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恩仇录-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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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仁堂望着他的背影,一挥手:“走吧!”
三人回到住室,豆金才忙着给朱仁堂泡醒酒茶,转眼一看,不见了何宇:“哎!何宇呢?”
“大概回去睡觉了吧。”
“不会吧,怎么不声不响走了呢,我们怎么干还没定下呢,大哥,今晚我上不上?”
朱仁堂摇摇头:“今晚不上。此事不能冒险,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不能动手,否则一旦被察觉,我们整个计划都泡汤了!”
两人正说话,何宇进来了,满脸喜色道:“大哥,行了,巫一坛今晚准保睡得像死猪,小豆可以行动了。”朱仁堂大感意外:“哦!巫一坛着了你的‘道儿’啦?”
原来何宇刚才心生一计,还是把脑筋动在安眠药上。他回自己住室取了二百元前,往一支香烟里掺了些安眠药粉末,赶到机要档案室去找巫一坛。巫一坛一进档案室便摆出主任脸孔,六亲不认,挡住门口不让进去,就在门外寒风里点接了钞票,说了两句客气话,何宇递上美国骆驼牌香烟,他点燃后美美地抽了起来。
何宇把经过一说,豆金才大喜,摩拳擦掌道:“好!接下去看我的啦!”
朱仁堂有些不放心:“安眠药放在香烟里能起作用?”
何宇道:“能,我这是美国特工用的药,没问题。”
“好吧!那按原方案执行!”
午夜时分,豆金才悄悄潜出住室,穿过一片小树林,绕过大草坪,来到位于校部大楼后面的机要档案室。这是一幢独立平房,红顶粉墙,四周围着绿色的铁栅栏,里外没有任何标记,不知底细的人往往容易误认为是航校某个头头的住宅。豆金才绕着铁栅栏走了一圈,里面一片黑暗,静谧无声。他断定巫一坛已经熟睡,遂掏出测电笔往铁栅栏上轻触,测得并未通电,于是轻手轻脚攀爬去。
平房的门紧闭着,豆金才知道里面就是巫一坛的办公室兼卧室。要进档案间,必须从卧室中通过。他把耳朵贴在门缝上谛听,心中一喜:里面传来滔滔不绝的鼾声,何宇的美国安眠药在起作用了!
豆金才用钢丝勾子捅开门锁,进去后把门轻轻关上,在黑暗里站了一会, 确信巫一坛一时不会醒来,便拧亮手电打量室内。巫一坛尚未婚娶,来航校后就住在档案室内。他一日三顿都在餐厅内吃,自己不开伙,屋里只有床、桌、椅、橱、都是公家的。唯一不同的是四周墙壁上贴满了外国裸体美女画,甚至天花板上也有两张,几乎每张画上都用墨水涂着小圈圈,多的竟有十多个。豆金才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也没心思去猜。此时他心思只有一桩――寻找打开通向里面档案室房门的钥匙。豆金才是行家,知道这门锁连着反盗装置,必须用原配钥匙开启,否则会被反盗装置击伤,他不敢冒这个险。他关了手电,摸索着走到桌前,拿起巫一坛放在椅子上的衣服。逐个口袋掏摸下来,里面钱包、手帕、手枪、小刀样样皆有,就是没有钥匙!
“钥匙在哪里?”豆金才想了一想,踅到巫一坛枕头边,蹲下来,大着胆子拧亮手电筒一照,发现从被窝里伸出一根小拇指粗的草绿色皮条,直通枕头底下,轻轻扯出来一看,皮条上拴着一串钥匙。他又喜又忧。喜的是钥匙看到了,忧的是如何从巫一坛手腕上取下?
