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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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永熹,竟然让她担心了……;再将眼打开一点点,旁边还有个雾白的影子,身子一驼一驼的,直伸长著颈往这儿瞧来,像是想见到什麽珍奇。这个人是……原来是老御医,全朝里就出他这麽一个有驼背的毛病,奏点事都常常得看座;再过去一点,那放肆地拿著老御医的大衣袖擦脸抽噎的,穿的那身衣可真是熟悉的紧。那不是小德子吗?看他哭的活像是亲爹死了似的,哭了堆秽气往这儿倒;最後是门边的……
至此,李商全开了眼,离床边最远的人反而望的更清楚!范谨此时一身狼狈,没穿多久的官袍子这下全成了成年的旧料子,上头不仅红的透出了玄黑色官袍,还皱的不像话;上头再多了几处融了雪的水迹子,实在不成个样,就连衣带也半落半松的。可虽是如此,却也见他黝黑的眸子有著强撑起整个身子骨的倔强,立的直挺挺的像朵莲,也没见他弯身啼哭,果然是他飞倦了想歇息的莲儿……
李商的目光穿过众人望著范谨,唇边带了点病弱的优美弧度就这麽勾了上来。这下子看来……他已经能牢牢地缠住这株莲儿了……这个病生的可真值得……虽然要是再来个几次的话可真的是吃不消了。
见到再熟也不过的笑,永贞当场是破涕微笑了,直扯著的手是愈发抓的紧。他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才不过下了江南一天,还没来的及四处巡巡看看,轻松一下,就接到了六百里快传要他速速返京,而且还是简单的几个字「李商病重」就将他一个人给召回京来了,留一批御史在江南查案。这一来一回,乘多快的马,也花上了一天的时间,大气都还没喘一下就直往都察院里头冲。
有谁会料到这回事儿?想当初他还高高兴兴地出宫去,现在却是一身的疲惫又心惊地赶回京里来。回到京里时可吓他一跳,整个京城竟布满了雪白色,敢情是下起了四月雪!这可不是什麽好兆头!这倒也当下映了验,出宫前还好好儿的人,这下却病病奄奄的躺在床上!身子还横了几道刀口子。他可是心里头急著直到李商睁了眼,一颗心还直悬在半空中摆摆的,御医说了几次宽心都安不了。
「……你这可醒来了!」永贞沙哑的一出口就是语带责备,天知道他这一路上是怎麽心惊胆战的,更是一夜未阖眼。一赶回来时,没见李商睁眼就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这下人倒是醒过来了,他可就非得要将这一切问个分明不可。「你怎麽会弄成这个样子?满身伤的,还昏倒在雪地里!你可要从实招来!」
这话问的是李商,可让在一边的范谨心头是一震一震的。他大可以说的理直气壮,就像是当初他架著把刀在李商颈上时逼问著一样,只因他可是有著证据撑著自己的一字一句的,怎麽现在他却一点也不想说出实话?就算皇上可能会因著李商留在宫中那不明的动机而有所危险……
范谨撇过头去,咬著牙,内心的良知和莫名的情绪正在交战著。看著皇上打从进回了宫後便直往这儿冲,连歇息也没地就一直坐在床边顾著李商,一会儿替他擦汗、一会儿给水、一下又亲手为他裹绷带和上药,两人间像是流窜著什麽非君臣间的情感……。
顿时,一股酸意像煮滚了的沸水一般,噗噗地冒起了酸意,涨的又快又急。打从入了宫至今,为了身负的重任,他一刻也不敢忘,於是他的眼就直在李商身边打转著,久了,竟然要移开眼都没办法。他一直以为没人的眼能拒绝李商那非人似的美貌,身为凡夫俗子的自己自然也是免不了,可现在看来却不是单纯的这麽一回事……就在他抱起已昏死过去的李商时,心里就有个千百个理由不让他就这麽死了,就算以後他又会对著自己调笑戏弄到自己光火也无所谓。
虽然李商方才显然是对著自己的笑,是笑的自己有些恼。都什麽时候了,搞坏了身子竟还笑的出来?且……把他身子用成这般虚弱的人,竟然是自己……。
在场人的像是各怀著心思,范谨始终静静地退在一边候著;小德子自认为没讲话的份,只是吸吸鼻,擦擦眼泪;老御医对於病情是该说的都说了;永熹与永贞则是一下面面相觑一下望向李商,可偏偏李商似乎没意开尊口,只是笑了笑,而这笑可搅急了永熹。
「不说是吗?那就由我来说好了。」永熹在床边开始来回走动著,她的心和脚步一般都在斟酌徘徊,是否该将自己所听到的全给说出来,虽然她是一点也不愿相信,同她一块儿长大的,她成天口里喊的商哥会被臣子告上一个意图弑君的罪状。
「皇后娘娘。」李商这下才开了口,撑著半坐起身,永贞连忙以手搀著,是看的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什麽事也没有,不是吗?不过只是个奴才的小玩笑,没料著竟还搞的这麽劳师动众的,是奴才糊涂了。」
「这……」永熹岂不会知道李商的心思?知道他不想告诉哥哥,可这若要说只是个小玩笑,那再问下来可要怎麽圆谎都难说了!
