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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残歌-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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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行天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拉开身上的锦毡,悄声走过去,把嬴雁飞手上的书本夺下来扔开。嬴雁飞一惊,见是他醒了,正要行礼,云行天却俯身下来,吻上了她的双唇,嬴雁飞惊慌欲逃,却被他双臂困在墙角,避无可避,只能闭目受之。    
  良久,云行天放开她,盯着她的眼睛道:“我懒得和你玩下去了。你的三年孝期已满了吧,把这身白衣服脱下来。中秋之日我称帝登基,你为我的皇后。你的儿子我视同亲生,我们会有其他的儿子,别的女人也会为我生下儿子,我将对之一视同仁,日后从中选出最为贤能的来继承我的基业。就这样定了。”    
  嬴雁飞为他突如其来的一吻弄得面色潮艳,微微喘息,她长吸一口气道:“纳娶前朝太后,项王不怕惊世骇俗么?”    
  “惊世骇俗?”云行天笑道,“我云行天生于世上就是为了惊世骇俗来了。我尚有更为惊世骇俗之事欲为呢。”他突然站起来,在房中走了几步道,“你是第一个知晓此事之人。我登基后第一道圣旨将是讨蛮族檄,我要率大军远征蛮族,扫荡蛮族藩篱,使得蛮族从此之后再也不得威胁中洲寸土。”    
  嬴雁飞闻言大惊,高声道:“项王不可!中洲已是劫后残躯,经不得战火了,况且风涯山脉以北气候风土迥异中洲,是极为高寒荒僻的所在,单是运送粮草已是艰难万分,请项王三思!”    
  云行天神色不豫道:“风土不会变,但蛮族却会变。眼下蛮族正是四分五裂虚弱之极,若是过上个十来年,待他们回过原气来,又是中洲心腹大患。”    
  嬴雁飞哀声道:“项王,没能亲自杀了沐霖,你就如此不甘心么?你定要灭了蛮族方可以出这口气么?项王,远征蛮族之战有负无胜,你……你真的看不出来么?”    
  “你!”云行天闻言似欲狂怒,却又止住了,他沉声道,“是,我就是不能让自己输与人。遥叔死了,是因我而死,我就是为了要亲自攻下沐霖守的城池,才把遥叔害死了,可沐霖还是逃脱了,逃到了我追不及的地方。我不甘,我需要一场大战,一场艰难无比的大战来验证一下,我云行天还能打么?至于胜负,那本不是我在意的。”    
  嬴雁飞柔声道:“项王,你迫得沐家中人杀沐霖求降,已是胜得分明,洗雪前耻,又何必再耿耿于怀?”    
  云行天却道:“当年我欲与蛮族开战,你是世上唯一赞同的人,如今却连你也不再信服我了么?”    
  嬴雁飞道:“可今日与当初形势大不相同……”云行天打断了她道:“这不是你们女人家管的事。你专心准备大婚的事吧,中秋的诸般典仪我交于嬴泌和,你与他商议着办吧。”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朱纹在外头听得二人吵闹,正提心吊胆,见云行天急冲冲地出来,只来得及在他身后叫了声:“项王慢走。”然后进到房中,见嬴雁飞怔怔地坐在那里,似是若有所思,神情极为古怪。    
  杨放整日在京都城中忙着处置尸首,修缮房舍之事,匆匆过去一月。一日正与唐真巡营,见几个亲兵抬进一只铁箱。杨放问道:“这是何物?”    
  亲兵嗫嚅道:“这是军师嘱我等带回来的,他着我等回来后再告知于大将军。”    
  杨放皱眉道:“这是什么?”走过去打开一看,光芒四射,晃得眼花,却是大箱珠宝。杨放先是一怔,然后马上明了,这是沐家和京都皇宫中的珠宝,不由大怒,喝道:“你们居然敢收下这种东西!军师又怎会做这等事?”    
