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塔西佗阿古利可拉传+日耳-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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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相信:退却对军队和统帅都是危险的。不仅光荣的牺牲胜过含羞苟活,而且,对我们说来,生存和光荣是分不开的。退一步说,即使我们死了,死在这天涯地角之处,我们也足以自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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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们阵前面对着的是一些陌生的部落和从来未交过战的敌人,那么,我还需要用别的军队的例子来鼓舞你们。但现在呢,你们只需要回想一下你们自己以前的光辉战绩,只需要问一问你们自己的眼睛就够了。他们就是去年乘着黑夜里向我们一支孤军进袭的那些敌人,你们曾经用一阵呐喊就把他们赶跑了。毫无疑问,这些人是不列颠人中最不中用的逃兵,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活到今天。正好像猎人迫进了森林一样,所有最凶猛的野兽都向他扑来,而最懦弱的动物早就闻声四散了;同样的,最勇敢的不列颠人早就倒下去了,剩下的只是一群卑怯无用的懦夫。你们之所以到最后才遇见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能守住他们的乡土,而只是因为他们已经被我们追得走头无路了。他们那不得不作背城一战的困境和他们那战战兢兢极端畏惧的心理,使他们把战线集中,死守在这里。你们可以在这里立下光辉灿烂的功勋。结束一切战役;以光荣的一日圆满结束五十年的辛劳;向祖国证实:拖延战争和引起叛变的责任的确不在于军队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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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利可拉的话还没有说完,兵士们的情绪已经非常激动,当他说完的时候,全军报之以热烈无比的欢呼,他们在一刹那间都拿起兵器来准备战斗。阿古利可拉是这样布署他那情绪激昂、说不可当的军队的:他以辅军步兵八千加强中军,马军三千形成两翼。官军则在营堑前列成长阵;这样一来,如果不用罗马人流血就可以战胜的话,这场胜利更为光荣;如果辅军被敌军击败的话,官军也可以上前增援。当时敌军屯在高地以示居高临下之势;前锋在平地上列阵,而其余的军队在山坡上由上而下形成一个弧形。两阵之前的平地上,军骑往来奔突,充满着一片嘈杂的声浪。阿古利可拉看见敌众我寡,恐怕我军前锋和两翼同时受敌,于是命令前军展开两翼迎战:虽然阵式似乎拉得太长,虽然有一些军官劝他把官军调上来,但他意气弥厉,神志自若,不以为意;并且亲自下马,把坐骑送走,自己徒步站在军旗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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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开始时是远距离交战。不列颠人很镇定、很熟练地使用着他们的长剑和小盾,他们一面设法回避或挡住我军所射出的箭石,一面向我军投掷一阵密集的标枪。阿古利可拉见两军相持不下,于是催促两个巴塔威人(Batavi)和佟古累人(Tungri)'60'的步兵团'61'冲上前去短兵交战,以决胜负。我军这些久经战阵的士兵对于短兵交战是很熟练的;但敌军披着轻甲而使用笨重的兵器,所以感到窘迫不便。不列颠人的剑是不锋利的,因此他们不宜于和敌军短兵相接,也不宜于在广场上作战。巴塔成人逼近敌军以后,用盾牌猛击敌人,打伤他们的头面,将平地上的敌军击退而把阵线向山上推进。这时候,其他辅军步兵立刻一涌而上,争先恐后地砍杀自己附近的敌人。大军迅速向前追击,匆忙中留下了许多半死半活甚至全未受伤的敌人。敌人的车兵这时已经溃退,而马兵夹杂到步兵中来交战'62'。虽然起先他们使我军赂感惊惶,但他们很快就被我军坚密的行阵和崎驱不平的地势所阻住。这场战争中简直看不出是骑兵的交战,因为人马都随着混乱而转动;许多战车无人驾御,许多马匹无人骑坐,惊惶狼狈地四处乱窜,甚至劈面撞进阵来。
