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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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看在朋友的份上,给我留几分面子,莫要太大声。”
他话音才落,沈白聿就老实不客气的大笑起来,一边拿手背去擦笑出的眼泪,一边抚着胸口顺气。温
惜花微微一凛,之前探过沈白聿的脉,时重时轻,却有一丝真气保住心脉。但是看沈白聿的动作,那一丝
真气显是仅可勉强让人行动如常,现下他比一个普通人还不如。林泰善曾说沈白聿时日无多,虽然那时他
听了也是怒从心起,却非是虚言。
想到这里,温惜花胸口一阵刺痛,见他脸色愈沉,沈白聿不由慢慢止住了笑声,笑道:“温公子,难
得我可以笑一笑你,莫要摆了脸色给我看。”
温惜花回过神来,摇头叹道:“这件事,唉……”
沈白聿微微一笑道:“那楼小姐听说乃是江湖有数的美人,个性又温柔体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楼
家也算武林世家,和温家门当户对,你为什么不愿意?”
温惜花皱眉,上下打量他,忽然嘻嘻笑道:“如果这样说……小白你也算江湖有数的美男子,个性虽
不温柔却勉强能说是体贴,琴棋书画也无一不精,沈家是武林世家,和温家门当户对,不如我娶你算了。
”
沈白聿生性豁达,对生死视若无物。平时听温惜花的疯言疯语多了,也不生气,眼睛一转反而正色道
:“有何不可。反正我活不了两年,你很快就可以恢复单身,倒让沈家白赚了一笔聘礼。”
他不知道刚刚温惜花脸色不好就是为了他的毒伤,只是话一出口就见温惜花眉头狠狠一皱,很快又放
开,对他笑道:“未必。江湖血路多凶险,如果我比你先死,你就要做寡妇了。”
沈白聿皱眉道:“青天白日的,不要乱说。”
温惜花倒是开怀一笑,拉他走进一条小巷,道:“小白,你现在知道了吧——这就是所谓的,己所不
欲,勿施于人。”
沈白聿微现诧异之色,沉思起来,任由温惜花领着他穿街走巷。他长居问剑山庄,虽然明辨聪颖、性
情刚强,却人情生疏,常犯以己度人的毛病。比之薛明月,他从小看她长大,视如妹妹,心中常以为对方
也是如此,就从不体恤她女孩儿家下里的柔肠百转。
不过片刻功夫,振远镖局的大门已经在眼前,温惜花正要说话,沈白聿已经摆摆手,道:“你去吧,
我去看看妙手回春堂的孙老板,晚上可以到八方楼的天字号房找我。”
温惜花点头,道:“好,我坐坐就回,你莫要走得太晚。”
沈白聿走了出去,听见他这么说,只好苦笑着回头道:“你还怕我迷路?”
几步过去,他瘦削的身影已经在人群里隐没。温惜花可以轻易的分辨出他笔直的身形,犹如一把发着
寒光的利刃,在人群里有种不合时宜的冷清。
从他们重新相遇起,沈白聿就在变。现在,他一点点由楚桐变回了那个初见时幽深的少年,许多年过
去了,那种不快乐和心事重重的感觉分毫未动。唯一变了的,是已不再有人能轻易看穿他的心思。
温惜花心里一叹,入江湖易,出江湖难。即使是智能天纵、武功盖世的天之骄子,在这江湖之中也只
是一尾随波逐流的小鱼——江湖托起了他们,江湖也可以随便的抛弃他们。到那个时候,才明白以天下之
大、一己之能,舍江湖外,再无容身之所。
引见的管家给他做了个揖,温惜花点头微笑,收拾情怀,踏进了振远镖局的大门。
振远镖局的管家姓肖,人人都叫他肖四。他人生得瘦瘦小小,长着一张无论给谁看了都会说十足十是
个管家的脸。肖管家恭恭敬敬的走在前面,他的步子很稳,也很小心,和温惜花保持着前后一步的距离,
不多也不少。
温惜花一直仔细的观察着肖管家的步子,走过前厅时,忽然叹了口气,道:“请问贵姓?”
肖管家道:“鄙姓肖。”
温惜花微笑道:“肖管家,我好像还没有恭喜贵东家。”
肖管家头也不回,用习惯了有意压低的语调恭恭敬敬的道:“多谢温公子,只是不知喜从何来?”
