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身与下半生(第三部)-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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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点点头,声音也紧绷起来:“那个女人怀恨在心,开始虐待小谦……对不对!”
“对……还有她的丈夫……”雷谨又说出一个更残忍的事实。“毕竟那女人是小谦的亲生母亲,也只会对他打骂,可後来她结了婚,那男人──变本加厉的折磨小谦──”
“你们就坐视不理?!”米速冲动的抓住雷谨的衣领。“你们雷家人都是冷血的吗?!他是你们雷家的骨肉啊──”
“我那时候还不到二十岁,而且我一心都在你爸爸身上,我能做什麽?!”雷谨推开米速,喘息了一会儿才说:“正因为我们亏欠了小谦,把他接回雷家以後才那样宠溺他……”
按住怒火冲天的米速,大同继续问道:“最後你们为什麽把他接了回来?”
“因为我母亲去世了……”雷谨狠狠吸了一口烟。“也因为……一直虐待小谦的男人被小谦……刺伤了!”
“小谦──杀了那个人?!”
“不──他捅了那男人一刀,男人没有死,但因为虐待儿童坐了牢……後来死在监狱里。”雷谨起身,又来到卧室门口向里面看。“我们又给了女人一笔钱,把小谦接了回来,小谦刚回来时,只有六岁……就像一个破旧的娃娃一样,伤痕累累,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他完全是个自闭儿,他在心理医生哪治疗了整整三年,才开口说话……後来,也许是他自我催眠吧,他好象忘记了这段往事,我们也不会提起……本以为他以後再也不用受到困扰了,可谁知──这个女人又出现了──”
米速和大同跟到门口,看著睡梦中还不停颤抖的雷谦,心痛如刀绞。他们真的无法想象,平日刁钻任性,但总是笑脸迎人的雷公子居然有这样悲惨的童年,与之相比,有个温柔父亲的米速和身为孤儿的大同,都比他要幸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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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又出现做什麽?!”米速咬牙切齿的说:“要是早知道她是那样丧心病狂的一个人,我──我刚才一定不会放过她──”
“做什麽?不外乎是为钱……”雷谨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可以给她钱,可是……她却偏偏要见小谦……看来,她的野心已经不仅仅是一点小钱了……”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女人临走时说她会要回她应得的──”米速恍然明白:“她想要小谦继承的雷氏的财产?!”
“不管是不是,我们也不能让小谦见她!”雷谨转过头,凝视著两人,郑重的说:“你们移民吧!”
移民?米速和大同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
雷谨凝视了他们一阵,最後把劝说的对象定到米速身上,他按著米速的肩膀,认真的分析道:“我们不能把那女人怎麽样,她毕竟是小谦的母亲,我们只能让小谦躲著她……不过因为大同的身份,你们不能回日本,那就去欧洲吧……”
“可是……总是逃避也不是办法……”米速张了张口,但说不出拒绝的话,他与那女人有过面对面的接触,他能感受到女人的偏执与恐怖。如果……如果没有米凤轩的存在,他当然愿意为了雷谦移民,可是他走了,父亲要怎麽办……
“暂时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们照看好小谦,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办签照!”语毕,雷谨匆忙离开,像是害怕米速後悔一样。
米速又愣了好一会儿,然後摇了摇呆站在一旁的大同。“你怎麽不说话,关於移民,你的意思如何?”
