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的前世今生-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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饰不住自己的喜悦:“眉,所以你我的好事,到今天才算磨出了头,我好不快活。今天与昨天心绪大大的不同了。我恨不得立刻回京向你求婚,你说多有趣。”“我急想回京,但爸还想留住我,你赶快叫适之来电要我赶他动身前去津见面,那爸许放我早走。”
虽然徐申如不想让儿子早早回北京,但忍耐不住相思煎熬的徐志摩还是于1926年4月份抽空回了一趟北京,与陆小曼双双重游北海。
但徐志摩不能在北京久留,因为张幼仪随时可能回到上海。终于,1926年的夏天,张幼仪抵达了上海。第二天,她就去拜望徐申如,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不反对徐志摩和陆小曼的婚事。
过了第一关,徐申如还是不肯爽快的答应,7月9日,徐志摩在硖石的西山上与父亲做了一次恳切的交谈,但效果并不怎么理想。在给陆小曼的信中,他提及了自己的不愉快:“眉:我还只是满心的不愉快,身体也不好,没有胃口,人瘦的凶,很多人说不认识了,你说多怪。但这是暂时的,心定了就好,你不必替吾着急。今天说起回北京,我说二十,爸爸说不成,还得到庐山去哪!我真急,不明白他意思究竟是怎么样!”后来,经胡适、刘海粟等人的调解,徐申如最后勉强答应,但他也提出了三大条件:
一,结婚费用自理,家庭概不负担;
二,婚礼必须由胡适做介绍人,梁启超证婚,否则不予承认;
三,结婚后必须南归,安分守已过日子;
为了能与陆小曼结婚,徐志摩这三条都答应。
既然父亲同意了他们的婚事,但又不放他早回北京,闲在硖石徐志摩马上就开始动手准备他的新房,并把新房取名为“眉轩”。
在硖石呆了几周后,徐志摩终于回到了北京。1926年8月14日,徐志摩和陆小曼在北海公园举行订婚仪式。10月3日,徐志摩和陆小曼在北海公园举行婚礼。那一年,徐志摩31岁,陆小曼24岁,胡适是介绍人,梁启超证婚。
徐申如并没有到场参加儿子的婚礼。证婚人梁启超对徐志摩和陆小曼的婚姻也是极度的不满。梁启超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他们一顿严厉的训斥:“徐志摩,你这个人性情浮躁,所以在学问方面没有成就;你这个人用情不专,以致离婚再娶,以后务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让他们“勿再做过来人!”事后,梁启超写信与其女令娴,对于他心爱的门徒徐志摩尚系出于怜悯的善意,对于小曼则竟以“祸水”、“妖妇”看待。“我看他(指志摩)找得这样一个人做伴侣,怕他将来痛苦更无限,所以对于那个人(指小曼),当头给了一棒,免得将来把志摩弄死。”又说他爱志摩,怕他将遭灭顶之凶,要拉他一把。任公并说小曼离婚再嫁,为“不道德之极”。
结婚第二天,徐志摩和陆小曼就到清华园梁启超的寓所申谢。1926年10月,徐志摩和陆小曼奉徐申如之命回到浙江硖石。
第三部分 开拓文艺的新土第28节 编辑副刊
新月社的失败,使徐志摩不得不另某途径,1925年9月底,他应陈博生、黄子美之邀,正式担任了《晨报副刊》的编辑工作。这就开始了徐志摩文化活动的一个新时期,也是他一生最辉煌、最意气风发的一个时期。
10月1日,徐志摩编辑的《晨报副刊》开始出版,他在首期上发表了《我为什么来办,我想怎么办》一文,表明其办刊方针。
