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验回忆录(赵守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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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势,故下愈频而气愈闭,便愈不通,此由邪正之相持也。如医者果能缜密审辨,
不难见病知源。从其腹不胀不痛,即知内无燥结,况发热恶寒之表证始终存在,
岂可舍表以言里。假使因误下而表邪内陷,仍不免于结胸,或酿成其它之变证,
为害曷可胜言。幸其人体力健,抗力强,苟免如此。今当依据现有病情,犹以发
汗解表为急,表去则里未有不和者。证见脉弦口苦,胸胁满胀。病属少阳,当用
柴胡和解;头身疼痛,寒热无汗,病属太阳,又宜防、桂解表。因拟柴胡桂枝汤
加防风。服后温复汗出,病证显然减轻。再剂两便通行,是即外疏通内畅遂之义。
遂尔进食起行,略事培补,日渐复元。
3.寒闭失音
汪之常以养鸭为业。残冬寒风凛冽,雨雪交加,整日随鸭群蹀躞( dié xiě)
奔波,不胜其劳。某晚归时,感觉不适,饮冷茶一大锺。午夜恶寒发热,咳嗽声
嘶,既而语言失音。曾煎服姜汤冲杉木炭末数锺,声亦不扬。晨间,其父伴来就
诊,代述失音原委。因知寒袭肺金,闭塞空窍,故咳嗽声哑。按脉浮紧,舌上无
苔,身疼无汗,乃太阳表突证。其声喑者,非金破不鸣,是金实不鸣也。《素问?咳
论》云:“皮毛者,肺之合也。”又《灵枢?邪气藏府病形篇》云:“形寒寒饮则
伤肺。”由于贼风外袭,玄府阻闭,饮冷固邪,痰滞清道,治节失职之所致。治
宜开毛窍宣肺气,不必治其喑。表邪解,肺气和,声自扬也。疏麻黄汤与之。
麻黄三钱桂枝杏仁各二钱甘草一钱
服后,复温取汗,易衣二次。翌日外邪解,声音略扬,咳仍有痰,胸微胀。
义于前方去桂枝,减麻黄为钱半,加贝母、桔梗各二钱,白蔻一钱,细辛五分,
以温肺化痰。续进二帖,遂不咳,声音复常。
4.阴虚挟湿
翟翁,年古稀,体甚健。嗜洒喜内,常服龟、鹿、参、桂之类调补,故自来
鲜病。不料今冬伤于风寒,畏冷发热。身疼无汗,但舌紫绛,上笼白腻,津干口
渴,心烦难寐,脉象浮数而无力。乃外感风寒而阴虚内热,即俗云寒包火之候。
翁多欲阴亏,湿热久郁,兼之温补常进,不免助桀为虐。猝为风邪触发,故壮热
烦渴诸象一时毕呈。然权其寒热轻重,犹属热重于寒,治宜辛凉疏表,滋阴清热
为主。如清热而不解表,邪必内陷而助热;解表而不清热,则汗出伤津,尤易导
热势之猖狂;又退热而不滋阴,则水不济火,其热未必可退。凡此种种,稍一失
宜,皆能促成病变之恶化。故在治疗上以审认病体,辨清证情,区缓急、别轻重
为要。再以用方而论,如大青龙汤主治内热外寒悉重之证;小青龙汤则主治表里
皆寒而兼内饮之证;麻杏石甘汤则主治表寒里热挟有喘促之证;而对本证寒轻热
重而阴虚挟湿者皆不合。再三审辨,选用越婢加术汤增液汤合剂。其方麻黄辛温
发汗,石膏辛凉清热,麻石合用清解效力尤着;苍术辛燥祛湿,生姜辛散和胃,
助麻黄以解表;大枣甘温调中,和协诸药;又虞麻、苍之辛燥伤液,佐玄、麦、
生地之滋阴生津,转化其用。服药二帖,头身微汗出。虽外热得解,而脉呈洪大,
舌紫腻化,湿又转热,口渴烦躁大增,火焰高张,颇有燎原之势。若稍延治,将
出见神昏谵语之变证,亟当未雨绸缪,遏阻病机。乃随证处以人参白虎汤加竹叶、
花粉、茅根、滑石大清气分之热,日夜进二大剂。次日脉现和缓,烦渴大减。舌