看著李商和永熹两人的眼是一个使来一个瞥去的,准是有什麽事他不知道的。自己千里劳顿赶了回来,为的可不是现在这样继续被蒙在鼓里装傻犯不知?「小玩笑?这开的可大了!若你哪天要玩个大的,岂不是命都给丢了!」
「皇上恕罪,奴才给您操烦了,奴才该死。」李商带著笑,虽是身子弱,可还不减那笑中的精明。这游戏本想将贞给支开,让他难得到宫外去休息几天,乐上一乐,可不想给知道他搞出的这回事,只是想的再怎麽全总会出了个疏漏,没玩个几下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范谨立於一边,本以为李商必定因此在皇上面前狠狠地削他一顿的,可他见到的却不是这样,反倒还一昧地拖延塘塞,就是不说出半句。其实若是李商口中说出来的,肯定是会有一条大罪按在身上的。
心头想著想著便被不由地紧紧一掐,痛的范谨是皱紧了眉头,可心里却也有了个底。说了实话,李商难逃制裁;自己要是说了假话,可李商就能安然无漾,自己顶多没了官作再加上一项欺君罪名,或许脑袋还会搬了家,可这……都比李商死在自己面前要来的好……
爹就是说他心软、妇人之仁,现在他可体会的真切了。
范谨托著个豁出去的决心,双膝一跪,「皇上,是罪臣没凭实据地参了李公公一本,惹来禁卫军将李公公视为犯人,就给囚在太和殿外,是罪臣不察,罔顾圣恩,请皇上降罪。」
这话听的永贞是一知半解。凡是信而有徵,为官者依此明察,若是不青红不分是当论罪惩之,可这罪是从何而生,是轻是重他是一概不知,要惩可是从何惩起?
「皇上,既然范大人知了错即是能改,能改者犹是君子,尚能为国尽心尽力。依奴才之见,可否将这事儿交给奴才处理?奴才必定禀公论处。」
李商此言一出,范谨是登时嗅出了阴谋诡计之味,出口之话有种覆水难收之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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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知了错即是能改?活像他是捅出了什麽搂子让李商赦罪似的。范谨看著皇上下的批文,心头直是悔不当初。可无奈这批文是皇上下的,连张纸都视为圣旨,纵有著满脑子的悔不当初也只能往肚里吞,也不能毁了皇上的批文泄泄怨气。虽然这批文看来,无疑是安了自己这个遭到停职的给事中一个新官做,那就是宣徽院总管的跟班!
依照朝中的律令,无证参劾,有碍天听,罪属欺君,重则该斩,轻则配之、罢官,可他仅只被限期停职,但可以个人名义为原所司之事提供己见,唯不得行使参劾之权;而有此批文,他更可以往来宫中内外府部无阻而不需经通报,照这麽说来,他是该叩谢皇恩,只因他向来都是个视官位如浮云的人,可问题就出在此!往来府部可不经通报,那是因为他从今天起便身为那总管太监的「跟班」!有了皇上的批文许可後,才可同他一道在宫里内外来往无阻!
