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剑断情丝-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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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云老人乃是何等样人物,自然不会和费绛珠去计较这些小事,他只是淡然一笑而已。
费绛珠道:“那是将近大半个月之前的事,我在黄山脚下经过看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赶路,我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才知道他们身上,有着贵派的镇山之宝,玄铁神手。”
苍云老人“嗯”地一声,道:“怎么了?”
费绛珠道:“我心想玄铁神手之名,听得多了,却不知那是什么样的东西,何不偷来看看——”
她才讲到这里,苍云老人的面上,已有不信之色。
费七先生捋髯笑道:“苍云不必不信,阿珠的确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苍云老人“嗯”地一声。
费绛珠道:“我便装着乡下女孩,向他们走了过去,趁他们不觉,撒了一把‘失魂落魄散’,这玄铁神手,便轻而易举,到了我的手中。”
袁中笙插言道:“不错,她所说是实,那几个人追了上来,她曾在我处躲避,我也曾见过那玄铁神手,只不过是一只铁手而已。”
苍云老人道:“哪几个人何等模样?”
费绛珠将那几个人的模样,说了一遍。苍云老人双眉紧锁,显是绝无印象。他抬头向费七先生望来,费七先生也摇了摇头。
苍云老人问道:“他们难道一句话也未曾对你说过么?如果有的话,你可还记得?讲出来听听,也好知道他们的身份。”
费绛珠侧头想了一想,道:“有。”
费七先生也急于想知道,胆敢盗去,和有这本领盗去武当派镇山重宝的是什么人,因之忙道:“他们讲一些什么?”
费绛珠道:“当我装成乡下姑娘,可怜巴巴地走向前去之际,其中一人道:‘这小姑娘倒可以要来服侍师父她老人家。’就这样一句。”
费七先生和苍云老人两人,仍是想不起那究竟是什么厉害人物来。
可是这时,袁中笙的心中,却猛地一动!
他陡地想起在船上遇到的那个可怖之极,诡异之极,武功高极的老妇人来!那几个恶人,和这个老妇人是一路,莫非老妇人正是他们的师父?
他一想及此,忙道:“我——”
可是,他只讲了一个字,便猛地想起,当那老妇人放他离去之时,曾要他罚下毒誓,绝不可将见到老妇人一事向人说知的!
所以,他连忙将原来要说的话,缩了回去。
费七先生向他望来,道:“你什么?”
袁中笙涨红了脸,道:“我……没有……什么。”
他的情形,谁都可以看出他言不由衷,但是谁也料不到袁中笙曾有这番奇遇,因此也没有再向下追问下去。苍云老人只是道:“如今玄铁神手安在?”
费绛珠双手一摊,道:“被史二娘抢去了。我还中了她一毒镖,几乎丧生。”
费七先生一声怪叫,道:“她敢?”
费绛珠道:“爷爷,我失了玄铁神手,便不敢和你说这件事的经过了,怕你知道我在外面丢了人,你便生气。”
费七先生道:“她武功极高,你不是她的对手,我怎会怪你?”
苍云老人沉声道:“史二娘?莫不是海南生生岛,玉骷髅史媚么?”
费七先生道:“正是她。”
苍云老人沉声道:“费姑娘,你的话我们深信不疑了。”他一面说,一面目中精光暴射,望定了费绛珠。费绛珠虽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是对着这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心中却也不禁大是骇然,若她刚才的那一番话是说谎的话,其时一定要惊惶失措了。
但是她刚才所讲的话,却字字是真。
是以,她的神态,十分镇定,道:“前辈完全可以相信我的话。”
苍云老人道:“好,我们得了玄铁神手下落的线索。若是循着这条线索,追回了玄铁神手,一定不忘你的功劳,定当有所答谢!”
他一个“谢”字才出口,手向费七先生一扬,身子已向后疾退而出!
在他身子向后疾退而出之际,带起一股极其强劲的力道,将范玉云和张青云两人,带得一齐向后,疾退了出去。
他退出了一丈五六,忽然又站定,道:“费七,在下有一事奉劝。”
费七先生见苍云老人退后了去,心中刚在想,这一件事总算了一结床至于节外生枝,忽又听得苍云老人这样说法,心中一凛,道:“什么事?”
苍云老人沉声道:“令孙适才曾言,以失魂落魄散迷倒了那几个人。这失魂落魄散,天下在是你独门秘制的迷药,这几个人定然会追上费家庄来的,需知他们,绝非等闲人物!”
苍云老人的话,刚一出口,费七先生的心中,突然一亮!
他立即道:“苍云,你说得不错,他们已经找上门来了!”
苍云老人在话一讲完之后,又道:“费七、你自己走只管走,这姓袁的却要留在原地,待我看了古师弟的尸体之后,再来打发他。”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话,费七先生也不知道苍云老人是不是听到自己的话了,只见苍云老人一个转身,身形飘飘,已向外掠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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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绛珠心中发急:“爷爷,趁苍云老人不在,我们带着袁大哥走吧!”
