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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山海经系列之三)灵飞经(第二卷至第五卷.出书版) 作者:凤歌-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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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声越发响亮,忽长忽短,忽高忽低,冲入乐之扬耳中。他抖了一下,突然清醒过来,但觉浑身的气血随风声而动,渐渐可以听从使唤。他定一定神,凝目望去,云虚站在一丈之外,双目锐利有神,森然逼视过来。
  两人目光相接,乐之扬的脑门隐隐作痛,眼看又要迷失,他心中灵光一闪,数行字迹从眼前掠过,正是《灵感》篇里的句子,专讲如何借外来之声引导内在之气,其中紧要的一点,就是悠然无为、顺其自然,只凭音声导引,不以自身的心意干扰真气运行。
  这乃是极高的境界,乐之扬虽有涉猎,但也从未真正练成。此时他为“般若心剑”克制,真气陷入停滞,连带四肢也动弹不了,若无外力相加,必然浑身虚脱,被对手隔空击败。
  乐之扬深吸一口气,努力摒除杂念,甚至于将引导真气的念头也抛到了一边,依照《灵感》篇中的心法,顺其自然,任由风穴的怪声来引导真气。“般若心剑”以克制人心为务,对手如果一念不起,自然也就无所用之。
  乐之扬达不到“一念不起”的境界,可是长年修习玄门秘籍,返神入照,多少练出了一些定力。他心中的思虑一少,所受的束缚也少了许多,但觉耳边狂啸长吟,种种怪声层出不穷,体内的真气随着声音游走,左一窜,右一钻,如龙如蛇,难以捉摸。
  真气一旦流动,气力登时滋生,乐之扬腰肢一挺,脑子里有如明镜,但觉云虚目光慑人,忽地有所醒悟。这一双眼睛正是祸害之源,只要与之相遇,不免心神受制,想到这儿,他索性闭上双眼。这么一来,“般若心剑”威力大减,只有那一股无形气势仍是咄咄逼人。
  双眼一闭,不能视物,自也无法攻敌,若要睁眼,又不免为心剑所制。乐之扬一时间陷入了两难境地,他气贯双腿,向前跨出一步,本意迈出左脚,谁知道出的却是右脚,本意走向云虚,谁知歪歪斜斜,却向海边的悬崖走去。
  乐之扬莫名其妙,仔细想来,常人大多是以心志驾驭真气,他却是以真气带动心神,真气随着风声流动,完全不听使唤,乐之扬心想是左,真气却是向右,双方各行其是,古怪荒诞之极。
  乐之扬想到这儿,不敢妄动,但觉云虚的气势不住涌来,仿佛江涛拍岸,一阵胜似一阵,他尽管闭着双眼,仍觉苦不堪言。所幸真气随着风穴的怪响流转,精力随时滋生,勉强能够站稳。
  云虚望着对手,心中不胜困惑。他创出“般若心剑”,绝不是为了对付这等三流货色,今日所以使出,不过心血来潮,想要一招不发,就将乐之扬轻轻制服。谁知道这小子分明行将崩溃,忽又如得神助,重新振作起来。如此定力,实在少有,如非玄门高士,必是禅宗奇才,没有数十年的苦功,决计达不到这样的地步。
  纳闷之余,云虚暗生气恼,他之前不愿使出全力,全是因为心剑一旦用足,对手不死即疯,一来太过残忍,二来太露形迹,传扬出去,梁思禽有了防范,来日的交锋便少了胜算。然而事到如今,骑虎难下,如果不能制服这小子,身为一岛之王,必然颜面扫地。
  想到这里,云虚剑由心生,正要全力刺出,忽见乐之扬右手一动,摘下腰间的玉笛,横在嘴边吹奏起来。云虚不觉一愣,这小子身当“般若心剑”,居然还有工夫吹笛,他不由心中好奇,暂且凝剑不发,想看看这小子耍什么把戏。
  笛声悠然响起,节奏忽长忽短,调子高低不一,初一听来,无甚奇处,可是听了数声,云虚忽觉不妙。不妙之处,不是来自乐之扬的笛声,而是出自风穴中的风声。
