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顶-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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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的授意!
明将军诚声道:“事先并未征求林兄的同意,还望林兄见谅。”
林青沉思,如此看来,与明将军决战的时间地点,只怕也是明将军早就计划已定。将军府既然与太子暗中联合,目的自然是针对泰亲王。
纵是快马加鞭,泰山离京师也有三日路程,为了准备决战,明将军与林青恐怕都会提前几日动身,加上回程,算来明将军至少将有十日左右不会留在京师,而天下武林闻风而动,虽然难以亲眼目睹这一场惊世之战,恐怕大多数江湖中人都会赶赴泰山脚下,以便在第一时间了解战况。
而在这十日,不但所有京师高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泰山绝顶,京师守卫只怕也大多会抽调到泰山一带,以防江湖群豪聚众生事,固若金汤的城防将出现前所未有的空虚,那恐怕也就是京师中最易生变的时刻!
京师三派若想有所作为,必会在这十日里行动。而决战的时间定在一个多月后,这近两个月的时间,任何计划都会准备得天衣无缝……
林青想通原委,心头暗惊,沉声道:“将军对我并无隐瞒,不怕节外生枝么?”若是林青把这消息暗中通报给泰亲王,只怕会令将军府吃个大亏。
“不错,以林兄的聪明才智,纵然并不知道我的具体计划,亦能猜出大既,把此事告诉林兄确是冒险。”明将军轻轻一叹,“不过我知道林兄决不肯被人利用,若是事后得知此事,不免看轻了我,实非我所愿!”
林青冷笑:“将军如此直言相告,不怕我不愿被你‘利用’么?”他等待数年的决战,竟然只是京师权力争斗的一个引线,自是不甘。
明将军喟然一叹:“林兄既然去过鸣佩峰,想必已得知我的身世。”
林青点点头,悠然道:“不妨提醒将军,林某六年前虽败于你手,六年后可未必会重蹈覆辙!”明将军身怀夺取天下的重任,这次泰山之战无疑是他最好的机会,若是将军府暗中集结实力,趁京师布防空虚之际,确有八九成把握一举攻陷紫禁城。只不过,若是明将军志在天下,一旦败在林青手中,他还能令手下心服么?恐怕隐忍多年的将军府大总管水知寒便会第一个发难!
万一明将军战死于泰山绝顶,这皇位又会落在谁的手里呢?
明将军微微一笑:“林兄不必妄自菲薄,六年前一战,我们亦仅是平手而已。”林青不卑不亢:“六年前林青确是技不如人,但今时的林青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好好好!”明将军哈哈大笑,连道三个好字。面色一整,“我怕的就是林兄如此误会我。皇位对我来说唾手可得,我要取早可以取,也不必如此工于心计。”林青知道明将军说的确是实情。自从六年前明将军塞外功成,在朝中几可一手撑天,纵有泰亲王、魏公子等政敌,但他兵权在握,若要谋反,也不必借助与暗器王的一战之机。他方才那句话中大有深意:皇位易得,天下难取!
林青沉吟良久:“将军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明将军望定林青,一字一句道:“我希望在泰山绝顶上,林兄能告诉我!”
林青一震,心头涌起复杂的情绪,既有相知、亦有感激。
明将军续道:“京师局势虽乱,水知寒已足够应付。所以我故意借与林兄的决战离开京师数日,只不过是给京师三派一个机会。对于泰亲王来说,这是一个谋反的机会,而对于太子来说,这是一个彻底击溃泰亲王、稳固皇位的机会……以管平的谋略,只要我稍一点醒,就能看出其中关键,所以,他必须与我合作!”
听着明将军不动声色地说出泰亲王“谋反”之事,林青心头大生感叹。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明将军作为朝中重臣的手段与魄力,这一切当然早就在明将军的算计中,相形之下,林青宁可面对天下第一高手在泰山之顶生死决战,也不愿意在朝中被其权谋玩弄于股掌间!