她话刚一出口,费七先生已转过脸来,费七先生的貌相,本就不怒而威,十分威严,这时,他满面怒容,更是令人望而生畏!
费绛珠一看,便吓了老大一跳,因为她从来也未曾见到过爷爷这样怒目相向过。她呆了一呆之际,费七先生已厉声责叱,这乃是她出生到现在,从来也未曾有过的事,只觉得一阵委屈,几乎“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勉强忍住了眼泪,道:“我……已经闯了一次大祸?”
费七先生道:“自然,你用了失魂落魄散,便是暴露了自己的来历,敌人自然追踪而至,费家庄也因之成为一片白地,事情并不因此而了,只怕不知有多少隐伏着的高手,正在追寻你我两人的下落哩!”
费绛珠听得口瞪口呆!
她本来,想要委委屈屈哭了出来的,可是如今也知道事态严重.张大了口,再也哭不出来了。
费七先生又是一声断喝:“还不跟我快走,在这里发呆作甚?”
费绛珠忙道:“爷爷,可是袁——”
她下面的话,还未出口,费七先生蒲扇也似的手掌,已向费绛珠的肩头,疾抓了下来,费绛珠侧身想避时,哪里还避得开去,肩头一紧,已被费七先生抓了起来,双脚悬空。
她虽然一面怪叫,一面双足蹬之不已,但是费七先生提着她,犹如老鹰抓住了小鸡一样,身形疾闪,已向后退了出去。
袁中笙只见费七先生的身法,快到了极点,转眼之间,便已看不见了。而费绛珠高叫:“袁大哥”之声,也已经听不见了。
袁中笙见费绛珠被她爷爷抓走,心中反倒放心。他只是感到十分怅惘,因为他有许多话要问费绛珠,问她是如何死里逃生的,问她费家庄是如何成了一片白地的。但这些话还未出口,费绛珠却已走了。
袁中笙望着费绛珠逸出的方向,正在发呆间,突然觉出眼前已多了两个人。
袁中笙定睛看时,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费七先生一走,范玉云和张青云两人,已逼了近来。
袁中笙自知要逃的话,是绝逃不过的,他只得苦笑道:“我已将实话都和你们说了,你们不去追寻正凶,却来难为我作甚?”
张青云和范玉云两人,来到了袁中笙的近前之后,只是冷冷地望着袁中笙,一声不出,袁中笙讲话,他们也不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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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生生死死逢劫运
范玉云左手中指,轻轻地在玄女剑的剑脊之上摸过,她这个动作,叫袁中笙看了心寒,那像是屠夫在对绑住了的牲口下刀之前,试一试刀是不是锋利一样!
他打了一个冷战,道:“我……我要走了。”
范玉云仍不出声,只是陡地一抬头,目光如电,向他逼视了过来。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将我留在这里,实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就算将我杀了,也不过是令得真凶开心而已!”
可是,任他如何说法,张青云和范玉云两人,却只是一声不出。
袁中笙越来越是焦急,不知道事情该如何了结,是怎样个了局?他搓着双手,向旁退开了一步。然而,他仅仅走了一步,玄女剑的剑尖,便已抵住了他的腰际。
过了没有多久,只见苍云老人,身形飘飘,如行云流水也似,向前赶来。张青云和范玉云两人,身形闪了开来。
苍云老人直逼到了袁中笙的身前,停了下来。袁中笙哭丧着脸,道:“苍云前辈,实不干我事。”
他只当苍云老人刚才此去,见到了古进云的尸体,再赶了回来之后,一定也会将他当作是杀害古井云的凶手的,因此,当他第一百次地为自己辩白之际,讲话也是有气无力。
怎知出乎他的意料,苍云老人立即点了点头,道:“不错,不关你的事。”
袁中笙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喜得张大了口道:“那……我……我可以走了?”苍云老人道:“自然是,我们错怪了你,日后定必补报!”
袁中笙可以就这样脱身,已是喜出望外之事,忙道:“不必了,不必了。”他一面说,一面向外跑去,虽是肩头上仍阵阵剧痛,也跑得十分快疾。
他在跑了开去之际,只听得范玉云叫道:“掌门师兄,这人分明是正凶,如何将他放了?”
而苍云老人则沉声道:“师妹,事情十分严重,此人确然无关,你们两人,先送古师弟尸体回武当去,立即再下山来,武当派……”
苍云老人的话,袁中笙只听到这里为止,下面的话,因为他奔远了,自然也听不到了。
袁中笙一口气奔出了大半里,才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去,不见有人来追,心中方始放心,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走进路边的一个丛林之中,停了下来,找了一个树桩,呆呆地坐着。
他想起自己自从和师妹两人,盗了冯大侠夫妇的寒霜剑之后,几乎没有一天安静日子过。近几天,更是倒霉之极!
刚才,若不是苍云老人明白事理,自己还有命在么?
