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通史(中文版)1-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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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在政治方面,哲人们也有一个关键性的用语——“社会契约”。关于统治的契约论并不是一种新理论:英国政治理论家约翰·洛克在1690年发表的《政府论》一书中已系统地提出了这一理论。洛克在这部论著中说,如果统治者对其臣民管理不当,“他们就会因这种失职行为而丧失早先人民为着完全相反的目的而授予他们的权力,权力就会被移交给人民,人民有权利恢复自己原先的自由。……”换句话说,洛克将统治看作是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的一种政治契约。但是,法国哲学家让·雅克·卢梭把它改变成一种社会契约而非政治契约。在他看来,契约就是人民之中的一个协议。卢梭在其主要政治著作是《社会契约论》(1762年)一书中说,所有公民在建立一个政府的过程中,把他们的个人意志熔合成一个共同意志,同意接受这共同意志的裁决作为最终的裁决。卢梭关于共同意志的观念是抽象的,可以有种种解释。20世纪的独裁者们就是利用这一学说为自己的极权主义政权辩护。然而,从欧洲政治革命的观点看,重要的一点在于卢梭强调了人民的主权。他把统治权看作只是一种“代办权”,从而证明把人民的合法权力归还给拥有最高权力的人民这种革命是正当的。“行政权的受托人不是人民的主人,而是人民的办事员;它(人民)能如心所愿地使他们掌权和把他们拉下台;对受托人来说,不存在契约的问题,只有服从。”
以上简短的评述表明了启蒙运动对欧洲政治革命的意义。“砸烂可耻的东西”、“自由放任”和“社会契约”这些口号破坏了传统的制度和习俗。此外,它们不仅对法国的现状,而且对整个欧洲甚至海外地区的现状,也是一个挑战。实际上,哲人们并不把自己看做法国人或欧洲人,而是把自己看做人类的成员。值得注意的是,伏尔泰普批评了博绪哀主教的《世界史教程》一书,其理由在于,这部著作主要论述犹太教徒和基督教徒的历史,忽视了异教的古人和其他文化的历史。这一批评颇为典型地表明了哲人们有意识地试图从全球的而非西方的角度来思考和行动。他们试图发现与牛顿的物质世界的定律相当的、具有普遍适用性的法则。
虽然哲人们并未发现支配整个人类的、永远不变的法则,但他们的著作确影响了世界许多地区的好思考的人们。他们的最大的、直接的成就是说服欧洲的许多君主至少接受他们的某些学说。这些君主仍然坚持他们以天赋之权进行统治的理论,但是他们已改变了关于其统治目的的思想。政府权力仍然是君主们的天赋特权,但这时已用于为人民谋利。因此,这些统治者被称为仁慈的专制君主。
这些仁慈的专制君主中最闻名的是普鲁土的腓特烈大帝(1740-1786年在位)、俄国的叶卡捷琳娜大帝(1762-1796年在位)和哈普斯堡帝国的约瑟夫二世(1765-1790年在位)。叶卡捷琳娜也许是最有说话才能的。常常说出启蒙运动的富有代表性的口号,如:“所有公民在法律面前应当平等,”“君主应为其人民服务”“一个国家若划分成少数大地产,是危险的”等等。但是,叶卡捷琳娜和其同时代的君主们并不仅仅谈论改革。叶卡捷琳娜大大地改善了自己国家的行政制度和教育制度;腓特烈为促进普鲁土的农业做了大量工作;而开明的专制君主中最真诚、最认真的约瑟夫二世在其统治期间由于试图将其帝国改造得与新的原则相一致而弄得筋疲力尽。不过,尽管这些统治者拥有极大的权力,取得的成就却很有限。他们的继承者常常破坏他们的成果,而教士和贵族则毫不退让地反对威胁其既得利益的种种改革。