  “确是军师命下的。”亲兵们战战兢兢道。    
  杨放知他们定不敢如此胆大,于是便命人备马,欲往袁兆周处去。    
  唐真一旁听得此事,挽缰道:“将军不可。”    
  杨放怒道:“为何不可,莫非你贪这些财物?”    
  “末将怎敢,只是军师如此做,定有他的用意。”唐真环顾四下道,“请大将军入帐中说话。”杨放随之入帐。    
  唐真道:“大将军难道不知,这些日子军中抢掠民财的不在少数?”    
  杨放皱眉道:“自然知晓,还不是搜寻米粮所致。不是说大多都已被处死了吗?”    
  唐真道:“处死的毕竟是少数,到底是法不责众。我早就听说云军中有分下的宫中珠宝,定是军师为了不让将士们掠夺民财,是以将未入大账的珠宝分了下去。”    
  杨放道:“这像什么话?回到西京,项王一样会依功论赏的。”    
  唐真道:“可那却是要与众军均分的。眼睛里见着了这些事物,哪里还等得到日后。”    
  杨放道:“他们怎么办我管不着,但我杨军中敢扰民的我已杀了上百个,还有敢犯禁的么?”    
  唐真道:“我军中倒是没有了。但眼瞅着云军发了财,不忿的多得是。军师深知大将军清廉自守,必不会要的。他的意思是让我军的兄弟们也沾点光,免得我军兄弟们眼红传言出去,叫项王知晓了。”杨放不语。                                   
 第十章 大将军与云大将军    
  唐真看了他一眼道:“这事大将军就依了军师的意思吧,以大将军与云大将军的交情,闹了出去,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杨放终叹道:“且放在那里,待我去问过军师。”正说着,外头有人通禀:“军师请大将军去他帐中,有项王谕令。”    
  杨放至袁兆周处,通禀进帐后,袁兆周笑言:“项王宣我等回西京呢。项王将在中秋之日登基,同日大婚。”    
  杨放问道:“大婚?皇后是谁?”    
  袁兆周大笑道:“除了嬴氏,还有谁?你难道看不出来么?”他言语中便已不再称嬴雁飞为太后。    
  杨放一呆,过了一会儿才想到:确是如此,项王近来心绪不佳,若太后在他身侧,他定然好受些。于是才有些欢喜,马上想起此来欲问之事,道:“军师,你着人送至我那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袁兆周道:“我知你必为此而来。”    
  杨放问道:“这些东西还未入账吧?”    
  袁兆周道:“这个自然。”    
  “那……”    
  “杨大将军。”袁兆周叹道,“水至清则无鱼呀,项王御下极严,对别军也罢了,对云军所求极苛,你难道没听到怨言么?”    
  杨放道:“就是项王从严治军,才得了民心呀!”    
  袁兆周道:“却失了军心!这次在京都城中,云军将士实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如不给他们一点安抚,我总是不安。”    
  杨放默然,心知所谓刺激,即是指云代遥之死,也是指屠杀之事,这事由云军来做,实是让一向自视极高的云军将士都很难受。    
  袁兆周道:“但我可坦荡说,我没有拿过一分一毫,这事项王若是怪责下来,由我一力担了就是。”杨放无奈,也只得罢了。    
  杨放于六月二十日起程回西京。他没有与班师的大军一起,而是带了几个亲兵,另走小道。久闻南方是富足之地,这一路上见到情形却是万业凋零,山河残蔽,乞众不绝于程,时常连着几个村子都不见一个人。    
  问起偶见的老者,道:“天灾固然可怕,可最要紧的还是战乱。比如说这两年水患,其实往年也发过更大的水,但往年一有水情,必是上上下下都关注,沐家还派军协守堤防。今年,唉,不必提了,打仗打得人心惶惶,还有谁在意远江。年年都打呀打,没几年太平一点儿,男人们都被征入军中,妇孺老弱在田中劳作,还需供给军粮。若是年成好倒也罢了,遇上今年这样的情形,只得逃荒去。”    
  杨放心道:北方百姓逃荒到南方,南方还能到哪里?当下对老者道:“好在中洲终归一统,日后可无战事了。”    
  老者道:“那个项王,看着就是个暴虐胚子,沐家待南方百姓向来不坏,他居然做得了这样子的事,十万条性命呀!望之不似人君。日后无战事?难说呀!”亲兵正欲呵斥,杨放止住了他们,上马离去。    
  杨放一路走走停停,查问民情,行得极慢,八月初三方到了西京。此时距中秋已不足半月,西京已是张灯结彩,修缮一新,通城百姓兵士都笑逐颜开,街上不绝有舞龙杂耍经过,路旁酒肆之中时时传出欢呼之声。    
  杨放随意进一家店,至一桌旁询道:“各位为何如此开怀?”    