温惜花道:“振远镖局有肖管家这样身怀天音诀第八重绝技的人物,将来必无有何后顾之忧。”
肖管家似是身形微动,细看之下又会让人觉得只是错觉。他苦笑道:“温公子说笑了,我一个小小的
管家,不知道什么天音诀。不过我们镖局里卧虎藏龙,不要说少总镖头、二少爷都是新一辈的高手,其它
的丘镖头、罗镖头、张镖头在江湖里也是亮个万儿山贼盗匪也得绕道走的人物,自然没有后顾之忧。”
江湖之中最忌被人看透根底,见他极力撇清,温惜花也不多说,只是笑了一笑。他这么一笑,肖管家
就流了一滴汗下来,走的就更沉稳了。
踏进振远镖局的内堂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见到有人进来,几十道目光全落在他身上。
有人曾经说过,温惜花这个人天生就是公子。公子这个词从古有之,当它出现在一个人名的后面时,
可以代表很多意思,比如说出自名门,比如说挥金如土,比如说潇洒不羁,比如说名士风流……
但是对于温惜花,公子这个词只有一种意思。就是当他出现时,所有人的眼光都会像吊靴鬼般跟着他
转,而目光里通常也只有一种意思:终于来了接手麻烦的冤大头。
座中有认识他的人,眼睛已经亮了;就算是没见过温惜花的,见到他那种天塌下来也可以当被盖的懒
洋洋的笑容,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好听的话通常都是一个陷阱,比如公子,比如天下第一。
所以,他才永远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温惜花一边在心里大骂黑手那要人命的兵器谱,一边环视了四周一圈。上座的是少林高僧明觉和武当
长老清远,旁边陪坐的是宁家少总镖头大少宁渊,依次下来分别是二少宁征,三大镖头丘冷衫、罗济、张
潮,几个镖局子弟一字排开,守在门口。
我们的温公子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所以他也没等人请,就直接在宁渊下首找了一个主宾的位
置坐下。他朝在场的人一点头,开口第一句就是:“宁老镖头的伤好些了吗?”
在座的人脸色都变了。
宁渊才三十出头,却已儿代父职六年,行动间也隐隐有了一方宗师之相,听见温惜花这么一问,沉声
道:“温少,家父出门拜会故友还未回来,受伤之说全无道理,不知你从何处道听途说?”
温惜花也不生气,只是笑了一笑,起身就道:“宁少镖头,告辞了。”
说完了这句话,也不听旁边明觉大师和清远道长出声相阻,温惜花就真的干干脆脆出门去,潇潇洒洒
的走了。
大厅里众人面面相觑,一片哑然。
来到街面,温惜花这才伸了个懒腰,天色晴日方好,麻烦也暂时一拍两散。他本想说话,忽然发现身
边空空荡荡,才想起进振远镖局之前沈白聿已经走了。他自语道:“好,先去妙手回春堂找人,再拉小白
回八方楼喝酒。只希望他莫要真的迷路,省得我要在洛阳城敲锣打鼓的寻人。”
沈白聿并不知道温惜花真的只是“坐坐就回”,他找了个人打听清楚妙手回春堂的所在,就慢慢的沿
着城中要道边看边走。走出十几丈后,沈白聿停下了脚步,回头淡淡的道:“楼公子,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吧。”
楼无月还是在城门口见到的装扮,想是从那时起便一直盯着他两人。听见沈白聿这么一说,也就大大
方方的走上来,拱手道:“沈兄,刚刚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他一揖到底,态度诚恳自然,确实叫人发不起脾气。沈白聿抬手还礼,淡淡的道:“无妨,楼公子有
话请讲,沈某还有事要办。”
江湖胜传沈白聿性格孤傲,不好言辞,楼无月向来有所听闻,所以也不以为意,只是依旧笑道:“方
听沈兄问路,请问可是要去妙手回春堂?”见沈白聿不接口,楼无月只好直截了当的道:“如果是那样,
沈兄恐怕要白走一趟了——妙手回春前几天被人上门寻事,牌匾砸了,店面毁了,现在正关门修缮呢。”
“哦?”沈白聿终于有了些许兴致,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洛阳地面上找妙手孙家的不是?”
楼无月一笑,手往前方一指道:“此事说来话长,沈兄不如与我上会宾阁慢慢谈起?”
沈白聿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交浅不言深,恕我不能奉陪。”
他自己的话说完,扭头就走,楼无月没想到沈白聿真的如此不通事务,先呆了一下,才苦笑着追上来
,道:“沈兄,我实在是有事相求。”
沈白聿脚步不紧不慢,头也不回道:“请讲。”
楼无月叹了口气,拿出一封信笺,道:“在下只是想请沈兄带一封信。”
沈白聿目光所及,见上面写着“宁三小姐启”几个字,忍不住皱起了眉,道:“楼公子,这……”
旁边有人劈手已经接过了那信笺,笑嘻嘻的道:“青鸟殷勤,这种事你本该来找我才对。”两人一齐
转头,映着艳阳,一边笑的又快活又亲切的,不是温惜花又是谁。
虽是闹市之中,但要无声无息的接近到两人都毫不觉察,温惜花的功夫实在不容小觑。楼无月心中赞
叹,嘴里已经道:“温公子,若你愿意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温惜花笑道:“楼兄不必多礼,先前城门时多亏你解围,我这也算礼尚往来。”
楼无月哑然失笑,道:“舞雨虽是我嫡亲妹子,我也不像让她在大庭广众下和人斗嘴失了身份,若说
解围……说实在的,提亲的是家父家叔,见面的是家慈,舞雨她根本不知道温兄长什么样呢!”