“我听你们的……”大同无所谓的笑了笑。他无牵无挂,只要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无论在任何地方都一样。
“你……唉!”米速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沈默不语。
大同陪著他坐了一会儿,正想去做点吃的,手机响了起来,接听後才知道,原来他在日本的经纪人来到国内,发生了一点小问题被机场保安误会,因为语言不通没有办法解释,所以求他去帮忙。
在日本时,这位经纪人对大同照顾有加,於情於理大同都该去帮忙,可是雷谦这边他又实在放心不下……
“你去吧,我看雷谦还要睡一阵……”米速将一脸不舍的大同推出门。“早去早回,有我陪著他。”
大同站在门口又犹豫了一下,最後在米速的催促下匆匆上路。
米速回到卧室,摸了摸雷谦在睡梦中也紧锁的眉,然後窝在他旁边躺了几分锺,看著墙上的时锺滴答,突然意识到,他们还没有吃早饭,不过看现在的时间,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他连忙起身,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空空如野……
“对哦……昨天做了顿大餐,把材料都用完了……”米速失望的关上冰箱门,靠在上面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他醒了一定会饿……他昨天就没怎麽吃,昨晚又折腾那麽久……出去超市里买点吃的,也不过十分锺……他不会醒的……”
一番思想斗争後,米速冲进房间披上外套,在雷谦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小跑著出门。
然而无巧不成书,就在米速离开不久,雷谦在噩梦中惊醒。
“啊──不要──”梦里他被关进一间黑暗的房子,没有门窗,没有出口,他在里面不停的寻找,却只能在无边的黑暗中打转。最後他更是被卷进空气中的旋涡,身体被扭曲被搅碎,血肉模糊!“啊──大同──米速──”他大叫著睁开眼。
一室的光明没能让他心安,他掀开被子冲出卧室,到处寻找,也没有看到两个能让他依靠的恋人。
“米速……大同……你们在哪……”他蜷缩著身子坐在墙角,睁大的眼中却不见泪水,只有满满的惊恐。他看著空旷屋子里的家具,一件一件向他靠近,马上要要砸到他,就要压死他──
“滚啊──你们都滚──”他起身抓起一旁的椅子丢了出去,椅子砸在玻璃茶几上,发出喀嚓一声,茶几碎了,那一块快尖锐的玻璃向他飞过来,刺入他的咽喉,让他鲜血淋淋!
在他的眼中,满室已经猩红,他无法在停留一秒,於是他光著脚冲了出去。他要去找他的恋人,只要他们在身边,他就是安全的……
雷谦冲出公寓,在社区里如无头苍蝇一样乱闯,可是,一直没有远离的女人看到了这一幕,她悄悄的走进,就在她要抓住他的前一刻,他猛然回头。
“你不要过来──”熟悉的让他不停颤抖的恐惧感,使他意识到危险,女人那张年华老去的容颜依旧是他心头挥不去的阴影,他尖叫著本能的只想到逃离。
雷谦没命的向外跑去,女人喊著:“我是你妈妈,你看我一眼!”并追了出去。
嘶哑的女性声音在他耳边萦绕,如厉鬼索命,他只能没命的跑,漫无目的的跑,然而在刚出社区时就被马路前的护栏绊倒。
女人追了上来,她紧紧抱住雷谦,她不停叫著他的名字,她说他是他妈妈!
这让他窒息的怀抱使他更加惊恐,她削尖的指甲卡他的肉里,儿时磨灭不去的痛苦让他失去理智,他发疯般的挣扎,推开女人,爬著站起,跌跌撞撞的向马路中间跑去。
耳边响起尖锐的刹车声,眼前被车灯照的一片昏白,雷谦不由自主的继续向前跑,直到他被一股冲力撞开,倒在冰冷的柏油马路上。
看著昏暗的天空,他的眼里终於流出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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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速拎著食物匆匆往回跑,看到的就是让他心跳骤停的一目。
雷谦在马路中央,一辆货车向他驶去──
就在米速狠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的时候,一个女人撞开了雷谦,然後她被货车撞飞,倒在几米远的地方。
米速发疯般的跑过去,抱起浑身瘫软的雷谦,不停拍打他的脸颊。“你说话啊,你受伤没有,你别吓我──”
“啊……啊……”雷谦睁大空洞的眼,看著远处躺在血泊中的女人,张开嘴,却发不出有意义的声音。
米速呼喊路人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然後将雷谦抱起,来到女人身旁。他轻轻挑开女人挡在额前的乱发,意外的发现,这人竟是雷谦的母亲。
“怎麽会是她……救了你……”
“啊……啊……”雷谦颤抖著,抓著米速的衣襟,他不敢看女人,但是他知道,女人救了他。
“谦……”女人还有一丝神智,她努力睁著眼睛,她的口中吐著鲜血。
米速将手指放到女人鼻下,发现气息微弱,於是赶紧摇晃雷谦喊道:“你跟她说句话吧……她可能不行了……”
“不……”雷谦躲闪著,可米速硬是将他的手塞到女人手中,并按著不让他离开。
米速觉得,不论这个女人曾经做了什麽,他也毕竟是雷谦的母亲,她给予雷谦生命,更何况在这危急时刻,是她用血肉之躯挽救了雷谦,这样,还有什麽是不能被原谅的?!