  一人答道:“中洲兵荒马乱了好些年,总算是安定下来了,本该大加庆贺。正赶上项王登基大婚,双喜同至,岂有不欢喜之理。”    
  杨放问道:“各位都想要项王当皇上么?”    
  那人答道:“我等草民小兵也管不着皇上姓什么。但若没有项王,谁能想到可以在数年之内就绝去蛮族之患,项王是天上星宿下凡,为解中洲劫难而来,项王当皇上,又有何人敢有异议。只是太后极为贤德,对百姓恩情极深,若是项王当皇上,太后就不是太后了,想来让人心里不痛快。这下却极好,太后成了皇后,还是我们的国母。实是十全十美,再好不过。”    
  旁有其他人道:“项王与太后,一个英明神武,一个瑞丽仁德,真个太相配了。”    
  “极是极是,不瞒各位,我原就想过此事,没料居然成真了。”    
  杨放听得分外入耳,想道:到底北方百姓与项王同甘共苦多年,对项王的为人了解得深些,北方人心如此,国势自安,对南方多加安抚,数年过去,自也能让人心归顺。于是精神大振,回府更衣,便往项王府上来。    
  至项王府中求见,不一会儿便被宣了进去。见到云行天正与袁兆周商谈着什么,杨放行着礼,心下惴惴不安。    
  云行天瞪着他好一会儿,终展颜一笑道:“起来吧。你没进来之前,我总琢磨着怎么整治你一下,小东西,居然敢要挟起我来了。不过见到你,却又气不起来,便宜你了,一边坐着吧。”    
  杨放听到云行天以好久未听过的昵称相唤,心头一热,叩头道:“末将知罪,请项王重罚。”    
  云行天摇摇手道:“算了算了,在京都的事如今想起来,也是做过头了。你阻了我,也算是减了我的罪业。别人瞧着你是好人,我还不知你犟起来的性子么?”    
  袁兆周笑道:“杨将军来得正好,看,这是刚刚传来的信,雁脊关的子母堡已修好了,那座杀了哈尔可达的废城也已重建一新,全是依着项王手绘的图纸造的,可算是个小西京呢。就差请项王题名了。”    
  “这么快?”杨放也十分高兴,他南下之日,雁脊关的母堡已建成,相配的子堡尚只修了不到一半,那座新城才刚刚筑基,他心道:看来项王对这事可是急得很哪。杨放问:“不知项王给这座新城起个什么名字?”    
  云行天想了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下“镇风堡”三字,道:“昔日蛮族自称是乘风而来,长驱直入中洲,锐不可当,却败于此处,此处有此坚城,必当镇住这股子邪风,保我中洲万世太平。”    
  杨放连连叫好。袁兆周心道:这名儿虽好,但与项王的名讳却有些冲撞了,云行于天,必借风势,这风一镇……不过难得见云行天如此高兴,却不好搅了他的兴致,这话也就不提了。    
  云行天高兴起来,站起来道:“我还有一事,要与你们商议。我建这镇风堡,并不单为了防范蛮族入侵,若是单为此,也不必修得这般急。我更将此堡用做北上攻打蛮族的基地。”    
  “北上攻打蛮族?”杨放脸色一下子变了。    
  袁兆周也是头一回听说此事,忙问道:“项王预备何时动手?”    