启蒙运动的学说不仅鼓舞了少数君主,也鼓舞了他们的一些臣民。例如,在俄国,贵族亚历山大·拉季谢夫于1790年发表了一部题名为《从圣彼得堡到莫斯科施行记》的著作。拉季谢夫是哲人们的一个忠实信徒,他在其著作中尖锐地谴责了自己国家的基本制度——官僚政治、专制主义的君主政体和农奴制。同样,在哈普斯堡帝国,也可找到哲人们的许多忠实信徒。其中有个叫杰尔杰·贝塞恩耶的贵族被普遍地称为匈牙利的伏尔泰。18世纪末,一个叫尤莉娅·恰凯的女伯爵拥有一个有5,160卷书的藏书室,其中有3,600多卷是法文书,包括了伏尔泰和卢梭的全部初版的著作。甚至在穆斯林的奥斯曼帝国,苏丹谢里姆三世也是启蒙运动的学说的热情支持者,他似乎是从在君士坦丁堡的法国商人和外交官那里吸收到这些学说的。虽然他尽力将自己的思想付诸实践,但既得利益集团的反对非常猛烈,他在统治18年后于1807年被杀害。苏丹的臣民,尤其是与西欧有某些交往的巴尔干半岛的基督教徒,也受到了启蒙运动的影响。这方面较杰出的是塞尔维亚的一名到处走动的修道士,名叫奥布拉多维奇,他曾在英国、法国和德国广泛地旅行。旅行期间,他成为启蒙运动的一名直言不讳的信徒;这一点,从其著作的以下这段话中能觉察出来:
我有两个主要目的:首先,说明寺院对社会是无用的;其次,说明充分地学习的巨大必要性,充分地学习是一种极有效的方法,能使人们摆脱迷信,能引导人们真正地崇敬上帝、拥有理性的虔诚和有知识的优点,从而使一个富有理性的人真正地走上现世的和永恒的幸福之路。……我将毫不注意任何人属于什么宗教和信仰,那也不是在当前的文明时代里所需考虑的事。
在南北美洲,启蒙运动也有着直接的、非常重大的影响。在拉丁美洲,新的学说由于官员、商人和移民川流不息地到来而得到传播。有位历史学家在分析了哲人们的著作在拉丁美洲的大学和私人图书馆中的广泛传播之后,下结论说,“启蒙运动显然影响了……约1808年前后达到成熟的整整一代人,导致了争取独立的斗争。至于英国的十三个殖民地,我们将在下面论述美国革命的一节中详细考察。这里只要提一下托马斯·潘恩、本杰明·富兰克林和托马斯·杰斐逊正象伏尔泰、卢梭和孟德斯鸠那样完全是哲人就够了。毕竟,正是杰斐逊宣布每个人都有两个祖国:“他自己的国家和法国。”
启蒙运动的种种学说的影响并没有随着18世纪甚至19世纪的结束而消失。伏尔泰和潘恩的著作至今仍有影响,仍鼓舞着生活在普遍的状况和制度限早先哲人们与之斗争的状况和制度相似的国家里伯人民。例如,开罗的爱资哈尔大学的教授K.M.哈立德于1950年出版了一本名为《我们从这里开始》的书,提出了一个要使穆斯林世界恢复活力的纲领。哈立德在书中大量地引用了伏尔泰、卢梭和活息的话,并引用卢梭的话来阐明他写这本书的动机。他在序言中写道;“就撰写这本书的动机的崇高而言,我完全是问心无愧的。”也许卢梭的话最能表达我的这种感情:“正是我们对上帝的信仰和对人类的信心,激励我们决心把愚蠢的、奴性的动物变成为有知识的、有人性的人。”
四、美国革命
我们不应夸大仁慈的专制君主贯彻启蒙运动的种种学说所取得的实效。直到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时,启蒙运动才大大地影响了欧洲的人民群众。但1789年以前,在英国的十三个殖民地已爆发了一场革命,这场革命提供了将新学说付诸行动的一个实验性的示范。
