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塔-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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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二并没有学过网球,只是陪由利打打而已,但即便如此,他也很少输给有三年网球史的由利。
晚上在台球场里的那份工作还依然继续着。桥本曾劝耕二这样下去会毁了身体的,但耕二却认为那是以后的事儿,要是为某种可能性而担惊受怕的话,那真是没法活了。
“去年年底你也来过吧?”
一个长得像水鬼的高个子跟耕二打招呼的时候,他正站在仓库前的走廊里。那时正是休息时间,耕二正准备在吸烟室抽上一支烟,然后给喜美子打个电话。虽然暂时见不到喜美子,但能听听她的声音也是好的。
“学生?”
那个人问道。看他的胸牌知道他叫山本。山本上穿运动衫,下穿肥大的尼龙短裤。
“是去吸烟室吧?”
山本说着从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七星烟,先向吸烟室走去。
“给你庆祝一下吧,你不是过生日了吗?”
诗史晚上打电话来的时候,透的生日已经过去两个星期了。
“明天晚上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透觉得这两星期是自己和诗史之间的距离,他觉得这才是现实。
第二章女人的任性(3)
“哪儿都行。”
透答道,
“只要能见到你,什么地方都行。”
诗史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轻快地说道,
“那好,明天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于是,才三点钟,透边享受着起居室里充足的阳光,边等电话。等待真是不可思议,透一边翻看妈妈读完随便放在那儿的妇女杂志一边想。等待虽说是件痛苦的事,但比起没有任何期待的时候却又要幸福得多。因为这个等待是与诗史相连的。虽然诗史并不在这里,但透却感到她就在眼前,正在拥抱着自己似的。看来自己真是为诗史而神魂颠倒啦。妈妈的那本妇女杂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主要刊登了观赏樱花的名胜地啦、整体厨房啦、还有各种各样的果酒之类的内容。
每次推开“拉芙尼”那扇又大又重的房门时,透总会感到心里紧张,同时也会一下子兴奋起来。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旁人(应该)是察觉不到的,但透每次产生这种感觉的时候却总是禁不住内心的慌乱。
诗史还没有到。酒吧里光线灰暗,播放的音乐声音也很小,大都是些老曲子。透在凳子上坐下来,要了杜松子酒。
一杯酒喝完的时候诗史到了。
“真对不起,要出门的时候一个朋友来了。”
诗史说着脱掉短上衣递给服务生,然后坐了下来。
“从店里来的?”
诗史说是,然后做了一个深呼吸,深情地望着透说,
“好想见你!”
透心头一热,但紧接着又听到了一句话,
“好渴呀!”
透有些失望,因为后面的一句话同样也是充满深情的。
诗史的鼻子小小的,鼻梁也不算很高。要是给她塑像的话,鼻子的地方只要轻轻一捏就能成型。透觉得自己特别喜欢诗史这样的鼻子。
“说说看,你这些天都干什么了?”
诗史喝了一口伏特加,然后问道,
“也没什么可说的。”
每当这时候,透总是懊恼自己没有可以说给诗史听的话题,要是自己能有工作上的事或者忙碌的大学生活之类的事讲给诗史听该有多好啊。
“我看《情事结束以后》了。”
透盯着桌子上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杯和垫子说。
“感觉怎么样?”
“……倒是挺有意思的。”
“倒是?”
“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怎么读懂。”
诗史一歪头。透立刻感觉自己应该再说明一下,
“读到一半的时候觉得好像懂了,可读完以后又不懂了。”
诗史还是一副很不解的样子。
“那怎么行。你详细说说,你读到一半的时候到底理解了什么,读完以后又不理解了?”