表面上明将军与皇室争斗无关,将军府亦仅在京师中维持着势力的平衡,可事实上明将军才是真正操纵一切的人,若是这一次明与管平合谋,暗中却联合泰亲王,保准令太子一系一败涂地;反之,泰亲王此次恐怕亦难逃一劫!想到这里,林青不由长叹一声:“将军府的机会又是什么呢?”
明将军冷冷道:“我虽是朝臣,但看多了各种明争暗斗,最恨的就是那些幕后挑唆者。”说到这里,明将军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林兄曾大败宁徊风于擒龙堡,想必也可猜出我想做什么了吧。”
林青恍然大悟:原来明将军想要对付的,竟然是御泠堂!
事实上就算泰亲王意图谋反也必是秘密进行,将军府难掌握到具体计划。而明将军既然能如此肯定地认定泰亲王必会在泰山之战时谋反,不问可知,泰亲王府中有一个关键人物是将军府的内应。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御泠堂的人,以御泠堂“枕戈乾坤”的宗旨,唯恐天下不乱,必会极力挑唆泰亲王谋反:只可惜泰亲王并不知御怜堂亦是要暗助明将军登基的天后遗臣,与明将军自然早有联系,泰亲王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明将军的观察。但是,明将军又为何要对御泠堂开刀?难道就因为他不想夺取皇位,所以才反施辣手么?这似乎有些太过不合情理,抑或是御泠堂行事嚣张,终于惹起天下第一高手的反感?对于这诸多疑问,林青无从猜测,亦不想卷入这一场是非。
如果小弦对乱云公子的身份怀疑属实,那么这一次清秋院之宴极有可能是御泠堂的精心布置,目的就是挑起明将军与暗器王的决战,借机唆使泰亲王谋反。不过回想清秋院中的所见,似乎主事者并非乱云公子,而是那身为吐蕃国师的嫡传大弟子——宫涤尘,这个神秘的人物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明将军冷冷的语声打断了林青的思路:“以将军府的实力,斗垮泰亲王之余再想对付强敌,亦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四大家族的人也会陆续潜入京师相助,在这等一触即发的局面下,我实不愿再多生枝节,所以特意将实情告知林兄,尚请逍遥一派坐观虎斗,至少不要帮错了人。”他似乎稍有忌讳,话语中并未直接指出“御泠堂”的名字。
林青额首:“这一点将军大可放心,清……骆掌门决不会沾染其中,凌霄公子我亦会暗中相劝。”他加重语气补充道,“只要,将军所言无虚!”当林青几乎随口说出骆清幽的名字时,明将军眼中闪过一丝似揶揄、似感叹、似无奈的复杂神情。
“林兄尽可信任我。”明将军正色道,“我今日特意引林兄来此,不但要告诉林兄将军府与太子府的计划,还另有一句话相告。”
林青望向明将军坦然的目光:“将军请讲。”明将军吸一口气,缓缓道:“对于泰山绝顶之战,明宗越的期望之情决不在林兄之下!”
林青瞬间动容,手掌微动,几乎想一把握住明将军的手,终于强忍住。只是凝耳望着明将军刚毅的面容,良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能听到明兄此言,林青纵然战死于泰山绝顶,亦无憾了!”
两人四目交接,似撞出一团看不见的光华。
相比朋友之间,敌人的敬重更令人心怀跌宕!那是棋逢对手的快意、将遇良材的欣赏。人生一世,会有许多朋友,但真正的敌人,能够激起全身潜能、超越奋进的敌人,或许终生不遇!
明将军一向波平如镜的面容亦有些许感动,忽然解嘲般呵呵一笑:“你我此刻心神紊乱,何有半分高手的模样。若是历轻笙之流趁机搦战,只怕皆难逃一败。”林青傲然大笑:“若是历轻笙此刻前来,管教他当场败亡!”