当时见李商那句向皇上请旨的得意笑容,这才惊觉此事必有诈!拿著批文瞪视了老久又能如何?天知道他当初是怎麽著?他是不想让李商出个什麽意外,怎麽知道代价竟然是这麽的大。这事情要是传回去了江南的老家,听在老父的耳里,他著实不敢想像了。
叹了口气,小心地收好皇上的批文,这可算是张通行证,可最好别用著了,省得时时提醒自己一个堂堂的正五品官,竟落到成了总管太监的跟班仆役似的,还得得顾著大病初愈李商。他想,这光是众官员们的异样眼色就够他受了吧!
「没想到你对皇上的行书批文如此有兴趣啊,子都。」李商自宣徽院中的厢房中走出,就见范谨一脸老大不愿地呆坐在宣徵院的厅子里,连他站在一边老久就被视之於无物。
一张纸竟将自己狠狠地比了下去,还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啊。
范谨闻言,整个人登时一个起身,大掌一拍个响声,「你这阉人,你叫我什麽!」
李商身著全白的长袍子,在清早的此时被著件褂子在外头,随意绑扎的长发是小河的涓流,垂挂流泄著。带著笑,李商轻移步伐向前,彷佛昨日的虚弱已赶出了白皙的脸蛋,浮上自然的淡雅。
「子都,名谨字子都,不对吗?难不成叫你……殊者子?还是叫狂且、狡童好?」李商吟吟地笑著,身子骨不过小有复原,稍有了起色後便又起了玩兴,不玩上一把不过瘾,且压抑久了,可不是他的性子。
伸手拿了把椅子就坐在范谨身旁,嘴虽悠地喝了口甘甜的茶,可口中所出却尽是挑衅,毫不在意此次靠近是否会再度亮把刀或剑在他颈子上耍弄耍弄。并不是谅他以待罪之身而不敢为,而是……他舍不得的。想至此,李商笑的可又美了。这莲儿是清又真,毫不矫情,这下可又看的分明了,也愈发得他的意了。
「我名什字为何不需你来提醒!字岂是你能叫的!」范谨虽是立著身,气势却比坐姿的李商还少了大半,只能靠大声来充充场,比起李商的气定神,范谨却是仅仅被子都二字激的方寸大乱的那一个,熟胜得口头之战,自然是一目了然。
唤他子都?岂是这阉人能叫的?论交情没交情;论亲密不亲密;论感情无感情……范谨顿了,想到脑袋迳自发了怔。感情……感情……范谨的双眼是想到泛了红,倔强地告诉自己只是没睡到好觉才会搞到眼充了血。抬手就将眼使劲地揉了揉,就算没红的眼也给搓红了。
李商的唇畔轻触杯沿後,一抬魅眼瞅了下,只稍这麽一瞧,就能望进人所有心事似的。「哦?这样吗?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被停职的给事中,这可这麽称呼好?」李商煞有其事地撑头一想,「不然吧,我们以字互唤如何?你也别老叫我阉人,我是不是阉人……你不已验名正身了?哦,这样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呢?」
「你──」不说还好,说了他脱脱地像个羞涩少女,脸是说红透就红透,窘极了。不过就是看了个男人的身子,有什麽好窘的?可恶……
「襄甯。」李商啜了口茶之馀还口出清脆之声好心提点,只是无奈他的子都就是不领情啊。该面红的,怎麽说都该是因著病,全身无力而任人摆布的自己才是,怎麽这下都给对调了?「只有你这麽叫,我娘和我爹都没这麽唤过。」
李商美眸一瞅,杯子是半遮双唇,可他却比谁都清楚,正是杯後的那张惑人的唇轻吐著暗示般像是直朝自己是朝了朝手似的,他整个人就快被这麽一招给招了失魂,然,却被李商口中那提及亲父母的话给止了这招魂术。
「你娘?你爹?一个是太后,一个是江南案死的李昌期?是吗?」范谨显然没忘他落得现下这地步的来由为何,只是真相却尚未拨云见日,暂且不说此是否会让他就此复职,至少他要知道真相。
「你还挂著这事儿啊。」李商放下瓷杯,单手支著下巴,整个人升起一股慵懒。「没想到你看来聪明,这事却还要人提点,不会是我太高估了你吧?」
「你这是什麽意思!」又被糊理糊涂地一损!叫他怎麽甘心就这麽吞下口气就算了?