徐志摩早就想办一份报。早在1923年3月,梁启超就推荐徐志摩去《时事新报》的副刊《学灯》当编辑,可惜没有成功。这年冬天,张君劢组织成立了理想会,想办《理想》月刊,邀请徐志摩一起参加,并向他约稿,这一计划后来落空了。1924年,新月社成立后,他又想办《新月》周刊或月刊,又没办成。泰戈尔来华访问时,曾建议徐志摩办一份英文季刊,希望借此建造一条沟通中国与世界的桥梁。徐志摩为此事曾经邀请金岳霖担任杂志的编辑工作,但因为北方战事又起,办刊的事就停了。徐志摩说没有办成的原因不是没有人,不是没有钱,而是他自己的“心不定”。一个朋友叫他云中鹤,又一个朋友笑他“脚跟无线如蓬转”,他自己也老是又“今日不知明日事”的心理。因此这几年,徐志摩觉得自己只是虚度,什么事都没办成,非常惭愧。
1924年,徐志摩认识陈博生后,就时常替《晨报》写些杂文。这年,黄子美随便说起要徐志摩去办副刊,徐志摩连听都没有听。在这社会上办报本来就是无奈的事情,一个月来一回还可以支持,一周开一次口已是很勉强的了,每天要说话简直是不可思议——垃圾还可以当肥料用,拿泻药打出来的烂话有什么用处。徐志摩当然不听他的话。3月,徐志摩要去欧洲,一班朋友都不肯放他走,其中最蛮横不讲理的就是陈博生与黄子美。徐志摩着急了只好行贿,说他们如果放他走,他回来时就替他们办副刊。他们就放了他,并且还请他吃饭饯行。徐志摩说其实他自己只是当笑话说,那时赌咒也不信有人能牵住他办报。徐志摩心想到欧洲去孝敬他们几封通信就行了。
7月,徐志摩回国后,陈博生与黄子美要他履行前约,比上次更蛮横,真像是讨债。有一天陈博生约了几个朋友谈,有人完全反对徐志摩办副刊,说他不配,像他这类人只配东飘西荡的偶尔挤出几首小诗来给他们解解闷。有人进一步说不仅反对徐志摩办副刊并且认为根本就不用办副刊,早几年也许是一种投机,现在早该取消了。那晚陈通伯也在座,他坐着不出声,听到副刊早就该死的话时,他说他本来也不赞成徐志摩办副刊的,他也是最厌恶副刊的一人;但为要处死这副刊,趁早扑灭这种流行病,他倒是改变了主意,反而赞成徐志摩来办《晨报副刊》;第一步逼死别家的副刊,第二步掐死自己的副刊,从此人类就可以消灭副刊的灾祸了。徐志摩觉得他的话很俏皮,但太恭维他了,好像徐志摩真有能力在掐死自己之前逼死旁人似的!那晚还是没有结果。
后来陈博生又拿实际的利害来引诱徐志摩。陈博生说,徐志摩不是成天想办报吗?但假如他另起炉灶,无论理想不理想、新月不新月,第一件事徐志摩就得准备贴钱。反过来说,副刊是现成的,徐志摩来,他们就有薪水给他,可以免得做游民,岂不是一举两得!这利害的确是很分明,徐志摩不能不打算了,但他一想起每天出一刊,就脑袋发胀。他说他愿意帮忙但日刊实在太难,假如《晨报》周刊或是甚至三日刊的话,他总可以商量。这一来徐志摩可被抓住了,陈博生立即说好,那他们就为徐志摩特别想法子,徐志摩就管三天的副刊那总合适了。他们这样的恳切,徐志摩再也不好意思拒绝。
过了一天陈博生又来疏通徐志摩说三天其实转不过来,至少得四天。徐志摩说那他只能在字数里做伸缩,他尽力而为也只能每周管三万多字,实在三天匀不过来,那他只能把三天的材料摊成四分,反正数量不代表质量。他们没办法,只能随徐志摩了。这样笑话就变成了实事,徐志摩是没想到的。但同时徐志摩还警告陈博生,说办就办,办法可得完全由他,他爱登什么就登什么,万一将来犯什么忌讳出了乱子累及《晨报》本身的话,只要自以为有交代,他可不能怨自己。