可以看出来,诗史感到很好奇。透开始努力回想小说的内容,而诗史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主人公恋人的心情。”
透终于做出了回答,诗史听了却有些惊讶地挑了一下眉,
“想不到是这样。”
诗史说着独自笑了起来,然后不知为什么眼睛一闭,说道,
“不过也难怪。”
一会儿,她又睁开眼睛看着透说,
“别人的心情是没法理解的。就拿我为例吧,我就没觉得那有什么奇怪的。”
透不知道诗史究竟为什么那么感慨万千,他只是觉得小说的结尾让人特别不舒服而已。
“而且,我还挺喜欢小说中主人公的恋人呢。”
诗史又补充说。
从拉芙尼出来以后,两个人又去了六本木的一家西餐馆。透第一次去那里,座位是以诗史的名字预约的。
两个人坐下,等服务生端上了香槟,诗史便向透祝贺生日。诗史给透祝贺生日一共有三次——十八岁生日、十九岁生日、还有今天晚上这次。
餐馆很宽敞,布置也很上档次。只是菜单上的菜名稀奇古怪,让人看了也不大明白是什么菜。
“看上去可能有点儿煞有介事,不过味道倒挺好的。”
点完菜以后,诗史说,
“而且晚上还照样营业。”
对透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诗史在自己身边,别的一切都无所谓。
透注意到在打的来的路上,诗史把手机关掉了。他很高兴诗史能吸取上次的教训。
这里的饭菜确实味道不错。这也不奇怪,诗史选择的地方当然不会有问题。
“当时……”
透用餐刀切着肉片,终于把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
“当时还得回家,真是遗憾。”
诗史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把一口菜放进嘴里,然后喝了口红酒。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岂止是遗憾啊。”
听诗史这么一说,透立刻被幸福陶醉了。
今天晚上送诗史回家以后,她是让自己进屋呢,还是又把自己推进出租车?
有些微醉的透在心里思忖着。
第二章女人的任性(4)
第一次跟诗史睡觉的情形透已经记不太清了。那时他十七岁,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喝了点酒,然后在诗史家喝了咖啡。
“进来吧。”
透只记得诗史打开卧室的门让自己进去。透觉得这就意味着是那个意思,接下来的事就应该由自己主动做了。于是,他就做了。他抱住诗史,吻了她,然后把她按倒在床上。也许有些太粗暴了。不过,当时自己毕竟没有一点儿经验,而且也只想着应该自己去做。
被按倒在床上的时候,诗史惊叫了一声。声音不大。虽然两个人还都穿着衣服,但透早已不能自已,他觉得只有最后插进去自己才会舒服。
能记得清的只有这些,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只是些零碎的、断续的记忆了。透只记得诗史说过“没关系的”,还记得自己不管怎么说总算把事情做完了。
“你不要担心,没有必要考虑应该对我做些什么或者不能做些什么。”
一切做完之后,诗史说道。
现在,透正仰面躺在跟那天晚上一样的床上,静静地看着房间角落里落地灯发出的朦胧的光线,看着灯罩那园园的影子。
和诗史做爱总是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没有别的经验,所以不敢断言,但透始终认为自己和诗史都属于并不特别热衷于性事的那种人。透知道诗史已经觉察到自己没有一点儿经验,但诗史却从来没有主动引导过或者是教过自己,一次也没有。
透一翻身整个身体都压在躺在旁边的诗史身上,尽情地体味和诗史那柔软小巧的身体摩挲时的感觉和她那暖暖的体温。他把脸扭过来埋在枕头里。
“压着你沉不沉?”
“不沉。”
诗史静静地回答。
“好舒服啊。”
透吸了一口气,幸福地说。诗史在透的身体底下微微上下动着。
做爱的时候,诗史从不表现疯狂或者是发出叫声,她总是柔软地接纳着透。诗史身体娇小,肌肤白嫩,一双美丽的眼睛做爱的时候总喜欢看着透。
每当这时候,透总觉得她是在考验自己,总会变得不知所措,以至于动作起来也极不协调了。
每当透在这个房间里的时候总是禁不住在想要是现在浅野回来了该怎么办?他倒不是害怕,只是在凭空想像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而已。因为诗史是决不会冒险行事的。有时候,透甚至希望真得发生那种情况。其实,这一切会怎样透根本不关心,只要能跟诗史在一起,别的所有一切对透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迟到两星期的生日。
“二十岁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透问道。整个房间里弥漫着茉莉花茶的香味。
“想不起来了。当时还是学生。”
诗史答道,她折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
“是个不认真学习的学生,只知道看小说,还喜欢喝酒,比现在喝的还多。”
透尽力去想像她当时的样子,也想不出个大致来。
“有恋人吧?”
透问道。诗史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问透,
“知道吗?”
