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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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再没有人喊我的名字,喊我小宝。最后一个喊我小宝的人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被人拖走,一路触目惊心的腥冷褐红。
我本不是戏子,我现在成为一个戏子,我用我自己的整个灵魂来唱小宝的戏,来唱辰铭的戏,在这个偌大的前景后景一切未知,混沌不明黑暗冰冷一望无际的舞台上,青涩孤独的演他人的戏唱他人的曲舞他人的步子,却流自己的血自己的泪,痛自己的心。
我用我自己的整颗心来喜欢一个人,爱上一个人,我朝他伸手,却原来隔了两个独立的陌生的魂。
他,和他们穿透了我,眼睛看向的,都是谁?!
安生,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离开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小宝,和我一起到我的家乡大宛去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辰铭,你说你不是辰铭?那我就让你清楚,你到底是不是辰铭!即使你忘记了,你的身体,也会刻骨铭心的记得!
漫天的血,彻骨的痛……谁来救我?
小宝,我来救你!
小宝,我来救你!
我狂乱的要从地上爬起,被扯起头发,仰起的头之上是蔚蓝如洗的辽阔晴空,万里无云,没有一只飞鸟,它们失去了飞翔的翅膀。
九歌!我失去了九哥,我丢掉了安生,我用小宝这个名字,用小宝这个身体,用属于我自己的完整唯一赤裸的心喜欢你,爱你……
象一场血祭……而你,只看向谁……
被重重摔在地上,头发被扯住,后颈顿时一片凉意。
九歌……
我喜欢你……
击鼓开始,一张白绫从半空垂下,象一堵宽大的墙壁,遮掩了台上台下的视线。
我的身体一轻,突然被身后的人拦腰抱起,向后急急退去。只转眼间,身侧已换上另一个身穿红袍长发凌乱的人被押跪在原处。手起刀落,那张白绫大片刺目的红。
我被用一件蓝袍裹住,带回狱中,只走几步,就迎面看到等在石阶拐角的小王爷朱青。
他一眼看到我,露出狂喜,两步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辰铭哥哥,我来救你出去!」
第三十六章
借着豆大的烛火,我脱下那身火红的囚衣,换上一身蓝色的太监长袍。
「辰铭哥哥的长相太引人注目,先戴上这张面具。」小王爷朱青掏出一只紫缎小匣子,从其中掏出一张粘粘的肉皮样东西覆在我的脸上。凌乱的长发扎起,用帽遮住,竟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远处有人摇晃几下手中的灯笼,在阴暗潮湿的墙壁上撒下一片星星点点。朱青握住我的手紧了紧:「走吧!」
一路出来,前面有人引路,遇到盘问不休的门卫就一刀穿刺过去,我被紧紧夹在身后,前后都是人。虽然看不清楚,却可以听见刀锋落入皮囊沉闷厚重的声响,脚下淋淋漓漓的撒了一路的血。
冲到门外便有一辆马车,一张令牌别在车夫腰间。我和小王爷进去,有两个人走到车前,其他人又隐回狱中。
一路颠簸,从车窗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白亮的阳光,以及远逝的巍峨城墙。
似乎没有再遇到什么阻拦,轻便的马车飞快驶出宫门,涌入喧闹的街道,马不停蹄,一直出城来到郊外。
马车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可以闻到淡淡的泥土清香和浓郁的杨槐味儿。朱青掀开一侧车窗窗帘,扭头冲我欢喜的笑:「辰铭哥哥,我们已经出城了!」
他一身短衣打扮,青衣雪领,衬着他一张精雕细琢的脸有丝孩童的天真俏皮,浓郁的睫毛密长,半掩了暗笼寒雾的双眼。