我们早先已提到,十三个殖民地的一个主要特点是政治上难驾御,它们的民选议会者是与从伦敦派来的总督和其他官员不和。我们还提到,英国在七年战争中决定性地打败了法国,并通过1763年的巴黎和约获得了北到北冰洋、西要密西西比河的法国殖民地。英国人和美国人对他们巨大的共同胜利感到非常自豪。但是,这一胜利在解决了旧问题的同时又引起了新问题。一个新问题是,由于法国进攻的危险已消除,十三个殖民地的独立精神正在不断增强。另一新问题是,英国政府在获得巨大的新殖民地以后,决定加紧对帝国组织的控制。这种加紧在早期阶段也许是可行的,但这时,在长期的“有益的忽视”之后,在消除法国的威胁之后,殖民地居民确信他们能够照料自己并有充分的权利这样做。因而,美国革命基本上起因于帝国权力和殖民地自治这两种相冲突的要求;马萨诸塞的总督弗朗西斯·伯纳德在他于1765年11月23日寄给在伦敦的上司的信中,十分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
美利坚的所有政治上的弊端皆起因于没有确定大不列颠和美利坚殖民地之间的关系。因此,在不列颠和美利坚存在着关于这种关系的种种意见,它们互不一致、互相矛盾。在不列颠,美利坚诸政府给看作是被授权制订地方法、只是在议会高兴的时候才得以存在的社团,议会……随时有权力解散它们。在美利坚,他们自称……是完备的国家,除了有同一个国王外,其他方面均不依靠大不列颠;他们从容不迫地完善了立法机关,一点也不受大不列颠的立法机关的支配。……在一个如此巨大的矛盾中,谁将作出决定呢?
对这一决定性的问题作出回答的是军队。在美利坚殖民者当中,并非所有的人,甚至也不是大部分人,赞成求助于暴力。事实上,他们分裂成两个敌对的阵营。保守主义者仅仅希望恢复1763年以前普遍地存在于母国与殖民地之间的那种松散的关系。但是,激进主义者要求帝国关系中发生使殖民地能完全控制自己的事务的变化,他们还要求殖民地内部出现有利于平民百姓的政治权力的转移。关于后面一点,保守主义者激烈反对。他们不想引进民主政体;相反,他们希望象1688年英国的光荣革命一样,保持上层阶级的领导。最后,由于不列颠无能的官员屡犯大措,激进主义者得以独行其是。
导致革命的步骤是众所周知的,无需详细叙述。首先是1763年时宣布禁止向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移民。这原是作为在能够制订出有条理的土地政策以前保持和平的一项临时措施,但是,那些可能成为移居者和投机商的人以为自己将为了英国少数毛皮商的利益而被永远排除在外。然后,是施行一系列财政措施,公布了“糖税法”、“驻兵法”、“印花税法”和“汤森税法”;其目的是为了将英国繁重的税收负担的一部分转嫁到美利坚殖民者肩上。这些征税在英国人看来,尤其是考虑到近来击败法国人的战争所带来的花费以及将来保护美利坚边疆所必需的预计的花费,似乎是合情合理的。但是,殖民地居民由于都受到这些征税的影响,一致加以反对。他们召开了一次洲际大会,组织对英货的抵制,直到这些财政措施被取消为止。然而,英国政府又施行了另外一系列欠考虑的措施,引起了一场导致革命的新风暴。
一连串富有戏剧性的事件——东印度公司对茶叶的垄断、波士顿茶党案、作为对在波士顿港口的破坏行为的惩罚的强制法令即不可容忍法令——是人们所熟悉的。当时,1774年,英国国会还通过了魁北克法案,为被征服的法商加拿大人规定了一个政府体制,并划定了魁北克的边界,边界内包括俄亥俄河以北的全部领土,即现在的威斯康星州、密执安州、伊利诺斯州、印第安纳州和俄亥俄州。在捍卫魁北克法案方面,可说的东西很多,但是,美利坚殖民者谴责它是为了天主教的法裔加拿大人的利益而阻挡他们向西扩张的又一道不可容忍法令。1774年9月,第一届大陆会议在费城召开,组织了对英货的又一次抵制。第二年,当英国军队从波士顿前往康科德搜夺那里的秘密军需库时,战斗开始了。正是在这次战斗中,有人在列克星敦草坪打响了“声闻全世界的枪声”。结果是英国军队发现自己被围困在波士顿。第二月即1775年6月,第二届大陆会议召开,它需要负责一场正式的战争,开始招募一支美利坚军队。