他悄悄钻进床底下,等候时机。
随着热水汀里发出的轻微声响,屋里的湿度逐渐上升。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豆金才听见巫一坛在床上翻身,把床垫弄得“咯吱咯吱”响。他悄悄探头一看,巫一坛的两条胳膊已经伸出来了,一条压在棉被上,另一条放在枕头边,放在枕头边的手腕上果然扣着那皮条。行了!豆金才爬出床肚,先把热水汀关了,然后蹲在床头,扯住皮条一点一点往外挪动,一直把皮条全扯出来,巫一坛也全不知觉。
豆金才走到门边,将手电筒衔在嘴里。钥匙串上一共有十几把钥匙,他吃不准打开门锁该用哪一把,只好逐个插进锁眼去 试。试到第六把,手刚一拧钥匙,耳畔只听得“嗡”的一声响,他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整个身子已经被弹离原地,重重地摔在对面墙边。“啊!”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凄惨惨的怪叫,四肢因受电击,在瑟瑟发抖,倚在墙上动弹不得,但头脑倒算清醒。
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发出一阵蜂鸣似的声音,频率奇特,忽高忽低。声音虽不响,但有极强的穿透力,对人的耳膜有一种特别的刺激作用。豆金才叫苦不迭:糟啦,这声响如果持续三分钟,即使巫一坛不醒,前面校部大楼的值班员也会被惊动,那时后果不堪设想,他正没奈何时,那声音停止了。“谢天谢地!”豆金才刚松了口气,眼前忽然一亮――巫一坛把电灯打开了!
一瞬间,豆金才惊得差点高声大叫“完了!”他定睛看去,巫一坛已从床上坐起,一双凹进眼眶的眼睛眨了几眨,凝然不动地盯着自己,好像对他的出现不敢相信,要看得真切一些似的。豆金才试图夺门逃走,但四肢瘫软无力,不能行动。豆金才失望至极,微声叹了一口气:“唉――”
巫一坛显得出奇的从容不迫,也许他对反盗装置的作用具有相当透彻的了解,根本不担心豆金才反抗或脱逃。他“嘿嘿”冷笑着。搓搓双手,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枪,推上子弹,对着枪身吻了吻,又朝枪口吹了口气。做完这些动作,他掀开被子跳到地下,也不穿衣服鞋子,提着手枪往前走了三步,举枪朝豆金才瞄准。
豆金才倚在墙上动弹不得,惊得魂不附体,自叹晦气,想想别无他法,只得闭着眼睛等死,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枪响,他睁眼一看,巫一坛已经把枪放下,走到自己旁边去了,正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墙上的洋美女画像,并发出“嗤嗤”的笑声。笑了一会,巫一坛退到床前,举枪朝洋美女瞄准。
豆金才松了口气,恍然大悟:“这家伙患有梦游症,被报警声响从安眠药导致的沉睡中惊醒过来,开始发病了。***,一场虚惊!现在明白了,每幅美妇女画上的黑圈圈并不是用墨水涂出来的,而是他用手枪射击的结果。这家伙准是三天两头发病的。哎呀,不好!豆金才忽然想到,巫一坛若一勾扳机,枪声会把前面的校部大楼的值班人员召来的,他同样逃不了一死的结果!
豆金才用绝望的眼光盯着巫一坛,暗暗叫道:“酒一坛”,把手枪放下来!
巫并没有放下手枪,他瞄了一会,轻轻扣动了扳机,奇怪的是,枪膛里仅发出一下轻轻的“噗”声,他连打三枪,枪枪如此。豆金才一愣之后,吁出一长口气;***,又是一场虚惊!他这是无声手枪。好家伙,小小一个上尉档案室主任倒有这新式武器了,准是他那个当副校长的姐夫送给他的。
巫一坛把手枪扔在床上,走到墙前去检查射击效果,又看又是摸,好一阵才退回来,嘴里发出表示满意的“啧啧”声,上床躺下,也不关灯,重新发出响亮的鼾声。
豆金才试着动动身子,勉强可以行动了,重新踅到门前。这回他学乖了,取出随身带着的绝缘尖嘴钳,夹起钥匙,伸进锁眼……
豆金才在机要室屡遭虚惊时,朱仁堂派出的另一支小组――贺旋风、张三贵、丁四春――正面临着真正的危险!