「我不要回去了,辰铭哥哥,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不说话,他握住我的手,手心温暖手指冰冷。
我望着他,他微笑的脸熟悉又陌生,近在咫尺又象相隔万里。
马车在小路上穿梭,左右两旁是葱郁的白桦树,阳光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斑,因为急速,又被拉扯成道道绚丽的丝线。
拉车的骏马突然一声嘶鸣,前蹄跃起,急急停下,车厢好一阵摇晃,我和朱青毫无防备,撞在车厢壁上,跌落在地,险些滑出弹开的木门。
「怎么了?」朱青问。
没有人答话。就听外面一阵喧哗,夹杂几声惨叫,然后马车突然急剧后退几步,原地转了半圈便不再动弹。
车门上的米色布帘突然被一把扯下,眼前赫然出现一个黑衣持剑的人。他背了光,笔直的站着,双目精亮,手中的一柄青锋滴下缕缕血丝。
他将遮在脸上的黑布扯下,竟是原连香班的那个「来人」。我记得他的脸。焦黄泛青满是疲惫憔悴不堪,只一双眼睛锐利清明如潭干净的秋水。
「辰铭!快跟我走!」他向我伸手,手指挂了几滴血,妖艳的腥红,在他细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小王爷朱青一把抓住我,急切的说:「辰铭哥哥,你不要和他走!」
那人目光一冷,手中的剑已飞掠过来,朱青一闪,剑锋险险的滑过他的耳侧。
我冲过去,把朱青挡在身后,抓住那人手腕,沙哑的对朱青说:「你快回去吧!告诉那个人,我不会跟你走,我也不会回去有什么赤莲大典的地方,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赤莲大典到底是什么东西!」
朱青愣住,脸有些苍白:「辰铭哥哥,我……」
我打断他的话:「我谢谢你带我出来。但我也明白,对于我这样的囚犯根本不可能这样轻易在那人眼下逃脱,这只是你们设计的一场戏而已。这出苦肉计,你们就唱到这里为止吧!」
朱青,你毕竟还是太小,你的眼神藏不了太多的东西……
你过于青涩,你的手指传递的信息比你的眼睛透露的还要多……
「要马上走,估计附近还有伏兵!」黑衣人低语,抓紧我的手腕:「你可以骑马吗?」
我点点头。朱青冲过来:「辰铭哥哥,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走。我不要回皇宫了,你带我一起走吧!」
我扭头看他,看不懂他惶恐脆弱的神色是真是假,他抓住我衣袖的手指紧到发白。
黑衣人不耐,反剑刺过来,我急忙挡住:「不要杀他!」青光一闪,一阵刺痛,急转的剑刃划过我的手臂,将我一侧长袖削下,小王爷跌在地上,声音哽咽:「辰铭哥哥!」
「走!」不等我再说话。黑衣人已抓了我跃出马车,同翻上丈外一匹雪白骏马,冲了出去。
刚冲出不到百米,两侧白桦林就已射出千百支利箭,密密麻麻,遮天避日,却只是射向马前,并不伤及人马,前面的小路立刻布满利长落入地表半截的铁制长箭,很快就变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钉板。
身后的黑衣人拨转马头,冲进左侧树林,从埋伏在半人多高的荆草中的官兵头顶急急掠过,砍落几个反映稍快冲到两旁的人。身后传来叫喊喧哗,很快追上大队人马,飕飕传来的利箭从两侧飞过,笃笃钉在粗壮的树干上。
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两枚黑色的核桃状圆球丢向身后,就听两声清脆的爆破声,顿时弥漫开一阵青白刺鼻的烟雾。
「先闭住呼吸!」他小声说着,俯下身来,将我揽的更紧,轻快娴熟的冲向树林深处。
身后声音变轻,就在我觉得摆脱了那群人马之时,头顶猛然炸开一声金属碰撞时的摩擦声,拉扯出星星点点的火花,锐利的穿透耳膜。
我抬头,立刻看到突然出现在身后手持长剑翩若鸿雁的人,他的剑和黑衣人的剑撞在一起,发出尖利悠远的长鸣。
他白衣黑发,修长柔韧,轻功了得,剑法精锐。
转手反刺,寥寥几招已明显占了上风,他不看我,变化多端的剑尖却直指向我。
我第一次看九歌用剑,我从来不知道九歌竟会武功,而且武功奇高。