  云行天道:“今年是不成了,明年二三月间,正是蛮族马匹过了一冬,最为疲瘦之时,我将倾举国之兵远征,管教蛮族从此在白河草原上消失无踪!”    
  “可是项王,中洲真的不能再经战火了,中洲的百姓好苦啊!项王,你可知如今便是南方也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项王,白河草原的情形我们都不熟,深入未明之敌境,实乃兵家大忌!”杨放极力压着自己的情绪,但依旧听得出激动无比。    
  云行天极不悦地道:“你怎么和女人一样的见识。”    
  杨放道:“太后也是这样看的么?请项王三思!”    
  袁兆周却和杨放不同,他深知云行天的性子,直挺着劝,定是不成的,于是委婉地道:“远征蛮族也不是不可。不过中洲多年战乱,军粮难征,风涯山脉以北鲜有中洲人涉足,总要用个三五年准备停当才好。”    
  云行天道:“你们只看到我们眼下的难处,却没见蛮族比我们更难。那杰可丹可是等人的么?过三五年或者他已整合了蛮族诸部,而中洲人性好逸乐,这五十多年的战乱,才好不容易有了点尚武之风,三五年的太平岁月一过,定然又不愿再战了。”    
  杨放道:“为何非要与蛮族一战?既有了雁脊关,日后蛮族再难以入侵!”    
  云行天道:“胡说!世上没有不陷之城,若是中洲失了今日锐气,回到五十年前一般,那时蛮族卷土重来,难说五十年前之事不会重演。只有一鼓作气荡平了他,才可保中洲万世平安。”    
  袁兆周却道:“没有了蛮族,又安知不会有其他的敌人?项王,无强敌外患者国恒亡,五十年前的中洲就是以为中洲万世平安,然结果如何?若是留着这么一个世仇强敌在侧,后世子孙才会发愤图强,不至懈怠。”    
  杨放道:“军师这话极是!”    
  “当年我欲与蛮族开战时,你们也是如此振振有词,结果如何?”杨放与袁兆周都不禁语塞。    
  云行天冷笑一声,断然道:“我意已决,你们下去吧。”    
  杨放出得项王府,正与嬴泌和打了个照面,嬴泌和好久不见他,极为高兴,拉着他的手问长短,却觉得他手心冷汗沥沥,奇道:“你的脸色好难看,出什么事了,生病了?”    
  杨放勉强一笑,道:“没什么,你这几日忙得很吧?”    
  “是有些忙,不过你既回来了,我这一顿酒是少不了的,这点子时辰总归有的。”    
  杨放道:“那好,令狐大将军在南边得了几坛好酒,他明日回来,我们约上云行风,去他那里搅扰一回,如何?”    
  嬴泌和有点奇怪,自己与令狐锋并不熟,为何杨放却要约自己到他那里去,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    
  嬴泌和在云行天那里处事完毕,回到家中,只见家里多出许多铁风军的守卫来,先是一怔,然后想起,定是嬴雁飞回家来了。早几日就说过嬴雁飞总不好从凤明宫直接搬到贤坤殿去,是以大婚前当回家住些时日。见他回来,家人道:“方才杨将军来过了,候了公子半晌,刚走一会儿。”    
  嬴泌和满心狐疑,想道:杨放明知我此刻在项王那里,又来府里寻我作甚?他今日的行事,真是古怪得紧。    
  嬴泌和进了嬴雁飞所居的栖凰落,隔着一道屏风,听得赢淆正叹道:“你当真要如此么?这不是条好走的路呀。”    
  嬴雁飞道:“我意已决。”    
  又听得赢淆道:“如此,就由着你的意愿,唉,一入了宫门,便没有了退路呀!”    
  “你们在说什么呀?”嬴泌和转出来道,“今日怎么个个都神神秘秘的。”嬴雁飞微微笑道:“你明日要与杨将军他们聚一聚么?替我带坛酒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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