“谦……”女人蠕动著手指,抚摩著亲子的肌肤,她的眼里没有了贪婪,只剩下对儿子的愧疚。“我……对不起你……小谦……原谅我……”
雷谦摇著头,拼命往米速怀里钻,就是不肯说话。任凭米速怎样劝说,他也不曾回头认真的看女人一眼。
“谦……”女人笑了笑,一大口血涌了出来,最後遗憾的闭上双眼。
米速沈默了,他将雷谦的手抽出来,抱著他穿越围观的人,回到家里,将昏昏沈沈的他安置在床上。
米速站在窗户旁,看著赶到的救护人员紧急抢救,然後盖上白布将尸体抬走;看著交警来处理询问,然後向自己家方向走来……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让他们避直惟恐不急的女人,就这样消亡了!
後来雷谨也赶了过来,等做完笔录处理完这些事情,已经是傍晚。
大同回到家中,听闻这一切,久久不能言语,对於没有双亲的他来说,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是他不能体会和理解的。所以,他更想不通,这是怎样一种感情,让一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为之付出生命?
是她带给雷谦痛苦与磨难,可是在危难时刻,她又能挺身而出……这应该是一种本能,没有被世界上的金钱利益污染的,一种叫母爱的本能!
雷谦一整晚都窝在他们怀里,不发一言,他们也不清楚,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第二天,他早早的醒来,凝视著两人,半晌,轻声说:“带我去看她!”
二人陪同他出门,他们犹豫著,该不该先说明,女人已经躺在了太平间……
直到医院门口,雷谦还是沈默著,平静的跟著他们进了太平间,看著医护拉出自己母亲的尸体,他也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女人的脸色是真正的苍白,与留在米速记忆里的那张被血染红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雷谦就那样怔怔的看著女人,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都怪我,要是我不出门……”米速自责道:“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这样难道不好吗?”雷谦两天以来第一次开口。“也许……这是她唯一能给我的补偿……”
“小谦……”大同将雷谦抱进怀里。“你不是这麽想的,对不对?你原谅了她……对不对?”
“不……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这个女人!”虽然如此说,可他的声音却开始哽咽,他紧紧的抱著大同,沈默良久才道:“我带你们……去看看我小时侯住的地方……”
他们向女人鞠了个躬,然後离开。
三人坐著计程车,来到一处破旧的居民区,九转十八弯的胡同过後,是一栋灰色的三层矮楼,墙壁上已经画上拆的字样,台阶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很难上楼了。
这样的房子,在米速和大同最穷苦的时候也没有住过。
雷谦站在楼前凝望了一会儿,领著两人上楼。短短的二楼,他们走了将近十分锺,来到一扇门前,意外发现,门居然是虚掩的。
推开门,里面残破萧条,墙皮大片剥落,仅剩的几件家具七零八落。屋子的设计不合理,窗户开的地方被一座大楼挡住,阳光照射不近进来,即使是正午,房间里也幽暗阴森,真难想象,如此精致的雷公子儿时竟生活在这种地方。
雷谦拉住两人的手,向里面走去,来到一个破旧的壁橱前,他推了推米速。“你去打开……”
米速弯下身,将壁橱拉开,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可以想象,在这种隐暗房间里的壁橱,更是潮湿到极点。
“我小的时候……”雷谦的声音在颤抖。“大部分的时间……是在这个壁橱里度过的……”
“什麽?这里?”两人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们猜测道:“是……犯错的时候,被关在这里吗?”