'60' 巴塔威人和佟古累人都是日耳曼人中之一支:分别参看“日耳曼尼亚志”第29节和第2节。
'61' 哈氏英译本的拉丁原文为:“donee Agricola Batavorum
cohortes ac Tungrorum duas cohortatus est。”,即如本文所译。但比氏法译本所据之拉丁本在“Batavorum”之前多一“tres”,那就变成“三个巴塔威人步兵团和两个佟古果人步兵团”了。车布二氏英译本与后者同。
'62' 本句哈氏英译本之拉丁原文为:“interim equitum turmae,。。 ut
fu-gere covinnarii。”,即如本文所译。但比氏法译本所据之拉丁原文为“interim equitum
turmaefugere,covinnrii。”这样一来,溃退的是马兵而不是车兵了。车布二氏英译本译文同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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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不列颠人原先还没有参加战斗,他们占据在山头上,因为看见我军人数不多,毫不以为意,直到这时候,才开始逐渐冲下山来,向乘胜逐北的我军后面包抄。阿古利可拉早就恐怕我军遭受包围,所以预先留下四个骑兵队以应战场上的急需,这时就命令他们抵挡敌军的前进。敌人被击败得四散逃跑的狼狈程度和他们进攻时的凶狂程度相当。这样一来,敌人原来的战略不但成了画饼,并且反而使自己遭受损害;这些罗马骑兵队奉了阿古利可拉之命从战场正面绕道包抄敌军之后。在这空旷的平地上,开始出现了惊怖可怕的景象。我军在奋勇追逐,杀伤和擒获了不少的敌人,但在遇到旁的逃亡敌人时又只好把已经俘获的敌人杀死。这时候,敌军之中由于各人性情气质不同,有些部队手执武器在一小撮追逐者之前全军溃逃,而另一些敌人赤手空拳却还冲到阵前来送死。到处都是兵器、尸身和斩断的肢体,血流盈野,腥臭不堪。敌人虽然在溃败之中,但也不免时时感到愤怒和激起勇气。当他们到达树林中时,又重新聚集起来;由于他们对地形熟悉,他们可以包围住那些跑在最前面和最疏忽大意的追逐者。幸而阿古利可拉照顾周全,他指派一支作战力强的轻装步兵和一些下马步行的骑兵去搜索林木隐密之处,而另派一队骑兵去搜索林木较疏的地方,要不是这样的话,我军的乘胜轻敌就会遭受严重的损失了。当敌人发现我军重新在紧密的行列下追赶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不再像从前那样成群结伴的逃跑,而自顾自地四散奔窜了。他们逃到很远的、渺无人迹的荒野去觅求藏身之所。一方面因为天色已晚,一方面因为厌倦于流血,我军才没有继续向前追赶。这一仗杀死了敌军将近万人,我军死亡的有三百六十人,而步兵将领奥鲁斯·阿特利古斯(Aulus
Atlicus)也在其内,他那年少英勇的气概和他坐下那匹纵横腾越的骏马使他直冲到敌人阵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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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者因为打了胜仗和获得了战利品,欢天喜地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而在男女哭声嘈杂中迤逦而行的不列颠人却扶着伤员、呼应着没有受伤的人,离开了自己的家乡,甚至在愤怒中焚烧了自己的家园,去找寻那栖息片刻的藏身之处。他们一会儿聚集在一起商量,一会儿又各自分离。他们看到自己最亲爱的人时,不党心肠放软,但也往往更容易引起心头的怒火。毫无疑问,他们之中有许多人都向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发泄自己的忿气,仿佛这就是怜悯她们的命运。到了翌日,更清楚地显出了胜利的景象,四处都笼罩着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群山孤寂;远处的材舍冒着残烟;斥候们连一个人也没有见到。四方八面都派出了斥候;但确实发现敌人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也没有重整旗鼓的打算。当时夏天已经过完,也不可能再扩大战争了,于是阿古利可拉率大军转入波瑞斯狄人(Boresti)'63'之境,他接受了他们的纳贤归降。随后他命令水军统领率领一支军队绕着不列颠航行'64',兵锋所至,各地闻风慑服。阿古利可拉本人则率领马、步军缓缓行师,从他行军之特别缓慢来威镇那些新被征服的部落,最后全军进入冬营。这时,水军兵船已经沿着该岛整个南岸航行了一周,乘着顺风耀武扬威地回到了特鲁库伦港(Trucculum)'65'。