在《我为什么来办,我想怎么办》中,徐志摩详细交代了自己接办的过程,并向读者表明了自己的公正立场:“但我自问我决不是一个会投机的主笔,迎合群众心理,我是不来的,谀附言论界的权威者我是不来的,取媚社会的愚暗与褊浅我是不来的;我来只认识我自己,只知对我自己负责任,我不愿意说的话你逼我求我我都不说的,我要说的你逼我求我我都不能不说:我来就是个全权的记者,……我自己是不免开口,并且恐怕常常要开口,不比先前的副刊主任们来得知趣解事,不到必要的时候是很少开口的。”
徐志摩特别介绍了他的朋友里最多才多艺的赵元任。他是从天上的星到人类肠子里微菌、从广东话到四川话、从音乐到玄学、没有一样不精;他是一个真的通人;但他最出名的是他的“幽默”,谁要听赵元任讲演不发笑他一定可以进圣庙吃冷肉去!徐志摩想给他特辟一栏,随他天南地北的乱说,反正他口里没有没趣味的材料。他已经答应投稿;但徐志摩为防他懒,所以第一天就替他特别登广告,先留住他再说,因为“一将难求”。
徐志摩雄心勃勃,想在这块园地上大显身手,同时他交游甚广,人缘又好,并且总是热情积极地向文艺界、知识界的著名学者、专家约稿。如当时清华国学研究院著名的“四大导师”中的梁启超、赵元任;曾任《政治学报》主笔的张奚若;上海的郭沫若、吴德生、张东荪;武汉的郁达夫、杨振声等,还特请了姚茫父、余越园谈中国美术;刘海粟、钱稻孙、邓以蛰谈西洋艺术;戏剧家余上沅、赵太侔谈戏剧;闻一多谈文学;天文学家翁文灏、化学家任叔永等谈科技;音乐家萧友梅、赵元任谈西洋音乐;考古学家李济之谈中国音乐。至于徐志摩那些日常见面的朋友,如胡适、陈西滢、张歆海、丁西林、陈衡哲、凌淑华、陶孟和、江绍原、沈性仁等更在被邀之列。他还向当时的新进作者如沈从文、焦菊隐、于成泽、钟天心、陈镈、鲍廷蔚等发出了号召。另外还在欧洲的金龙荪、傅孟真、罗志希,徐志摩也盼望他们的文章也能过来。从德国回来的宗白华、快从法国回来的江西谢,徐志摩也要邀请。
当时,除郭沫若等个别人后来始终不曾理睬这事、没为副刊写过一个字外,多数人都捧了徐志摩的场,给副刊送来了不少稿子。徐志摩本人也在副刊上发表了大量文字。《晨报副刊》在徐志摩的手中果然面目一新,很有特色。
第三部分 开拓文艺的新土第29节 苏俄问题
关于苏俄仇友赤白问题的讨论是由徐志摩的朋友张奚若发难的。
1925年10月6日,刚上任不到几天的徐志摩就在《晨报》社会栏中发表了陈启修的《帝国主义有白色和赤色之别吗?》该文针对当时中国知识界的“苏联同样是帝国主义”的观点提出了质疑,不主张将苏联成为帝国主义,不主张把苏联定为敌人,并赞扬苏维埃政权,认为苏联是中国人的朋友。
被人成为“大炮”的清华政治系教授张奚若马上写了《苏俄究竟是不是我们的朋友》进行反驳。他的文章10月8日发表在《晨报副刊》的头条位置上。他认为,苏俄对中国的态度是:“假共产为名,为自己私利,在我们情形迥不相同的国家,利用判断力薄弱的青年,智识寡浅的学者,和惟个人私利是图的政客,大捣其乱的人们,更是我们的敌人。陈先生说苏联虽不是帝国主义式的敌人,其为害我们中国的地方更甚于帝国主义式的敌人,我们防备他比防备帝国主义式的敌人更应该严密一点。”
于是,双方引起了一场政治问题的大争论。
一周后,徐志摩在“文艺栏”特设了“关于苏俄仇友问题的讨论”和“仇友赤白的仇友赤白”两个专栏,集中发表不同意见的稿件。同时,徐志摩又在“社会栏”中特设了“对俄问题讨论专号”,从而引发了一场热闹的政治大论战。
这场争论持续近两个月,《晨报副刊》共发表各类文章近30篇,其中张奚若的文章最多,另外有刘勉己、徐志摩、梁启超、张慰慈等。