这天晚上八时许,贺旋风、张三贵、丁四春身穿军官制服,驾着一辆三轮摩托车,来到浙江省高等法院特刑庭庭长申屠康宅邸门口。
这申屠康年约四十,原本不过是杭州地方的一名小推事,既无学识资本,亦无后台靠山,本来决无升官希望。但这家伙善于钻营,惯会看上司眼光行事,前年国民党浙江省党部搞“整肃内部”,即清查打入党、政、军、警机关的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申屠康积极响应,赤膊上阵,捏造材料,为上司在党政军警机关的狐朋狗友排除异己,深受上峰器重,之后官运亨通,青云直上,一年之内连升数级,从地方法院推事升至省高等法院特刑庭长,一步登天,小人得志,自是趾高气扬。申屠康住进市中心一幢传教士曾住过的花园洋房,摆起了官老爷架式雇佣了保镖为他看家护院,规定来访者必须通报,才准入内。
贺旋风、张三贵、丁四春上前去。叩叩大门,门上面一块书本大的小口打开了,露出一张红疙瘩的脸,那对牛眼闪着凶光:“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张三贵朝那狗仗人势的家伙瞟了一眼:“此地可是省法院申屠庭长的仙府?”
那家伙像是吃生米饭的,说话照样硬声硬调:“是又怎样?”
“请你往里通报,就说省保安司令部有人来拜访申屠庭长。”
“省保安司令部?”保镖重复了一声,从门洞里伸出一只青筋暴露的大手:“拿来!”
张三贵朝丁四春一努嘴,后者从夹在腋下的公文包里拿出预先准备好的假证件递过去。
保镖看了看,却仍不开门,问道:“你们晚上来找庭长干吗?”
贺旋风脸面一沉,厉声道:“有公事!***,堂堂省府长官的私邸老子都通行无阻,小小一个特刑庭长的家门就这么难进?快把门打开,误了老子的公事,唯你小子是问!”
这么一唬,那家伙才算软了下来,马上把门打开,同时用电话往里通报,接着放下耳机道:“庭长请二位会客室见。”
申屠康是个瘦长个子,单薄尖削的肩膀上扛着长得出奇的脖颈,橄榄形脸上架着一副黑色玳瑁架眼镜,说话声音尖细,就象公鸭嘶鸣:“喝,二位是保安司令部的?”
张三贵脸上显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不错。”
“不敢动问尊姓大名?”
“我姓贺名巴,他姓马名龙。”
“嗯,贺巴、马龙。不知二位深夜登门,有何见教?”
“我们奉龚司令的命令,来跟申屠庭长商量一桩小事:请你给我们开一张省高等法院紧急提审案犯的证明,我们必须马上去省警察厅拘留厅拘留所调查公事。”
申屠康眼镜后面映出警惕的眼色,朝贺、马两人脸上扫视了一下,稍一沉思,缓缓开口道:“保安司令部和本院从未有过公事来往,龚司令也是新近调来浙江省就任的,和我们素不相识,按说尽可不理。不过,大家都是在青天白日旗帜下干事的,同为党国效力,理应互相帮忙,共同提携,本人自是乐意为贵部效力,不知二位可曾带了公文?”这个家伙是吃司法饭的,考虑事情头脑清晰,思维颇合逻辑。张三贵一开口,他马上觉得不对头:“要去拘留所,尽可能直接和省警厅联系,这两家关系虽说不太融洽,但办此类公事是不能拒绝的,何必来找他这个高等法院特刑庭长帮忙?此事似有蹊跷!
张三贵、贺旋风不知对方心理,只道是出于职业习惯来这么一下子,当下便取出伪造的保安司令部公文递过去。这空白公文倒是真的,是豆金才通过新结识的一个朋友搞来的,公章却是假的,出自一个街头刻字匠之手。应该说,那刻字匠的本事是可以的,赤光玉几个反复验证过,觉得天衣无缝,这才使用的,不料眼下这个特刑庭长却是专门学过笔迹签定的。预先又戴上有色眼睛,拿在手里只略略瞟了一眼,就看出那公章是假的,扫帚眉毛一耸,却并不发作,笑道:“哈哈,既然有公文来,自是好说,请二位稍等,我去书房给你们开。”
他说着站起来,想往外走,叫保镖把这两个假冒保安司令部来访的不轨之徒拿下。但他没有料到,他的笑声中透出了虚假。被细心的张三贵所察觉,朝贺旋风丢了个眼色,两人一跃而起,挡住特刑庭长的去路。
申屠康一惊,脸上掠起一丝恐慌,但随即镇定下去:“二位这是什么意思?”
贺旋风亮出手枪:“小意思!”