尚紫红干燥,余热未尽,疏用竹叶石膏汤去半夏加蒌根、生地、滑石、茅根、芦
根等滋阴清热润燥药。五剂热尽人安,舌转红润。仍服前药二剂,病大减退。最
终进以和胃生津育阴之品,如大补阴丸加玄麦石斛及玄麦六味地黄汤与右归丸等
轮服。同时增进营养,不一月而康强如初。
5.阴虚发热
姚妇,成友之室也。上月小产后,不慎风寒,随致恶寒头疼,口渴无汗,身
热如燔炭,小便黄短。服寻常感冒药,不得汗,热益炽,烦渴不寐。自犹以为外
邪未尽,煎服表散药,再以盆盛沸水,患者赤身坐其中,外围草席,上复以物,
利用热气蒸发,果得大汗淋漓,但病仍不解,午后热增,肢倦神疲,卧莫能兴,
人事虽清,而气短不能言矣。成君见状心慌,急足邀余,诊脉细数乏力,舌质紫
红,干燥无苔,烦渴喜饮,壮热不退,其它如前状。成君曰:“是否外邪未清,
抑或内热炽盛,尚须汗之清之乎?”吾曰:“尊室小产血亏,虽兼外感,不合峻
发,只当滋阴祛邪以图缓解,而乃一再汗之不足,竟复蒸发大汗。盖汗即血也津
也,夺血者无汗,夺汗者无血,故血愈亏则外热愈炽,津愈伤则口渴愈加;血不
养心则舌燥而烦,已成阴分内虚阳热外发之象。是时护阴生津犹恐不及,尚可汗
之清之以重戕之耶?即使汗之清之,亦难获愿。譬之无根之水而欲长留,无源之
井而欲不涸,乌可得乎?当今唯一前提,宜宗古人“诸寒之而热者取之阴”及“壮
水之主以制阳光”之法,注重养阴,不在清热,一旦阴津充沛,则不求汗而汗,
热不求退而退,所谓治病必求其本也。徐灵胎有云:“盖发汗有二法,湿邪则用
辛燥之药,发汗即所以去湿;燥病则用滋阴之药,滋水即所以发汗。”按滋水即
是滋阴,本证宜滋阴解热,职是故也。尊室证状虽危,犹可图治,遂宗前法运用
玄麦六味地黄汤加味:
玄参一两麦冬八钱生地两半山药六钱山茱萸五钱丹皮二钱茯
苓泽泻各一钱另洋参五钱蒸兑,日服二帖。
五日后证无损益,因思滋阴最难,水到则渠成,病未增即药之匪误,嘱再守
服原方三日,前后服药十六帖。某夜热加微恶寒,烦躁不安,拥被呻吟而卧。成
君认证情剧变,又飞舆迎往,视其面热如醉,脉虽细数而较前有神,别无异状。
谓曰:“此为邪正相争,将作战汗,汗出则解,否则殆。不必服药,静以待之,
须预煎参麦汤防其变。”夜半果大汗出,热遂渐退,神疲懒言,但欲寐,而脉细
停匀。知病向愈,即以参麦汤灌之,戒勿惊问。此后改进大定风珠去麻仁加当归、
山药等大补阴液,调养半月,身健如初。
6.阳虚感冒
朱君,中学教员。体羸弱,素有遗精病,又不自爱惜,喜酒多嗜好,复多斵
丧。平日恶寒特甚,少劳即喘促气上,其阳气虚微肾元亏损也明甚。1947 年冬
赴席邻村,醉酒饱食,深夜始归,不免风寒侵袭。次日感觉不适,不恶寒,微热
汗出,身胀,头隐痛。自煎服葱豉生姜汤,病未除,精神呈不振,口淡不思食,
舆而来诊。切脉微细乏力,参之前证,则属阳虚感冒,极似《伤寒论》太阳少阴
两感证。其麻黄附子细辛汤、麻黄附子甘草汤两方,殊不宜阳虚有汗之本证。以
麻黄宣发、细辛温窜,如再发汗则足以损其阴津,病转恶化,此所当忌。遂改用
桂枝加芍药生姜人参新加汤,又增附子,并损益分量,期于恰合证情:
党参五钱桂枝芍药甘草各三钱生姜钱半大枣五枚附子三
钱嘱服三帖再论。
复诊,诸证悉已,食亦略思,精神尚属委顿,脉仍微弱。阳气未复,犹宜温
补,处以附子汤加巴戟、枸杞、鹿胶、芦巴补肾诸品,调理善后。
7.热邪内闭
黄翁冠三,自奉甚丰,有病辄喜温补,以为年老体衰,非此不可,医亦以此
逢迎之。1947 年夏月患泄泻,腹鸣作痛,日十余行。自视为虚,蒸参汤代茶饮。
医不审其证,徇(xún)其意,疏予理中汤,利益甚,更增赤石脂、禹余粮固涩