'63' 波瑞斯狄人为古代居住在苏格兰境内的一种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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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近代学者的研究,阿古刊可拉并未绕不列颠航行一周,他只是从不列颠东海岸出发,绕过北部,到达西岸;然后又从西海岸折回北海岸,回到东岸原处。
'65' 特鲁库伦港在另一个版本上作特鲁土麟港(Trutulium)。该港应在不列颠东北沿岸,究竟相当于现代哪一个港口已经无可查考。
阿古利可拉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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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阿古利可拉在他的捷报中丝毫不曾用自骄的语气来夸大上述的这一连串的事实,但多米先还是一如惯例地面作喜色而心怀忐忑。他自己觉察出所有的人对他最近虚报的战胜日耳曼人的功劳都付之以嘲笑,因为在这场假功劳中,他实际上只是从一些商人手里买了许多在衣饰和头发上能够冒充俘虏样子的人而已。但是,现在这场真正的辉煌胜利却杀死了成千上万的敌人,受到了隆重的庆贺。一个臣下的名声超乎皇帝之上,这件事使多米先级为担心忧虑:如果别人在军功方面着了先鞭的话,那么他对于雄辩口才和对于公众才艺施以裁制也无济于事了。对于别的荣誉,他尽可以熟视无睹,但是一位名将的德望就是据登帝位之资。因此他感到发愁烦恼,并暗怀忌很之心,这正是他潜包祸谋的征兆。他决定最好等阿古利可拉的声望和军队对他的爱戴稍衰以后再表露自己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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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利可拉这时仍然是不列颠总督,因此,皇帝命令元老院议定颁给他以胜利勋章,赐以加桂冠雕像的光荣及其他用以代替凯旋仪仗的物品,还加以许多褒扬的表示;但同时却附带暗示将调阿古利可拉迁任叙利亚总督之职:原任叙利亚总督、执政极的阿提里乌·茹夫斯(AtiliusRufus)死后,该职出缺,而这个职位是专留给有声望的人物的。许多人都相信有这样一回事:据说多米先曾派遣一个负有秘密使命的免奴将调任叙利亚总督的公文送给阿古利可拉,但皇帝对这个免奴的指会是:只有当阿古利可拉还在不列颠的时候,才将这个公文交给他;而这个免奴在渡过海峡的途中遇见了阿古利可拉,于是他甚至连致意的表示都没有就立刻回到多米先那儿去了。这个传说可能是真实的,也可能是杜撰出来形容多米先的为人的。
就在这个时候,阿古利可拉将平安无事的不列颠行省移交给他的继任者'66'。为了避免在回到罗马时被许多人欢迎的热闹场面弄得引人注意,因此他在夜间进城,这样就躲过了朋友们的接待。他进宫谒见也在夜间,这是遵照指示的;多米先仅仅匆匆地吻抱了他一下,一句话也没有说,而阿古利可拉也就立刻混杂在一群阿谀谄媚的人们中间去了。立下军功的声望是会使尸位素餐之徒侧目而视的,阿古利可拉为了想用别的长处来冲淡自己在这方面的声望,他尽力使自己安于优游、恬静的生活,衣冠朴素,谈吐和蔼,除了一二朋友以外不与他人交游往来。世俗之士,大多以貌取人,以仪表之壮丽来断定人物的伟大,因此,他们在仔细端详阿古利可拉以后,看不出他有何等异于常人之处;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别具慧眼。