“啊,这……这……别误会!别误会!”
“少废话!马上去书房,把证明什么的交出来,你胆敢说个‘不’字,明年今天便是你的周年祭日。”
申屠康后悔自己不该冒冒失失放这两人进来,但为时已晚,要想活命只好从命。他长叹一声:“唉――走吧!”
书房就在会客室隔壁,三人进去,丁四春把门关上,站在门边谛听外面动静,张三贵把申屠康推到墙角保险柜前:“打开!”
特刑庭长颤颤抖抖掏出钥匙打开柜门,张三贵一看里面尽是些牛皮纸卷宗袋,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他也懒得去翻,让申屠康拿出二张空白提审证。那上面已盖了高等法院的公章,申屠康签了名,盖了私章,讨好地问:“要不要填上案犯姓名?”
“填吧,填一张,写吴影子”。
张三贵收起提审证,眼睛一扫,发现衣帽架上挂着一根布带,走过去取下:“申屠庭长,对不起,得暂时委屈你一下。”
申屠康一看势头不好,以为要勒死他,吓得往地下瘫。“我……”
贺旋风揪住他的脖颈一擒,放翻在地,手指朝耳朵后面的凹窝戳了一下,特刑庭长顿时停止挣扎,只有翻白眼喘粗气的份,听凭贺旋风把四肢缚住,像扔死猪那样扔进壁橱。
“老小子,是死是活,看你造化了!”
张三贵、贺旋风、丁四春离开申屠康宅邸,驾车径往省警察厅拘留所。这个拘留所原是一座道观,辛亥革命那年,杭州奇寒,几个道人晚上实在捱不过,爬起来烧了堆火取暖,后来不知怎的燃着了房屋,腾起冲天巨焰。待到救火会来扑救时,道观早已变成一堆废墟,只有四周那一丈多高的青砖围墙还是完整的。道人无处栖身,东奔西走作鸟兽散,空留废观在此,后来都被督衙门看中,改建成监狱。民国十七年浙江成立省警察厅后,移交给警厅作拘留所,关押由警厅直接捕捉的重要案犯。这里戒备森严,晚间门口放的是四人岗,另外还有一个六人巡逻组,绕围墙兜着圈子巡查。
张三贵、贺旋风、丁四春把三轮摩托车停在拘留所隔壁一家竹木行空埸上,步行过去,向岗哨出示特刑庭长开的提审证,说是省保安司令部军法处的,奉命紧急提审在押犯吴影子。带哨的那位仔细看过提审证,又核对了张三贵、贺旋风的军官证件,这才准予入内。丁四春掏出四包香烟扔给他们:“弟兄们辛苦了!”
岗哨每人得了一包香烟,好不快活,有一个饶舌的家伙马上给予指点。“你们进去后找姚所长,他今晚值班,只要他点头,内勤马上会把案犯提出来的。”
拘留所副所长姚孝夫在他的办公室里接待三位“军法官”。这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胖子,穿一套大号警官服,用一根军用皮带硬把大肚皮往里勒紧。这样,他说起话来就只能用短句,否则气不够:“哦,是保安司令部的,欢迎,欢迎!”这个拘留所几乎每天晚上都有警察厅、检察院、法院的秉办员来夜审,他对张三贵、贺旋风两人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胖所长在验看提审证的时候,朱、贺、在他侧面的长沙发上坐下,转眼打量这间二十来平方米的办公室。外侧靠墙是办公桌,上面乱七八糟地放着卷宗、报纸、文具、茶杯等物,侧面靠墙放着一张三人沙发。里侧靠墙放着一排玻璃橱,内置各种精美瓷器。初进此室的人都朝那里打量不已,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混入了一家专卖瓷器的小店铺。
胖所长把提审证放在桌上,笑道:“哦,二位是来提审吴影子的。哈哈,这个强盗头子可真不简单啊,连你们保安司令部都敢得罪啊!”
张三贵道:“姚所长,实不相瞒,倒不是吴影子惹了保安司令部,而是我们军法处得到一份情报,说司令部有位相当级别的军官和强盗头子吴影子有瓜葛,龚司令就派我们来提审吴影子,核实情况。因为那军官明天就要去执行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