“我果是说错了。”明将军拍额长叹,“流转神功出于道教,极重精神,心敌则力弱。而偷天弓却正适合林兄这等性情中人,愈狂愈强。”这一语确是道破了他二人武功的特点。
林青长叹:“明兄不必多言,再说下去我可能真想解除战约了。”明将军亦是一叹不语。
正如明将军适才所言,两位绝世高手的武功特点决定了他们攀越武道极峰的方式。对于林青而言,一个真正的敌手或真正的朋友都可以激发他的潜能;而对于明将军来说,他只能有敌人!虽然玄妙难言,却是无可更改的事。所以,在这两人相知相得的一刻,林青感觉到自己的强大,纵是六大宗师中武功最为神秘莫测的历轻笙亲至,亦有把握令其溃败而亡。
而明将军,忽然,却觉得自己很寂寞!
第十五章 白水相约
“骆姑姑,你想让我做什么?”等林青离开房间后,小弦忙不迭追问。
骆清幽微微一笑:“我正想找人做一件事,可一时找不到合适人选,恰好小弦,可算帮了我一个大忙。”
听着骆清幽的话,小弦胸日一热。瞧骆清幽的模样颇为神秘,这一定是一项极为重要的“任务”,白露院中兼葭门弟子高手无数,可骆清幽却偏偏只看重自己,不由大生知遇之感……当下把小胸膛高高挺起,大声道:“只要骆姑姑吩咐下来,我就一定能做到。”“不过……”骆清幽有意停顿一下,缓缓加重语气,“想要完成任务容易,但要做到最好却十分困难……”
小弦毫不犹豫:“放心吧,我一定能做到最好。”
看着小弦信心百倍的样子,骆清幽掩唇一笑,忽问道:“你可喜欢看戏?”“喜欢啊。”小弦随口答应,又好奇道,“听林叔叔说,骆姑姑是天下诗曲艺人最欣赏的人物,不过这和我的任务有什么关系呢?”骆清幽展眉道:“我想让你演一出戏。”
“啊!”小弦惊讶地大张着嘴,嗫嚅道:“我,我看过不少戏,可还从来没有上台演过……”“岂不闻世事如棋,人生如戏。”骆清幽悠然道,“所以这出戏并不用你上台演,而是在生活中做另外一个小弦。”
小弦一头雾水:“我就是我,怎么做另外一个小弦?”他不由想到宫涤尘教给自己的易容术,恍然道,“莫非要我易容改装,嘻嘻,这个我会一点。”
骆清幽摇摇头:“不用更改相貌,而是改一改你的性格。你这孩子虽小,却是疾恶如仇的性子,对看不惯的人与事情皆不假颜色。”小弦抢道:“这有什么不好?我宁可一辈子如此……”
“人生在世,总免不了虚圆应付。试想今日在清秋院宴会中,若是人人都把自己的喜恶流露出来,岂不是天下大乱?所以有时尽管明知对方是敌非友,表面上却要虚与委蛇,等到时机成熟,再反戈一击……”
小弦渐渐明白:“原来骆姑姑是想让我故意装出另一个样子,去迷惑敌人。”他想到自己骗追捕王之事,拍手道,“这个我拿手。”
骆清幽道:“不过这一次未必是对付敌人,而是……”她压低声音续道,“我要你悄悄监视容大叔。”小弦一怔,旋即兴致勃勃起来:“骆姑姑放心,这几天我可以借口找小鹞,容……容大叔有任何举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骆清幽听小弦勉勉强强叫一声“容大叔”,忍不住笑道:“好聪明的小弦,这么快就入戏了。”小弦嘻嘻一笑,大是得意。
原来骆清幽虽对容笑风起疑,可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亦不愿与之公然反目。林青一再强调,容笑风最多只是借机对付明将军,决不会害自己。骆清幽唯恐惹林青不快,也就听而任之。但此刻小弦既然已知此事,以他极强的是非善恶之念,只怕会流露出对容笑风的不满,所以骆清幽才郑重其事地交给小弦这个“任务”,无非是借此让小弦不至于在言语中露出破绽,倒不是真有让小弦去“监视”之意。
