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伦·霍妮_自我的挣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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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项讨论的目的,特别的“雄心”所垂涎的特殊活动范围是较少引人注意的。而其特征乃在于自己是不是众人的领导者,最出色的健谈者,拥有音乐家或探险家的美誉,在社会上所扮演的角色如何,是否为名作家或是最擅长穿著者这类的问题。然而雄心的目的为何,系根据个人所渴望的成就种类而异。简而言之,它可能是在于增加权力(管理权、次于王权之权、势力或操纵力),或是增加威望(名誉、赞赏,声望或崇拜与专宠)。
这些“雄心的驱力”,比较上来说,乃是夸张性驱力中最为实际的;至少由下述意义而言,此说乃是正确的:于此有关的人们会将他们的实力投注在“优越感”的终极目的上。而这些驱力似乎也来得较为实际,因为很幸运的,拥有此种驱力的人们,都能确实地获得所渴求的魅力、名誉与势力。然而另一方面,当他们得到了更多的钱、更多的荣誉、更大的权力后,他们就会开始觉得此种徒劳追求所带来的整个震击力。他们变得无法确保心灵上的平静,内心的安全感,或生活的情趣。为了补救他对“荣誉幻想”的追求,于是内在的压力仍如往昔一般笼罩着他。这些并非是发生在你我身上的“意外”结果,而是必然的趋向;或许可以较为正确地说,对“成功”的一切追求乃是全属虚幻不实的。
由于我们系生长在一个竞争的社会中,所以上述的评论听来有点格格不入。因为在我们每个人心目中很根深蒂固地认为,自己应凌驾于他人之上,而且精益求精,改善自己,所以我们会觉得这种倾向乃是“天性”。然而,在竞争的传统习俗下,所引起的对追求成功的“强迫性驱力”,事实上,并未减少人们的心理症特质;甚至于在竞争的环境 下,其他的价值观──特别是成熟的价值观──就大多数人而言,仍比与他人竞争的卓越感还来得重要。
“探求荣誉”的最后一个元素,远比其他元素更具破坏性,那就是为得到“服复的胜利”的驱力。它也许和追求“实际的成就与功名”的驱力具有密切的关系;如此,则其目的必在于使人蒙羞或藉着给人事功而征服或战胜他人;或藉着达到卓越的地位以获取权力,或将快乐建筑在那些受辱者的痛苦上。另一方面,为求优越的驱力,也许会归于幻想,而且这种“报复的胜利”的需求也会自然地表现于人际关系上,而产生使人降服,挫折、智取或打败他人的这些不可遏抑的冲动。我称此种驱力为“报复性的驱力”,即因此种驱力乃是为了要洗雪孩提时期的耻辱,所采取的报复冲动而来──此一冲动在晚期“心理症的发展”中更为明显地增强。这种晚期的增强,可能系为使“服复的胜利”的需求变为追求荣誉的因素而发生的;此种驱力的强度,以及人们对它的“知觉”其间差异甚大。大多数人只在短期内知道或认识此种需求;它有时会公然出现,但后来却变为隐含于生活中的主动动机。近代史上的希特勒就是个极好的例子,他曾经有过耻辱的经验,因此他幻想着将生命专注于打败人群这一点上。在这例子里,那种不断在增加需求的恶性循坏是易于为吾人所了解的,其中一种恶性循环乃因他只注意到“胜利”与“失败”而发展出来的。由于对失败发生了恐惧,遂使他决心在下次非获得胜利不可,而每次的胜利都会增加他的伟大狂傲,此种狂傲感又使他更无法忍受那些不赏识他伟大的任何人或国家。