作为讨论组织者和主持人的徐志摩在10月22日的《仇友赤白的仇友赤白前言》中,他第一要声明的是《晨报副刊》(每周一、三、四、六是徐志摩主编的,此外不关他自己的事)决不是任何党派的宣传机关;《晨报副刊》撰稿选稿是徐志摩个人完全除外的特权与责任。《晨报》主人有一天干涉他的时候,可能就是他辞职的时候,因为他不能忍受不完全的信任。《晨报》本身的主张徐志摩绝对不过问,他也管不着,也不想管。他知道的只是凭他自定的标准与能力编辑这每周四张的副刊。办好是徐志摩的功劳,办坏是徐志摩的罪责,没有第二个人分得着。
比如这次在讨论中的中俄问题,徐志摩个人自信是无成见的。徐志摩说自己天天抓紧了拳头问这时代要的只是忠实的思想,不问它是任何的倾向。谁要看懂他上周那篇《从小说讲到大事》,他就认清了徐志摩的评价标准。徐志摩他恨一切私利动机的活动,恨作伪、恨愚暗、恨懦怯、恨下流、恨威吓与诬陷。他爱真理、爱真实、爱勇敢、爱坦白、爱一切忠实的思想。徐志摩曾经登载张奚若反对俄国人帮助中国人进天堂的文章,因为他信得过张奚若的见解至少是独立的,不含别种动机的,忠实的。他也许错误,他也许有他看不到的地方,谁知道;但他的议论至少是对他自己完全忠实的。同时徐志摩也决不拒绝反驳他的文章,只要来者符合他的标准——忠实。有一部分徐志摩不刊出的来稿,是为它本身没有什么新发现,或是写得太不清楚;但他决不以正反定取舍。张奚若最初说《晨报》不应该登载赞成或隐利苏俄的文章,徐志摩不这样想。他心目中的友只是他上面列举的几条“我爱”;他的敌人也就是上面列举的几条“我恨”。这标准似乎很空泛,不着边际,但徐志摩再也想不出更合理的标准。
江绍原说徐志摩“尚不失赤子的心”,他觉得是安慰,因为徐志摩信得过他这句话里没有混入“爱伦内”。就凭着这一点“赤子之心”,如果他真的不曾完全失去,徐志摩才敢来与众人相见。
徐志摩现在特辟这“仇友赤白的仇友赤白”一栏,专为登载关于中俄关系乃至联起的中国将来国运问题,盼望国内有思想的特权与责任的朋友们共同来讨论这件大事。
徐志摩在这场讨论中比较注意自己的中立立场,另外,他也表现出明显的排斥苏联的倾向。徐志摩写下《列宁忌日——谈革命》,发表在1926年1月21日的《晨报副刊》上。这篇文章中,徐志摩全面阐述了他对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看法,他说:“我是一个不可教训的个人主义者。”基于个人主义的信仰,他不相信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学说。由于徐志摩的政治倾向,苏俄仇友赤白问题在副刊,就以“反共仇苏”这一意见稍占上风。
第三部分 开拓文艺的新土第30节 闲话之争
徐志摩主持《晨报副刊》期间的另一场论争是鲁迅、周作人与徐志摩的好友陈西滢的论战。这次论争是留日知识分子与留美知识分子的一场较量,也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自由的论争。
1925年5月,由于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风潮事件,鲁迅兄弟等人与陈西滢展开论战。
生性不爱管闲事、不爱与人争执的徐志摩在鲁迅等人与陈西滢的论战中,一直没有说话。
徐志摩最先表示关注这件事的是在1926年1月13日,他在《晨报副刊》上发表了《“闲话”引出来的闲话》一文。徐志摩在文中称赞了陈西滢的学问、文章及品格。他是在看了陈西滢在《现代评论》上发表的关于法郎士的《新闲话》有感而发。正在论战中的鲁迅兄弟看到文章后很恼火,认为徐志摩也参加进来并为陈西滢助威。
周作人于是发表了《闲话的闲话之闲话》,刊登在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