“不……这是我的房间……我睡在这里……”雷谦笑了,他松开两人的手,跪在地上,手伸进漆黑的洞里摸索著,一会儿,掏出了一条发霉的破烂的被子。“这是我的被……是我好不容易才拥有的被……”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掉下来。
他们终於明白为什麽雷谦有幽闭空间恐惧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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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闷不透风,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宣泄出来。
雷谦抱紧自己儿时的被子,将头埋进其中,放声哭泣,他嘶吼著,他发泄著!
“我恨她我恨她──那个男人每天对我拳打脚踢,她为什麽不闻不问?!她把生下来就是为了钱──我没有能为她换来钱,她就折磨我──我恨她,我永远不会原谅她──啊──”
他发出悲切的哀鸣,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哀悼自己悲惨的童年。
“她为什麽还要出现──我在努力忘记,我不记得自己有母亲,我不想恨她──难道不能摆脱她吗?!不想再想起她──”
大同和米速站在他背後,默默的注视著他,倾听著他心底的痛苦。
“她救了我──她为什麽要救我──我不会因为她救了我就忘记我的恨──她不能用死来赎罪……为什麽,她连死也要让我这麽痛苦?!她是我的妈啊──为什麽要我这样恨她──”
声音会穿越空间,也许……还会穿越时间,穿越阴阳,不知道已经长眠的女人听到自己儿子的哭诉会做何感想?她是否会後悔自己当年的贪婪……
女人救了雷谦,他们不想用母爱来解释这件事情,因为对於这样一个女人,也许母爱早就消失了,她之所以舍身救了雷谦,那更多的,是本能。是在没有时间考虑的情况下,身体先於大脑发出的信号,是人类诞生以来,一直延续下的血浓於水……
在雷谨的帮助下,他们妥善的安葬了女人,出殡那一天,雷谦没有去,正像他说的,他无法原谅这个女人,但同样,如这个也许不爱他的女人可以救他一样,他这个不爱母亲的孩子,还是流下伤心的泪。
*****
一年後
雷谦回日本去做论文答辩,米速跟去,见了雷敏,在短暂的尴尬过後,雷敏哭了起来,那也是一个母亲的眼泪,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愧疚的泪。他们冰释前嫌,雷敏默许了三人的关系,而且专程打电话给米凤轩,说出原谅二字。
回国後,大同出资的饭店正式开张,门口挂起由雷公子挥笔的“同心饭庄”的牌匾,不止是牌匾,整个饭店都是由雷谦雷大建筑师设计的。
饭店并不大,大约一百坪,主营中餐,老板兼大厨就是莫大同,米速辞去工作,专心在饭店里做二老板和财务,雷公子志向远大,目前正在雷氏饭店学习兼挖脚,他的理想是有一天将大同饭庄打造成全中指知名的餐饮业巨头!
不过这是个遥远的目标,现在最现实的还是……今晚床上由谁主导!
饭店开张那天,米凤轩出差在外,晚上才匆匆赶回来,拎著还没来得急送回家的行李,站在热闹的饭店门口,欣喜的看著三个孩子在里面忙碌。
经历了五年的风风雨雨,他们终於都找到了属於自己的人生目标,开始编织三个人天长地久的生活,也开始闻到了真实的幸福的味道。
他深吸了一口漂浮著大同炒菜香味的空气,拎著行李走了进去。
“米哥哥……你来了,坐坐坐……”
正在调制饮料的雷谦笑著,甜甜的打著招呼,正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