还有许多与此略同的病症或故事,现在我们单从现代作品中举出一例。有一本书名叫《注视火车过去的人》。故事中有个正直的伙什,困服于家庭生活与办公室里。很明显的,他除了尽责之外不思他念,有一天,当他发现了老板利用欺诈的手段导致公司破产的事后,他的价值尺度便猛然崩溃了。那些拥有一切的在上者与像他那样只有正当行为的窄径可行的下位者间的区别,因此粉碎了。他知道他同样可以变得“伟大”与“自由”。他也能够拥有一位女主人,甚至于是老板那迷人的太太。此时,他的自负已变得如此夸张,以致于当他亲近她而受到拒绝时,他遂扼杀了她。后来当警察极力要逮捕他时,虽然有时他会感到一阵害怕,但他的主要动机却在于胜利地击败了警察,甚至对于他之企图自杀而言,这仍是一种主要的激发力。
这种“胜利的报复”之驱力常常是隐藏在暗处的,实际上,由于它本身所拥有的破坏性,它在荣誉的探求中乃是最为隐密的,或许只在相当“疯狂的雄心”中才会变得明显一些。在分析中,我们就能发觉得到些种驱力乃是欲藉着凌驾他人以求打败或侮辱他人的一种需求。对于“优越”较无害的需求,乃是能够除去更具破坏性的“强迫性”,这样可允许人们按其需求而行,而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乃是正常的。
了解个人“追求荣誉”倾向的特点,当然是重要的,因为它是必须予以仔细分析的一群特别集合体。但我们无法了解这些倾向的性质与震击力,除非将其视为“连贯实体”中的一部分。阿德勒是第一位将它视为“可理解的现象”的精神分析学家,并且指出它在心理症中的重要意义。【请参考本书第十五章阿德勒与弗洛伊德观念的比较】
对于荣誉的探求乃是一种“可理解的”与“连贯的实体”,此一说法,已有各种不同的实证。第一步,举凡上述的多种个人倾向,通常会同时发生于一个人身上。当然,其中某一种元素也许会较占优势,致使我们说他是一个有雄心的人或梦想者,而这种说法并不够精确。但这并非意味着其中某一元素的突出就表示另一元素的缺乏,此种具有雄心的人也必有他自我的崇高形象,而梦想者也会希求实际的霸权;尽管后者也许只有当自己的自负为别人的事功【因为个人的人格或个性,看来常与较占优势的倾向(prevailing trend)不相一致,所以大多数人甚易将这些倾向视为独立的实体。弗洛伊德将与此略同的现象视为分立的“本能驱力”(instinctual drives),此种驱力具有个别的来源与特性。当我首次试图列举出心理症中的“强迫性驱力”时,我同样以为这些驱力是种分立的“心理症倾向”。】所冒犯时才显得明朗化。
此外,所有涉及到此一问题的个人倾向,彼此间的关系也相当密切,因此,那种较占优势的倾向在各人一生中常会有所改变,他会将迷人的白日梦转变成为一个完美的创始者或主人,然后,再变成永恒的最伟大爱人。
最后,那些倾向具有两种共同的特性,经由整个现象的发生与作用我们可以理解这种特性;经即“强迫性”与“幻想性”。此二者吾人在上面都已提过,但更完全而简明地加以阐述仍是有必要的。