李商好整以暇地从衣袖中抽出了张纸摇了摇,成心抛出了个饵,钓上范谨这条愿者上勾的大鱼。「这纸……看来是新了点吧?是吗?子都。」
范谨不满地回瞪,但不否认地,那显然已准备好的东西从衣袖中一亮了出来时,欲知真相心切的眼就已被勾的随之晃啊晃,最後伸手一抽,摊在眼下一瞧才发现这纸熟悉的紧!这不正是他在内务府书籍大库中国子生员录里发现的……记著关於李商身世的证据?「你这是……」
「这纸太新了,你不觉得吗?国子生员录卷七十於昭统三十三年,也就是先皇时代编成,距今的圣统五年是不是颇久一段了?没想到内务府向户部要银子的工夫一流,保存书籍的功力更惊人呢,知道如何独独让这张纸泛不了黄,活像是张新的呢。」李商说的是一派轻松,反倒范谨是持续的面红耳赤。
在满是灰尘和泛黄纸张的国子生员录中,李商拿出的那张简直是特异的很,新亮亮的,全然不像是其中所记,距今已达了十一年的纸龄,若说是约莫七日前的纸都不为过!
「……你骗我?你用这个耍弄著我玩?」范谨摇著这当初震憾自己颇久,那揭开李商身世谜团的纸张,不敢相信自己认真了半天,现下竟告诉他,这证据是伪造的……他竟傻至如此!当时竟没看出记著李商身世的纸张,是如何地和其它页的纸张格格不入?论纸质不合,纸龄更是一大破绽,摆明是中途给人放进去的!而这人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李商刻意佯装的一脸无辜,却在面向范谨时给硬是换上了张自鸣得意之貌,「襄甯还以为早给发现了呢。让我想想……那天在御花园见了武王爷时,我同小德子说了什麽耳边话的样子,不是也给瞧见了?子都明知竟还陪我玩上这麽一段尽兴尽兴,襄甯不胜感激。」
这话将范谨拉回数日之前的御花园,当时他只是一心想著李商满肚子的坏水要往哪儿倒,压根没对那两人讲耳边话的样子给当一回事!这奸人竟然这麽早就计划闹上这麽一闹!将自己的官位闹丢了不打紧,还搞出了一身的伤病……看著李商那同衣一般白的绷带缠在颈上,愈看是愈发起了当时的凉意,一会儿像是泡热沸水,这下又浇了一身寒。
「这纸虽是造假的,可我没说上头写的一样是伪的。」李商悠悠地道著,一面抬手束了束长发,顺势滑下的衣袖所露出的又是一圈圈的绷带子,这番话和这般的白,印在范谨的眼中是染上了复杂之色。
「你是什麽意思?」范谨的身子一僵,「莫非……你仍意著父债子还,要弑君以报江南案时先皇的夺你母杀你父之仇?」
「这……就随你怎麽说。」稍稍整好发後,李商依旧同范谨打著哑谜,将真相这诱饵钓在离海面五尺之处,论鱼儿是怎麽也法办法咬著饵。「停职期间的你,也好看看我是如何对皇上不利,如何地报仇……」
李商起了个兴味的话头,可说至後却愈发抖声,甚至,声音同手这麽地一僵,心里一扫玩乐的兴头,手中的瓷杯应声坠落於地。这,全是不知何时立於门外的永贞使他不仅玩性尽失,还体会到了揪紧心头的滋味是如何地苦涩。只要永贞这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咽了满口的黄莲。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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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永熹说的,朕还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