袁中笙本是初涉江湖,他只觉得处处荆棘,几乎寸步难行。
他呆坐了许久,抬起头来,四面观看,他根本不知道该上何处去才好。本来,他只想先找到了师妹再说,但在费七先生的藏宝库外,意外地和文丽相逢,却又是这样的一个局面。
如今,他想找到师傅再说,然而,师傅又在什么地方呢?他自然记得,那个怪和尚曾叫他留意金堆玉砌的马车,但这样的马车,天知道又在何处?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袁中笙从树林中望出去,只见农夫三两成群,唱着山歌,荷锄而归,他心中不禁生出了无限的羡慕之意,真不知自己学武,有什么用处!他独呆了许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这才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心想自己赶到天山,告知了管心的死状之后,就在天山脚下住下来,自己种种田,够一个人吃穿,也就够了,何必多受颠沛流离之苦?
袁中笙在黄山脚下居住时,日子过得十分平静,他也未曾出过远门。
这时候,他想及要到天山去,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根本连自己是否到得了天山,他心中也是一无把握。他慢慢地走出了树林,向路上走去。
袁中笙又停了半晌,正待跨步向路上走去之际,又见远远有人,奔了过来,来势快绝。同时,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道:“珠儿,你别傻气了,那姓袁的小子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记挂他?”
袁中笙一听是费七先生的声音,吓了一跳。
接着.便听得费绛珠抽抽噎噎地道:“我也……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但是……爷爷……你不该将我这样带走……他如果有了什么不测,那我……我要恨你一世了。”
费七先生干笑两声,道:“爷爷这样疼你,但在你心目中,还不如那傻小子么?”
费绛珠没有再出声,只是抽噎着,两人的身形极快,讲话之间,早已在袁中笙的身边经过。
天色甚是黑暗,费绛珠根本没有发现路边有人。费七先生则在掠过之际,回头望了一眼,略有所觉,但是却并没有停下来。
袁中笙本来,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只要费绛珠一来到身前,便立即出声招呼。可是,他听得费绛珠的话,这样关切他,甚至关心他的程度,可以使得她恨她的爷爷!在那一瞬间,袁中笙痴痴呆呆,心中实在不知是什么滋味。
而当他猛地省起,自己更应该出声招呼费绛珠,免得她心中挂念自己之际,抬头向前看去,费七先生和费绛珠两人,早已奔得踪影不见了。
袁中笙连忙拔足向前追去,一面追,一面叫道:“费姑娘!费姑娘!”
他的叫声,在黑夜中听来,也极其宏亮。但是他的内力,究竟不济,而声音不以精湛之极的内力逼出,听来虽然宏亮,传出却不远,便自散去。费七先生和费绛绦珠两人,在他发呆之际,早已走得远了,如何听得到?
袁中笙追了片刻,追不上费绛珠,停了下来,心中懊丧之极,不由自主,又伸手在自己的头顶之上,重重地击了一下。
只听得“拍”地一声过处,他的右手,又被生自他头顶的那股怪力,震得酸痛难耐。袁中笙不禁苦笑不已,一侧身,向道旁的一棵树,猛地撞过去。
那一撞,他用的力道极大,那株树已有数十年,皮坚木硬,若是寻常人,这一撞怕不撞得头破血流,脑浆迸裂才怪!
但是袁中笙猛地撞了上去,只听得“砰”地一声响,竟在树身上撞出了一个洞来,他站定了身子,摸了摸头,一点事也没有。
袁中笙伸手在自己头上,连敲了几下,道:“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他是在恼自己刚才忘了招唤费绛珠,费绛珠这样关心自己,自己却未能告知她已经脱险了。
他连问了自己七八声,忽然听得树上,有人阴恻恻地一笑,道:“大有用处。”
袁中笙一怔,抬起头来,道:“你是谁?”
那人又是阴恻测地一笑,道:“我是我。”
袁中笙呸地一声,道:“谁不知道你是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道:“你见到我就认识了。”
袁中笙心中一呆,暗忖难道是熟人么?他听那人的声音,是逼尖了喉咙来说的,那或许真是熟人也说不定。他道:“你下来,我看看你是谁?”
那人仍是尖声道:“我一下来,你便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了。”
袁中笙道:“你又不是三头六臂,我凭什么见了你就走?”
那人道:“好那你就看看!”
他一个“看”字才出口,只见眼前人影一幌,已多了一个人。那人的来势如此之快,袁中笙倒也吃了一惊,他连忙定睛向前看去,他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杀死了管心和谢添生的那个怪汉子!
那怪汉子脸上带着阴森森地微笑,望着袁中笙。
袁中笙一呆之后,一个转身,便待逃走。那人一声冷笑,道:“可不是么?我一下来,你就逃了。”
袁中笙心想,那人的武功极高,自己逃也逃不脱的,何不与他拼上一拼?他主意一定,连忙转过身来,头一低,向那人疾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