  乐之扬吹笛之前,风穴怪响连连,可说是杂乱无章,加入笛声以后,忽然有了章法,好比一群武学好手,各有所长,各自为战,发挥不出最大的威力,可是笛声一起,好比一个统帅,引领这一群武夫,所有奇声怪响全都汇合如一,化为一股洪流,向着云虚冲决而来。
  这一下反守为攻,云虚一不留神,几乎被这一串杂音扰乱了心志。风穴怪声,本来就有摇魂荡魄的奇功,只是岛上弟子听得多了,自有一套应付之法。此前的风声断断续续,不足为害,乐之扬的笛声一旦加入,有如一根丝线上下串联,将怪声断续之处一一补上,奇声化零为整,直如鬼啸龙吟,不止是云虚着了道儿,在场的弟子无不心神大震,气血为之翻腾。
  乐之扬进入了忘我境界,以“灵感”之术吹笛,统帅风穴怪声,绵绵不断地攻向云虚。这怪声出于“地籁”,蕴含自然之威,一旦汇合起来,威力之强,胜于人力。云虚纵然心志坚圆,遇上如此声势,也不得已收回精神防护自身。乐之扬感觉压力减轻,顿如飞蝶破茧,笛声更加激越。
  云虚望着乐之扬,只觉这小子一身是谜,古怪得难以想象:抗拒心剑已是出奇,笛声引导风声,更是奇中之奇。云虚身经百战,武学上的见识了得,可是瞧来瞧去,始终看不穿乐之扬的底细。正想着,忽听周围传来狂笑怒吼,云虚转眼看去,不觉大大皱眉,若干东岛弟子受不了怪声冲击,神志混乱,流露出种种狂态痴态。
  云虚心念转动,忽地仰天长啸,啸声洪亮绝伦,登时压住了乐之扬的笛声。笛声稍一受制,仿佛强龙抬头,忽又高昂起来,但它高一分,啸声也高一分,两股声音有如比翼齐飞,云虚的啸声总是压住笛声一头。
  笛声一旦受制,风声失去统帅,登时威力大减。众弟子恢复神志,回想迷乱时的光景,均是又羞又气。他们望着场上两人,心中大大迷惑,这两人行止古怪,既不交手,也不靠近,一个长啸,一个吹笛,尤其是乐之扬,忽坐忽起,神情百变,简直让人捉摸不透。
  比起心神之战,比斗声乐别有一番滋味。云虚用啸声压制笛声,无暇使用心剑,乐之扬如释重负,一边鼓腮吹笛,忽地举步向前,歪歪斜斜地跨出一步。
  云虚不由一愣,他心中迟疑,啸声随之一弱,但听玉笛耍了一个花腔,乐之扬又向前跨出一步,这么边吹边走,转眼之间,两人相距已不过五尺。笛声戛然而止,乐之扬收起笛子,突地睁眼大喝,一拳送出,拳风飒飒,吹起云虚的衣角。
  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云虚若无其事,身子微微一扭,乐之扬登时一拳走空,拳头嗖的一声贴着他的胸前掠了过去。
  乐之扬心头一沉,变拳为爪,拿向云虚的心口。这一抓出自释家“捕鲸手”,顾名思义,爪势涵盖甚广,大如巨鲸也难以逃脱。可是云虚不慌不忙,身子随着他的爪势转动,犹如狂风折柳,弯折成一个极大的弧度,乐之扬的指尖从他胸前掠过,差了半分,又没碰着他的衣衫。
  乐之扬大喝一声,变爪为掌,使一招“分江辟海”,左掌如鸟翅划水,向下狠狠斩落。云虚的身子应掌下沉,顷刻之间,后背几乎贴上地面。乐之扬料想不到,这一掌登时劈空,他想也不想,一矮身,“无定脚”贴地扫出,心想云虚身在地上,断然躲不过这旋风一般的腿势。
  云虚哼了一声,双脚像是装了机簧,整个人“嗖”地弹起数尺,身法飘如浮云,俨如躺在乐之扬的腿上。乐之扬一脚踢空,眼看又是差之毫厘,不由心中一急,双手撑地,两腿齐出,趁着云虚身在半空,冲着他一阵乱踢。
  云虚身如鱼龙翻腾,凌空转折,似落又起,快得叫人看不清其中的变化。乐之扬明明见他在彼,踢出之时,云虚忽又到了别处,故而脚脚落空,招招无果,以至于乐之扬的心里生出错觉,云虚压根儿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无论如何踢他,不过都是徒劳。
  双方攻防之快,直如流光魅影,其中惊险百出,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乐之扬一口气攻出了不知几脚几腿,忽地真气用尽,只好翻身跳开,不及站稳,又听彩声雷动,定眼看去,云虚袖手站在原地,神情淡漠,俨然从未动过。