之,利得止。此后胸腹胀满,呕不能食。易医,犹以为虚,给服香砂六君子汤,
意在调气止呕健脾进食。讵知三剂后,目合欲睡,口不能言,不烦不渴,渐见昏
厥。更医数辈皆寒者温之、虚者补之之意,进退十余日,病无增损,遂尔停药,
日惟以参汤养之。由其内兄何君之介,百里迎治。患者僵卧如尸,面色枯黄,唇
红燥,肢虽厥而气不短,目白珠有红丝,珠虽鲜动而神光朗然,舌苔老黄刺裂,
两手脉若有若无,足脉三部按之现有力,腹部硬满,热气蒸手。问大小便?其妻
曰:“大便日下稀黄水,小便赤短,均甚臭秽。并谓其夫自某友留饮后,归即腹
泻,泻止即病如斯。”因知该病先伤于酒食,则泻非虚泻。不为消导,反进温补,
以致愈补则邪愈固,内热结聚,阳不外越,故肢厥而不温;胃热不降,逆而上冲,
故神昏不语。证为热邪内闭,自非攻下清热不可。无如耽于酒色,肾阴亏损,兼
之热久伤阴,不胜攻伐,攻之则有虚脱之虞,不攻则热无外出之路,证情若此,
宜策出安全,乃仿古人黄龙汤遗意,以大承气汤加玄参、生地、麦冬,貌虽近增
液承气汤而微有不同,此则调气宽胀之力为大。
玄参生地各一两麦冬五钱大黄四钱元明粉三钱(另冲) 枳
实厚朴各二钱兼吞牛黄清心丸一颗,并蒸力参五钱备防不测。
当守服前药,不二时,患者腹鸣如鼓,旋泻数次,继复大汗出,突现虚脱象
征。即将参汤灌下,同时温粉扑身,顷间汗止。午夜阳气回,厥止发热,四肢能
自移,目能视而口不能言,此内邪已动而阳气外出之象,佳兆也。次晨,脉现细
数,舌苔黄燥退,色呈紫绛,证似大减,但尚神昏不语,阴分极虚,一时难复。
改处大定风珠大滋阴液,加犀角、石菖、莲心开窍清热,日服二剂,四日神清能
言,可进稀粥少许。舌不绛,气短息微,肢倦乏力。因余热已清,专重养阴,只
服大定风珠原方,不另加味,十日能起床行动。又随进杨氏还少丹(改汤)半月,
并吞杞菊地黄丸,遂竟全功。此病一误再误,能斡(wò)旋而安,亦云幸矣!
8.暑邪内闭
刘修齐远商零陵,闻母病,冒暑遄(chuán)归,则病已愈。但未几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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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谓少阴厥证,药宜温补;有谓痰闭气厥,法宜涤痰调气;有谓热邪固闭,治应
清暑开窍。议论纷纭,莫衷一是,因之远道延余商决。吾视其人肢虽厥而头身甚
热,呼吸气粗,目珠呈现红晕,脉轻按则无,重按则细数有力,唇紫红,舌苔黄
燥,有时咳一二声,喉中无痰鸣。揆( kúi)思证非少阴寒厥,亦非痰闭气厥,
乃如某君所云暑邪内闭之候也。内经“厥深热深”之说可为佐证。如因厥而视为
痰闭,药用开提,为害尚浅;若视阴证而用温补,则抱薪救火,死不旋踵矣。现
以清暑开窍为治,先用紫金锭磨浓汁,另益元散调开水兑服一大锺。约三时许,
目开呻吟,尚难言语,再灌以前药二锺,日晡所神清能言,四肢厥回,身反发热,
口渴引饮,脉现洪大,知其内闭已通,热向外发,正宜乘势清透之。药用人参白
虎汤加瓜蒌、薄荷、青蒿、连翘、芦茅根等煎服,每日二剂,连服三日,内外热
邪均退。再以竹叶石膏汤清余热,生津液,调理旬日即安。
9.大汗亡阳
谭长春,男,45 岁。患疟疾,经治多日获愈。曾几何时,又突发热不休,但
口不渴,喜拥被卧,神疲不欲动,此为病久正虚之证,治宜温补。无如医者不察
脉证虚实,病情眞假,只拘泥于翕翕发热而用麻桂妄汗之,遂致漏汗不止。身不
厥而外热愈炽,惟蜷卧恶寒,厚被自温,不欲露手足,声低息短,神衰色惨,证