这声音让透听了感觉很舒服。
“知道吗?我特别嫉妒你的未来。”
透感到有些不快,甚至有些无名火。他不容分说把诗史紧紧抱在怀里。
“为什么这么说?真是莫名其妙。既然这样,你干脆一直呆在我身边不就行了?你快把我搞糊涂了。”
几秒钟过去了。
“好难受。”
听诗史这么一说,透赶紧松了手。刚才抱过诗史的时候可能用力过猛了。
诗史抬起手来,轻轻地摩挲着透的头发,眼睛微微闭起,动情地说,
“也许你不相信,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会这么喜欢你。”
透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凉袭上心头,竟然一时语塞。
新学期开始不久,耕二打了电话过来。当时透刚刚一个人吃过晚饭。小时候总是外婆给透做饭,自从上中学那年外婆去世以后,晚饭基本上都是透一个人吃的。
耕二说想要他给自己壮壮面子,去参加一个派对。窗外远处的东京塔看上去虽然不大,但却明亮耀眼。
“你要去派对?我真服你这家伙了。”
透的话当然不是在夸奖耕二,顶多只是带有某种敬意的成份在内。
“我?不是的。我可是志愿者。由利跟我一起去的,哪有机会开辟新天地啊!”
对面声音嘈杂,很难听清耕二的话,间或还能听到台球的撞击声。
“那你干嘛要参加呢?”
耕二参加过两次派对,没有一次让他觉得有意思的。
“凡是学生谁不参加呀。”
耕二接着说,
“记住,是这个星期五。我挂了啊,不好意思,现在没时间跟你多说了。”
然后,便真的挂了电话。
“你快看呀,那个人真是帅呆了!”
耕二刚放下电话,胳膊便被由利拉住了。一来到台球厅,由利总是显得异常兴奋。
“他的球打得太棒了!”
那是最近经常光顾的两位客人。女的很年轻,男的是个中年人。他们打球的技术的确让人钦佩。
“确实。”
第二章女人的任性(5)
耕二表示同意。
“我觉得真是棒极了!”
单凭看球的姿势和视线就能看出来他们的球技绝不一般。而且,他们也不像是积累了相当经验的那种人,他们只是凭借发达的运动神经和击球动作的准确性打出一个个好球的。他们并不仅仅是手巧,他们还具有一定的理论水平和运动能力。耕二非常喜欢这种类型的客人。
耕二走进柜台,一边擦鞋一边从远处看着他们。同来的那个女的手法还不是很娴熟,她个子高挑,剪着一头短发,有一部分还染成了绿色,看上去好像比由利还小。
“透能来吗?”
由利一只手在柜台上支着下巴,一边喝着柠檬水一边问。
“Why not?”
耕二用英语回答,还给了由利一个飞吻。
透一边听着比利·乔的钢琴曲(他用音响的定时播放功能来代替闹铃)一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早晨,虽然百叶窗还拉着,但可以感觉到外面可能要下雨。
透的枕边放着凯塞尔的《狮王》,他刚开始读。这本书也是诗史喜欢的。
对透而言,整个世界都是以诗史为中心而存在的。
透起床以后到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他懒洋洋的,不知道见不着诗史的日子里为什么还非要起床。
大门口扔着一双男式女鞋——昨天晚上妈妈很晚才回家,穿系鞋带的男式女鞋对妈妈来说可是件新鲜事。
透的母亲今年四十八岁。因为经常护理的缘故,外表看起来还算过得去。就是经常喝酒,而且行为举止也不像个女人,在透看来,自己的妈妈更像个男的。
“阳子工作起来呀,真是利落极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诗史曾对自己谈论过妈妈,
“她好像是在以工作为乐。就我所知,在有工作的日本女性当中,能有像阳子这种优秀品质的人还很少。”
透认为妈妈只是个喜欢外出的人。他热了块面包,然后在上面涂上黄油和蛋黄。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早餐的时候,透忽然想起在填报大学志愿书的时候耕二对自己的说教。
“私立?为什么?”
当时是夏天,两个人在学校附近的一个方便商店翻看着杂志。
“大家不都是上国立吗?”
透清楚地记得,那天耕二穿的是校服,在白衬衣下面套了件黑色T恤。
“为什么?”
透既怕别人的关心,也怕别人的说教。
“你的成绩又不是不够,再说,你们家就你跟你妈妈两个人,你再考虑考虑。”
“可你们家不是单亲家庭,你又为什么报国立呢?”
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