  两人目光相接,云虚冷冷说道:“这是第几招?”乐之扬一愣,默默数来,刚才连出八腿,算上之前的一招“忘忧拳”、一招“捕鲸手”、一记“鲲鹏掌”,十招之数还过其一,想到这儿,乐之扬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十招已过,轮到我了!”云虚一声锐喝,忽地晃身而出,扬起右掌向下拍落。
  这一招不快不慢,眨眼之间,乐之扬至少想出了七八个破解的法子,当即使一招“扶摇九天”,旋身纵起,双掌有如飞鸟鼓翅,刷刷刷向前劈出。
  云虚看着掌来,不闪不避,右手轻轻一晃,从乐之扬的掌影间飘然穿过,有如一缕轻烟,点向他的心口。
  乐之扬吃了一惊,回掌抵挡,冷不防云虚回手一勾,缠住他的手腕。乐之扬未及摆脱,便听咔嚓一声,一股剧痛直钻入脑,不由得奋力收手,蹬蹬蹬连退三步,站稳时低头一看,右手手腕已经脱臼。
  云虚也觉诧异,刚才这一下,本想将乐之扬的右手活活拧下,谁知着手之时,少年的肌肤上生出一股神妙潜力,滑如油脂活鲤,硬生生从他手中挣脱。
  饶是如此,脱臼之痛仍是非同小可,乐之扬捧着断手,冷汗顺着额头滚滚落下。云虚冷冷瞧他,忽道:“还有一只手,两只眼睛……”
  乐之扬打了个突,不自禁后退一步,立足未稳,狂风扑面,也不见云虚动作,人已到了他的身前,右手如毒蛇出洞,食中二指刺向他的双眼。
  这一下快比闪电,乐之扬别说动手,转念也是不及。一时之间,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任由手指逼近,木呆呆有如一尊泥像。
  这时忽听咻的一声,乐之扬眼前一花,云虚的指尖突然消失。他定一定神,揉眼望去,云虚站在远处,满脸怒气,右手徐徐摊开,掌心多了一枚黑色的棋子。
  乐之扬望着棋子,不觉心跳加剧。忽听一声长笑,声如虎啸龙吟,远处燕子洞的海燕也受了惊扰,呼啦啦冲天而起,盘旋岛屿上空,有如一片黑云。
  云虚皱起眉头,掉头看去,只见席应真襟袖洒落,越过众人漫步走来。他久困谷底,丰神不减,一身破衣敝履,也掩不住潇洒之态、隽朗之神。
  乐之扬保住双眼,喜极忘形,忽地一跳而出,扯住老道士的衣袖,大声笑道:“席道长,你怎么来了?”
  众人见他二人相识,均是不胜惊怪。席应真瞪着乐之扬佯怒道:“我若不来,你这双招子可就叫人挖出来喂鱼了。”
  乐之扬素来心宽,一脱大难,忽又神气起来,笑嘻嘻说道:“眼睛瞎了还有耳朵嘴巴,大不了我去秦淮河卖唱,到时候道长只管来听,唱错一句,罚酒三杯。”
  席应真被迫出面,心中原本无奈,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禁笑骂道:“好小子,罚酒三杯,那不是便宜你了?”
  两人自顾谈笑,旁若无人,东岛众人看在眼里,均是心生怒气,云虚沉默时许,忽地说道:“席应真,你跟这小子有何瓜葛?”
  席应真笑道:“实不相瞒,他的武功算是贫道教的。”云虚冷笑道:“你骗谁?太昊谷的掌门,传的却是我灵鳌岛的武功?”
  席应真摇头道:“此事别有奥妙,贫道不便细说,这孩子与我有半师之份,还请云岛王高抬贵手。”
  云虚两眼望天,冷冷说道:“凭什么?”席应真看他片刻,叹道:“这么说,岛王是不肯放手了?”云虚冷冷道:“我跟他有言在先,我输了任他离开,他输了,就得交出双手双眼。”他略略一顿,面露讥讽,“老道士,这样吧,我看你薄面,由你来动手,只要废了他的爪子招子,这件事我就不再深究。”
  席应真白眉轩举,面有怒色,冷笑道:“姓云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云虚跨出一步,冷笑道:“我欺了你又如何?”