大会对于与母国实行最后的决裂,仍很勉强。但是,随着战斗的蔓延,要求独立的情绪增涨。1776年l月,潘恩出版了富有鼓动性的小册子《常识》。潘恩只是两年前刚从英国来到美洲,他痛恨英国社会的不公正。现在,他在小册子中热情地激励殖民地居民抛弃“旧世界”的暴政:
假定一块大陆永远要由一个岛屿来支配,那是件荒谬的事。大自然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使卫星大于其主要的行星;由于英国和美洲就彼此间的关系而言,颠倒了大自然的通常秩序,所以它们属于不同的体系,是很明显的。英国属于欧洲;美洲属于它本身。
啊!热爱人类的人们!敢于不仅反对暴政、也反对暴君的人们,站出来吧!旧世界的每一处都有着重重压迫。自由在世界各地受到驱赶。亚洲和非洲很久以来一直驱逐自由,欧洲把自由看作是个陌生人,英国对自由发出了离开的警告。啊!接受这一逃亡者吧,为人类准备一个避难所!
让我们每一个人向邻人伸出热情的友谊之手……让辉格党和扎利党的名字灭绝;让我们不是听别人,而是听诚实的公民的话;他们是坦率的、坚定的朋友,是人类权利和美洲自由的、独立的国家的勇敢的拥护者。
《常识》在殖民地各地得到传阅,它大大地有助于大会在1776年7月4日作出接受《独立宣言》的决定。一旦军事行动开始充分进行,决定性的因素证明是法国对革命者的援助。战争的前两年间,法国并没有正式卷入,不过,它把军火源源输送到殖民。1777年决定性的萨拉托加战役中,美利坚人所使用的武器的十分之九都来源于法国。第二年,法国与起义者订立同盟,向英国宣战。荷兰和西班牙加入法国一方,而欧洲其他大部分强国则组成武装中立联盟,以保护它们的贸易不受英国海军的攻击。法国海军和一支拥有6000人的法国远征军的援助,大大地有助于乔治·华盛顿所率的军队的胜利,大大地促成了英国最后于1781年在约克敦的投降。1783年在巴黎签订的和约,正式承认了美利坚共和国的独立,其边疆以西一直伸展到密西西比河。但是,加拿大仍属于英国,并接受了仍忠于英国的60000名美利坚托利党党人,他们在人数上与原先在圣劳伦斯河流域的法国居民相等。
从世界历史的观点看,美国革命之所以重要,并不是因为它创造了一个独立的国家,而是因为它创造了一个新的、不同类型的国家。《独立宣言》已宣布:“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于是,美国人民在革命期间和革命之后,通过了旨在使这一宣言不仅在纸上而且在生活中得到实现的种种法律。
首先,这些法律废除了东半球的限嗣继承地产权和长嗣继承制。被指定继承人的土地不能在该家庭以外出售,而长嗣继承制则要求土地须移交给长子。施行这些制度的目的是使大地产在其因袭的所有人的管理下保持完整无损。但是,《独立宣言》发表10年后,除两个州外,每个州都废弃了限嗣继承地产权,宣言发表15年后,每个州还废弃了长嗣继承制。换句话说,新的美利坚共和国是建立在由农民本人经营的小地产的基础上,而不是建立在由少数人控制的大地产的基础上。托利党党人如弗吉尼亚的费尔法克斯家族拥有600万英亩的土地;对托利党党人所拥有的大地产的夺取和分配也促进了上述的过程。这些地产被夺取后,被小块小块地出售,从而明显地改变了新共和国的土地所有制。
美国革命也导致公民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