此种“强迫性”乃是起源于“自我理想化”(整个荣誉的探求过程即为比种发展的结果),这是一种“心理症的解决法”。我们所以名其为“强迫性”的驱力,乃意味着它违反了自然的愿望与奋斗,后者乃是“真我”的表现;而前者则为心理症结构的内在需要。个人必会不顾真实的愿望、情感或兴趣而固守着它们,以免陷于焦虑中,或是被冲突所伤害,为罪恶感所击溃,抑或感到为人所拒绝……等等。换言之,“自然的”与“强迫的”二者间之区别乃在于“我想要……”与为了“为了免于危险,我必须要……”之差异。虽然个人可以意识地觉察出他所“想要”达到的那些雄心与“完美的标准”,但事实上他却是“被驱策”地去得到它们。“荣誉的需求”使他陷入它的掌握中;因为他本身并不知道“想要”与“被驱策”间的差异,所以吾人便需要在二者间建立一个区别的标准。其中最明确者乃是──他全然不顾自己及自己的兴趣而被驱策去求取荣誉。(我记得有某一个例子。有个十岁的女孩,她宁可用功到眼睛都弄瞎了,也不顾失掉在班中独占鳌头的头衔)我们有理由知道,是否有更多的人生──真实地或假借地──是为了其他的理由而不为求荣誉而牺牲的。约翰·加百利·勃克曼(John Gabriel Borkman),当他开始怀疑他达成天赋的确实性及可能性而去逝时,有一真实的“悲剧元素”参与了这幕情节。如果我们能为自己以及大多数正常人所肯定的的人类价值而牺牲自己,这虽为悲剧,但却是极具意义的,若我们连自己都不知其所以然地沉滋于荣誉的幻想中,且耗损了我们的生命,那将是一种悲惨的浪费──生命所蕴涵的价值愈高,则此种浪费便愈大。
追求荣誉的驱力之强迫性,其另一标准──一如其他强迫性的驱力──为“不辨善恶”。既然一个人在追求中,实际的兴趣并不重要,那他无论如何也要使自己成为众人关注的重心,使自己成为一个最吸引人,最独创──必为情势所需要的人;总之,以他所具的特性,他能够独居鳌头。他将会无视真理所在,而在每次争论中都一定要获得最后的胜利,他的此种见地恰与苏格拉底相左:“……无疑地,我们目前的辩论并非在于你我论点的取胜,而应该在于为真理而论战”【接自菲立浦所著《柏拉图对话录》】。心理症患者那种盲目追求“霸权”的“强迫性”,使他蔑视真理──不管是有关自己、他人或事实。
此外,正如其他的强迫性驱力,“荣誉的探求”具有“贪欲”的特性,只要有种不自觉的力量在驱策时就会发生。他或许会因工作成果卓越、赢得胜利,或蒙受赞誉与激赏而显得趾高气扬,但此种心境瞬即消逝。他的第一次作为几乎很少会成功的,或者,至少要为将来的失望与恐惧有所防备。无论如何,强烈地追求更多威望、更多金钱、更多女人、更多胜利,几乎是永远无法满足与中止的。
最后,从驱力遭受到挫折后所表现的反应中,可发现驱力的强迫性。主观的重要性愈大,则达成目标的需求的推进力也愈大,因此“挫折的反应”也愈强烈,这是我们用来测知驱力强度的方法。虽然这并非多而易见的,但荣誉的探求实为最有力的驱力。它可如魔鬼附身,像是一头吞噬了自己所创造成的个体的怪物,因此遭受挫折的反应必定相当剧烈,他们可在对灭亡与屈辱的骇惧中表现出来。此种骇惧对大多数人而言系意味着失败的感觉。被认为是失败的那种惊慌、忧郁,失望的反应,以及对己对人的发怒反应都是屡见不鲜的,而且与这些反应的原因相比,其实际重要性根本不成比例。惧怕从高处坠下,常常是表示系由幻想中的伟大高处下坠的恐惧,有时当他开始怀疑他所建立的优越信心时,这种恐惧就会油然发生,梦中他立于山尖,濒临下坠的危险,且正危险地攀向山缘。他说:“我已无法更超越目前的现况,因此生活的要务乃是紧握住现况。”他意识地言及他的社会地位,但就更深一层的意识而言,此种“我无法更超越目前的现况”正适合于他对自我的错觉。在他的意念中他无法再超越如神的万能与无限的意义!