我看不清他的剑路,只见一片繁花飞旋的光影和落叶破碎的悠扬,只觉得华丽而凛冽,毫不留情。剑气如冰棱,刺的人全身撕裂般的生疼,痛的支离破碎。
我想起自己曾经得意洋洋的站在过膝的荒草园中,比划我仅会几招的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我对那眼前微笑俊美的人说:就因为你啊一点儿功夫都不会,所以身体才那么弱,那么容易生病!算了,让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一代宗师小宝我教你几招,快跟我练!抬手!抬手,踢腿,白鹤亮翅,哇嘎嘎嘎嘎……
那时的芙蓉树坠满团扇的芙蓉花,粉红的花瓣洒落下来,象一场绵长永不停歇的细雨……
我望着他,看不到两侧飞逝的树影,看不到他突然刺向我的剑刃。
九歌……
一道青光飞快的在眼前滑过,划伤了黑衣人的右肩,重重的划过我的左脸,掠起的血花溅洒在马鬃上,象朵朵艳丽的红梅。我身体一斜,全身仰过马背,险些坠地,身后的人急忙将我揽腰扯住,我跌趴在马背上,只觉得脸颊上有什么在蔓延爬行,一直爬到脖子,然后痛遍全身。
黑衣人一声闷哼,肩膀又中一剑,他抱紧我,催马急行,而身后的人却如影随行,摆脱不掉。
「扔我下去……」我说:「把我丢下去,他要抓的是我!」
身后黑衣人不说话,我挣扎的要翻身下去,头上的帽子掉落下去,满头的长发顿时翻飞在半空,流泻的水一般洋洋洒洒的化开。
被黑衣人更紧的死死抱住,几乎是锁在怀里:「不要动。」他说,声音强硬而决绝。
「不要动!」
马前一道白影轻燕般过,九歌已到马前,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手里的剑不着一线血丝。
眼见逃无可逃,身后飕飕突然连发几支强劲的金箭,只逼九歌面门,他翻身闪开,又是连续几发,九歌接连几个跟头已跃出一侧三米之外。那些箭竟是长了眼睛一般而且源源不绝,使得九歌竟不能在逼近过来。
得到片刻缓气机会,白马已冲出很远。
我转头,只见远远的地方,小王爷朱青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身后是黑压压的人群,他手里是一张拉开的饱满的弓,面无表情……
那些人渐渐变成小小的黑影,似乎已没有人再追上来。
白马继续向前急奔,两旁的景色没有多少改变,只是树木越加高大茂密,种类也更加繁多起来,光线愈加深暗,空气中也充塞了满满的草木霉味和湿重。
似乎已经进入了终年潮湿浸染的森林最深处,雾气白茫茫蔓延蒸腾,枝叶遮盖的秘处,不见一丝光亮渗出,葱郁的叶尖有水珠滴落下来,打湿了衣衫,穿骨的冰冷,他们落在地上,没有声音,似乎所有的声音,在产生的瞬间就已被森林的呼吸迅速而无情的吞噬……我不知道,是他们本身没有声音,还是他们本身拥有自己的声音而我没有听到,但我分明听到耳边流转飞旋的风声,和一朵一朵大片的蔷薇花蕊嚣张的绽放,花开的嘶鸣……
穿过一棵棵寂然挺立的古老冷杉和苍柏,眼前出现一片翠绿的湖泊,缭绕了层层清冷的烟雾,色泽鲜亮的象一块晶莹剔透的琉璃。
白马在湖边停下。黑衣人扶我翻身下马:「他们不知道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找来。」他说。
第三十七章
粗糙宽大的树干枝桠上覆盖了密不透风的绿色厥类苔藓,从远处看,是毛茸茸厚实的一层绿衣。
湖水周围是笔直茂盛的凤尾竹,婉转的垂下身来,细嫩叠翠的叶浸入冰冷清澈的水,荡开一圈圈细腻的涟漪。
湖水清凉彻骨,干净的可以清楚看到底部大小突兀的圆形卵石,没有鱼,只有细碎的一点阳光撒下班驳的影,偶尔坠落的乱花惊起褶皱的纹。
我赤裸了全身站在水中,长发蔓延铺在水面,如同有了温柔的生命,流动着,闪烁黑亮的光泽,象一朵盛开在深夜的华丽幽昙。
黑衣人说,这片干净的湖水是由远处高山顶部的寒雪化成,名叫冷雪湖。
小时候,我经常来此玩耍,那时这里有很多纯紫亮丽的蝴蝶,在花丛中妖娆起舞,象大片大片晶莹的雪花,我喜欢抓蝴蝶,因为有人喜欢,而他每次都把他们放掉,他是个善良温柔的人。