  席应真哼了一声,抓起乐之扬的手腕一拧一送,扶正脱臼的关节,转过身来,朗声说道:“云虚,你在燕子洞里耍诈胜出,可说是胜之不武,今天贫道不才,想要向你请教几招剑术。”
  云虚点头道:“我也早有此意,你我两派同源异流,并称于世,今日正好比一比,看谁才是公羊剑意的正宗。”
  席应真笑笑,忽一回头,向后掠出,经过一名东岛弟子身边,呛啷一声,将他腰间长剑拔了出来,晃身之间又回到原地。这一来一去快不可言,那弟子呆呆站在原地,恍若一尊泥塑。
  老道士屈指弹剑,朗声长笑道:“正宗偏流,本是无常,贫道并不放在心上。不过我若胜了,又当如何?”
  云虚淡淡说道:“任你两人离开。”不待席应真答话,乐之扬抢着说:“不行,你还得解开席道长的‘逆阳指’。”
  云虚看他一眼,冷笑道:“他若真有本事,为何不自己解开?”乐之扬一愣,还要争辩,席应真拍拍他肩,笑道:“小子,越描越黑,再说只会丢人出丑。”
  乐之扬看他面容,只觉心中一酸,眼眶登时红了,涩声说道:“席道长,你、你……”席应真摇了摇头,截断他的话头道:“大敌当前,不可弱了自家的气势。”
  乐之扬无言以对,心中乱成一团,席应真败了难免死伤,胜了解不开“逆阳指”的禁制,仍是性命不保。老道士挺身出战,根本就是舍弃自身,来换乐之扬的双手双眼。
  想到这儿,乐之扬一咬牙,跨上一步,拦在席应真身前,大声说道:“云虚,你不就是要我的眼睛双手吗?我给你就是了。”说完一扬手,两根指头插向双目。
  席应真吃了一惊,他眼疾手快,一指点出,乐之扬只觉后心一痛,登时浑身麻痹,指尖到了眉睫,再也插不下去。
  席应真将他抓起,丢到一边,冲云虚笑道:“小孩子说胡话,不可当真,此次比斗,只是你我二人,以云岛王的身份,未分胜负之前,想必不会牵扯旁人。”
  云虚听出他话中之意,也暗暗欣赏乐之扬的义气,点头说:“好,未分胜负之前,我东岛之人,谁也不许跟乐之扬为难。”说到这儿,眼里神光迸出,在明斗的脸上转了一转,明斗板着面孔,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两人握剑在手,徐徐迈步向前,众人望着二人逼近,均是屏息凝神,唯恐稍一疏忽,就漏过这一对大高手的精妙招式。
  一时间,鳌头矶上落针可闻,只有凄凄海风若有若无。就在这时,忽听砰然震耳,远方的海面上传来了一声炮响。
  众人应声望去,海面上驶来一艘大船,雪白的船帆上赫然绣了一头金色鼍龙。
  金鼍龙是东岛的标记,而今东岛弟子尽在岛上,如何又来了一艘海船?众人无不惊疑,云、席二人也忘了比剑,定眼望着来船。又听两声炮响,船尾的青烟盘旋而上,船头破开海水,迎着鳌头矶笔直驶来。
  不久船到近前,一名白衣僧人站在船头,手持一副铁锚,呼呼呼当空挥舞。将到岸边,和尚纵声长笑,挥手一掷,铁锚化为一道乌光,好比逶迤飞蛇,当啷一声,勾住鳌头矶上的一块岩石。
  岛上之人无不动容,船在海边,距离矶石足有二十余丈,看这铁锚,少说也有百斤,纵有投石机械也难以投到此间,更别说僧人赤手空拳了,单凭这一份神力,也足以傲视当今。
  正骇异,船头人影晃动,一个黑衣人飘然纵起,踏着绳索飞奔而上,脚下轻快自如,胜过平地奔走,与其说是奔跑,不如说是飞行,一身黑袍迎风鼓荡,就像是一只展翅高飞的苍鹰。
  这一路轻功也很惊人,众人无不屏住呼吸,仿佛呼出一口大气,就能将这人从铁索上吹走。
  转眼之间,那人已到近前,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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