遣了三千多个武士过来……
  他们态度不明,有时不让人们看运出来的大梵钟,有时又让人们看;有时驱赶聚集过来想看一眼的群众,有时又让这些群众靠近。
  大佛殿很宽广。
  金铜佛的堂堂巨躯,再加上不输东大寺的大梵钟……
  这个金铜佛其后于宽文二年(西元一六六二年)又被地震震倒了,因此,当时的幕府毁坏了这个大佛,改铸成叫做宽文通宝的钱,供民间使用。因此或许工程当中有什么疏忽也不一定,可是梵钟一直到昭和年代都还完整的保留了下来。为什么这个被称为是诅咒德川家的梵钟,其后会一直没被毁换掉而留下来呢……?这里头含有很深的意义,不过这是以后的事……
  总之,这个大梵钟的高度是一丈四尺(约四.二公尺),口径是九尺二寸(约二.八公尺),重量是一万七千贯(约六十四吨),因此京城的市民急切想看第十七回忌辰也是当然的。
  其中也有人买通搬运工而得以靠近来看的。
  所司代板仓胜重在日夜不休不眠,红着双眼催赶工程的片桐且元的带领下,来看新造的钟。
  随行的是本阿弥光悦和茶屋的妻子于密,当然这并不只是表面上的验收而已。
  这时,胜重已经知道这个钟此后会成为难题的所在了。
  当且元解开外罩,把清韩长老所撰的钟铭文字给他看时,他慌忙把脸别过去
  ‘--果然很棒。’
  他避开本阿弥光悦的眼光,勉强同意着。
  于是一直到他回到所司代屋宅前,他一直保持着严肃不悦的表情,不说半句话。
本阿弥光悦也已经察觉事情有变了。
  京城、大阪的人口与日俱增,所司代尽量做到压制物价上涨,而现在城镇的人口还是不断地增加。
大部分的寺院里,除了讲道者与信徒外,还停宿有来路不明的浪人。
  这种情形以大阪为最严重,港的情形也差不多。
‘进来了三十万人啊!’
回到所司代的屋宅,进入胜重的起居间时,光悦取下最近才戴的、类似后来的宗匠头巾似的帽子,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于密默默的从怀里取出小记事册,交给光悦。
  多半是光悦拜托茶屋调查了什么吧!
板仓胜重看了一眼,也默默的擦拭着汗水。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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