黑衣人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亮而淡漠的双眼氤氲撒满星辉,忧郁而哀伤,写满沉重的思念。
身体上交织的伤痛在寒冰化成的雪水中生生刺痛,象被穿透一般,最后逐渐变的麻木,然后只觉得无边无际的虚脱。
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摘下,我一遍遍清洗脸上的油彩,触目惊心的斑驳颜色混了血融入水中,消散成一团薄薄的迷雾。
左脸颊的剑伤已经不再流血,水波摇曳的湖面上,我看到一张异常苍白,双唇却嫣红如同樱瓣,妖娆绝美如同梦幻般的脸。
辰铭的脸。
我望着这眉这眼这鼻这口,这流泻黑亮柔顺如水藻样的长发,和这修长纤细白滑如玉的身躯,陌生而且疏离。
头顶突然几声清脆的鸟鸣,伞状的树冠飞起几百只黄翅红喙的紫荆鸟。西西梭梭的碎花落叶如场春雨,旋转着飘坠下来,落满双肩。
我扭头,看到岸上古榕下悠闲吃草的白马,铲平干净的一处草皮上跳跃燃烧的火堆,和站在水边望着我面无表情的人。他手里拿着一件同他身上一样深重的黑衣。
「这里湿气很重,到火旁边去。」他帮我披上那件黑色长衣。指着火光中已燃烧大半的蓝色残痕说:「那身太监衣服以后不方便再穿了。」
我点头,他望着我,目光清朗。
我穿衣坐在火旁,他从马背上的袋中取出一瓶药粉为我敷伤,动作小心而轻柔。
燃烧的火焰照亮了他半边侧脸,我看到那张脸上大小不平的沟壑伤疤。
「我们,包括马班主,谁也没有想到他武功这么厉害,而且来头不小。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流浪不爱多话的少年。」
我知道他在说九歌。
被敷上药粉的伤口涩涩的疼痛,我看着他在伤口缠绕白巾的细长手指,默默听他说下去。
「而他却是当今名震武林,几乎人神俱怕的魔教九曲神教教主……」
我愣住,一时有些晃神:「魔教,教主?」九歌?
他抬头望着我的眼睛,神情不见波动。
他继续说:「当今天下,九曲神教妇孺皆知,它的教徒遍布大江南北,其势力威信几乎与朝廷相抗相拟的地步,如同一昼一夜,一光一影,影响力和声望不相仲伯。教主座下四大护法,土,风,水,火,毒辣凶残,邪魅诡异,让所有江湖中人闻风丧胆,不过据说他们从未出过南灵宫,因为平日大小事务根本无须他们亲自动手。而教主历代以来更是从未现身过,传闻中六十年前第七十代教主曾因事稍稍现身,江湖为此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象场浩劫噩梦,至今仍让人谈之色变。而现在,魔教教主竟和仙水宫宫主突然同时出山……」
「仙水宫宫主?」
「仙水宫是隶属于九曲神教摩下天下最善用毒的暗杀组织,宫主名叫水仙斩。」
水仙斩?!
「可是个脸颊有朵红色水仙的少年?」我问。
「他右脸颊确有一朵艳红的水仙,只是,他真身其实并非是个少年。他所练武功怪异奇特,变化多端,而且筋骨收缩自如,年龄可以自己掌控一般从不见老迈衰弱,不用易容就可变身,是江湖传闻中一大异人。平时他最喜扮成清秀艳媚的少年,但其真身据说是个伟岸高大的成年男子。只是,没有一个人能具体说出他的模样罢了……」
「见过他真正模样的人都被他杀了?」
「和被杀也相差无几了。他会一种类似念力的心术,加上仙水宫特有的冷仙水,他能将一个清醒理智的人变成傀儡一般受他操纵的死士。也因为如此,水仙宫几乎都是一群对他忠心无二的行尸走肉,没有自己的思想,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直到生命毫尽或被他毁灭。而且……」黑衣人收起手中的药瓶。「而且,他最好男色,身边几乎全是被他看中变成傀儡受他玩弄的各色俊美少年,而他又凶残怪癖,喜新厌旧,所以跟随他身边的人日日换新,往往弃如蔽履下场颇为悲惨……」
「他既然这么厉害,却又为什么肯曲身九曲神教座下?」
黑衣人说:「那是因为他的心术和冷仙水对魔教中的人没有丝毫效用……但具体什么原因,我想,江湖中恐怕没人说的清楚。」
他停顿一下,又说道:「现如今,一向傲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