骆清幽又对小弦笑道:“你帮了姑姑一个大忙,我就送你一件礼物吧。”小弦连连摇手:“我能为骆姑姑做事就已是最好的感谢,可不能要礼物……”
这句话骆清幽不知从多少男人口中听到过,但此刻听一个小孩子如此讲,反是令她心生感动:“这礼物可不是一般的礼物,而是一种心法。”
小弦小脸一沉:“可是我、我己经无法修习武功了。”
骆清幽早从林青那儿得知此事,拍拍小弦的头:“你不用担心,这份礼物与武功无关,而是一种控制呼吸的方法,可令你耳聪目明,监视起来也更方便些。”说到“监视”两字,她不由轻柔一笑。当下骆清幽传给小弦数句口诀,小弦应言而试,果然觉得听力大为增强,眼目亦清晰了许多,而且依法尝试,果然呼吸渐渐轻不可闻,却并无胸闷之感。
小弦并不知道,骆清幽传给他的正是裴菠门中的不传之秘:“华音沓沓”。当日在飞琼大桥前看到明将军遇刺时,骆清幽便以此“华音沓沓”心法抚箫,以解众人胸中戾气。爱乐之人大多心情开朗,而对于吹箫者来说,掌握呼吸更是入门的第一步,“华音沓沓”并非武功,而是从音律中演化出的一种奇妙心法,讲究暂时抛却俗世尘念,精神至静,忘形忘我,化身于自然,与那些鸟鸣虫唧、风吹草扬的微妙音符暗合,重于节奏引导,从而达到令人忘忧的效果。
骆清幽从林青口中得知小弦自幼亲生父母双亡,养父许漠洋亦被宁徊风所害,又被四大家族盟主景成像废去武功,本以为这孩子必会怨天尤人、感叹苍天不公。谁知小弦虽然经历了许多磨难,却依然活泼乐观,善良淳厚,似乎那些多舛的命运并不能影响他半分,不由暗暗称奇,再加上小弦的生辰与明将军相克,这些日子的一些奇遇也似乎预示着他日后必有一番作为。所以骆清幽特意传给小弦蒹葭派的独门心法,只盼小弦能始终保持这份善良乐观的天性,其中深意,却不便直接告诉小弦了。
教完“华音沓沓”,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不觉已过初更。
小弦奇道:“林叔叔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还不回来?我们要不要去找他?”骆清幽道:“我听到他刚才出了白露院,或许另有事情,你早些休息吧。”其实明将军轻身功夫极高,以骆清幽的耳目也未听到响动。若是她知道竟是明将军亲自深夜探访引走林青,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这般笃定。
当下骆清幽逼小弦睡觉,小弦哪里肯睡觉,躺在被窝中,拉着骆清幽的手央她讲故事。骆清幽只好讲了一个红线夜盗的故事,反而令小弦听得兴奋不已,更无睡意,又向骆清幽讨来手帕蒙在脸上装成蒙面大盗……
骆清幽平日哪见过小弦这样有趣的孩子,又好气又好笑,好不容易哄得盖着手帕的小弦渐生睡意,忽见小弦迷迷糊糊地深吸一口气,恍恍惚惚、自言自语般道:“啊,我明白了。那天,在平山小镇,我和林叔叔去朱员外家里劫富济贫,他也给我蒙上一块手帕,香味与这个一样……”他的声音越说越含糊,终于沉沉睡去。
骆清幽微微错愕,猛然一震:是否,那个貌似不羁、看似无情的男子,心中亦放着她!
※※※
第二日,小弦一早就去找容笑风。小弦在他面前竭力装得若无其事。起初还有些不自然,逗了一会小鹞,兴致大生,浑忘了自己是来行“监视”之职的,与容笑风有说有笑起来。容笑风虽是胡人,却极慕中原风物,饱读诗书,本就胸藏玄机。他这六年在京师少言寡语,遇到故人之子大觉欣慰,加上小弦惹人喜爱,不由引经据典、口若悬河一番,又挑些塞外奇趣讲给小弦听,两人相处十分和睦。
刚刚到了午时,忽听门外鹰唳之声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