情严重,病家仓皇无计,由族兄某建议邀吾。至时,人已不能言,汗犹淋漓,诊
脉数大无力,面赤,身壮热,舌白润无苔,不渴不呕,审系阴寒内盛阳气外格,
属诸戴阳一证。治宜回阳抑阴,阳回则阴和,阴阳和则汗敛也。因思伤寒论中之
通脉四逆汤及茯苓四逆汤,皆回阳刚剂,若以汗多亡阳而论,则通脉四逆又不如
茯苓四逆汤回阳止汗之力大,遂用大剂茯苓四逆汤以图挽救。
茯苓八钱生附六钱干姜五钱野参四钱(另蒸兑) 炙草三钱煎好,
另加童便半杯冲服。
上方实系通脉四逆、茯苓四逆两方化裁而合用之。一日夜进药三帖,午夜发
生烦躁,刹那即止,渐次热退汗停,按脉渐和有神。次晨口能言一二句,声音低
微,气不相续,此时阳气虽回,气血犹虚,改进十全大补汤(桂枝易肉桂)温补
气血。后又随加破故纸、益智仁、巴戟、杜仲等温养肾元,服药半月,病体全复。
10.类中风
(一)
唐翁道彰,家素封,重享受,喜肥甘,多内欲,外表虽硕胖,而内实虚乏也。
1946 年冬以儿婚操劳,气血暗耗,肝火内炽,心烦不寐,又尝煎服参汤。昨因
事赴城,经营未遂,黎明又徒步驰归,感受风露,已觉不适,煎服十全大补汤调
养。不意夜铮淳梗晕蕉窈诽郏弦录此卧缡标涛葱耍胰私又
卧声鼾,身热燔灼,呼之不应,进入昏迷状态。一家惊惶失措,遣伻(bēng)迎
治。抚身壮热无汗,切脉数而欠力,目光晶莹,舌绛干燥,蜷卧默然,间有咳声。
然以脉证分析,外感风寒而内闭热邪,何以知然?盖其人壮热无汗,蜷卧时咳,
乃太阳表证;兼之筹谋失意,肝气不舒,郁久而成热,且数进补剂,致使外邪内
热,锢闭其中,无从发越,转而合流横逆,上扰心主,故舌绛干燥,神昏不语。
其证有类于中风而实非中风。若言治法,一宜解表以疏肌腠,一宜开窍以清内火。
表解则血脉畅,火清则神志明,双管齐下,始易奏功。当处以古今录验续命汤,
方中麻桂解肌透汗,川芎通络活血,参草补中益气,杏仁降气化痰,石膏大清胃
热,去干姜之辛热,加香附之调气,水煎顿服。三时许微汗出,揭被展肢,目启
不能言,神识犹不清,时以手捺其头,知其头尚痛也。日晡药再进,夜半汗稍多,
热退大半,再前方减半服之。
复诊:脉见浮缓无力,热已退尽,舌干不渴,曾大便一次,小便黄甚。此时
外邪已解,内热未清,更宜肃清余邪,用四逆散加玄参、生地、蒺藜、栀仁之类,
清热滋阴,调肝疏气。日服二帖,三日后,头已不晕,脉略有力,起立行动能自
如,舌转白润,口知味,能食饭半小碗,精神尚不佳,身极疲倦,宜服滋阴和胃
益气诸药,如玄参、熟地、麦冬、石斛、枸杞、首乌、橘皮、砂仁之属,进退调
理匝月,神采焕发,肌肉丰腴,较昔为健。
(二)
吾友刘汉芳之戚金翁,倏尔中风,伴而往视。翁性喜酒嗜内,身体肥胖。日
昨酒后卒中仆地,不省人事,移之床,僵卧如尸,已两日矣。其面热如醉状,身
有微热,视其目神光莹然,舌苔黄燥,脉沉而弦数,腹胀满如鼓,重按之,病者
额露皱容,似有痛征。问二便,侍者曰:“小便黄短,大便三日未行。”余正沉思
间。汉芳君曰:“据证判断,乃阳明燥结热传心包之候。忆洄溪医案中风门有此
类似证象,用祛风至宝丹而起,似可仿而行之。”吾笑相谓曰:“君不行医而能知
医,言中病机,吾当师徐氏遗法而变通其方,拟三化汤加牛膝、石菖、赤芍,配
清心牛黄丸一颗,以达成解表清心开窍通府之目的。”头二煎接进,约四时许,
腹雷鸣,大便遍床,口作呻吟,问之不应,腹犹如鼓。其地道虽通,而胃热未尽。
当晚原方再进,昧爽又腹泻一次,腹始松软可按,目能自启,舌苔黄燥减薄,口
欲言而不能言,脉犹微弦而数。汉芳君又曰:“胃热轻减,证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