所有探求荣誉的元素,其第二种固有的特质乃是“想像”,它在这些元素中扮演了重大而特殊的角色。在“自我理想化”的过程中,它是不可或缺的。这种因素相当重要,因此整个荣誉的探求必定会弥漫着幻想的元素。不管一个人如何以现实的成就自傲,如何真实地往成功、胜利、完美迈进,“想像”必会随时伴随着他,且使他误将幻想当成是真实。人,简直无法真实地面对自己,但却会不自觉地完全相信其他的事物。当一个在沙漠中为疲劳与口渴所煎熬的游客,发现了海市蜃楼时,他会全力以赴,这座海市蜃楼──荣誉──将可用来解除他的爱愁,而它正是“想像”本身的产物。
事实上,“想像”在正常人中也会发生精神上与智力上的作用;当我们感受到别人的哀伤或喜悦时,我们就会想像有一天它也会降临在我们身上;当我们愿望、希冀、畏惧、相信或有所计划时,“想像”便告诉我们可能发生的结果。“想像”也许是“有益的”也许是“无益的”:就如同它在梦中的作用一样,能使我们更接近“自我的真相”,或者帮我们远离真我。“想像”可使我们的实际经历变得更丰富或更贫瘠,这些差异可概略地用来区别“心理症的”或“正常的”想像。
当我们思索一下心理症患者所策划的大计谋,或他们的“自颂”以及要求的幻想性,我们就会相信他们比其他人更具丰富的“想像力”。正因为如此,我们便较易误入歧途,此一观念并非由我个人的经验所证实而得。此种想象力在心理症患者彼此都有所不同,一如在正常者间也彼此不同一样。但我无法证实心理症患者是否天生就比别人更具想象力。
不过此种观念虽是基于正确的观察而得的,但所得的结论却是错误的。“想像”在心理症中的确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其间的差异并非是性质元素的差异,而是机能性元素的差异。“想像”之发生如同正常人所有一般,此外它还具备正常人所没有的作用,它被用来满足了“心理症的需要”。这在荣誉的探求事例上更为清楚,就如我们所知,此种探究乃由“权力的需求”的震撼力所推动。在精神医学文献上,将事实作“想像性的扭曲”被称为是“如意想法”,虽然目前这是一个已经建立的词语,但仍不正确。它过于狭窄:一个正确的术语不只要包含“思想”,而且要包含“所切望的”(如意的)观察、信仰、特别是感觉。此外,它是由我们的“需要”所决定,而非由我们的“愿望”所决定的一种思想或感觉。这些需要的震击力,带给“想像”在心理症中所具有的固性与权力,同时也使它变得更为丰富──但却非建设性的。
“想像”在探究荣誉中所扮演的角色,可正确且直接地表现于白日梦中。十几岁的小孩会有坦率崇高的品行的幻想,又如一个大学生虽然显得羞怯与退却,但他却有变成体育健将、天才或唐璜的幻想。即使年纪再大也会如此,例如Madame Bovary,她几乎一味沉溺于浪漫的经验,不可思议的完美,神秘的神圣的梦里。有时这些幻梦会以令人羞惭或难忘“离谱的交谈”而表现出来。有些人,情况更为复杂,他们经由被迫遭受残酷与堕落,来对付屈辱或崇高的痛苦。通常白日梦并非精巧的故事,但却是日常事务的幻想伴随物。当一个女人在照料小孩、弹钢琴、或梳头时,她会觉得自己正如电影中温柔的母亲、狂喜的钢琴家,迷人的佳丽一般。在某些病例里,有些人的此种白日梦倾向便相当明显,以致于就如同Walter Mitty 长久地生活在两个世界中一样。其次,有些人在荣誉的探求中,缺少了白日梦,或作得并不完全,因此他们会主观地、真诚地说他们毫无幻想的生活。不消说,他们是错误的。假如他们只为即将降临的灾祸而担忧,也是先经由忆起此种意外事故的想像而产生的。
白日梦虽然重要而显著,但并非“想像”中最有害的结果,因为一个人多半晓得自己在做白日梦。亦即他藉着幻想去体验那些不会发生或不可能发生的事。至少,他并不难于了解白日梦的存在与不实。较有害的“想像”结果,乃是他将事实予以精巧而广泛的扭曲,而执著认为:过去的成就,必需继续扩展。为了实现理想的自我,他必须经过“假造事实”而不断的努力;他必须将他的需求转变为美德以