'66' 阿古利科拉卸任回罗马在公元八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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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段时期中,经常有人暗地在多米先面前谄害他,而多米先也往往暗地饶过了他。他处境之所以险恶,并非因为他犯了什么罪,也不是有什么受他侵害的人控诉他:而是因为有一位嫉贤如仇的皇帝,而是因为他的威望显赫,而是因为有一些使他受祸最深的敌人,那就是颂扬他的人们。此后不久便是国家多难之秋,所以阿古利可拉仍然使公众不能忘怀。在这个时候,我们一些将军们要不是急功冒进,就是巡逡退缩,因此,在美细亚(Moesia)、在达契亚(Dacia)、在日耳曼尼亚'67'和潘诺尼亚(Pannonia),我们都损失了不少的军队,许多将军和士卒都被敌人围攻、俘获。这时候,敌人所威胁的不只是帝国的边境和河岸,而是官军的冬营和国境之内的本土。这时候,祸事重重,接连不断,在整年之内,充满着杀伤和劫毁的事件。因此,舆论都要求派阿古利可拉任统帅之职;人们把他那坚定的意志、充沛的精力以及作战的经验拿来和旁人的荒惰迟缓、胆小怯懦作对比。当然,这些议论都传到了多米先的耳中,而皇帝手下那些免奴中最好的人向他所进的忠言款曲,和最坏的人所进的谗言诽谤,都激起了这位天性险毒的皇帝的怒火。于是,一方面由于阿古利可拉本人才德过人,一方面由于旁人的错误,他立刻就被推上了光荣的悬崖。
'67'
这里指的是罗马人统治下的日耳曼尼亚郡,在高卢北部,不是“日耳曼尼亚志”中所描叙的大日耳曼尼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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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抽签方式来决定他出任阿非利加行省或亚细亚行省总督的一年来到了。不久以前,齐维卡(Civica)被害身死,这足可以为阿古利可拉前车之鉴而多米先也无需再向他另行警告了。有些领悟到皇帝意旨的人们前来找阿古利可拉,仿佛只是为了自己打听信息似地问他是否愿意出任总督。他们起初赞美退休闲居的乐趣以暗示他;接着,他们又表示愿意替他效劳,使他能够辞谢官职;最后,他们放下脸来以恐吓和恳求并用的方式把他带到了多米先面前。皇帝预先准备好一副伪善的样子,摆出高傲的架子,听取阿古利可拉自请谢职的要求;然后才批准了他的要求,还接受了他的感谢;多米先虽然玩了这样一套装模作样的把戏,但他却毫无羞愧之色。一般对执政级的总督所赐给的俸禄,多米先曾经赐给过别的总督,但现在却不给阿古利可拉:也许是由于阿古利可拉没有向他申请而冒犯了他;也许是由于他心中惭愧,因为这样一来,他之命令阿古利可拉自请退职仿佛是用钱贿买得来的了。仇恨自己所伤害过的人,这是人类的天性。不过,多米先虽然生性暴戾、心肠狠毒,他终于为阿古利可拉的谦和、谨慎所感化。阿古利可拉从来不用骄矜自大或无谓的傲上态度来博取声名和招惹是非。有些人专门崇拜藐视权威的人物,但他们应该知道:就是在暴君之下,也有伟大的人物;而温顺服从如果能和奋发有为的精神结合在一起的话,也自可达到高贵的境地,但许多人却只会以一种毫无利于国家而徒然招取杀身之祸的匹夫之勇来沽名钓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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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利可拉之逝世,使我们咸到无限悲伤,使他的朋友们感到伤痛,无论知与不知,莫不怀悼。一般的民众和这些忙忙碌碌的人们不断地到他家中吊唁,并且在公众或私人的集会上谈论着他。没有一个人听到阿古利可拉的死讯从后感到庆幸,或者立刻忘怀。
当时盛行一种流言,说他是被毒害死的,因此更增加了人们对他的哀思。但我本人对于这件事却没有任何根据可作判断。可以肯定的:是在他整个卧病的期间,皇帝的亲信免奴和侍医来看他的次数极为频繁,这对于一个通常只派使臣问候的内廷说来是破例的事。这可能是关切,也可能是伺察。当他临终的时候,接二连三的传信人把他临死时的每一声痛苦呻吟都报告给皇帝;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人对于使自己悲痛的消息竟会盼望得如此迫切。但皇帝在外表和举止上装出一些悲痛的样子。现在他可以不再仇恨了;而且,把他那快慰的心情掩饰起来,要比掩饰他的畏惧心理更容易得多。大家知道,在阿古利可拉的遗嘱中,宣布他的贤妻、孝女和皇帝同为他的继承人;皇帝对于这一点表示很高兴,好像这是褒颂他的一个肯定的表示。他的头脑不断地被阿谀谄媚的言语蒙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