就在温惜花一愣的时候,楼无月长笑两声,就要拱手作别。
沈白聿想笑又不敢笑,咳嗽了一下,截住楼无月道:“孙家之事还请楼兄说明。”
楼无月已经要走出去,听见他问又回转头来笑道:“两天前唐门的大小姐唐妙经过,不知道为什么硬
说‘妙手回春堂’的妙字犯了她的名讳,大闹回春堂,还把招牌砸了。这不孙家只好先关门大吉,避一避
这女煞星的风头。”
说完之后,他又朝温惜花一揖,道:“温公子,一切拜托。”
现在天气虽然还是那么好,街上来来往往的少女笑的还是那么明媚,但温惜花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了。
沈白聿跟在他后面,走得极慢,温惜花先走前几步,才发觉沈白聿已经远远落在后面。他叹口气,无奈的
转过身,苦笑道:“小白,你莫非是在生我的气?”
沈白聿微笑起来,道:“你说错了。不是我在生气,是你在生气。”
温惜花扳着脸道:“男人偶尔自我陶醉一下又不希奇,我有什么气好生的。”
说是这样说,他的脚步已经慢了下来,沈白聿走到他身边笑道:“我怎么知道。你这一趟走得这么快
,莫非是振远镖局连茶也不给一口,把你气跑了么?”
温惜花笑了起来,道:“这次你就说错了。是我连茶也没有喝一口,就把其它人气饱了。”
听了他的话,沈白聿敛起眉,目光闪动,他沉思的时候模样分外的秀气。片刻之后,他才问道:“宁
啸中是不是没有出现?”
温惜花笑着用手指敲了敲沈白聿的手背,道:“不错不错,小白你若是去做半仙,我定会捧场。”
沈白聿宛尔道:“这有何难猜,宁啸中是江湖上出名的老狐狸,他若出现了还能让你脱身出来,振远
镖局早二十年就倒了。既然没有出现,难道是病了?”说到这里,他才出现了一丝忧色:“黑道白道打滚
多年,宁啸中涵养功夫决计不会如此之差,一支镖也会让他气得病倒……那就是受伤。宁啸中的神弓兵器
谱排名第四,能让他受伤的人天下间只怕寥寥无几。”
抬起头来,和温惜花苦笑的表情对视,沈白聿摇头道:“温公子,这次你的麻烦大了。”
温惜花笑道:“振远镖局全靠宁啸中‘百步穿杨’的威名在支撑着,若是传出他不但受伤还失镖的消
息,那这块纵横江湖几十年的金字招牌也就倒了。可江湖上多的就是道听途说,越是欲盖弥彰,越是引人
注意。到了这个时候,最好的法子就是大张旗鼓,找回失去的暗镖以正视听。想找我帮忙还要把我蒙在鼓
里,真把我当成了冤大头不成。”
沈白聿笑道:“所以你就先给他们个下马威?——好大的架子!”
温惜花只得苦笑道:“这本来就是件极麻烦的事,其中疑点很多。首先振远镖局保的这支暗镖原本该
是一批红货,现在看来,更是宁啸中亲自随行押镖。宁啸中已经半退隐江湖三四年,这些年走镖的多是他
的手下弟子,能劳动他重新出山押一批暗镖,这批红货的价值该在百万之数。”
顿了顿,他又道:“洛阳富商巨贾云集,一批普通的红货价值再大,也不过几十万两,能出得起百万
两的人,天下间也不会多。走暗镖说明这批红货哪怕不是来路不正,也想尽量避人耳目,这是最大的疑点
。”
沈白聿也露出思索的表情,道:“百万的红货,送到洛阳来托镖,这是一难。劫走之后脱手,这又是
一难。”
温惜花笑道:“更有意思的是我居然发现振远镖局有一个身怀天音诀的管家,你说是不是很凑巧。”
目光一凛,沈白聿皱眉道:“天音诀乃是当年魔教七宝之一,传说练到第十重之后,配合红绡曲、春
后笛、碧玉琵琶的其中任何一种,有万夫莫当之威。振远镖局怎么会和魔教扯上关系,难道春后笛之事并
非谣言?”
轻轻摇头,温惜花也忍不住露出苦恼之色,道:“莫要说那三样神兵已是百年前的传说,这一批暗镖
数目不详、内容不详、委托人不详,却单单传出个‘春后笛’,这流言实在来得蹊跷。”
沈白聿忽然苦笑道:“我错了。”
温惜花奇道:“怎么说?”
沈白聿叹了口气:“我为什么要跟你来洛阳?来了洛阳为什么不好好去游山玩水,偏要听你抱怨?听
了你的抱怨为什么还不够,还要跟着你一起费脑子?”
哈哈一笑,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